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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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合的存上了同一个心思,三人志同道合的没有继续留在原地互相看不顺眼,而是各自沉默着转身离开。

于是,没过多久,二王府四位公子皆知晓了二王爷找司辄离去书房一事。书房乃说正事的地方,比之大厅来的更为慎重。司辄毅自是忍不下的,带着急不可耐的司辄善便赶往了二王爷的书房。

司辄释本在司辄迩的书房共同议事,听此消息已是急上心头:“二哥,咱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很是满意司辄释越来越成熟的坚忍,司辄迩笑的神秘:“不急,待大哥和三弟将事闹开了再说。”

想到司辄毅的性子,司辄释没有多说,嘿嘿一笑:“二哥,你说父王要真偏帮小离,大哥会不会气死过去?”

“死倒不会,顶多一个半死吧!”毕竟是眼见就要到手的王府,本该收纳囊中的权势就这样拱手相让,让的还不是嫡亲兄弟。司辄迩可以想象届时的司辄毅将是如何的暴怒,又将是如何的轩然大波。

“那咱们现在到底要不要过去看看?”司辄毅向来眼高于顶,要真气个半死,肯定极是好玩。不过,眼下还不是幸灾乐祸的时候,还是得防范于未然才是。

“去,慢点走便是。”怎能不去?不亲眼见到父王对小离的偏宠,非但司辄毅不会放手,就是他也不会死心。

“好。”司辄释双手赞成司辄迩的决定,自椅子上跳起来,向门外冲去。

“四弟!”司辄迩忽地出声,喊住了一头雾水的司辄释,“慢点。”

“对对,慢点慢点。”推开书房门的手缓缓的放下,深吸一口气,琢磨了老半天才再度轻轻将门推开。状若无意的四下扫视一圈,见院中只有几个兀自忙碌的下人后轻轻咳嗽两声。至此,整整衣袖,翻翻衣领,司辄释酝酿了好一会才提起脚迈出了房门。

司辄释的举止太过刻意,司辄迩看的一阵好笑:“四弟,你这样磨蹭,待咱们到了估计也就没戏可看了。”

司辄释做作的表情一顿,苦着脸转过头:“二哥,你在前面带路行吗?”

司辄迩还未开口,四少夫人再也忍不住,不厚道的笑出声来:“夫君,你就以正常的步子走过去,绝对赶得及。”

“真的?”司辄释满眼怀疑的望向司辄迩。去的太早说不定大哥还未叫嚣起来,去的太晚说不定已经被父王镇压下去,实乃一大难题。

“大哥定是急冲冲的赶去,咱们无需故意拖慢。”司辄迩说着便出了门,走在了前面。

“说的也是。”司辄释深觉有理,这才颠颠的跟上。

二王爷的书房内,二王爷和司辄离正面相对,静坐了好一会才开口:“你们去过侯府了?”

“小八去了。”那个地方,去过一次就够了。他未曾想过再去第二次。

“如何说?”阔别多年,侯府终将插手王府之事?二王爷不甚看好。

“侯爷会上门拜访。”司辄离不带任何情绪的转述着莫绮琉的话,眼中尽是漠然。

二王爷闻言愣住。也就是说,侯府为表诚意,决定公然为她的儿子出头了?

二王爷不说话,司辄离便不开口。端起滚烫的茶,慢慢的品着其中滋味。沉默中,除了满口的涩然,司辄离没有任何其他感想。

“你母妃希望王府由你大哥继承。”很是艰难的,二王爷说出了这句话。

“情理之中。”原就不是他的东西,给谁都与他无关。

“你…不记恨?”真的对权势毫无眷念吗?既如此,为何又要一力出头,自请上战场立下赫赫军功?

第一百零三章

第一次,司辄离在对上二王爷的时候露出了毫不掩饰的讽刺:“我从未贪图过这些东西。不过是你们臆想之后,强加在我身上的而已。”

恼怒夹杂着惭愧齐涌而来,二王爷的脸色变得不甚好看:“世子之位你不想要,那二王府呢?你也不想要?”

“神医爷爷曾经说过,上京是个黑暗到残忍的地方。以前皇奶奶在,不曾这般深刻的感觉到其中深意。如今想来,却是真真切切的见识到了。”冷冷的眼,嘲弄的笑,司辄离的孤傲气势完全不属于二王爷的威严。

“你这是拿定王爷和你皇奶奶压父王?”提到定王爷,二王爷的底气尚显不足,更何况司辄离还抬出了过世的太后。

“父王觉得是便是。”司辄离不欲辩解,亦觉得没有辩解的必要。

“司辄离!”威严化为愤怒,二王爷沉声喝道。

“父王,皇奶奶说我娘是个极好的女子,也是位极好的娘亲。”无视二王爷的怒火,司辄离忽地柔和了声音,低声说道。

霎那间,二王爷压抑心中的怒火尽数收回,到了嘴边的怒斥全然憋在口中,整张脸转瞬间就涨成了通红色。

“听说我娘是侯府家的小姐,知书达理,温柔贤淑,是众人追之逐之的当家主母之选。”司辄离握着茶杯的手指越收越紧,甚至有些轻轻发颤。

眼中的怒色散去,带着追忆的迷茫现于脸上,二王爷没有否认司辄离的话,更没有阻止司辄离说下去。

“听说我娘本是极其不愿进宫的,可最终还是被逼进了宫。”司辄离的视线落在眼前的茶杯上,拨动茶水的手早已无意识的停住,唯有半遮掩的白瓷杯盖显示着它曾经被人动过。

“不是被逼。”二王爷几近嘶哑的声音悠悠响起,“她确实曾经抗争过,也坚持过。可最终,还是放弃了。她,是自愿进宫的。”

“自愿…”司辄离冷笑出声,“那父王能告诉我为何自愿进宫的妃子怀的却不是龙种?”

“放肆!”二王爷提高了语调,瞪大了眼。司辄离的挑衅如锋利的刀刃,直直的插进二王爷的心底,激起那深埋暗处的狼狈和悲伤。

“父王觉得身为人子,我应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继续过活?”到底是他娘亏欠了皇家,还是皇家毁掉了他娘。个中是非,当年的那些人明明心知肚明却唯独瞒住他。任他一人苦苦挣扎,兀自沉浸在犹豫徘徊之间不敢追问、不敢探究。时至今日,真相渐渐浮现,他们难道不应该给他一个交代?

“父王从未想过永远瞒住你,只是时机未到而已。”被司辄离的质问堵的分外难受,二王爷叹了一口气,神情坚定,“可是你要知道,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一般有个疼你爱你任你肆意妄为的皇奶奶,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一般尽得心意娶回心爱的女人。不管是妻还是妾,只要进了王府,父王就必须担当起这个责任。不能退缩,更不能无视!”

“既然王府是父王的责任,那父王为何还要招惹王府外的人?明知是已经记录在册不得更改的宫妃人选,明知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的跟皇上抢人,为何还要拼死博上一搏?既然决议一搏,为何却又在最后放手?”被二王爷的话触怒,司辄离的平静再也无法维持,手中的茶杯重重的落在桌上,溅起一片湿意。

“因为做不到什么也不做的无动于衷,做不到什么也没发生的沉默认命。相爱的人不能在一起,放在心底的情意却被无情的割断。这就是皇家?这就是我的父王、母后还有皇兄?不甘心,怎么也不甘心。如果她可以幸福,远远的看着也无所谓。可是要眼睁睁的看着她进宫去承受那些孤寂哀怨,我做不到!”或许这将是二王爷一生唯一的一次坦白,而被坦白的人却是他亏欠一生的亲生儿子。因为是她的儿子,是她用命换下来的儿子。所以二王爷愿意将哪怕不是那般美好的心事敞开在他的面前,只为不让他心怀怨恨的过完下半生。

“最后一个问题。”心知父王不会对他说谎,也无需骗他,司辄离问出了让他最介怀的事,“明明是两个人犯下的错,为何到了最后却只剩下她一个人承担?”

一语中的,二王爷颓败的闭上眼。再度睁开眼,对上司辄离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真诚:“小离,不管你怎么想,父王必须告诉你:对你娘,从来都不是父王先放的手。”

“父王,您觉得这句话说出去,会有人信吗?”听着二王爷仿若发自肺腑的话,司辄离却是不为所动。之前的解释在此刻皆化作推卸责任的借口,钝钝的割着司辄离的心。

“别人信不信无所谓,可是你必须信!”旁人的看法他并不在意,只有司辄离,二王爷希望能得到他的认可。

“父王认为仅凭一句话,我就该相信您那时的绝情?就会相信当年的您没有退缩?”司辄离别过脸,冷冽的眼神对上二王爷的希翼,一丝情面也不留。

“司辄离,这句话本王只说一遍,你给本王牢牢记住:当年,你娘绝非孤身奋战!”迟到十七年的宣告,或许没有任何凭证,却着实发自二王爷的心。当年,他没有退缩,从来没有。即便她抛下他选择了进宫,他也不曾怪过她。默默的退开,拉远彼此的距离让她在后宫立足,却怎么也没想过会有司辄离的出现。想过绝然不要,却经不住父王和母后的镇压,更经不住她的苦苦哀求。舍不得,怎能舍得这个维系他们二人之间的意外就此消逝?求过父王,央过母后,甚至找过皇兄,除了徒劳还是徒劳。唯有宫妃和王爷的鸿沟,唯有嫂嫂和小叔的伦理道德,唯有他和她阴差阳错的擦肩而过、相顾无言…

“嗯。因为并非孤身奋战,所以必须三尺白绫。”拿身份压人?借气势镇场?司辄离嗤笑不已,绝不妥协。

被亲生儿子讽刺是何种感觉二王爷从未想过,也从未感受过。此时此刻却是万般的剜心,分外的刻骨。低低的叹息一声,倍感凄凉的二王爷并未发怒,只是兀自陈诉道:“当年我跟皇兄在御书房大打出手,惹急了皇兄,更激怒了父王。父王承诺,不会为难她,也不会扼杀你。情势所逼,我不得不低头,跪地认错,答应不再入宫惹事。皇兄的冷哼,父王的冷眼,只作没听见、没看见。可是却万万没有想到,父王的承诺仅止于他不去为难、不去扼杀。算来算去,我唯独漏掉了父王会暗中示意母后动手。她自尽的消息被瞒了下来,待我知晓已是半月之后。再多的悔恨亦是无事于补,闯进宫中面对的是一室的凋零,还有…嚎啕大哭的你。”

低下头的脸上,怀疑和讽刺渐渐僵住。随之而来的是满满的不敢置信和诧异茫然,司辄离甚至不敢抬头去证实二王爷这些话的真实性。那凄凉悲伤的语调是威严正直的父王?是从不吝惜情绪外露的父王?是他一直引以为傲、崇拜至极的父王?莫绮琉转告的皇奶奶遗言,姑母讲述的皇家之争,一一在他脑海中浮现,最终回响的却是父王方才那段压抑的悲痛。也就是说,他误会了父王?父王没有弃他娘于不顾?更不是逼死他娘的罪魁祸首?

再多的疑问说到此处只剩唏嘘和枉然,令人窒息的伤痛来的太过突然,同时困住这对父子那坚如磐石的心。密密缠绕,丝丝入扣,再也无法自拔。

“本世子要见父王!”门外,忽地传来司辄毅呵斥下人的声音。

“怎么?世子要见父王还得问过你们这些奴才?都给本公子让开!”接着响起的是三公子飞扬跋扈的喧嚣声。

“小离,父王最后一次问你,这王府你要是不要?”本是转述王妃的一句话,却引来后续种种争执。二王爷不再拐弯抹角,径直表明态度。

依旧没有抬起头来,司辄离低下去的头微微摇动。拒了这本不属于他的权贵荣耀,退出这场胜券在握的王府之争。

看着司辄离的反应,二王爷神色复杂,终是没有再说什么。平复了一下激动失落的情绪,一贯的威严声在屋内响起:“让他们进来!”

门外一阵静默,随着“吱呀”一声,书房的门开启,面带焦急的司辄毅和司辄善走了进来:“父王。”

“嗯。”扫了一眼司辄毅和司辄善,轻应一声的二王爷冷淡如初,威严不改,“你们过来所为何事?”

“我们是…”司辄毅顿了顿,迟疑的看向一旁低头静坐的司辄离,一时之间摸不透其中玄虚。

“父王,我们是来找小离的。”见司辄毅似乎不知该如何说是好,司辄善哈哈一笑,自作聪明的打起了掩护。

第一百零四章

这个借口实在太差,别说二王爷,就是司辄毅,也扭头狠狠的瞪了一眼司辄善。找小离?他们兄弟的感情何时好到这个地步了?摆明了说瞎话都不会编。

听着司辄善的话,看着司辄毅的反应,二王爷眼神一暗,扫向了司辄离:“小离先回去吧!”

“是。”司辄离站起身,举步离开。话到此处,其实已无甚好说。

见司辄离打算就此离去,完全猜不到刚刚究竟发生了何事的司辄毅和司辄善更是心中擂鼓齐鸣,七上八下的找不到着落。父王是不是已经私底下允了司辄离何种承诺?世子之位,王府之争,是否即将风云变色?

“小离这就回去了?再坐坐吧!”犹豫了片刻,司辄善小声提议道。

脚已迈至门槛处,司辄离冷冷的动了动嘴唇,没有回过头来:“不了。”

“司辄善讨了没趣,又见二王爷神色不太好看,只好闭嘴禁言。

不再顾及其他,司辄离提脚跨出了二王爷的书房。

“父王,小离他…”司辄毅想问却又不知该从何问起。

“小离说他不要这二王府,无需担心。”知晓司辄毅前来的目的,二王爷亦不想多费口舌。无法否认的,小离坚决不要王府的举动让他放下心来。说到底,他终归还是不想看到兄弟相隙的残忍局面的。

屋内瞬间变得异常沉寂,司辄毅张张口想要辩解他并非担心此事才闯进书房,可也知晓此话说出口甭说父王就是他自己也不相信。

司辄善则是看看二王爷,又瞄瞄司辄毅,愣了愣没再开口。他们这点小心思父王是一清二楚的,再搪塞也遮掩不过去。

“既然当初定下你为世子,父王就不会偏向他人。你只需做好份内之事,以后善待下面四个弟弟,少惹是非。”想了想,二王爷还是决定把他的态度明确表明。只要他这不松口,司辄毅的世子之位自是不会变的。

“可是侯府…”父王能坦言站在他这边,司辄毅自是高兴万分。只是一想到侯府,司辄毅不禁又生出几分担心。

“侯府之事,父王会为你处理好。所以,出去吧!”对上司辄毅,二王爷不欲多说,开始赶人。

“是。”得到如此保证,司辄毅心下大安,自是不再停留,转身离开。

司辄善见此情况,亦跟着走了出去。只要王府在嫡亲长兄手里,他自然无需忧心日后。

望着司辄毅和司辄善两兄弟的背影,二王爷久久没有出声。权势总是令人追之逐之,锲而不舍。偏偏送到小离面前,小离也不肯要。同父所生,一府养大,却南辕北辙,天壤之别。要说谁对说不对?皆是枉然。

“二哥,四哥。”绕过走廊,行至拐角,司辄离毫不意外的撞见了司辄迩和司辄释。

“小离?”司辄释诧异出声,望向司辄离的身后。小离怎会这般早就出来了?倒是没看到大哥和三哥,莫不是还在书房?

司辄迩眼神一闪,心中不禁有些发寒。看来,父王还是选择了大世子。他们终究还是输了,不战而败。输给了大世子的身份,输给了父王的偏心。

看着司辄迩脸上的温和笑意渐渐散去,司辄离本欲走开的脚步顿住:“二哥,父王不会置母妃于不顾的。”

“是。还有母妃在呢!”没料到司辄离会出言相慰,司辄迩半握紧的手忽地一松,点头笑道。因为有母妃在,司辄毅不可能输。无所谓父王的偏心,只为母妃这个当家主母那高深莫测的心机和手段。真要对上,最多是两败俱伤,徒劳而已。

司辄离便不再说话,径直走开。母妃不会让王府轻易落于他人之手。除非司辄迩有强大的外援,否则定输无疑。

“四弟,回去吧!”望了一眼书房的方向,司辄迩轻声说道。

“可是…”就这样临阵退缩?他不甘心!

“你相不相信,父王之前定是在跟小离说:你母妃想要你大哥继承王府。现在正在和大哥说:王府终会归于你手,无需担心。善待兄弟,少惹是非。”司辄迩一脸的肯定,再无前去一探究竟的意图。

“怎么可能?”他不相信父王会偏帮大世子,还是在打压小离的情况下偏帮大世子。

“若是小离说他不想要继承王府呢?”如此一来,所有事都顺理成章了不是吗?

司辄释无言。如果小离自动放弃,剩下他们四兄弟而言,父王定然会偏向大世子。怪不得小离刚刚说到母妃,想是母妃跟父王说了些什么,父王叫小离去书房不过是问明态度,顺便表态而已。

“所以,静候佳音吧!”丢下这句话,司辄迩面色决然的转身走人。

佳音?迄今为止,还有何为佳音?司辄释茫然的看着踏着坚定的步子离去的司辄迩,挠挠头,追了上去。二哥从不打诳语,既然说了佳音,想必自幼说法。

就这样,本以为会喧闹纷争的局面因着司辄离的不配合,悄然无息的化了去。司辄迩口中的“佳音”无人堪透,司辄毅面上的得意却是维持了好几日。直到侯爷登门造访司辄离的消息传来的那一日,一切风头转向,再无这几日的宁静。

这一日,二王爷和二王妃端坐大厅,王府五位公子及少夫人齐齐在座。短短几语的寒暄过后,侯爷的话题直指司辄离:“本侯此次前来,只为找小公子,并无其他。”

见侯爷毫不掩饰他的来意,二王妃并着司辄毅、司辄善的脸色阴了阴。而司辄释,则是相隔好几日后,终于明了司辄迩的那句“佳音”从何而来。看了看身旁笑的分外温和的司辄迩,司辄释耸耸肩,不甚在意的继续旁观。

“不知侯爷找小离所为何事?”见二王爷不开口,二王妃忍了忍,问道。

“自是有事相商。”侯爷一脸的不欲多说,堵的二王妃瞬间没了言语。

“侯爷要与小离相商之事不能当众言明吗?”祸从口出,司辄善一句状似牢骚的话溜到了嘴外。

“本侯不觉得舅甥叙旧,还需当着二王爷的面进行才可。”瞥了一眼司辄善,侯爷的矛头指向二王爷。

舅甥?突来的两字让二王爷有些征愣。时隔十七年,侯府真的因为母后的召见站了出来?本是对二王妃和司辄毅的担心不以为意的二王爷,这才不得不开始重视此事。

“王爷不说话便是答应了。本侯亦不多赘言,不如就去小公子的院子小坐一会?”侯爷征询的眼神扫过司辄离,落在了莫绮琉的身上。既是莫绮琉相邀,自然该由她开口。

对上侯爷的视线,莫绮琉有礼的点头示意,却并未说话。司辄离说他已和二王爷表明不会继承王府,也正是因着这个原因换来了王府几日的太平。侯爷今日前来,想必会再次掀起轩然大波。虽然在她所希翼,却也必须有司辄离点头才行。

很是意外莫绮琉的不插话,侯爷不由的望向司辄离:“不知小公子何意?”

“好。”听完父王的话,司辄离可以确定莫绮琉并未跟他说全在侯府发生的事。他不欲问莫绮琉,就是在等着侯府人亲自上门再亲口询问。

见司辄离和侯爷即将搭上线,司辄毅转头看向二王爷。父王说了会帮他的,为何还不开口阻拦?难道只是虚言几句敷衍他?

“既如此,本王一起过去吧!”看着司辄毅的质疑,二王爷暗叹一口气。要真说起来,司辄毅确实不如司辄迩的镇定和虚怀若谷,没有那般大度和智谋。

“王爷要是在场,怕是不方便吧!”侯爷挑挑眉,神情肯定。当年的事,二王爷也是罪魁祸首之一不是吗?

“本王觉得并无半点不方便。”该知道的小离都已知道,此刻的二王爷并无半点心虚。

“既然二王爷觉得方便,本侯自然没有意见。只需小公子许可就行。”半点惭愧也没有吗?侯爷冷笑道。

“那就一起过去吧!”二王爷还未出声询问司辄离的意见,二王妃就已开口。

“王妃若是前去,怕是最大的不方便。”侯爷嘲弄的看着二王爷,面色阴冷。他早已查明当年的事,这个女人也并非完全的无辜清白。真要说起来,捅到皇上那去他也不怕。

“王妃还是不要前去为好。”一丝难堪浮现在二王爷面上,说起当年的往事确实不宜有王妃在场。

“本妃身为小离的母妃,为何不能前去?”二王妃挺直了背,绝不容二王爷已经下定的决心再有半点闪失。

“母妃说的没错。要真说起来,侯爷这个舅舅才是来的怪异?怎就突然冒出来了呢?”虽说是心知肚明的往事,司辄毅的语气却是恶意的嘲讽。侯府千金又怎样?身为宫妃却不守妇道的勾引其他男子。要道歉的是侯府!抬不起颜面的也是侯府不是吗?

“本侯这个舅舅为何会来的怪异,世子不妨问问二王妃?”为何会突然冒出来?还真是可笑!若不是二王妃以死相逼,不准他见小离,他会一直等到太后召见他家夫人才露面?若不是皇家对小离的身世一遮再遮,他们侯府用得着跟小离见面当路人,致使小离一再误解侯府?

侯爷此话一出,众人下意识的跟着望向了二王妃。

见二王妃脸色不对,司辄毅想也没想就出言维护:“你胡说八道什么?清妃行为不端,举止不检点。干我母妃何事?”

“闭嘴!”三个男人异口同声的怒斥,一致喷向司辄毅。

父王呵斥他闭嘴自是无可厚非,可司辄离和侯爷算怎么回事?司辄毅亦恼怒万分,口不择言道:“怎么?清妃做得,他人说不得?她有胆做出这等丑事,侯府不敢认也就罢了,还堵得住悠悠众口?若不是咱们皇家为其遮掩,她有什么资格顶着清妃的荣耀葬入皇陵?”

“司辄毅,你给我闭嘴!”司辄离手中的茶杯狠狠的砸了过去,正中司辄毅的脑门,当场见红出血。

“毅儿…”“大世子…”二王妃和世子妃惊呼出声。

“司辄离,你放肆!”见着司辄毅出了血,二王妃气的浑身发抖。

司辄离却是没有理会二王妃的怒火,只是阴冷的瞪着司辄毅:“司辄毅,我确实跟父王说过不要二王府。可是现在,二王府,我要定了!”

“你…”司辄毅捂着头咬牙切齿,“你以为你有资格继承王府?”

“有没有资格,不是你说了算,也不是父王说了算,更不是皇上说了算!”司辄离冷脸说完,转身离去。姑母说不止皇奶奶为他铺了后路,皇爷爷的遗诏才是他最大的助力。只要他想,别说二王府,就是皇位他也可抢上一抢!

司辄离的话没头没脑却透着极大的自信和气势,没有任何悬疑的镇住在场一众人。

莫绮琉顿了顿,行礼告退:“父王,母妃,小八先回去了。”

“二王爷、二王妃,本侯也先走了。”说是走,侯爷的方向却是跟在莫绮琉的身后去向了司辄离的院子。

自司辄离的强大气势中回神,二王妃哆嗦着手指着门外:“王爷,你看看,看看,这就是你的好儿子!目中无人,口出不逊,还敢对长兄动手?还真不愧是那个女人…”

“住口!”二王爷威严的脸上现出恨意,重重的一拍桌子站起身来,“若不是你苦苦相逼,小离会愤而伤人?司辄毅敢侮辱清妃,就应该做好被小离回击的心理准备!不是不争就是相安无事。只要小离要,别说区区一个王府,就是整个天下,本王也敢送!”

“呵…怎么?终于说出你的心思了?若不是你当年把司辄离送进皇宫,太上皇和太后会心生怜意,对其呵护备至,最终娇惯出这么一个天大地大他最大的主?好啊,有本事你就把整个天下送给他!本王妃倒要看看,你这个王爷是怎样压过皇上,为你和清妃的孽种抢下皇位!”二王妃怒极反笑,压下心头的酸意,奋起反击。

“父王、母妃,请慎言!”司辄迩凉凉的语气自一旁传来,打断二王爷和二王妃的怒火。虽说下人都已屏退,可屋内至少还有四位公子和少夫人。万一谁嘴碎说出去,怕是引来杀身之祸。

被司辄迩一提醒,二王爷冷哼一声,不屑的看向二王妃:“本王敢说出这句话,自然敢承担起这个责任。天下而已,本王说的不过是本王最近刚从皇上手里得的一处酒楼,取名天下楼。倒是王妃还需掂量掂量,若是皇上得知你竟存着这样的心思,该如何应对!”

“你阴我!”心中泛起极大的恐慌,二王妃的脸上是强作镇定的恨意。当年王爷就是如此,只要一遇上那个女人,就跟迷了心智般再看不到他人,整颗心给了出去。没想到那个女人都死了这么多年,还是有这个本事困住王爷的心,让其跟她做对。司辄离,她绝不会放过

第一百零五章

“阴你?王妃未免想太多了。天下楼是皇上赐的名,王妃若是不信大可进宫面圣,一问便知。”似乎打定主意给二王妃难堪,二王爷丝毫没有偃旗息鼓的架势。

见二王爷搬出皇上,二王妃一时无言。知晓犯了二王爷的禁忌,二王妃别过眼,脑子飞速旋转,努力想要寻找出合适的应对之策。

二王爷却是不打算再多说,想着侯爷追着小离去了,便起心过去看看。只是未走两步,二王妃就跟了过来。二王爷的脸色当即沉了下来,语气亦是格外的不喜:“王妃这是作何?”

二王妃平复了一下情绪,调整着面上的表情,低声道:“王爷不是要去看小离?一道去便是。”

“王妃是觉得因为你刚刚没有当着小离的面说出那些难听的话,就可粉饰太平的当做什么也没发生?”二王爷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二王妃。

二王妃的眼神黯了黯,掐着手心憋下怒火:“王爷,不管怎么说,小离是本王妃一手带大的。”

“这句话王妃倒是可以去跟父皇母后探讨探讨。”二王爷满脸讽刺,想了想又说道,“如果有机会的话。”

“你…”二王妃语塞,被堵的心火难平,气愤难当。

“行了。是非真假,明眼人一看就知,无需费心显摆。”二王爷也不想把话说的太绝,实在是二王妃把事情做得太过。单凭方才那几句话,就足以毁掉二王妃在他心中的那点美好。

见二王爷说完就走,二王妃面上甚是无光,愣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司辄迩使了一个眼色给司辄释,带着黎雅和四少夫人悄然离去。世子妃拿着手绢一心为司辄毅擦着受伤的额头,假意忙碌的避开二王爷和二王妃的纷争。今日破例被允许出门的三少夫人撇撇嘴,未防再多嘴惹祸愣是没出声。司辄善巴望着看了一眼闭眼不说话的司辄毅,忍了忍坐在一旁猛灌茶水。

另一边,跟在莫绮琉身后出了大厅的侯爷亦是怒火直烧。若不是为了小离,他决计不会踏入二王府半步。单是今日小小一角,他就可以想象这些年小离在二王府过的是何种被排挤的日子。当年竟然一手遮天的要下小离,为何此后这般对小离?二王爷,抑或二王妃,没一个好东西!

“侯爷请止步。”莫绮琉淡漠的声音忽地响起,打断了侯爷的思绪。

“小公子夫人,小公子他…”多年如陌生人般的生疏,引得侯爷完全不知该从何关心起。

“嗯。夫君在王府一直过着这种日子。”不管是她嫁进王府之后,还是皇奶奶口中的幼年生活,莫绮琉能感觉到的唯独是司辄离与这王府的格格不入,及完全卒不及防被人提及的尴尬身世。以前因为不知情,被人戳中伤口只能默默忍着、艰难熬着。哪怕是凭着自身能力打赢胜仗赢得将军称号,仍是盖不掉不被皇家所容的那份疏离。亲身体会过身为外人的凄凉和无助,所以她才会此般不甘心,势必要为司辄离讨回该有的待遇。无关权势富贵,只在纾解心结。

侯爷的嘴角泛起无奈的苦笑:“都怪侯府当年无力护住小离。”

“是无力还是不愿,侯府众人心知肚明。”莫绮琉的神情冷了下来,低声道,“时隔多年才选择站出来力挺夫君,不管侯府存着何种心思,都请尽心尽力。”

想也知道如今的解释在司辄离眼中不过是开脱的借口,侯爷郑重的点点头:“小公子夫人放心。在小公子生辰之前,此事定能圆满解决。”

生辰?灵光一闪,存在莫绮琉心中已久的疑惑终于解开。司辄离生于六月,清妃娘娘也是在六月过世。再过一月便是清妃娘娘的忌日了,怪不得二王爷会忽然触景生情,而侯府也突然开始行动。原来一切都是为了那个似乎早就被人忽视的清妃娘娘。

见莫绮琉不再说话,侯爷径直走进院子,来到司辄离所在的屋子:“小离…小公子。”

“侯爷有话不妨直说。”几日下来,司辄离对那些所谓的过往已经不再有任何迟疑,全盘接受便是。

酝酿了一下情绪,侯爷力求冷静的说道:“当年的事,想必小公子已十分清楚。皇家的事本侯没有资格质疑,只是仍然忍不住想要解释一下。本侯的母亲,也就是侯府老夫人确实有进宫去见你娘最后一面,也确实并未为小公子求下恩赐。但是,这并不表示侯府就此放弃了小公子。母亲回到侯府以后,父亲极是恼怒,想要再度进宫却碍于时辰太晚不得不延迟。待第二日进宫面圣之时,你娘已经烟消玉殒。而小公子王府嫡子的身份,也已定了下来。至于小公子五岁那年唯一一次的踏进侯府,因为曾经有所约定,侯府不敢违背,只得故作全然不知,冷漠相对。”

司辄离静静的听着,没有出言阻止,亦未发表任何意见。事情真真正正的摊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言苦衷,有自己的情非得已,一切似乎就在一刻间变得一点也不重要。有何好争?有何好求?不过是维护各自的尊严、各自的颜面罢了。

“侯府这是想要将所有的过错推到皇家身上?”随后赶来的二王爷不禁听得怒起,讽刺道。

“本侯并未有任何推脱之意。当年确实是母亲不对在先,竟私下给清妹灌药,又趁其昏迷将其送进了宫。这是侯府欠清妹的。不过究其原因,侯府并不亏欠皇家。”一开始便是皇家的乱点鸳鸯谱才导致了后来的种种。因为二王爷的奉旨娶亲,以泪洗面的清妹推迟了亲事,惹来了进宫为妃的事端。谁能想到时隔三年,两人会再度牵扯到一起?孰是孰非已无从考究,唯独苦了无辜的小离。

“什么?你是说,是老夫人…清儿她没有…没有…”二王爷闻言彻底傻住。清儿没有妥协?进宫只是被逼无奈?

“是。清妹并非自愿进宫。”因为看不惯二王爷的为人处事才一直拖着没有解释。现今为了小离,自是再无其他顾虑。

也就是说,他这些年深埋心中的恨全都恨错人了?一边怨恨一边愧疚的下意识对小离冷淡,甚至放纵二王妃示意府上众人刻意隔绝小离,不过是一个荒谬的笑话?二王爷瞬间僵立住,脑中的清明尽数散去,徒剩虚无荒诞。

看着眼前暗涌迭起的二人,司辄离突然间觉得甚是疲惫。如若说之前只是被排挤的压抑,现在却是坚持被一再粉碎的溃败。皇家、王府、侯府,似乎早就编织好一个网等着他。一旦踏进去,心神俱伤,尸骨无存。

事情的真相一件件在司辄离的面前血淋淋的拨开,恍惚间莫绮琉终于明白皇奶奶为何不敢告知司辄离所有的事,为何要满含愧疚的跟她说对不起。因为太过难以启齿,所以言语不详的激怒她来为司辄离出头,让她来揭开那些残忍的过往?原来即便到了最后一刻,皇奶奶依旧不忘为了司辄离算计所有可以算计的人,包括她。

自从来到这个世上,莫绮琉第一次感觉到茫然。她一直觉得司辄离不该受到之前的待遇,可是她却忘了认真想想司辄离又到底该受到何种待遇。王府嫡子的身份不得改,清妃之死无法挽回,过往种种根本不值得追忆,王府之争司辄离更是毫不感兴趣。

本以为搅混王府的池水,那些该受承担责任的人都该站出来。可真当这些人站出来,诸多借口,众多理由,齐齐压在司辄离的心头,伤害最深的仍是司辄离。此时此刻,莫绮琉恍悟:她的抱不平之于司辄离,并非救赎,只有伤害…

二王爷和侯爷一前一后的离开,望着静站窗前的司辄离,莫绮琉的脚如定住般猛然之间踌躇不敢上前。嫁给司辄离以后,她的警惕心和思考力都受到了极大的懈怠。因为知道捅破天有人顶着,所以肆无忌惮的四处抛炸弹、生是非。到了最后才发觉,她捅过了界,破的是司辄离的天。今时今日,又有谁为司辄离补天?

一刻钟的沉默后,司辄离回过头看向深陷迷茫的莫绮琉。随即抿紧薄唇,拉着莫绮琉出了二王府。

被动的任由司辄离拉着上了马车,莫绮琉来不及问,亦不想多问。

“去定王府。”司辄离冷冷的交待完车夫,跟着上了马车。

定王爷?莫绮琉有些怔愣,疑惑的盯着司辄离。

司辄离轻叹一口气,将莫绮琉拉至怀中拥住:“有些事,我需要神医爷爷的意见。”

莫绮琉没有多说,只是僵着身子靠在司辄离的怀里。

“莫绮琉,我说过会为你补天。天大的错我担着,无需多想。”察觉到莫绮琉的低迷情绪,司辄离附在莫绮琉的耳边说道。

“可是我捅错了天。”强忍住涌至眼眶的泪意,莫绮琉拼命咬住下唇。从不认为她会伤害到司辄离,却没想到正是她的推波助澜才导致了司辄离的遍体鳞伤。

“不是你也会是别人。”司辄离低头含住莫绮琉的唇,到口的安抚淹没在唇齿之间,“还好是你。”因为是她,他知道他并非独自一人。好在有她,他不会觉得孤单无助。

伴随着司辄离的吻,莫绮琉的心渐渐安定下来。自此以后,她不再轻举妄动,唯司辄离马首是瞻便是。

“你们两个跟我来。”听完司辄离的来意,黑脸神医嘿嘿一笑,径直转身去了书房。

跟着黑脸神医来到定王府的书房,看着黑脸神医手忙脚乱的上翻下翻,莫绮琉好心的上前问道:“神医爷爷,需要帮忙吗?”

“不用不用。”黑脸神医又是一阵摸索后,自墙角的一个小暗格里捞出一明黄色的布卷丢给司辄离,“离小子,拿着这个去找皇上,想要什么便是什么。”

“神医爷爷,我什么也不想要。”他不过是来问问神医爷爷的意见,不是来要皇爷爷的遗诏的。

“收着收着。谁知道那些人哪天又发什么癫,找你麻烦?你那个母妃就不说了,此刻恐怕恨你恨的要死。至于皇上,赶明神医爷爷帮你去问问到底怎么一回事。这都没法没天了是不是?”黑脸神医说的气愤填膺,一味的偏向司辄离。

第一百零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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