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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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间，过往的所有回忆翻江倒海的汹涌而来，她几乎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就是在这里，她度过了四年时光…
丫鬟们先下了马车，然后搀扶着小姐们一一下马车。
轮到若云的时候，却有了片刻的停顿。
香菱在下面等的有一丝着急，仗着胆子轻声喊道：“四小姐，四小姐”
若云却仍是呆呆在坐在马车里，一丝反应也没有。
别人尚未留意，香菱却是急的额头上冒出了细细的汗珠。小姐已经很久没有这般异常了，怎的忽然又着了魔怔似的一动也不动？更让人着急的，是连喊声都没听进耳中…
香菱迅速的左右看一眼，见各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站在门口迎接诸位客人的世子身上，便鼓起勇气重新爬上了马车。
此刻，马车中只余下若云一个人，静静的坐在那儿，眼神茫然没有焦距。明明人就在这儿，却又让人觉得伸出手也抓不到她似的…
香菱又是心疼又是怜惜，轻轻的用手摇晃若云的肩膀，柔声的喊道：“小姐，王府已经到了，我们该下马车了。”
若云喃喃的重复道：“到王府了么？”
香菱连连点头：“已经到了，大家伙儿都下马车了，小姐，你也快些下去吧”
若云定定神，终于稍稍清醒过来：“嗯，我这就下去。”
见若云总算恢复了正常，香菱提在嗓子眼的心总算可以放回去了，边搀扶着若云下马车，便低声的提醒：“这儿是王府，来来往往的贵客极多。小姐，你可得打起精神来。”千万不能在这儿失态什么的。
香菱意味深长的暗示，若云自然听懂了。默然半晌，然后点了点头。
从这一刻开始，她要表现出最佳的一面来。绝不可以让任何人觉得她有什么异常。
她是沈家的四小姐，是王妃沈湘的侄女，是世子赵元灏的表妹。她不再是那个仰人鼻息身份卑微的丫鬟了。
她要挺直了腰杆站在萧婉君的面前，哪怕萧婉君根本不知道她究竟是谁…
若云深呼吸一口气，脸上漾开一抹微笑，稳稳的走到了沈宜芳的身边。
沈宜芳只随口问了句：“你下来怎的这么迟？”不待若云张口回答，便笑着指了王府门口的几辆马车说道：“你注意到了么？这马车有些眼熟，倒像是萧家的呢”
若云装作没认出来，认真的看了几眼，才点头附和。
姐妹两个只窃窃私语了两句，便跟在齐氏等人的身后走到了门口边。
站在门口的迎接客人的，却是王妃沈湘和世子赵元灏。见到沈老太太亲自来了，沈湘显然有些意外，忙笑着迎了过来寒暄。不管母女之间的是否有心结，在外人面前，总要表现出亲热的样子来才是。
若云看了昂然屹立的赵元灏一眼，心里咯噔一动。
奇怪，萧婉君人呢？这等场合，本该由她陪着世子站在这儿才对吧若云的脑中迅速的闪过这个念头，脸上却迅速的露出了得体的微笑，上前和赵元灏打了招呼：“表哥，好久不见了”
赵元灏今日穿了件淡紫色的袍子，玉树临风俊美无伦，让人看了只觉得舍不得移开目光。那张惯常冷凝的面孔挂着淡淡的微笑，显然心情极佳。
赵元灏上下打量若云两眼，笑着赞道：“晴姐儿今天这么一打扮，可比上一次看着更漂亮了。”这些话自然而然的脱口而出，倒也不算是奉承。今天的晴姐儿比上一次见面时候更加美丽。细心装扮之下，竟有了一些少女的娇媚。
赵元灏本就俊美，一旦施展起男性魅力来，简直让人无法抵挡。
若云脸红了一红，羞涩的一笑。心底泛起阵阵涟漪。
从没想过有一天，赵元灏会对她如此亲切温柔。甚至用这种欣赏的眼神看着她。这一刻，若云有些飘飘然的陶醉了。
赵元灏说过这句话之后，却暗暗后悔不已。怎么能和这么小的女孩子如此调笑？让人看见了，岂不会觉得自己太过轻浮？只怕这个小表妹，心里也在怪自己唐突呢想及此，赵元灏适时的调整面部表情，亲切的说道：“晴姐儿，欢迎你今天来王府做客。”
若云抿唇一笑，俏皮的说道：“表哥莫要嫌弃我能吃才是。”
赵元灏被逗的开怀一笑。真是奇怪，明明只见过她两次，却有种分外亲切的熟悉感。
若云也没有更多的时间和赵元灏说话了，微笑着跟在姐姐们的后面进了王府。
比起沈府的别致讲究，王府却是另一番不同的景象。处处奢华之极，就连走廊都是用最上好的青砖铺成。全部都是正宗的官窑出品。普通人家若能买得起这样的青砖来盖房，只怕要昂首挺胸好几年。而在王府里，不过是被人踩在脚下罢了。
王府里自然也有几个大大小小的花园，里面种了许多的花草树木。亭台楼阁处处可见，尤以奇石假山众多。望之颇有趣味。
若云十四岁起陪着萧婉君嫁入王府，曾在这个王府里生活了三年多，一直到有了身孕，才被送到了庄子上静养。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熟悉之极。
触目所及，都是那么的熟悉。由不得若云不生出许多感慨来沈宜芳等人却是第一次来王府，都觉得分外的新鲜，虽然不敢正大光明的嬉笑说话，低声耳语却是无碍。
若云没有说话的闲情逸致，不过，沈宜芳却最爱和她说悄悄话，无奈之下，也只得奉陪。
“四妹，今天只见到世子表哥在门口迎客，也不知道表嫂哪里去了。”沈宜芳嘟哝道。
一听到表嫂这两个字，若云的心里便是狠狠的一抽。脸上却是俏皮的笑容：“你问我，我哪里知道。”
沈宜芳想想也是，旋即放过这个问题，兴致勃勃的讨论起来：“听说，我们这位表嫂是萧家的大小姐，是萧婉玉的姐姐。那萧婉玉容貌清秀，倒也不见得如何出色。就不知道表嫂长的是什么样子呢”女子关心的，总是容貌之类的话题。
若云默然了片刻，又笑着说道：“我也没见过，和你一样好奇的很呢待会儿见了表嫂，我可要好好的多看两眼才是。”
那张脸，她看了十几年，只怕连萧婉君自己都没她看的多。
阔别一年，不知萧婉君是否有什么变化…
沈宜芳哪里能听的出若云话语中的意味深长，笑着说道：“想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的。能入得世子表哥的眼，自然是个美人儿才是。”
若云淡淡的一笑，何止是个美人儿，还是个心机深沉心狠手辣的美人儿…
沈宜芳又继续说道：“世子表哥位高权重，俊美倜傥，表嫂能做上他的妻子，真是有福气呢”
至于赵元灏身边女人众多一个接一个的纳进王府的事情…这当然可以无视。男人嘛，哪个不是三妻四妾风流潇洒。
若云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心里却开始暗暗局促紧张起来。
前面领路的管事，走的方向正是萧婉君的院子。
看来，是要先领着各人去看看小世子吧
晔哥儿…若云在心中默默的念着这个在梦中不知出现了多少次的名字。
你可知道，我是多么的想见到你…
这一刻，若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悄悄的低下头，咽回到了眼角边的泪水。待重新抬起头来，嘴边的微笑是如此的漫不经心和勉强。
若云，你一定要撑住。
不管待会儿见到了谁，你都不可以露出异样。
第一百五十四章故人重逢（一）
那个管事领着众人到了世子妃的院子外，便笑着说道：“奴才这就进去禀报。”
话犹未完，就见一个苗条俏丽的女子笑盈盈的走了出来，极为有礼的给沈老太太一行人请安问好：“奴婢若虹，见过沈老夫人。世子妃正在里面给小世子穿衣，不便前来迎接，还请老夫人见谅。”
沈老太太含笑点头，不管心里如何做想，脸上却是一片慈祥：“照顾小世子是理所当然，哪来的见谅不见谅。”
说着，便迈步先行。
沈家一行人以沈老太太马首是瞻，自然都跟着一一走了进去。
若虹俏生生的立在一边，满脸含笑。
若云忐忑局促的心自从见到若虹身影的那一刻起，反而彻底的放松了下来。
奇怪，为什么她之前一直在紧张害怕？明明她才是无辜受害的那一个。应该害怕的，不应该是萧婉君她们吗？
想及此，若云竟然真正的平静下来了，甚至微笑着走上前去，直直的站在若虹面前：“若虹”以前的她和若虹本是最最熟悉要好的姐妹，彼此的一言一行都极为熟悉。甚至，连彼此的细微小动作都知之甚详。
比如说此刻，若云微微的侧着头，声音欢快又清脆。眼里流露出温柔。
若虹原本微笑的面孔忽的僵硬了一下，瞳孔倏忽的瞪的老大。
眼前的这个陌生女孩是谁？她分明从未见过，可是，那无比熟悉的感觉是从何而来？
那莫名熟悉的微笑，那亲切温柔的语气，那熟悉无比的站立姿势…为什么和死去的好姐妹如此的相似？
若虹身子在微微的颤抖，连带着声音也跟着颤抖个不停：“你…你是谁？”
若虹的惊慌失措惶恐让若云很是畅快，不由得轻笑出声：“我是晴姐儿啊你以为我是谁？”若虹啊若虹，原来你还没忘记我。我是不是该感到荣幸？
若虹听到“晴姐儿”三个字之后，勉强镇定下来，挤出一个笑容：“奴婢鲁莽，还望表小姐莫要怪罪。”
若云微微一笑：“我就是看着你很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似的，所以过来喊你一声。没曾想走近一看，更是相像呢”
若虹陪笑道：“奴婢哪里有这个福气。”
就这两句话的功夫，沈家一行人已经纷纷走进了院子里。若云也没时间和昔日的好姐妹闲扯了，浅浅一笑，便跟在众人的后面走了进去。
若虹看着若云的身影远去，躁动不安的心终于缓缓的安宁了下来。
自从好姐妹惨死在眼前之后，若虹不知做过多少次噩梦。每每见到有相似的身影或是面孔都不免心惊肉跳一番。最怕提起的便是“若云”两个字。
偏偏在别的不知情的丫鬟面前，还要装出为好姐妹“得病而亡”哀戚不已的模样。不免就要提起一次又一次…
直到过了大半年之后，心情总算平复了一些。没曾想，今天却只因为这位表小姐的出现居然又勾起了对若云的回忆。
想及此，若虹低头叹息，良久，都没有抬起头来。
此刻的若云，却是缓缓的走进了阔别已久的屋子里。
她就算是闭着眼睛，也能从厅子里绕过走廊走到萧婉君的闺房里去。
然而现在，她却得装出一副出来此地的模样，和沈宜芳等姐妹一起笑盈盈的打量着这里。
沈宜芳环顾四周一眼，抿唇一笑，低声说道：“这位表嫂倒是甚有品位。”贵重的架子上陈列的是一些精致美丽的瓷器之类的小件东西，不像有些人家动辄就摆出上了年份的古董出来唬人。
墙上挂着几幅字画，字迹清隽飘逸，山水画则秀丽婉约。看落款，正是萧婉君本人。
整体看来，厅子里陈设雅致简洁，让人看着很是舒服。
若云心不在焉的应了句：“是啊，确实很有品味。”萧婉君本就是才貌双全的千金大小姐，这一点，谁也无法否认。
沈宜芳没有留意到若云的漫不经心，兀自笑着说道：“表嫂的架子倒是不小，到现在也没见出来…”
话犹未完，就听到一个温柔甜美的声音传进了耳中：“请恕婉君来迟了。”
若云身子微微一颤，手紧紧的握成拳头，指甲掐的手心生疼。
萧婉君笑盈盈的从内堂走了出来。
众人都觉得眼前一亮。
萧婉君约莫二十左右，正值一个女子最最美丽的年华。如同盛放的鲜花一般，散发出女子的成熟魅力。打扮得体优雅，脸上的笑容让人觉得分外的舒适。
她不见得是最最顶尖的美人儿。不过，她身上流露出的高贵典雅温柔妩媚足以让任何美人都相形失色。
那含笑的如水双眸，那微微翘起的嘴角，那细腻白皙的柔滑皮肤，都是若云记忆中的模样…
心像被撕裂般的疼痛起来。那股疼痛，迅速的蔓延到全身每一个细微的角落。浑身的力气一点一点的流逝，甚至连眨眼的力气都没有。
若云静静的立在一边，直直的看着正和众人热情寒暄的萧婉君。
她还是那么的…温柔婉约落落大方，又是那么的面面俱到。让人觉得如沐春风般舒适。哪怕没办法和所有人都一一打招呼，含笑的目光却是没有遗漏任何人。
包括面无表情的若云…
萧婉君虽然觉得有些诧异，却也没空多想，只冲着若云礼貌的一笑，便又将目光移了开去。
短短的片刻功夫，萧婉君便给各人留下了极好的印象。
若云低下头，努力的恢复平静。
一直嗡嗡个不停的脑袋开始冷静下来，终于能渐渐听见各人的说话声音了。
沈老太太笑着问道：“不知小世子能否出来见客，我们都想看一看小世子呢”
萧婉君莞尔一笑：“我刚才给他换了衣服，奶娘正给她喂奶呢估摸着很快就出来了。”当说起孩子，萧婉君的笑容愈发柔和起来，散发出浓浓的母爱。
齐氏忍不住笑着说道：“都一周岁了吧，还没断奶么？”一般来说，这个时候应该断过奶了才是。
萧婉君笑着答道：“晔哥儿身子不甚硬朗，我便想着让他多喝一阵子奶。”
方氏笑着附和：“这个倒是不错的法子。我也听说过，若是孩子多喝些人奶，对身子好呢”
萧婉君轻轻的叹了口气：“晔哥儿自打生下来之后，身子一直不大好。常常生病，我这做娘的看着，心里真不是个滋味。若是他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莫说是多喝一阵子奶，就算让我折几年的寿，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她说起此言，发自肺腑，丝毫不见矫情，令人动容。
沈老太太等人都为之动容。心里不由得暗暗赞叹：这位世子妃，能博得世子的另眼相看，果然有其出众之处。
若云心里更是五味杂陈，唏嘘不已。
虽然她恨萧婉君入骨，不过，萧婉君对孩子的好却是不容否认…
正在此刻，一个白皙丰腴的年轻女子笑吟吟的抱着一个孩子走了出来。萧婉君见了奶娘过来，笑着起身，小心翼翼的将孩子接了过来，温柔的抱在怀中。
若云心里狂跳不已，这个，就是她的孩子。自从生下之后，她就无缘见一眼的孩子…
若云再也顾不得仪态，急急的挤了过去。甚至连无意中冲撞到了齐氏也不自知。
齐氏微微有些惊诧，不动声色的让开了一些。心里却暗暗想道，晴姐儿倒是很喜欢孩子。难怪对叶姨娘怀孕的事情如此在意上心呢若云却无暇去看任何人的反应，迫不及待的向孩子看去。
待一眼看到那个朝思夜想的孩子时，若云心里的酸楚欢喜真是难以用笔墨来形容。
晔哥儿果然长的有八分神似赵元灏。尤其是下巴和鼻子，简直像极了赵元灏。不过，那双乌黑的双眸和秀气的眉毛，分明有着若云的影子。
果然和萧婉君毫无相似之处…
若云的心里又是欢喜又是难过，又是骄傲又是酸涩。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汇聚成一股强烈的风暴，生生的纠痛着她的心。
好在她个头最矮，又刻意的半低着头，各人的注意力又都放在晔哥儿的身上，无人留意到她的复杂眼神。
若云也得以近距离的细细看着晔哥儿，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刚满一周岁的晔哥儿，脸蛋软乎乎胖乎乎的，滴溜溜的大眼转来转去打量着众人，一点都不怕生。简直可爱极了沈老太太一看便极是喜欢，伸出手去逗弄晔哥儿。晔哥儿奶声奶气的嚷了句：“不要”别将头扭了过去，正好躲进萧婉君的怀里。
这一举动，逗的大家伙儿哈哈直笑。
萧婉君温柔的哄着：“晔哥儿，快些喊声老祖宗。”
晔哥儿却死死的将头埋在她怀里，不肯抬头。
沈老太太乐呵呵的说道：“好了好了，别为难孩子了。晔哥儿还小呢，自然害羞。来，这是老祖宗给的见面礼。”随手便将手指上戴的玉扳指拔了下来，塞到了晔哥儿的怀中。
第一百五十五章故人重逢（二）
那玉扳指是上好的和田玉雕琢而成，玉色自然极好，里面似有一丝红色在流动一般。自然不是凡品。
萧婉君自然识货，连忙道谢。
齐氏和方氏也连忙将准备好的见面礼奉上。萧婉君从来都不会失礼于人，接了礼物之后，便忙着道谢寒暄起来，一时之间，宾主尽欢。
萧婉君注意力一分散，怀中的晔哥儿便有些不乐意了，悄悄的探出头来张望。正好迎上若云无比怜惜的关切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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