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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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仙居冷眼瞧着凤仙源,淡淡道,“咱们等着瞧就是!”转向胞妹,“阿桃,咱们走!”

凤仙桃重重点了点头,“好,我等些日子再看你的下场!”

凤宅大门开启处,一只黑色小狗从里头奔出来,冲着凤仙桃一阵大吠。

凤仙桃正是心恨欲死的时候,狠狠朝小狗踢了一脚,“小畜生,再叫我就宰了你!”

小黑狗惨叫一声,跌倒在一旁,吐出了一口血沫。

凤仙源大惊失色,唤道,“旺财。”连忙奔了过来,想要抱回小黑狗,小黑狗支撑着站了起来,摇摇晃晃的,竟是不肯跟着主人回去,很快的奔跑远了!

凤宅宅门打开,凤家人坐在大堂上,与对面男子对峙。孙洋自幼父母双亡,只守着一间破屋子过日子,靠着恐吓街坊、坑蒙拐骗过活,过着一人吃饱,全家不愁的日子,是个是个无恶不作的二流子。斜挑着吊眉眼道,“凤娘子是个能耐的,我如何可以肯定,她会听你们的安排,乖乖的嫁给我?”

“这个孙郎君放心就是。”鲁氏挺身而出,拍了拍胸脯,胸有成足道,“那个妮子虽然能耐,可父母双亡,婚事自然是由我们嫡亲叔婶做主,我们家其实也有些旁的打算。”她微笑道,“我家那个侄女儿确实是个美人儿,许给了你你定是赚了的,她这些年存了一笔不菲的嫁妆,这笔嫁妆需得归我们家,至于人你抬走,咱们两家人货两讫,便算是各不相欠。”

“你当我是傻子么?”孙洋闻言冷笑扬眉,驳斥道,“这笔钱财既是我家阿凤挣的,自然该随着她一并入孙家。我凭什么平白留给你们?好大脸啊!”

“你…”鲁氏登时气怒。凤桦拦住了妻子,微笑道,“贤侄可以好生考虑一下。依了我们家的意思,我们虽得了好好一笔钱财,可你也能平白得一个凤仙源这样的大美人。且依着凤仙源的本事,日后还怕没有银钱滚滚来么?若是你不肯答应,”脸色微微一板,“我们自然会寻了其他人去。想来那凤仙源是个大美人,这长安城中定有的是乐意娶她的人!”

孙洋闻言声气登时软了,“凤叔叔,别介,有话好说呀。”

他想了片刻,毅然道,“这个交易我可以答应,只是你们若反悔了,我可怎生是好?你得写个切结书给我,否则,我是不肯应的。”

凤桦闻言微怔,心中略觉不妥,笑着推拒道,“贤侄,咱们口头说定就可,至于契约,那就不必了吧?”

“那可不成!”孙洋闻言大大摇头,“咱们说好人财两讫,将这么一大笔嫁妆让给你们,我已经是吃了大亏了,日后凤娘子就是我们孙家的人,凤家不可插手半分事宜。可凤娘子毕竟是姓凤,若是到时候你们花完了这注钱财,反悔以娘家的名义插手我孙家的事,我可不是更要吃亏了么办?”他瞧着凤桦面上神色犹豫不定的样子,忽的狡黠笑道,“这契约其实对咱们双方都有钳制作用。若是你们不违约,我自然不会示人。毕竟我平白得了凤娘子这样一个大美人,自是盼着她一心向着我这个夫君的。这等事情瞒着还来不及呢,如何会公布出来?”

凤仙居心急银钱,见孙洋的意见有些道理,便加急劝道,“阿爷,唐主事给我的时间有限,你就答应孙兄吧!”

风桦下定了决心,应道,“好,我写。你要什么样的契书?”

孙洋眉宇间露出一丝满意之色,促着凤桦写了一份“今凤家情愿将凤氏女仙源嫁于孙洋,一应嫁妆留予凤家,凤氏女出嫁之后,一应事体凤家人不得干涉!”的切结书,盯着他按了指印。又软言硬语逼着凤家父子写下了继承自凤仙源父凤举处的房屋钱财文书,将两份文书揣在怀中,方笑着打招呼道,“哟,叔老丈人,大舅子,别板着个脸,咱们以后就是亲家,好生亲香亲香。”

月上柳梢头,孙洋揣着两份切结文书从凤家出来,一阵夜风兜头吹过来,吹的人心里发凉,狠狠“呸”了一口,搓了搓手,走到坊门前等候的人面前,将契约交到来人手上,“小人好赖完成了使命。”

新昌坊凤宅灯火晕暖,凤仙源在灯下打开自孙洋处取来的两份文书,瞧着一条一条条文垂眸冷笑。

“凤家人也太过分了!”小余气的直掉眼泪,“这些内容,简直是要将娘子您的血都要榨干了啊!”

凤仙源冷笑抬头,“放心,也该做一个了结了!”窗外新月如水,凤仙源走到窗前,望着夜空中的一弯新月,惘然道,“阿爷,阿娘,女儿也想当凤家的好女儿,只是叔叔婶婶不肯容许。你们若在天有灵,也定不会怪女儿这般作为吧!”

第二日,长安城便飞速传出了一个大新闻,百岁春的凤娘子一纸诉状,将叔婶凤桦和鲁氏给告了,言道凤氏夫妇侵占亡兄亡嫂遗产,狠心将侄女卖给了人,可谓是丧心病狂。要求脱离凤家自立女户。

公堂之上,凤氏夫妇极力辩驳,但在一张张凤桦钦过手印的文书面前,显的苍白无力。案情极是明晰,很快就水落石出。审案的几位大理正丞却对最终结案生了分歧,争执起来。大理丞陶允认为凤氏女其情可悯,当允以立户;另一名大理丞沈安和大理正姚子岁却认为凤氏女娘家既还有亲近长辈,便不当予以立户,凤桦夫妇虽然行为可恨,依律施罚就是了。双方争执不下,便报请新人大理少卿崔郢审断。

崔郢接了此案判状,瞧见上面书写着凤仙源娟秀伶俐的名字,唇角微微翘起,朗声道,“凤桦竟是行如此不仁义之事,可见并无将凤氏女将血脉侄女对待。凤氏依这一对冷血夫妇而生,只怕这次得救,下次就又被他们给卖了。既无血脉长辈可依靠,便自可按律立为女户。”执起案上判笔,蘸了浓浓的朱砂,在案卷上写下判词:许凤氏女自立为女户,自此以后,生老病死家财一律与叔婶无关!

作者有话要说:加快进度,本来打算拆成两章的,现在并为一章了。好想写后面的,嗯,从明天开始,可以进入“蓄谋已久”的□□阶段了!真是期待啊!

PS:关于何子明的这张《月下绿萼美人图》我在前面的章节曾经打过伏笔的,姐妹们猜的到么!

鸣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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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路遥日月促(之定计)

佛堂檀烟袅袅,秀美的观音菩萨端坐在佛龛中,手执净瓶垂眸望下来,满目慈悲。齐王妃柳倩兮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潜心拜祷,神情虔诚。

身后明心阁檀木帘微微动荡,陈姑姑悄声走了进来,福身礼道,“王妃,”轻声禀道,“宫中传出消息了!”

柳倩兮闻掌心微微一抖,却并无动静,只虔诚的将余下的一段《心经》念诵完了,方将手中的香束在佛前插了,朝着菩萨拜了三拜,起身回过头来,开口问道,“说吧,有什么消息了!”

“小樱传来消息,”陈姑姑敛眉低目禀道,“寿光这些日子频频外出,眉宇间神色奇诡,时常将阁人下人屏避出去,在屋子里盘桓良久,似乎有什么大谋划。有一次她在廷中洒扫的时候刚巧寿光从外头回来,隐约听到风中飘的一句话,‘这回我倒要看看宜春有什么下场!’”

“宜春?”柳倩兮蛾眉微微蹙起,迟疑道,“她说的是宜春县主?”

“老奴猜着也是。”陈姑姑道,“里头传出来的消息,寿光和宜春县主从前在宫中的时候就多有不睦。”幸灾乐祸道,宜春县主最近风头最盛,连沈王妃都被连累得了个好大没脸。若是寿光嚣张跋扈,竟惹到了头上,怕是要得个老大没脸!”

佛堂中檀香氤氲,映衬着波澜不兴柳倩兮的脸,沉静如玉,“我的打算可不是要简简单单的让她没脸。”美眸中闪过一丝深切的痛楚,“那唐氏荼毒我的一生,我要让她们母女万劫不复,方能偿我平生之痛。一点小打小闹可满足不了我的复仇之心!”

她平复了胸中涌动的奔腾情绪,淡漠吩咐道,“让那小樱仔细去探一探,寿光的打算究竟是什么?”

“这…”陈姑姑眉宇之间闪过一丝难色,“王妃,你的心思老奴都明白。但小樱那丫头不过是凤阳阁的小宫人,只在庭院里打扫,平日里进不了内殿,怕是探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的。”

柳倩兮闻言微微沉吟,“若做不到就算了,咱们总是能想出个其他主意,重新探出来的!”

“瞧你这点出息,”凤阳阁中轻红软带,姬华琬华色倾殊,伸手轻轻抚摸着怀中雪奴的毛发,眉宇间的艳色几乎要压倒桃花。“那阿顾不过是个足不能行的瘸丫头,只要咱们安排好了,她定逃脱不去咱们的手掌心,有什么值得你们这等唧唧歪歪的。”

仙织咽下心头一口苦涩之意,苦求道,“公主,咱们一定要这么做么?”这可不是雪奴抓了几个小宫人的脸蛋,可是惊天骇地的大事。一旦事发,圣人那儿定是雷霆之怒,“宜春县主和谢郎君的婚约如今已经解除了,说起来她已经不是谢郎君的未婚夫。公主若是能稍稍放宽些心,实也不必弄的这么鱼死网破的。”

“住口。”姬华琬被仙织的话语戳中心中痛处,登时掀起一片狂怒,拍案森然道,“你是在提醒我,不仅要做了阿顾,下一步就该调转枪头对付姬景淳么?”悠悠饮了一口琉璃盏中的杏子羹,淡淡笑道,“仙织,你是知道我的脾气的,若是你坏了我的好事,该有什么下场,你自己心里清楚。”

仙织闻言心中一颓,跌坐在地上,想着自己的下场,心中一片苍茫。“公主,奴婢自然是对您忠心一片的!”

姬华琬瞧着自己的大宫女,唇边泛起华美的笑意,仙织是自己身边最倚赖的人,既然恐吓过了,也该给一颗甜枣,于是柔声笑道,“好了,我不吓唬你了。听说你弟弟下个月要娶媳妇了,这样吧,我放你几日假,我放你回去,你在家中住几天,好好和家人聚一聚。”

仙织闻言眉宇间闪过一丝惊惧之色,伏拜在地上,恭恭敬敬谢恩道,“多谢公主恩典。”

安善坊冷宅喜带高挂,热热闹闹的将新娘子迎入家中,到了晚上,孙婆子带着女儿在房中躺着,面上泛着融融喜色,“…当初咱们家里穷,没有办法,才把你卖进宫里做宫女。那时候你才七八岁,哭的十分伤心。我看着你被她们带走,心像刀割扯一样疼。”顿了片刻,“现在好了,你熬出来了,得了寿光公主的喜欢,在她面前极有脸面,家里也受了照顾,日子过的好多了。大郎喜欢了戚娘子,将她娶了回来。若是你也听说公主已经指了婚,这一两年就要出嫁,到时候你定会跟着出宫,再寻个合适的男人嫁了,我就没有什么可挂心的了。”

仙织吃吃而笑,“阿娘,你想的也太好了!”面上神情温和如水。

“如何只是想头?”冷婆子听了登时不悦,“我已经是仔细盘算过了,寿光公主指了亲,这一两年就要成亲,你到时候定会跟着出来,在公主府中就和在宫中不一样了,若是讨了公主欢心,指不定就能够宽泛些,寻一个合适的男人。”

仙织听着阿娘的絮絮话语,一时竟是怔了,阿娘的念头想的真好,若是当真能够如此,自己怕是做梦也要笑醒了。

只是这辈子,当真还有这一天么?

她心中掠过一丝不祥之感,不敢深想,压抑住了,扬声轻快笑道,“阿娘怕是被糖养甜了嘴,想着什么都是蜜的。好了,夜深了,明儿一早弟弟、弟妹还要过来拜见你老人家了。快些睡吧!”

鸡鸣三遍,东方天际露出一丝鱼肚白,佳儿新妇便已经起身,在孙婆子面前跪拜下来请安。冷婆子笑着叫起了他们,说了些儿吉祥话儿。孙大郎转头望着新婚妻子,“阿霜,咱们走吧!”戚霜儿笑着对孙大郎道,“大郎,你先伺候阿娘。我有几句话,想和姐姐好生道道。”

“哎!”孙大郎笑着应了,唇边泛着一丝傻笑退了出去。

仙织瞧着新妇戚霜儿,她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娘子,眉宇间因着青春带着朝气色泽,颜色生的极好,不由的心中暗赞,自家弟弟真是傻人有傻福,竟是得了这么一个出色的妻子。“弟妹。”

“大姐,”戚霜儿浅笑低语。

“从前我没有见过你,”仙织温声道,“但如今咱们就是一家人了,我弟弟是个傻小子,他很喜欢你,你也要喜欢他,对自己的夫君敬重,爱戴,我便是身在宫中,也是感念你的。”

“是呢,”戚霜儿巧笑倩兮,“咱们如今是一家人了。”走到仙织身边,凑到耳边轻声道,“姐姐回宫给贵太妃可以带句话:王妃等着看她的报应哩!”

仙织闻言登时大惊失色,蹬蹬退后两步,望着戚霜儿,犹如见了鬼似的,“你究竟是什么人?”

戚霜儿目光深深,唇角泛出浅浅笑意,“大姐何必这般惊慌失措?妾的主子,乃是齐王妃柳倩兮。”

“齐王妃。”仙织莫可置信的念着这个名字,“原来,你竟是齐王妃的人。是了,你是齐王妃的人。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嫁进我们家来?”

“我自然是想和姐姐好生亲香的!”戚霜儿嫣然而笑,目光如同一泓秋水,凝视仙织,“我们王妃一直以来最大的愿望便是斗倒唐贵太妃,大姐您是寿光公主身边最信重的人,自然最是了解寿光公主,王妃听说寿光公主最近有些大打算,想要我从你这儿打探点具体消息。”

仙织冷笑,“齐王妃算盘倒是打的挺精的,只是,”话锋一转,“我凭什么告诉你?”

“事到如今,姐姐还有选择么?”戚霜儿嫣然道,“我如今已嫁入冷家,已经和你弟弟结为夫妻。大郎很是喜爱我,你若是要他和我分离,他会恨你这个姐姐的。且你便是这时候去向寿光公主告密,公主杀了我,也可想想,贵妃和寿光公主可会像从前一样信任你?”

仙织闻言心中一颓,知道戚霜儿说的都是实情,寿光公主刁蛮霸道,诚如戚霜儿所言,此事一出,自己就算真诚,也再也回不到从前的地位了。蓦回想起昨夜与母亲在一处畅想的温馨前景,心中竟生了点点对寿光的怨恨之心:这位主儿是个刁蛮的,素来不肯顾惜旁人一丝半些儿。她此番要做下这等骇然之事,若是事发,自己只怕很难留下一条性命。既是如此,倒不如拼上一拼,也许能给家人留一条光明前程。

她抬头凝望着戚霜儿,“你的来历这般复杂,可会和我弟弟好好相守,不会背弃于他?”

戚霜儿闻言奇怪的看了她一眼,点头道,“这是自然。我既入了冷家,便是冷家妇。只要夫君不负我,我定会好好做冷家的媳妇。”

“好!”仙织破釜沉舟,“我便信你一次。”挨到戚霜儿耳边悄悄道,“你转告柳王妃,公主表兄孟敦阳看上了宜春县主,公主打算效昔日丹园姚娘子事,成全表兄孟敦阳!”

戚霜儿眉宇间扬起一丝惊骇之意,“此事当真?”随即镇定下来,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齐王府中,柳倩兮便接到了戚霜儿辗转送进来的消息,立在明心阁门前愣怔片刻,喃喃念道,“丹园姚娘子事,姚娘子事。”忽的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

“我可当真想不到,寿光那个蠢货,竟能做出这等事情!”笑声中充满着多少舒郁怨畅之气,

“姚良女被当初那起子恶人所害,匆匆嫁入李家,绝了入宫为后的路。寿光打算效仿姚娘子事,她可知道,当初牵涉丹园那场旧事中那起子人的下场?直接动手之人整个东都魏氏颓灭,幕后指使者杜大娘子躺在病榻上郁郁被终,赫赫京兆杜家,百年名门,就此失了圣心,一蹶不振,不知要等到几多年才能够恢复元气。她又以为自己是谁,能比这些人好到哪而去?”

“主子说的是。”陈姑姑面上也涌现出了明显的欢喜之色,“咱们等了这么多年的时光,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咱们抓住了,便能将唐真珠和她的这个女儿狠狠的打倒!”

“只是,”她想到阿顾,面上露出一丝不忍之色,“宜春县主那儿,咱们竟是就这么放着不管么?”

柳倩兮闻言面上神情微微敛住,阿顾那个孩子,她在宫中也曾经是碰见过的,是个极清美的少女,行走在抄手长廊中当面撞见,还给自己道了万福,行止之间很是有礼。这个女孩若是遭了那等事情,怕是境遇极凄惨吧!

她忍住了自己心中的怜悯,宜春县主是这件事的引子,若她不曾受害,圣人又如何会震怒,进而惩治那对天恶的母女呢?两行清泪在面颊上缓缓落下,“姑姑,我知道我不该这样,可是我忍不住。”面上神情似哭似笑,神情激动,“我等了这么多年,等了这么多年,好容易才得了这么个机会。若是不抓住,怕是我一辈子都没法瞧那唐氏遭受报应了!”

陈姑姑瞧着柳倩兮面上迷茫错乱的神情,心中一阵疼痛,将柳倩兮拥抱在怀中迭声安抚,“小娘子,老奴知道你心里头苦,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是了!宜春县主若当真是遭了事,老奴这辈子都给她吃斋念佛,祈祷她日子安好!”

新昌坊凤仙源的宅院宽敞明亮,一派新气象。大理寺的判决下来之后,凤仙源终于可以独自立户,甩脱那一家子吸血虫的沉重负担。上午的阳光将屋子各处照耀的十分暖煦,仿佛将所有阴郁之意都驱除似的。凤仙源只觉浑身轻松,就连长安城上的天空都比往日高远许多。

“哟,”阿顾这一日登门拜访,甫瞧见凤仙源的模样就笑了开来,“师姐今天的精神真好!”

凤仙源闻言嫣然,“昨日种种皆随昨日去,从今以后,我便算是新生,要好好的过自己的日子了。”她面容明媚,残余着一丝郁郁之情。

阿顾察觉到了,奇问道,“师姐如今实现了夙愿,怎么还不高兴?”

“你不知道,”凤仙源叹了口气道,“我从前养了一只小黑狗,前一阵子被凤仙桃踢了一脚,负伤逃走,后来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怕旺财在外头已经死了,想着养了这么久,心里很有些难受!”

阿顾听着这样的事情也不免微词气愤,“你那个堂妹,竟连一只狗也不肯放过,着实是可恨极了!”瞧了凤仙源一眼,“不过话又说回来,师姐养的狗竟叫旺财,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你懂什么?”凤仙源瞟了她一眼,“所谓大俗即是大雅,我开衣肆便是为求财,叫旺财最合适不过了!”

“凤姨姨,”崔纹函被崔府丫头抱着来进来,瞧见凤仙源,眼睛登时亮了起来,瞧着阿顾道礼道,“顾姨姨好。”随即小迈步奔跑到凤仙源身边,“听说凤姨姨今儿大喜,窈窈特意来祝贺,姨姨瞧着窈窈喜不喜欢呀?”

凤仙源扑哧一声笑起来,“姨姨当然喜欢窈窈了!”

她今次能立女户成功,多亏了大理少卿崔郢援手之恩。对崔郢心中极是感谢,待崔纹函也就更加周到,将窈窈抱在怀中,用拧干的帕子替崔纹函擦干净手,取了一粒糖果剥着喂给了崔纹函。一旁崔家丫头瞧见如此,面上神色十分不快,伸手阻拦道,“凤娘子,我家小娘子脾胃弱,入口的东西要当心,不是什么随便玩意儿都能用的。”

凤仙源闻言心中微微不豫,尚未来的及发作,窈窈已经是勃然大怒,“究竟你是崔家的小娘子还是我是,我做什么事情莫非还要听你吩咐不成?”

那丫头面上露出一丝惶恐之色,“小娘子,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她跪下道,“来的时候,渺朱姐姐吩咐了,要奴婢紧跟着小娘子,”抬头瞧了凤仙源一眼,“别让凤家这地方给脏了小娘子。”

“呵,”崔纹函闻言愈发愤怒,尖刻嘲笑道,“渺朱姐姐,好大的派头,她还不是我母亲呢!”

崔纹函这话虽是孩子气,但语意太重,小丫头惶恐不能答,跪在地上不敢起来。阿顾本自有些生气,瞧着崔纹函这般威风气派,倒反而逗笑起来,刮了崔纹函的小脸盈盈笑道,“哟,咱们窈窈今儿这般威风,可真厉害!”

崔纹函闻言脸上一红,“姨姨别说笑窈窈了!”她眸子中闪过一丝恼色,“我知道家中丫头一个个都捧着渺朱。”

阿顾闻言微怔,与凤仙源对视了一眼,“窈窈,渺朱姐姐是谁?”

“渺朱是家中的一个姐姐,整天披着鹅黄披帛,很是好看。她和从前的鹦哥姐姐很是要好,上次我走丢在书肆遇到姨姨那次,就是因着鹦哥看管不力的缘故。阿爷大怒,便将鹦哥姐姐卖掉了。后来姨婆来了,家中的丫头婆子就乖巧了很多,可是我知道,她们心里头都捧着渺朱姐姐。”

阿顾和凤仙源闻言心中沉吟片刻,便是知道,这个渺朱和鹦哥定是崔郢的通房了。崔郢年轻力盛,发妻早亡,家中养着一二通房,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只是那渺朱听着颇有些心大,如今虽然因着崔姨婆收敛了些,到底还是有些僭越。

“…凤姨姨,”崔纹函的叫唤声在耳边响起,“我不喜欢那些姐姐,她们的目光好奇怪。我喜欢姨姨,姨姨以后到我们家来看我好不好?”

凤仙源回过神来,微笑着道,“姨姨喜欢窈窈,可是姨姨衣肆中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实在抽不出很多空来去窈窈家看你,窈窈到姨姨家中来看姨姨也是一样的!”

关中初夏风引水长,长安城的上空在各有心思的有心人的盘桓算计下,一场暴风雨正在积蓄之中,作为暴风雨的中心,阿顾却全然不知。瞧着面前清河长公主府中登门的婆子,“宜春县主,公主在六月十六日府中设赏荷宴,奴婢奉我家公主之命,奉上这张帖子。”

“清河皇姐下的帖子?”阿顾眨眼笑道。

“是呢,”那婆子笑道,“公主说是闺中姐妹乐一乐。还请宜春县主到时候务必赏光。”

阿顾命人接过帖子,微微一笑,“你便回去回禀六姐姐,就说我到时候必会去的!”

婆子屈膝,“那奴婢就在公主府中候着县主了!”

时光如流水一样流逝,转瞬间就到了六月十六,清河公主府举办莲花宴的正日子。这一日清晨天光晴好,姬玄池吩咐定了宴上琐事,卯正时分,驸马杨晋远的胞妹杨思思过来给嫂子请安,姬玄池坐在阁中,瞧着杨思思柳条一样的腰肢,微微一笑,回想道,“说起来,我少女的时候,也和思思一样窈窕呢!”

杨思思扑哧一笑,“嫂嫂性子随和,阿娘面上虽然不显,在我面前也时常称赞您呢!”

姬玄池心中服帖,亲热叮嘱道,“女儿家出嫁是一生中最重要的事情,便如嫂子,与你兄长在一处也是开心。今儿外头男宾都是你阿兄看中邀请过来,你待会儿逮着空看好了,便悄悄于嫂子说。若是能够,嫂子总是能够成全你的!”

杨思思闻言羞的脸蛋通红,“多谢嫂子。”一双眸子瞧着姬玄池,带着信赖之意,“嫂子,我先去了!”

姬玄池微微一笑,叮嘱道,“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总导演柳倩兮上场!欢迎她导演一处年度大戏吧!

二七:路遥日月促(之事发)

“六皇姐真是好手段!”姬华琬掀开帘子进来,盈盈笑道,“将小姑子哄的好好的,便是婆母,瞧着你这般尽心,也会更加喜欢吧!”挨着清河公主坐下,亲热道,“皇姐,今儿是你大办府宴的日子,皇妹一大早就过来,给你捧捧场,你高不高兴?”

“皇妹这是什么话,”姬玄池微微皱起眉头,“思思乖巧可爱,我也是着实喜欢她,盼着她能够过的好,如何便如你说的这般了!”她与姬华琬在宫中一块长大,虽从前与这个皇妹交好,有依附讨好用意,但一直这些年相处,心中实也对这个妹妹有几分真感情,沉心道,“阿燕,有些话我一直想和你说!”握着姬华琬的手,“上次聚的时候太短,没有开口,今儿趁着有空,咱们姐妹好生说说话吧!”

“哦?”姬华琬明媚睁目,嘻嘻一笑,“六皇姐想和我说什么呀?”

“你自幼受父皇娇宠,天不怕地不怕,我是知道的。可如今已经不比从前了,也该学着收收性子!”姬玄池侃侃道,一派语重心长,“我是真心觉得谢弼此人不适合你,倒是张逸此人,虽然人品瞧着平庸些,你若肯放下心来,和他好好过,也不失为一段美满姻缘!”

“六皇姐,”姬华琬尖锐打断姬玄池话语,挑高眉毛冷笑道,“这话我可不爱听了,什么叫着不如从前?”

“阿燕!”姬玄池又气又急,跌足道,“你怎么就不明白呢?父皇如今已经不在了,如今坐着大周天下的是咱们九皇兄,自来兄弟如何比的上父亲亲近?更何况,皇兄和咱们还非同母所出——”

姬华琬听的眉毛鼻子皱在一处,姬玄池的这番劝语可谓推心置腹,出自一片真情,她却根本听不到耳朵去,一心只觉得危言耸听,心中不喜,若非记着今天在公主府有别的打算,早就甩手去了。瞧着温章掀帘进来禀报事情,登时眼睛一亮,忙起身道,“温章过来定是寻皇姐有事了,我先出去避一下,待到宴会开始再回来。”

姬玄池登时噎住,瞧着姬华琬飞快掀帘奔离开去的背影,叹了口气,心中充满了深深的无力感。

一轮太阳升上天空,射出万丈光芒。巳正时分,赏荷宴的女客大多都入了公主府,姬玄池坐在主座上款款招待。待到酒过三巡,清河长公主笑道,“各位小娘子都是占着长安风流的娇客,宴会安排不周,只这园子里还有一点风景可以观赏,大家若有兴致,可以随意观赏。”转过头来唤道,“思思。”

一名青衣少女从身后立起来,盈盈应道,“嫂子。”

姬玄池微微一笑,“你是我的妹妹,便也是公主府的半个主子,便领着她们去吧!”

杨思思粉面微微泛红,应道,“哎!思思领命,定不会将你交待的差事办差了!”转过头来,朝着阁中女客笑着道,“各位小娘子请随我来。思思愚鲁,若是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各位姐姐多多见谅!”

众位少女都知道这一位杨娘子便是杨宰相的嫡幼孙女,因自幼多病,自小在江南调养身子,前些日子才回到长安。今日清河公主办这场夏宴多半是为了这位杨娘子,自然不会不给面子,笑着道,“那就劳杨娘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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