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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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这样的家人,她何等幸运!

商议完要事后,顾海才问道:“你刚才留我下来,是不是也有要事和我说?”

顾莞宁点点头,将季同之事说了出来:“此事我总得和三叔交代一声。”

顾海和心地仁厚的太夫人不同,听了之后,第一句便道:“若他日后做出任何对不起顾家的事情,这些暗卫便立刻收回。”

顾莞宁深深地看着顾海:“三叔是信不过阿言吗?”

顾海淡淡应道:“人心易变。除了你之外,我信不过任何人。”

顾莞宁哑然片刻,有些无奈地笑了起来:“三叔说得不无道理。放心,若阿言心思有变,不用三叔动手,我第一个便饶不了他!”

顾海目光一闪,看了过来:“这些年,他一直谨小慎微,从未做过半点出格之事。若是他继续躲着不见人,定北侯府的旧事也不会被人一提再提。”

语气中透出些许不满。

对顾海而言,放过沈谨言一条性命,已是看在顾莞宁的颜面上格外宽厚了。想让他对沈谨言改观,绝无可能。

顾莞宁不能说顾海自私。

沈谨言的存在,是顾家永远洗刷不清的耻辱。从顾海的立场来说,绝不愿沈谨言开什么善堂,更不愿他露于人前。

现在顾海退让妥协,全是看在顾莞宁的颜面上。

“三叔,我知道你心中不太舒坦。”顾莞宁放低声音,轻声道:“可是,阿言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有思想有主见有感情,我不能让他永远藏在角落里。”

“他开善堂之前,征询过我的意见。得了我的首肯,才敢踏出这一步。”

“他用顾氏做了善堂的名字,希望以一己之力为出身之错赎罪。他的出生,是沈梅君之错,是沈谦之错。他自己何错之有?”

顾海缄默不语。

可他的目光中,分明还有一丝不以为然。

顾莞宁诚恳地说道:“阿言是我的弟弟,我不会对他弃之不管。不过,我知道自己姓顾,不管遇到何事,我永远都会将顾家置于阿言之前。这么说,三叔可满意?”

三叔勉强满意了,点点头道:“你行事自有分寸,想做什么,我不会拦着你。”

总算说服了顾海。

顾莞宁略略松了口气。

下午,顾莞宁领着姐弟三人离开定北侯府。

顾谨行亲自领着侍卫,护送顾莞宁回宫。

到了宫门外,顾谨行和百余名侍卫才停了下来。顾莞宁掀起车帘,和顾谨行挥手作别。阿娇阿奕阿淳三个头颅一起探到窗边,齐声道别。

顾谨行哑然失笑,冲三个孩子挥挥手,然后策马离去。

顾莞宁放下车帘,马车徐徐入宫。

母子四人刚进椒房殿,还未安顿好,闵太后便匆匆来了。见了面,来不及询问顾莞宁在娘家过的如何,先将孩子们都搂了过去。心肝宝贝肉的喊了一通,肉麻得不行。

顾莞宁默默地抖落一地的鸡皮疙瘩。

孩子们出宫,连头连尾加起来也就一天多。到了闵太后这儿,颇有些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意思。

闵太后疼够了几个孩子,才心满意足地抬起头来,笑着问顾莞宁:“莞宁,太夫人身体可好?”

太夫人品性高洁,睿智精明。闵太后对她一直颇为敬重。

顾莞宁含笑答道:“祖母好吃好睡,身体颇佳。我此次归宁,祖母十分惊喜。这几日十分开怀。”

闵太后舒展眉头笑道:“这就好。做了皇后,出宫确实不如往日便利。不过,一年归宁一回也没什么不妥。若你实在想念太夫人,宣召太夫人进宫来陪伴也是一样。”

顾莞宁笑着嗯了一声。

以前她不忍让太夫人劳顿奔波,一直未召太夫人进宫。现在看来,太夫人的身体还算硬朗。隔几个月进宫一回,想来也没什么大碍。

婆媳两个正说着话,有宫女快步来禀报。

承恩公夫人递了帖子进慈宁宫,要给闵太后请安。

顾莞宁从不在闵太后面前道闵家是非,不置可否。

闵太后却眉头微皱,声音颇为冷淡:“传哀家的话,就说哀家近来身子不适,要好生静养。让她不必进宫请安了。”

第九百九十一章 出手

顾海忽然升任吏部尚书,心中忿忿的绝不止李尚书和吏部两位侍郎,闵家也颇有些微词。

尤其是承恩公,心中很是不平。

他是天子嫡亲的舅舅,论亲疏,谁都不及他。可他除了一个承恩公的爵位之外,却没捞到多少好处。原本的实差也丢了,现在上朝听政议政,听的多“议”的少。

承恩公倒是想“议”,可惜朝中一众老臣无人将他当回事。做皇帝的亲外甥对他也不算热络器重,说了也没人听。

承恩公满心不痛快,散朝回府牢骚满腹。他不便进宫,便让承恩公夫人进宫,在闵太后面前给顾家上眼药。

什么“天子只看重皇后娘家”,什么“堂堂天子外家倒不及顾家圣眷浓厚”,什么“这么做将太后娘娘置于何地”诸如此类的话,说了一箩筐。

平心而论,闵太后听了也有些不是滋味。倒也不是真的计较什么,她很清楚,顾家是手握实权的将门,侯爵之位是靠战功搏来的。闵家拍马难及。

不过,这种话听多了,闵太后心里难免有些不痛快。总有种儿子胳膊肘向外拐的感觉。

顾莞宁这几日未在宫中,承恩公夫人的胆子也大了起来,连着两日进宫请安。短短几日,这是第三回进宫了。

闵太后不耐烦见娘家嫂子,直接将人打发走。其中,也有不愿让顾莞宁知道内情之意,免得婆媳生了隔阂闹了不快。

顾莞宁体贴地当做不知情。

宫女退下后,闵太后欲盖弥彰地解释道:“承恩公夫人一来,便会扰了我们说话的兴致,索性打发她回去。”

顾莞宁微微一笑:“母后说的是。”

很快若无其事地扯开话题。

闵太后暗暗松口气。一想到嘴碎讨嫌无事要生非的娘家人,心里别提多愁了。

好好过日子不行吗?

好好做承恩公和承恩公夫人有什么不好?整日盯着顾家做什么!真想攀比,也得有顾家人的本事才行。没这个本事,还整日想东想西,有多少福气也禁不住这样折腾。

因着她的缘故,萧诩对闵家颇为照拂,顾莞宁对闵家也算宽厚。闵家人这般不惜福,还要闹腾作妖诶!真是头痛!

闵太后不愿想这些糟心事,和顾莞宁闲话几句,便搂着自己的乖孙们说话去了。

两个月后。

入秋之后,天气渐凉。

吏部近来出了两桩大事。

第一桩,是新任吏部尚书顾海上了肃清整顿吏部的奏折。吏部统管百官,有稽查百官之责。整顿内部却是件新鲜事,也令吏部官员人人警醒自危。

第二桩事,便和第一桩紧密相关。

这两个月来,吏部中查出有数位官员贪权谋私,甚至暗中向普通官员索贿。此等丑恶行径,委实骇人听闻令人震怒。

顾海愤怒不已,亲自启禀天子,呈上搜集来的证据。然后一力主张严惩,将这数名吏部官员全部革职下狱。

顾海面圣启奏时的一席话,也在百官中迅速流传开来:“吏部为六部之首,吏部官员理当忠君爱国,谨慎行事,为百官楷模。皇上仁厚,是百官们的福气,也是百姓之福。然则,这些官员贪赃枉法,以权谋私,辜负圣恩,罪不容赦,必须严惩,以儆效尤。”

“承蒙皇上信赖,让微臣担任吏部尚书一职。微臣愿为皇上肝脑涂地,为大秦鞠躬尽瘁。哪怕为此担上冷酷狠辣之名,微臣也心甘情愿。”

好一个忠心耿耿的顾尚书!

好一个甘为天子刀剑的顾尚书!

天子动容之下,准了顾尚书所奏。当日便下旨,将吏部一众官员全部革职关进刑部天牢。此案涉及到数名官员,官职最高的是吏部四品郎中。

这一案,顿时轰动朝堂,人人为之震惊。

顾海的狠辣无情之名,也迅疾传开。再无人敢小觑这位俊美倜傥见人便笑的顾尚书。

总有些人格外机警敏锐,抽丝剥茧之下,很快嗅到了这一起吏部大案后的真相。

这些落马的官员,大多和吏部左侍郎来往密切。而吏部左侍郎,正是傅阁老的得意门生。

这一场残酷的权利斗争,以顾海的胜利而告终。

左侍郎经此打击,党羽被剪除大半,再无力和顾海对抗,主动告病回府。吏部的内部纷争,也就此告一段落。

丁忧在府的傅阁老,收到了吏部左侍郎写的亲笔信。

几张信纸,写满了昔日门生的愤怒和无奈。

傅阁老消息依然灵通,早在这封信之前,便已知道了朝堂中一系列变故。看过这封书信之后,傅阁老骤然苍老了许多,独自一个人在书房里待了一整天。

“顾海狡猾多智,手段狠辣。被关进天牢的众人,轻则监禁数年,重则处死。原本依附下官之人,俱被震慑。有一些已经投靠了顾海,还有一些,也不敢再登下官之门。大势已去,下官不得不暂时蛰伏,以待来日。”

“请阁老一定要保重身体,待三年后,重归朝堂。下官依旧心系阁老,愿为阁老马前卒。”

信写到末尾,格外的悲凉。

简而言之,没人敢再招惹手段凌厉的顾海。除了这个还算忠心的门生之外,吏部已经尽入顾海之手。以后他就是再入朝堂,在吏部也没什么可用之人了。

再入朝堂

又谈何容易!

崔阁老一入阁,王阁老成了首辅。难道三年后,王阁老就会乖乖让出首辅的位置不成?

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短短几个月,他对朝堂的影响力已逐渐减少。三年后,还不知是何光景!

数月之前,他满腹雄心壮志。却未想到,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傅大老爷傅二老爷分别来了书房,都被拒之门外。傅夫人也来了两回,傅阁老一律不见。

直到门外响起长孙傅卓的声音,傅阁老一直如枯井般的面容才有了波澜。

“孙儿有一桩要事相告。”隔着一道厚厚的门板,傅卓的声音显得格外低沉:“恳请祖父开门,见一见孙儿。”

第九百九十二章 夺情

傅阁老没有开门。

傅卓也未离开,一直站在门外等候。

这几个月来,傅阁老的日子不好过,傅卓在傅家的处境更是艰难。

傅大老爷回京之后,知道了事情的始末,顿时怒发冲冠,亲自动用家法,重重打了傅卓一顿。傅卓跪在那儿,被打了十几棍,后背满是血痕,额上冷汗涔涔,却未哭喊求饶。

是徐氏哭喊着扑了上去,拦下了面色铁青的丈夫。不然,傅大老爷盛怒之下,傅卓不知会被打成什么样子。

好在都是皮外伤,没有伤筋动骨。傅卓在床榻上趴了半个月,勉强能下床榻走动。只是,傅家长辈们都将他视为家族叛徒,对他横眉冷对不理不睬。

傅家的小辈里倒是有心思活络之人,不过,碍于长辈之威,也不敢和傅卓亲近。最多私下里悄悄示好而已。

傅卓性情坚韧,极有毅力,并未就此消沉。依旧像往常一般,每日早晚都来给傅阁老请安。

可惜,傅阁老从不肯见他。

这一次也未例外。

傅卓在门外站了近半个时辰,门依旧没有开的迹象。

天色渐暗,傅卓修长的身影也被笼罩了一层落日余晖。动也不动,仿佛雕像一般。不知过了多久,傅卓终于再次张口:“祖父不愿见我,我便隔着门向祖父回禀。”

“今日,皇上命人给我传信,准备下恩旨夺情,让我做回中书令,重回皇上身边当值做事。”

“如无意外,明天朝会皇上就会正式下旨。”

傅卓顿了片刻,又道:“天子之命,我不能不领旨。不能在府中为曾祖母守孝,是我不孝。只是忠孝二字,忠在前孝在后。天子有诏,我身为臣子,自要以君为重,为国尽忠尽力。恳请祖父见谅!”

说完,跪了下来,在门外磕了三个头。

又等了片刻,门里依旧没有声音。傅卓叹了口气,黯然离去。

“祖父又未见你吗?”

傅卓一脸寂寥落寞的回了屋子。罗芷萱看在眼里,不由得心疼起来:“不见也罢。事情已到了这个地步,不可能两全其美。既是有了选择,便按着自己的选择走下去。你不必后悔,也无需自责内疚。”

傅卓苦笑一声:“哪有你说的这么容易。我姓傅,是傅家长孙,这是无可更改的事实。除非我彻底叛出家门,否则,我和傅家永远牵扯不清割舍不断。”

“皇上下旨夺情,命我重新还朝。对我而言,这当然是好事,我不会也不可能拒绝。可对祖父来说,却又是一记重击。”

可不是吗?

堂堂首辅在府中丁忧,天子不下旨夺情。偏偏让他这个傅家长孙夺情上朝。傅阁老的脸面被一踩再踩,都快被踩进尘埃里了。

傅卓整个人似被分成了两半,一半因天子器重信任而高兴,一半因傅家此时的困境自责愧疚无奈。

傅卓重重地长叹一声。

罗芷萱心中不忍,上前一步,搂住傅卓:“你别这样。看着你这样难过,我心里也难受的很。”

说到后来,声音已微微哽咽。

傅卓定定神,伸手揽住罗芷萱的纤腰:“放心吧,我能撑过去,没事的。”

罗芷萱嗯了一声,闷闷的声音从怀中传来:“不管日后如何,我们母女总是陪在你身边。”

提起女儿,傅卓阴郁的心情总算稍稍好转,低声问道:“府中有没有人对蕙姐儿冷言冷语?”

他们夫妻两个受些冷言冷语无妨,却舍不得女儿受苦。

“这倒没有。”罗芷萱抬起头来:“蕙姐儿是阿娇公主的伴读,每日进宫读书。谁也不敢让我们的蕙姐儿受气。”

顾莞宁对蕙姐儿的喜爱,众人皆知。

哪怕帝后出手对付傅家,也丝毫没影响蕙姐儿的伴读之位。蕙姐儿每日陪伴在阿娇身边,又时常和阿奕见面,感情甚佳。

心思灵透的,自然能看出顾莞宁的心意。

这样一来,蕙姐儿在傅家的地位也愈发重要起来。傅阁老再气再怒,也未迁怒到蕙姐儿身上。最重子嗣的徐氏,对蕙姐儿也是格外偏重疼爱。

傅卓沉默片刻,低声道:“皇后娘娘对蕙姐儿确实十分疼爱,用视若己出来形容也不为过。阿萱,你说,皇后娘娘是否真的有那一层心意?”

傅卓问地含蓄,罗芷萱答地直接:“肯定有。娘娘私下和我说笑的时候,不止一次地透露过要让蕙姐儿做儿媳。”

以顾莞宁的性子,当然不会随口说笑。既是怎么说了,必然是认真的。

傅卓神色间却没多少喜意,反而皱起眉头:“娘娘是一番好意,对蕙姐儿而言也是好事。只怕祖父心思过多,日后会牵连到蕙姐儿。”

罗芷萱心思疏朗,随口说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反正蕙姐儿还小,定亲出嫁至少是七八年以后的事情了。到那个时候,谁知道情势会是怎么样。”

这倒也是。

傅卓不无自嘲地笑了一笑:“是我患得患失,杞人忧天了。”

罢了,什么都不想了。

船到桥头自然直。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隔日朝会,天子下旨夺情,命傅卓重任中书令。

天子近侍贵公公到傅家颁旨,傅卓领旨后,当日便进宫谢恩。

这一道圣旨,少不得引起众人议论猜测。原本就因吏部之事风声鹤唳的傅阁老,再一次出现在众人的嘴边。

朝堂风向已经彻底变了。一个个提起傅阁老的时候,少了一些敬重,多了几分嘲弄和不屑。

以卵击石,螳臂当车,不自量力,何等可笑。

胆敢和天子较劲争锋,这就是下场!

原本靠向傅阁老的官员,如今都成了忠于天子的忠臣。傅阁老的一众门生,人心也早已溃散。

除了几个特别顽固的门生,如吏部左侍郎那样的,依然心系傅阁老。其余人纷纷改弦易辙,或投王阁老麾下,或向风头正劲的崔阁老示好。

傅阁老在朝堂中的影响力,也渐渐式威。

此消彼长,天子在百官中的威信日隆,再无人敢轻易触怒圣颜。

第九百九十三章 请安(一)

顾谨礼的亲事定在十月初二。

这一日,定北侯府宾客盈门,十分热闹。

有宾客冲着定北侯府的门楣而来,有人冲着新上任的顾尚书而来,还有许多人,是冲着宫中的顾皇后。登门道喜的人川流不息。原本备下的百席喜宴,根本不够,只得临时又重设了数十席。

帝后皆有厚赐,便是深居后宫的闵太后,也让人送来了丰厚的赏赐。

曾因沈谨言身世曝露被人奚落嘲笑的定北侯府,一扫几年来的隐忍低调,再次以大秦第一世家的风光赫然立于人前。

满面笑容容光焕发精神奕奕的太夫人,被一众勋贵女眷们簇拥奉承讨好。

傅老夫人一去,京城中再无女眷能与太夫人比肩。便是承恩公夫人,也识趣自觉地以晚辈自居。

谁不知顾皇后对太夫人感情之深?

谁不知天子对太夫人的亲昵爱戴?

谁不知闵太后对太夫人的敬重?

而太夫人,也确实是令人尊敬之人。不摆架子,也未洋洋自得不可一世。依旧如往日一般持重谦和,说话和蔼可亲,令人如沐春风。

也只有这样的太夫人,才能教导出这般出色耀目的顾皇后。

新人拜堂进了洞房,众人在定北侯府吃了晚上的酒宴,才一一散去。

罗府就在隔壁,罗霆姚若竹夫妻两个自动留下帮忙。罗夫人也没急着离开,悄悄扯了女儿罗芷萱到廊檐下说话。

“阿萱,你有些日子没回来了。近来过的还好吧!”

罗芷萱不欲多说,轻描淡写地应道:“一切都好,母亲不用挂念。”

罗夫人皱了眉头,迅速打量罗芷萱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我是你亲娘,在我面前,还有什么可遮遮掩掩的。若真过的好,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罗芷萱哑然片刻,才苦笑一声:“母亲既然看出来了,我也不隐瞒了。如今我们夫妻在傅家,日子确实艰难。婆婆还好些,公公对我们不喜,祖父祖母也从不见我们。”

只差没将他们撵出傅家。

没做到这一步,一来是因为傅家还要维持外在的体面,二来则是因为傅家舍不得放弃蕙姐儿。否则,傅家早无他们夫妻立足之地。

天子厌弃傅家,对傅卓倒是一如既往的重用。傅卓重任中书令,和崔三郎平分秋色。论圣眷,甚至犹胜崔三郎一筹。

傅卓白日在宫中当值,晚上才回傅家。罗芷萱却是整日都待在内宅里,时常看长辈们脸色,听些冷言冷语,日子颇为难熬。

罗夫人听了心疼不已,恨恨不已地说道:“早知如此,当日真不该将你嫁到傅家。阿卓得圣眷受重用,本是好事。到了傅家,倒成了不是。真是可气可恼!”

罗芷萱无奈苦笑。

自古忠孝两难全。

傅卓是傅家长孙,自小就被寄予厚望,也是傅家默认的继承人。如今傅卓的举动,与背叛傅家无异。其中的痛苦煎熬,只有他们夫妻最清楚。

有些话,罗芷萱不便说出口。

罗夫人也不是蠢钝之辈,稍微一想,便知其中滋味。拉着罗芷萱的手叮嘱道:“做人也别太犯傻。若真的熬不下去,只管回罗家来住下。”

罗芷萱点点头应下。

三日后,一对新人进宫给顾莞宁请安。

长辈们不便随着一起进宫,顾谨行夫妻两个当仁不让,陪着新婚小夫妻一起进了宫。

崔珺瑶时常出入椒房殿,态度坦然。新媳妇方云秀第一回进宫,唯恐行步差池被人轻视小瞧了去,一直战战兢兢,精神颇为紧绷。

顾谨礼不时看方云秀一眼,小声安抚道:“别怕,皇后娘娘最是温和亲切了。”

顾皇后素以心肠冷硬手段凌厉闻名,什么时候和温和亲切沾边了?

方云秀心里暗暗想着,口中自不会出言反驳,轻轻点了点头。

方云秀是顾谨礼的表妹,年少时常去定北侯府,自然见过顾莞宁。不过,顾莞宁十四岁便出嫁,方云秀那时还是个孩童,对顾莞宁的印象稀薄。只记得顾莞宁生得美丽夺目,聪慧过人。

穿着朱红色宫装的皇后娘娘出来了。

方云秀心中又是一紧,随着顾谨礼一起行礼:“方氏见过皇后娘娘。”

“平身,赐座。”

皇后娘娘的声音平缓悦耳,也出乎意料的温和,含着浅浅的笑意。

方云秀不自觉松了口气,却未抬头胡乱打量。直到坐下之际,才悄然看了顾皇后一眼。

顾莞宁也正在打量方云秀。两人的目光碰了个正着。

方云秀吓了一跳,立刻垂下眼睑。

像是做错事被大人发现的孩童一般。

顾莞宁心中暗暗失笑,目光又在方云秀清丽可人的脸庞上转了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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