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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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银钿屈膝问道,“可要请傅娘子回去?”

“罢了,”阿顾理了理发鬓,“请她进来坐会吧!”

傅春露从打起的珠帘底下进了朝华居,只觉一股温暖扑面而来,略一冲荡,方抬头打量,见屋子收拾的十分素雅,但陈设丝绸之物瞧着皆华贵敛辉,显见得都是好东西。宜春郡主顾氏坐在正中白虎皮铺榻上,一身淡金色衣裳,满头青丝松松挽攒,清美无双,身上有一种疏离清冷的气质,却隔绝极美。怔了片刻,心中生出自惭形秽之感,握了握保儿的手,道礼道,“郡主安好。奴家今日过府给舅父、舅母请安,因是记得郡主上次嘱咐奴家过来看望,今次就斗胆入朝华居拜见,还请郡主莫觉得奴家冒昧。”

“傅娘子客气了。”阿顾道,“我这儿冷清,傅娘子愿意过来,我挺高兴呢!”

傅保儿立在母亲身边,瞧着阿顾,目光清亮。阿顾瞧着孩子心情柔软,笑着逗道,“保儿,是不是啊?保儿还记得我么?”

傅保儿拍手道, “记得,给我糕点的漂亮姐姐!”上前几步,扯着阿顾的袖子,“漂亮姐姐,你这儿可还有好吃的糕点么?”

他今年不过三四岁,正是男孩子最玉雪可爱的时候,傅春露微微惶惑,斥道,“保儿,这个你可不能叫姐姐,应该叫表舅母才对。”

傅保儿闻言目光惶惑片刻,这么漂亮的美人儿合该是自己的姐姐才对。坚持道,“漂亮姐姐。”

阿顾不喜欢听人将自己和孙沛恩扯成一对,笑着道,“没关系。保儿年纪还小,不知道这些有的没的,喜欢怎么叫就怎么叫好了。”笑着捧了攒盘里的糕点,

“保儿喜欢什么糕点?蜜枣糕好不好啊?还是花折鹅糕?…”

傅保儿瞧着琳琅精致的糕点,眼睛里泛着欢喜光芒,抓了一把糕点,开开心心的吃起来。

“如今你过的可好?”阿顾问道。

傅春露坐在那儿,低头片刻后方慢慢道, “就那个样子吧。母亲容不得我这个女儿,阿兄没法子,只得在顺康坊寻了一个宅子,让我带着保儿在外头安置了。这本是我生母从前造些的孽事,我这做女儿的如今受着,也没有可得怨怪之处。”眸中闪过一丝凄然色彩,

“这许是我的命罢了!”

“命理一事虚无缥缈,”阿顾却道,“我是从来不信的。倒不若奋起一争,许是能挣出个好结局来。如今你虽亡了夫君,可是你还年轻,大可再找一个适合的男人嫁了,也可过新日子,保儿日后也有一个新父亲照顾!”

傅春露闻言面上露出一丝砰然心动神色,却在瞬间如同一支灿烂春花凋萎下去,“若是我孤身一人许是会从郡主的话,可是如今我有了保儿,”她瞧着保儿神色温柔,“如何能将他撇了过去?如今我别无他想,只想着好好把保儿带大,瞧着他娶妻生子,这辈子也就没有旁的愿望啦!”

阿顾闻言怔了片刻,傅春露这般的女子,略有小家子气,却是民间大多数女儿的正常之态,情有可原,神色怜惜,“这样虽然也可,但保儿还小,你后头还有很多年月了,长久如此,未免太寂寞了!”

“露儿不苦。”傅春露道,“露儿知道的!”

天将近午,傅春露携着傅保儿起身告辞,阿顾命碧桐收拾出几匹湖丝来,“这点料子,带回去给保儿做几件衣裳穿。”

傅春露闻言诧然,随即连忙推辞,“不用了。露儿虽然窘迫,但给我们母子做衣裳的钱还是有的。”

“你不必在意,”阿顾柔声道,“便当是我给保儿的礼罢了。”唇角泛起一丝自嘲笑意,“如今我这朝华居,也只财物多罢了,也不知道日后零落到何处去。难得瞧见个顺眼的,便送了出去,也算是图个高兴!”

傅春露闻言默然,捧着华美的湖丝片刻,忽的仰头望着阿顾,“郡主娘子,您实在是个好人,好人定会有好报,您日后一定会逢凶化吉,后福绵延的!”

阿顾闻言微微一笑,不以为意,“如此多谢你吉言了!”

二月十二,宜春郡将今年的租赋送到范阳,供给宜春郡主日常所需。押送租赋的官吏杨灵与女官核对过财物后,入朝华居向阿顾请安,“下官见过宜春郡主。”

“先生请起,”阿顾道,“您押送租赋走这么一趟,辛苦了!”

“此乃卑职分内之事,不敢言辛苦。”杨灵恭敬答道,“郡中上下皆敬望郡主,托卑职前来晋见,于郡主面前代祝玉体安康。”

阿顾默念“玉体安康”四字,唇边泛起一丝苦涩的笑意,打起精神来,“不说这个了。先生从宜春来,宜春可好?”

杨灵板烟答道,“宜春气候较北地暖和些,卑职从宜春出发的时候,春风已经见暖,柳枝也显了绿色。”

“素闻宜春是个好地方,”阿顾转头,面上露出黯然之色,“虽是我的封地,我却未曾亲眼观赏美景。怕是我这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去一趟宜春,观赏那儿的美好风光了!”

杨灵闻言忍不住抬头打量着这位小郡主。见她坐在堂座上,硕大的毡凳显得少女玲珑娇小,虽年纪稚嫩,但风仪华美,不可方物。胸口登时涌起一股怜惜之意,脑子一热开口道,“宜春地美,盛产佳物。杨灵此行随身携了一点本地产的清茶,郡主可愿尝尝?”

阿顾愕然,“哦?”笑了一下,“如此,你拿来看看。”

杨灵命人捧了一饼散茶出来。

蓝涩的麻布中裹着碧青散茶,根叶分明。杨灵面上露出赧然之色,他适才出于一时冲动,方将此茶献于郡主。如今见了实茶,觉得物品鄙陋,着实在贵人面前拿不出手。倒是生出一丝羞愧之情来。“此乃宜春本地土茶,郡中有一座山叫明月山,山间产茶,虽香气极重,但茶性轻浮,因此不太卖的上价钱,不过是乡野农夫自己采摘饮用。怕是郡主不会喜欢。”

阿顾命银钿接过散茶,“你客气了,”轻笑道,“此茶产自乡野,风物自然,算的一方佳物,说不得我会很喜欢呢!”

杨灵只当阿顾这是照顾自己的面子的客气话,终归松了口气,诚声道,“那就好,郡主若是喜欢,卑职以后给您常送来。”

“多谢你啦!”阿顾笑道,顿了片刻,忽的吩咐道,“如今我这朝华居中私产丰富,若是,他日路途断绝,宜春这租赋便暂且不要送了!”

杨灵闻言怔了片刻,抬头瞧着阿顾淡然神情,若有所悟,心中情绪翻滚,沉默片刻,终究哽咽道,“卑职遵命,谢过郡主!”

朝华居风景明丽,阿顾瞧着面前的明月散茶,茶叶根叶分明,茶根发白,上面生着细小绒毛,凑到鼻尖,只觉香气扑鼻。

红泥小火炉茶炉火旺盛,其上茶鼎中青碧色的茶羹沸腾翻滚,冒着腾腾热气。待得其中水沸上三沸,茶羹便算得了。

阿顾将茶羹分入面前的石榴茶盏中,端起饮了一口,忽的“噫”了一声,瞧着赖姑姑道,“姑姑,这茶口味着实清淡呢!”

“哦?”赖姑姑闻言诧异,“我尝尝。”接过茶盏,抿了一口,眸中露出一丝惊喜之色,“此茶茶味清淡,性子虽凉却浅,于郡主倒是不甚妨事,是可日常饮的!”

“真的?”阿顾惊喜睁大眼睛。

她素□□烹茶,只是茶羹性凉,不能多饮,算得人生一大遗憾。没有想到如今竟得了一种自己能饮的茶羹,且是自己封地所产,可当真是意外之缘,登时面上笑颜如花。

赖姑姑瞧着阿顾笑颜逐开,心软的像一摊子水。

宜春郡主性子乖巧,这些年为了调养身子规行矩步,当真十分辛苦。她一时想着,若战乱如许,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没了下场,何必还执泥于那些束条,还不若今朝有酒今朝醉,让郡主畅畅快快的过一段日子,说不得快活一些;可转念一想,目光又坚定起来:

无论风雨多么飘摇,未来总还有无限的希望,身子康健方是一生中最大的事情,自然要以徐徐调养为主,不能轻慢。

“郡主喜饮茶,如今得了这种能日常饮用的茶羹,自是高兴。此茶产自郡主食邑,日后让郡中之人年年供奉也算便宜,只是茶到底还是凉性之物,只能热饮,放凉不可入口,也不能饮的过多。”

“我知道了!”阿顾笑着应承。

三月春风吹化河冰,范阳城外山头的雪色一点点褪去,溪水潺潺流着,春日亦是十分干燥,渐渐透了一点绿,分外清新可喜。

北地冬日寒冷,阿顾畏寒,只躲在朝华居中足不出户,转入春天天气渐渐暖和,方欣喜起来,这一日见天气晴好,便换了春裳,出了朝华居在府中园子游赏。在亭中略微歇坐,瞧着面前春和景明,风光秣丽,不由动了绘画的兴致,命碧桐取了自己的丹青诸般物件,在亭中泼墨试笔。

雪白的宣纸铺展在石案之上,阿顾端坐执起画毫。

早年自己随女师卫瑶习画,师傅有言,自己生来富贵,少了人生阅历,笔下丹青技巧娴熟,笔触精美,却终究少了一丝什么,难登大堂之境。她本有些不信服,如今遭和亲磨难,离亲赴远,日日在北地的风雨中打磨自己的心胸,竟觉整个人生重新洗练,别有一番开阔。执笔神思泉涌,片刻在画纸上勾勒出花枝模样,大片泼墨写意勾勒,枝干嶙峋,犹如铮铮铁骨。

碧桐睁大了眼睛瞧着阿顾的绘画。

阿顾吐了口气,只觉心中块垒因着这等泼墨花枝似乎消除畅快了些,又似乎堆积更多将自己压的喘不过气来,平静心胸,复重新在画卷上细细描摹。

一双鸟儿慢慢出现在她的笔端,细细鸟足撘于花枝之上,微微前倾,非素常平稳受力之态,有一种即将展翅高飞,从画卷中冲破而出的势头。阿顾在鸟儿眼睛上略点了一点,灵魂登时灵动。

一幅《春山花鸟图》画毕,碧桐目眩神迷,“郡主的画越发好了!”

“哦,”阿顾瞧了碧桐一眼,似笑非笑,“你知道我这画好在哪儿?”

碧桐心虚一笑,“奴婢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瞧了郡主这幅画,一颗心砰砰直跳,好像想飞一样。”

阿顾闻言一怔,想飞之心,是自己笔下诉求而出。可惜自己如今被困在这北地府邸之中,形同囚牢。莫若如画中鸟儿一般飞翔,竟是如从前长安的自由都没有了!

她心中痛苦,“世间不如意事,十有八九。很多时候,我们无法成全自己,只好妥协。”

碧桐听的有些迷茫,笑着道,“郡主说的太高深,奴婢不懂,奴婢觉得啊,郡主您就是奴婢的信仰。”

“傻妮子,”阿顾伸手用画笔在碧桐脸上涂抹一笔,“知道你不懂,我才说给你听的!”

“哎呀,”碧桐忙伸手抹自己的脸蛋,“郡主你做什么呀?”

阿顾瞧着碧桐将自己的脸蛋擦成了大花猫,忍不住咯咯的笑,“你的脸脏了!”

少女灵动的神情落在园道转角的朱衣少年眼中,美丽的像是一幅画。孙沛斐远远观赏着少女嬉戏打闹的画面。自顾氏入北地,他愤恨于原先嫂子马钟莲黯然下堂,对于顾氏自是分外厌恶。及至当日雷鸣寺中,见了顾氏放过折辱马氏嫂嫂的机会,方撇开了对顾氏的一番偏见,此刻园中重见,重新以一种全新的目光打量顾氏,这才发现,不理旁的东西的话,顾氏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女罢了!

亭中香风杳杳,案上尚留放着顾氏适才手绘的画卷,那对主仆却已不见踪迹。却是阿顾和碧桐二人打闹,一时忘了亭中画卷。孙沛斐按捺不住心中好奇,迈入亭中观看顾氏手笔,见了案上的《春山花鸟图》,不由一怔。

《春山花鸟图》乃是丹青常见之作,他醉心书画,此前也曾见过多福这般《春山花鸟图》,大多笔触柔软,风物亮丽,绝无一幅犹如面前这幅画作,竟将这般靡丽画题画出铁骨铮铮之态。画卷上花枝大片大片泼墨,铁骨嶙峋。一双鸟儿形体清瘦引吭高歌,似有展翅欲飞之态。

二月园中春风如剪,孙沛斐立在画前心中震撼,犹如透过这幅《春山花鸟图》,瞧见一股不羁的灵魂。

身后传来碌碌轮舆滚动声,阿顾主仆回返取丢下的画卷,见了亭中红衣男子的背影,不由怔住。

孙氏二兄弟中,长兄孙沛恩身上还残留着很多的胡人相貌特征,英武硬朗,孙沛斐却更多的继承了来自母亲的样貌,更像是汉人。立在亭中的背影十分纤细俊逸,一根朱色腰带系在腰间,显出劲瘦腰身。仅见背影,便是一个赏心悦目的男子。

孙沛斐回过头来,见了阿顾,面上一红,拱手道,“郡主。”

阿顾脸微微一红,点头致意,“原来是二叔。”

孙沛斐做势轻咳嗓子,他每次见阿顾,都带着一股不遮掩的怒意,如今撇去从前沉见初次相遇,竟不知怎的生出尴尬之意来,“北地初春还有几分冷,郡主出身南方,不耐苦寒,在园子里待久了,不要着了风寒。”

阿顾闻言深深的看了孙沛斐一眼,有些奇怪。但她虽不在意这位小叔子对自己的态度好坏,但总是善待些自己自己的人多些好的,笑着道,“多谢二叔,如今天气暖和,我也不至于那么弱的。”

“那就好,”孙沛斐道,注视案上画卷,“这幅《春山花鸟图》是郡主手画?”

“正是。”阿顾颔首。

孙沛斐目中闪过一丝欣赏之色,“早便听说郡主您雅擅丹青,师从名家卫氏,习画多年,于书画之道上颇有造诣,今日见着你的画品,果然名不虚传。”

“您过奖了。”阿顾笑道。

“我说的是真心话。”孙沛斐道,复瞧了画卷一眼,“我瞧着画卷上钦着娴云居士的印章。这‘闲云’二字可是你的闲号?”

“正是!”阿顾道。

“我虽自个儿书画不成,但于此道上尚有几分鉴赏之力,”孙沛斐道,“郡主此画线条精湛利落,运笔成熟,构图雅致,鸟雀灵动犹如扑面而出。可见的作画之人于书画知道浸淫颇盛,竟是一副不可多得的花鸟画佳作。”朝阿顾行了一礼,“不知郡主可有经验教我?”

“当不得二叔这般,”阿顾连忙推让,笑着道,“丹青一道,悟性固然少不得,但要紧的更是勤练罢了。”

孙沛斐微微意外,“您这般郡主出身,也需要勤练么?”

阿顾微笑点头,“我幼年流落在外,后来被寻了回来。阿娘欲寻人教导于我,我学了琴棋书画,唯独对丹青一道热爱。阿娘就为我延请名师,自十岁拜师研习至今,略有空暇之时,便笔绘不辍。虽为闺阁之道,至今八年,习作百千有余。”

孙沛斐闻言哑然,微微低头,面前似乎浮现出一副画面,少女当窗而坐,手中执着画笔,在宣纸上勾勒丹青痕迹。清美如同冷月凝霜,一时之间竟自痴了!

“二叔?”耳边传来阿顾呼声。

孙沛斐回过神来,抬头瞧见阿顾略带一丝疑惑的美眸,掩饰道,“我没事。”忽的生出一股心热之意,“郡主,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可否允准。”

阿顾讶然,“二叔请说。”

“我见了郡主的这幅《春山花鸟图》很是喜欢,可否请郡主割爱赠予于我?”

阿顾怔然片刻,微微一笑,“不过是一副画而已,二郎若是喜欢,尽管拿去就好了!”

孙沛斐闻言露出一丝欣喜笑意,“多谢郡主!”

清风袅袅,阿顾转身离去。孙沛斐立在亭后观看,见少女的背影渐渐消失。待到怅惘,车舆上阿顾的背影早已经去的远了。

刺史府南园一灯如豆,雪白的《春山花鸟图》挂在北侧墙壁上。花枝嶙峋,画中双雀,一只栖息枝上,一只跃然枝下,双目环对,尾羽高高翘起,犹如展翅高飞。孙沛斐立在屋中,瞧着这幅《春山花鸟图》,心性早就就痴了。

“二郎君,”小厮闻鹿瞧着孙沛斐的模样,好奇问道,“二郎君,这幅《春山花鸟图》”真有这么好么?”

“它的好处你哪里瞧的出?”孙沛斐回神,轻轻道一句。

“那是,”闻鹿嘻嘻笑,麻溜赞道,“郡主是天仙般化人儿,她的佳作,好处自然只有二郎君能体会,闻鹿这般的粗人儿如何能瞧的出?”

孙沛斐哂然而笑。

这幅《春山花鸟图》平心而论,自然是佳品。但顾氏年纪尚轻,便真的自处娘胎便学丹青,至今也不过十数年光景,技艺之道尚未臻化境。真正值得称道的是画卷中体现出来的破而后立的气魄。孙沛斐观图心疼,瞧着这幅画方才想的起来,如顾氏这般年轻的少女,本该是在长安春风暖月里肆意安享着自己的青春暖月,却背负起沉重的家国负担,阴差阳错入塞北范阳之地,

这幅《春山花鸟》虽是闺阁之画,这泼墨似的一团花枝,鸟儿孤高的眼神无不诉说着骨子里的凛然。

此时此刻,孙沛斐立在书轩雪壁挂画之下,为笔触情绪所摄,目眩神迷,不可自主的对清冷的面容下,宜春郡主的为人好奇起来。

“今儿太阳暖和,郡主也高兴着呢!”

“刚刚从灶房前过,闻到萝卜汤的香味,晚上喝一碗酽酽的萝卜羊肉汤,可舒坦哩!”

一名姿容明艳的女子在朝华居众人笑谈声中入内,笑着关上了房门,转过头来,从怀中取出一个细折纸团,对着灯下展开,瞧见其上绘着的行人司约定暗号,一双眸子蓦地睁大。良久之后,面上凝出一段凄凉笑话。

“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这一日了!”

“蕊春姐姐,”外头传来朝华居小丫头的唤声,“银钿姐姐唤你呢!”

“哎!”她回头扬声应了,“就来。”

屋中沉静如许,她将手中纸条揉烂了,置在案上水盏中,瞧着它一点一点在盏中沤尽,仰头吞进肚子里。

三六:散思莲子间(之烧床)

贞平四年三月,阿顾坐朝华居在临窗炕上览信阅读闺蜜长乐公主姬红萼自晋地寄给自己的书信。一身家常银白色的小衫,一头青丝挽成一个鲜亮的攒儿。整个人清新的如同枝头雪芽。

“…与君久别,思君如念。”

初春的范阳气温尚有些寒冷,朝华居中厚厚的烧着火盆,姬红萼远嫁晋北,与驸马薛斛理念不合,成亲后已经吵了无数架。索性不理会夫君,自娱自乐,领了一队召来的赤巾侍女,日日在晋北平原上奔马射猎,好不快哉!阿顾瞧着姬红萼书信上描绘的晋北平原莽苍气息,发出咯咯的笑声。

阿顾叹了口气,合上信笺。这世上男女做了一处关系如何都是学问。按说薛斛不过是太原薛氏普通男子,得圣恩公主下降,自当感恩戴德,以公主为尊。偏其看轻了几分女子,又逢天子命长乐公主设府于晋北,便觉公主下降乃天子有意加恩于太原薛氏之举,不免心中便自尊了几分;然而姬红萼性情自强,心中所系男子乃是楚王,不得相守,只随意嫁了薛斛,二人一处,自是不可能夫妻恩爱,姬红萼不能从夫妻关系中得到慰藉,索性挥洒性情,带着一队侍女奔马射猎,倒是圆了她自小的红妆好武的梦想。

便是自己,怎么着也是个郡主,若是嫁的是旁的普通男子,如何不能随心所欲的过日子?如今却嫁到范阳孙氏,成为联系大周和河北两地和平的纽带,便也只能虚端着郡主架子,对孙沛恩的行止约束不得。

贞平四年五月,一队人马骑行至房州一橦民宅前停下。

屋子宽敞明亮,一名青年男子坐在屋子里,大约二十□□岁,有着姬家皇族特有的脸像,凤眸鹅蛋脸,神情端凝。

北地兵马使孙炅下得马来,入内朝着青年参拜,

“北地臣孙炅参见平阳郡王。郡王,”抬头望着“姬演”,“这些年委屈您了!您乃英宗皇帝血脉,天命贵重,若非当日女主乱政,这如今大周江山应当是您这一脉才是。臣受周室之恩,不愿瞧此倒行逆施之状,愿奉您为主,匡扶您重登大周宝位。”

姬演冷笑一声,“我知你们瞧着恭敬,不过是黄鼠狼给鸡拜年而已。”不等孙炅言语,一摆衣袖,意兴阑珊道,“也罢。你等既已找到我,想来我便是不从命也不成啦!只盼着他日我能百年而终吧!”

孙炅微微一笑,“郡王说哪里话?臣对您再忠心不过,如今不过是为了替郡王讨一个公道而已!”

“是亦罢,不是亦罢。”姬演含笑,“咱们且只看着以后吧!”

从帐篷中出来,孙炅此前的谦卑之色已经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野心十足的神色。

身后从臣尽皆拜道。“恭喜使君。”

孙炅扬声大笑,“天下风云绞动,也不知道哪一片打雷,哪一片下雨。说不得哪一日,这大周的江山就数了我这胡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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