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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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姑姑经了一段时间,了解了众丫头的特长,性格,便都随着众人心愿所长分派下活计来。乌芳梳头手艺不错,所以负责了阿顾的梳头活计;贞莲读书识字,则跟着阿顾伺候阿顾看书写字;梧子擅侍弄花草,便去管春苑中的各色春花;桂香因着改名投了纨秋青眼,厨艺上也有几分天分,便索性随着纨秋在厨房里做活;葛生有着一手好女红,便跟着绣春管着阿顾的四季衣裳。其余瑟瑟、红玉、慧云几人没有什么明显擅长,便负责阿顾的日常身边伺候和春苑琐事。

春苑之中井井有条,一派欣欣向荣。

这一日,阿顾坐在春苑抱厦之中随着琴师教导弹临照琴,忽听得红玉过来禀道,“小娘子,流云亭旁的树屋修建的差不多了,朱姑姑派人过来询问,您要不要过去看看?”

阿顾眼睛一亮,“是么?我这就过去。”由碧桐推着轮舆,小丫头瑟瑟和红玉伺候着,往流云亭边去了。

菩提树枝干苍翠,绿叶成荫,一座由青翠竹竿与棕榈、箬叶所建的树屋掩映于树叶之中。树屋随菩提树枝干而建,分为大小两间,中间以青竹小道连之。小间只可容几人立身,大间却两丈长,一丈二分方,里头摆了一张棕榈榻,方榻与树屋南窗隔着一个中间掏空的青竹长柜。顾令月由着碧桐抱着从大间侧的扶梯进了树屋,坐在棕榈方榻上,欣喜的转头瞧着窗前被菩提枝叶遮了一半的郁郁蓝天。

“小娘子,”将作监的匠人躬身禀道,“树屋四面俱设有大半人高的阑干,保人安全。屋顶乃是由两块大的茅版合拢而成,榻旁设有机关铰链,拉动扭绳,可以自由开合。晴日打开屋顶,阳光可以射入,照射屋内干爽。下雨则合闭,雨水顺着茅沿流入地面,不至于打湿屋内陈设。”

“嗯。”菩提树辛香的气息弥漫在树屋之中,阿顾点了点头,伸手拉着床头的扭绳,果然瞧着头顶开合的茅板,眉眼中闪过愉悦赞叹之意,“容匠师,这设计可当真精巧。”

瑟瑟和红玉也好奇的打量着这座新奇的树屋,十三岁的瑟瑟姿容明艳,小小年纪已可见得妩媚容光。红玉年纪极小,立在瑟瑟身边,便显得一团孩子气。

“娘子,这树屋便是造在菩提树上的么!”瑟瑟望着青郁干燥的树屋,好奇问道。

碧桐瞧了她一眼,笑着答道,“是啊,这是小娘子想的,公主答应了,方请了将作监的匠人造出来。

“娘子当真是心思巧妙,”瑟瑟讨好笑道,“竟能想出这么新奇的东西!”

红玉却注意到了其他地方,看了看另一侧的小间,开口道,“日后娘子若在大间里,这儿可以摆一点热汤糕点,娘子要的时候直接送过去。”

阿顾听着小丫头们叽叽喳喳的话语,心中开怀,她此前一心想要一个树屋,如今初初得了,内外探索,便将这屋子爱的跟心头宝似的,笑着道,“容匠师辛苦了,这树屋做的我很满意。”

碧桐却皱了皱眉,开口问道,“这位师傅,我家娘子腿脚不好,梯子上下攀爬颇有些不方便,你们有没有法子让她容易上下?”

匠人闻言怔了怔,“这…小的之前倒是没有想过。”说到底树屋是建在树枝干上的,自然是和地面有着高度差,若不用梯子,如何能自由上下?

瑟瑟立在一旁听着,眼睛咕噜噜转了转,灵光忽的一闪,笑着道,“容匠师,奴婢有个主意你看可不可以?咱们摆一个吊篮,在地上设一个转盘,由转盘连着吊篮转动,挂着吊篮自由上下,奴婢等人在屋子和地上接着,便可以服侍娘子上下了。”

匠人闻言眼睛一亮,道,“这倒可以试试!”

他得了这个主意,一时半刻便想通透,急着去实施,“转盘和吊篮都不是复杂的事情,做的快不过两天就可以得了!小娘子再等一阵子就可以了!”急急去了。

阿顾抿唇微笑,望了瑟瑟一眼,赞道,“你倒是个聪慧的。”

瑟瑟脸蛋一红,谦逊道,“是娘子聪慧才是,奴婢不过是陡然间灵光一闪,算不上什么。”

阿顾道,“既是你想出来的,便是你的功能。若匠师造出来好用,你想要什么赏赐?”

瑟瑟道,“奴婢整个人都是娘子的,若娘子真要赏赐奴婢,”上前一步,伏跪在地上,“便让奴婢多在你身边伺候吧!”

真是个机灵的丫头!

阿顾心中赞道,笑着问道,“你就真的只求这个,不求一些其他的?”

瑟瑟道,“奴婢只愿求这个,便已经心满意足了!”

阿顾一笑,“我允了!”笼烟眉微微一扬,“做丫头的,想偷懒不容易,想多做活还不简单么?”

阿顾指挥着瑟瑟和红玉将春苑中的葱绿仙鹤纹床单,鹅黄团花绣衾,琉璃竹节盏、紫藤海棠攒盘等日常用品一点点的搬运过来,摆放在了树屋中,瞧着树屋一点点充实起来,充满了生活气息,满足非常。

夜色一点点的抚摸上公主府,回到端静堂,阿顾扑到公主怀中,甜甜道,“阿娘,谢谢你。”

谢谢你,圆了我的梦想。谢谢你,肯纵容我的任性,不管我提出什么要求,都会尽力替我满足。

“哟,”公主抱着阿顾轻盈如同纸片的身子,调笑道,“坏丫头,只是答应了给你造一个树屋,你就这么高兴啊?”

阿顾咯咯的抬起头来,“阿娘疼女儿,女儿当然高兴。”

公主吃吃一笑,伸手刮了刮阿顾的鼻子,问道,“留儿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心愿?”

“我现在已经很好了,”阿顾躺在公主的怀中,傻傻的道,“我如今在阿娘怀里,觉得像做梦一样,如果这样的日子能够一直长长久久的过下去就好了!”

“只这个样子你就觉得在做梦了啊!留儿的美梦可还真简单。”公主谑笑道,顿了片刻,又开口道,“留儿若没有心愿的话,阿娘送你一个心愿好不好?——阿娘送你去拜师学画艺好不好?”

“阿娘——”阿顾登时一怔,吃惊的看着公主,“你怎么知道——”我是想学画画的?

公主笑着道,“咱们可是母女啊!你自在大慈悲寺观了吴道子做文殊菩萨经变图,就起了学画的心思。我这个做阿娘的,难道还不知道么?”

“阿娘,”阿顾听的一怔,默默无言,心中感动不已,过了一会儿“你是世上最好最好的阿娘了!”

七宝香车在长安大街上碌碌行走, “阿娘今日带你去拜见的,是何学士的夫人卫氏。”车厢之中,公主对阿顾介绍道,“这位夫人单名一个瑶字,出身河东卫氏,幼承家学,稍长师法画家靳智翼孙女靳神秀学习画艺,才名卓盛,画的一手好画,尤擅人物。长安人允称其为卫大家。”

阿顾嫣然道,“留儿记住了!”

御人“吁”的一声,七宝香车在兴化坊何学士府前停下,一名小丫头上前叩门道,“我家公主昨日奉了拜帖,今日特来府上拜访卫大家。”

卫夫人昨日收了公主拜帖,今日一早便坐在家中花厅中等候。听闻丹阳公主前来,忙迎出大门来,对着宝车中的公主拜道,“妾身卫氏见过公主,公主万福。”

“卫夫人免礼。”公主含笑道。

卫氏单名一个瑶字,出身河东卫氏,幼承家学,稍长师法画家靳智翼孙女靳神秀,学习画艺,在闺中才名卓盛,其夫婿何子明亦擅书画,出嫁之后,二人相互切磋,夫唱妇随,画艺愈发长足进步,尤擅人物,在女子绘画之中允称大家。卫瑶头上挽了一个弯月髻,插了一只金背齿梳篦。一身桃红色轻罗大袖衫,葱绿色六幅裙,身上贯着一条绛色披帛,身姿高挑清瘦,并不是时下大周崇尚的丰硕美的标准,五官也略偏硬朗,却极擅长妆扮,用技巧弥补了五官的缺失,气质妩媚动人。

卫瑶笑道,“公主请随我到花厅中坐坐。”

“就依卫大家的意思。”公主笑着道。

学士府占地不大,是个小四进的院子,收拾的十分干净清爽。公主随卫瑶过了一个穿堂,面前就是一块宽敞的庭院,一座小小的花厅位于庭院之东,厅额上写着丹青二字,台阶两侧种着两株柳树,青青的柳枝垂下来,十分可喜。

主客双方从中间台阶上上了厅堂,在待客的锦榻上相对坐下。阿顾坐在公主身后,打量着这座小小的花厅。厅中梁柱上施着湖水绿的轻纱帷幕,墙壁上挂了两幅字画,一张绘的是《春山花鸟图》,另一张是《仕女图》,靠北开着一张小小的菱花窗,窗前种了两三株美人蕉,花色绚烂。

“…不知公主今日前来,有何贵干?”

公主闻言,转头睇了阿顾一眼,笑着道,“卫大家也是雅人,我就直说了。我有一个女儿,禀性顽愚,只是对画艺颇有兴趣,听闻长安闺中卫大家画艺卓绝,想将她托在夫人名下做个小弟子。”

卫瑶不由微微意外,望向公主身边坐着的女童。见一个大约十岁的女童依在公主身边,面容稚弱,一双眸子漆黑如点墨,分外灵气。不由放柔了声音,含笑道,

“按理说顾娘子想要拜师学画,我本不当辞的。只是有些画得说在前头,这绘画不同于看着轻松,是要下花时间、下功夫的。顾娘子,我想问一句,你是真的自己想要学画么?”

阿顾郑重道,“是,阿顾确实对画艺术有兴趣,因此想要学画。听闻夫人画技高明,愿拜于夫人名下。”

卫瑶目中闪过一丝满意光彩,又道,“顾娘子既有此意,不若便在这儿绘一幅画,待我瞧了你的功底和天分,再做打算。”

阿顾也有几分意动,问道,“不知夫人让我画什么?”

卫瑶微微沉吟,目光掠过窗外开的正好的美人蕉上,“就画这美人蕉吧!”

阿顾应了,“是。”

贞莲上前,挽起袖子伺候阿顾纸笔。阿顾坐在画案之后,取了一支细管狼毫笔,瞧了窗外的美人蕉一会儿,在熟宣之上勾勒轮廓。待到纸上美人蕉的叶片绘毕,盛开的花朵轮廓也成了,又取了两支新笔,粗些的一支蘸了鲜红的朱砂颜料,细些的一支蘸了清水,一并握在手中,朱砂着色,清水晕染,两支笔交错而用,很快将美人蕉花瓣着完色。待到整幅画毕,将笔搁在案上笔架之上,小半个时辰已经是过去了。“夫人,我画好了。”

卫瑶起身走到阿顾案前,目光掠过案上的《美人蕉图》,闪过一丝异色。

窗外共有三株美人蕉,阿顾只择了其中一株入画,蕉叶用水墨表现,筋脉舒展,墨色浓淡变化工巧披沥。叶片裹挟之间,鲜艳灼灼的美人蕉大如杯状,旋转之处用笔轻巧,过渡自然。

“顾娘子之前可和旁人学过画?”

阿顾道,“我从前在宫中的时候,是随江太妃学习着的,太妃曾经指点过我一些。”

“那就难怪了,”卫瑶挑了挑眉,笑道,“梅妃的名声我也听过。她的画作以性灵著称,你得她指点,于画技之上已经窥得一点门道。习画一道,不仅只有天分就够了,还需要长期的耐心和毅力,顾娘子,你能够坚持么?”

阿顾便知道,卫大家这是同意收自己为徒了,面上欢喜作色,郑重道,“当然。”

卫瑶笑道,“那好,我今日便收下你这个弟子了。”

阿顾长揖拜道,“弟子顾令月,拜见师傅!”

公主见着阿顾拜师顺利,喜意染上眉梢,笑吟吟道,“卫大家能收下小女,是小女之幸。”转身接过伽兰奉上的礼盒,奉给卫瑶,道,“这便算是我为小女送上的束脩。”

卫瑶低头,见是一张是李思训的《雄鹰图》,眉宇之间扬起一道喜意,笑着命身后的丫头康文收下,嘱咐阿顾道,“自明日起,你毎月单日到我这儿来学画,其余时间自行研磨。你还有一个师姐,是故秘书省校书郎凤举的女儿凤仙源,等你下次前来,我再介绍你们认识。”

阿顾一一应了,随着公主拜别。

从学士府中出来,公主将阿顾揽在怀里,笑看着她红扑扑的脸蛋,“开心了?”

“嗯,”阿顾重重点了点头。

卫瑶将公主母女送出门,重新返回府中。学士府后院池塘边,她的丈夫,大学士何子明正坐在一株梅树下钓鱼,池面上水波不兴。何子明抬头瞧了一眼走过来的妻子,笑道,“阿瑶,怎么,今儿是有什么喜事,让你笑的这般开怀?”

卫瑶挨着丈夫身边坐下,笑的极妩媚,“我又收了一个佳徒,能不开心么?”

“哦?”何子明愣了愣,想起昨夜妻子对自己说起的公主造访之事,便很快明白过来,笑道,“哦,那我就在这儿恭喜卫大家了。不知这位顾小娘子比诸阿凤如何?”

“阿凤自然是我的得意门生,”卫瑶听夫君提起自己的长徒凤仙源,嗔了何子明一眼,风情极为动人,“但这位顾娘子也不差,她小小年纪,功底上稍稍差了些,但灵性和悟性都是极不错的,听说她从前在宫中时跟着梅妃学过一些底子呢!”

浮子在池面上轻轻动荡,涟漪波心散开,卫瑶瞅见了,忙喜道,“有鱼了。”何子明猛的回过神来,提起钓竿,一条流线形的梭鱼在空中划起一条弧度,不知怎的,却又随钓竿落回到水中,挣开了钩子,优哉游哉的游开了。

“哎呀,可惜了。”卫瑶瞧着溜了钩的鱼儿,扼腕可惜道。

何子明静默了片刻,道,“刚刚手抖了一下!”

“阿娘,这位卫师傅画的画很好看呢,和梅妃师傅相比不相上下。”公主的七宝宫车驶过长安街市,阿顾在车中挽着公主的手嫣然道,顿了片刻,“我如今长安城中有这么多大家夫人,会画画的也不止卫夫人一个。为什么你要我拜这位卫夫人学画呢?”

公主笑着道,“傻子。我察觉了你的心思,问过梅妃,梅妃自己说她如今在宫中,日常与你少见,无法施为。你于绘画上有一定天赋,就这么埋没了可惜了,托我替你再拜一位绘艺师傅。这位卫大家便是梅妃推荐的呢!”

阿顾心中大定,嫣然而笑,“阿娘,我听你的!”

阳光从车窗中射进来,照在阿顾的侧脸上,阿顾笑靥无邪,灿烂犹如阳光一般,光耀漂亮。公主瞧着女儿美丽的笑颜,心中泛起一丝忧虑。

阿顾今年已经十岁了。御医调养了这么久,她的腿依然没有起色,自己不肯放弃的同时不得不开始接受女儿可能会腿一直好不起来的局面。那么,她的婚配就会成为一个问题。大周亲王之女可得一个县主封号,以自己的身宠,阿顾到了及笄之年,应当至少能得一个县主的封号。但就算如此,长安真正的权贵人家如何能选一个父族仳离,本身又不良于行的儿媳妇。若是自己肯降低要求,自然也会有看重阿顾的身份和攀附圣宠的人家过来提亲,可是,阿顾可是自己捧在掌心中的女儿啊,这些动机不纯的人家,自己又如何看的上呢?

七宝香车声音碌碌,从热闹的东市中穿行而过,公主心思重重,放下帘子,手上臂环磕在车窗上,一粒硕大的米色明珠从上头滚落下来,落在地上,滴溜溜的滚到街道一边。

一名十二三岁的少年忽的从背后追过来,拦在七宝香车之前,御人吃了一惊,急忙勒马停住,扬声问道,“小鬼,想要做什么呢?”

车厢猛的停下,公主身体微微前倾,稳住了后,扬眉问道,“这是怎么了?”

御人回头答道,“禀公主,忽然冲出来一个少年,在前头拦住了马车。”

公主掀开车帘,见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子站在马车前,身上穿着一件宝蓝色的圆领袍子,领口袖缘已经破损,鞋子也洗的发白,但看着收拾的颇为整齐,面容干净,一双眼睛十分精神,开口问道,“这颗明珠可是车里的贵人掉的?”

公主举起自己的右手,看着臂环上脱了一颗明珠,不由惊呼出声,“哎呀,我的臂环珠什么时候落了?”

“公主莫急,”圆秀忙上前笑着道,“想来是刚刚那阵子车行颠簸,公主打帘子的时候不小心落到窗外去了!好在这位小哥儿捡了送回来,奴婢这就下去接了回来。”

公主点了点头,吩咐道,“那位小哥儿捡了珠子没有眛下来,倒给我们还了回来,心思倒正,你多给他点儿赏钱。”

少年可见礼仪,见一个十七八岁的侍女从车队中出来,瞧着自己手中捧着的明珠,笑着道,“果然是公主落的走盘珠。”

这棵珠子足有龙眼核那么大,光泽没有一点瑕疵,放在盘子上可以滴溜溜的绕盘滚一圈,俗称“走盘珠”,十分珍贵,虽然说真的丢了对于公主而言也不会记挂在心上,但是能够被人送回来,自然也是好的。

圆秀从少年手中接过明珠,笑着道,“多谢这位小兄弟将这明珠送回来!这儿有二十两银钱,便算是我们公主赏你的谢礼了!”

桓衍抬头看着面前的少女,这位少女不过十七八岁年纪,生的脸如银盆,眸似银杏,身上的绫罗如水一样顺滑,不过是车中那位贵人的一个侍女,却有着这样出众的姿容,风姿矜然。

他和阿娘来长安投靠亲人,却不料亲戚早已远走,找不见下落,流落在长安街头,已经饿了三四天肚子了。刚刚他在东市街旁捡到这颗珠子。这珠子大如龙眼核,通身泛着圆润光泽,就是自己从前家事未落的时候,也很少见过这样品质上好的明珠。心中不由一喜,若是将这珠子悄悄当了,也能得上一笔不菲银钱,立时解了自己母子的困境。他兴冲冲的跑到阿娘面前,将珠子捧给阿娘看,谁知道阿娘却立时变了脸色,疾言厉色问道这珠子是哪里来的。得了自己的回答之后骂了自己一顿,言道桓家气节清白自守,自家便是饿死在路边,也绝不会拿捡别人的财物来填饱自己的肚子。他被母亲骂的羞愧异常,立时决定将珠子还回去。这时候公主的宫车早已经走远,他足足追了几条街,才追到宫车尾巴,将这颗明珠奉回。

盘中的银钱闪烁着耀眼的光泽,引的桓衍心旌动荡。阿娘性子高洁,若是知道自己收下贵人的赏钱,定要不高兴吧!只是,他们在长安游荡了几日,日子着实有些过不下去,自己便也算了,阿娘身子不好,实在禁不得再饿下去啊!

他打定主意,抬起头道,“小娘子客气了,我不过是将捡到的东西奉还,举手之劳,受不起这么重的礼。不过,”他脸色微微一红,开口道,“如果贵人愿意的话,可不可以赏我一些吃的?”

圆秀怔了怔,瞧着面前的少年,见他虽然衣裳寒敝,但与人对话并无束手束脚的困窘之态。只是此时向自己求口食之物,面上却泛起了一丝赧然神情,脸上露出了然怜惜的微笑,回头吩咐道,“将车上的糕点取一盘来,给这位小兄弟。”

后头的小丫头“哎”的应了一声,果然取了一盘糖脆饼。桓衍接过糖脆饼,面上露出一丝喜色,依旧保持着持重,镇定的向圆秀道了谢,捧着手中的糖脆饼转身离开,待到转过街角,便飞奔起来。奔到一个坐卧的妇人旁边,将手中的糖脆饼奉给妇人。那妇人面色衣裳虽十分憔悴,却极力维持整洁,气态高洁,显见得曾有着不错的出身教养,不肯受少年的糕点,厉声训斥了几句,少年似乎解释了一些,她的神色方软化下来,静默的取了一块糕点,递到少年唇边,见少年吃了,唇边露出一丝笑意,这才也慢慢用起糖脆饼来。

长街角落,一名小厮奔回到公主车边,将少年桓衍的举止一一禀报给了公主。公主放下了七宝宫车帷幕,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下去吧!”

贞莲伺候在阿顾身边,听了桓衍的事情,目光中充满了同情,“娘子,这位桓小郎真是不容易!”

阿顾笑着道,“是呢!”转头望着公主,“阿娘,刚刚那位小阿兄得了糖脆饼,不急着自己填肚子,先回去奉给了自己阿娘,这才肯自己也吃。倒是个好人呢!”

公主道,“是呀,是个不错的孩子。”心中一动,转头问道,“留儿,你喜欢这位小阿兄么?”

阿顾微微一怔,不大明白为什么阿娘会这么问,却依旧点了点头,道,“喜欢呀!他对阿娘孝顺,是个好人。”

公主唇角微微翘起。

从学士府回到永兴坊,正逢公主之前答应给阿顾种的梅树也已经运了过来,送到了春苑院中,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卜家令有意寻的,这株梅树竟是与芙蓉园中同一品种骨里红,阿顾闻言心中欢喜,迭声吩咐,“将这株骨里红种起来吧。”

“哎!”小厮们齐声应了,几个人一并将梅树抬进春苑。

梧子皱着眉头,劝道,“娘子,春苑土壤松软,怕是不适合种植梅树,这株骨里红娘子还是换个地方种吧?”

阿顾怔了怔,抬头望着面前这个面貌黧黑的少女。梧子性格沉默,手脚之上有着一些因着干粗活而留下来的老茧,这些日子很少进阿顾屋子里来。但逢着花草之事却是一头冲了出来,完全变了另一种性情。

“唔,是么?”阿顾应道,瞧了瞧满苑的春花,春苑春花太过鲜艳热闹,红梅是骨气清奇之花,确实未必会喜欢这种靡丽娇柔的地方。“既这般,就换个地方吧。你觉得公主府中哪里适合种这株梅树?”

梧子得了阿顾的信重,就吁了一口气,面上浮起一丝笑意,“奴婢瞧着思古斋就挺适合的。”

她的眼角性情坚毅,这句话口齿大方,显见得对自己的论断很有自信。阿顾翘唇一笑,垂眸道,“便听你的,将这株梅树植在思古斋吧!”

思古斋屋子古朴,院子只有累累古朴石壁,无一株花草。中间是一个四面敞轩,后面斋体则分为前后两进。梅树被种植在敞轩旁,一株乔木孤零零的坐落在院子中,枝叶略有一些稀疏,梧子提着榔头立在树下,为梅树施上草木灰肥。

阿顾笑着道,“你既擅长侍弄花草,这株骨里红就交给你了!”

“哎,”梧子应了,黧黑的眉目间充满自信,“娘子,这株骨里红交给奴婢你就放心吧!梅树移植第一年根系不稳,是开不了花的,待到在移栽地温养个一两年,来年便能开出些许梅花了,只要肥水施的得当,一年年恢复过来,日后渐渐便比原处开的还要盛了!奴婢亲自将养,养个两三年,这株骨里红就能够开花了!”

阿顾被逗笑了,“那我可就等着看骨里红开花了!”

端静堂上,公主躺在次间的玫瑰金榻上,闭目想了一段时间,唤来朱姑姑,“姑姑,你去找人查查今日那名少年的来历。”

朱姑姑问道,“公主查那位少年的底细有何打算?”

公主道,“我自有打算,你去便是了。”

朱姑姑只得应了,她颇为干练,不到半天,便得了结果,“…找了长安一个婆子去靠近那个妇人,收留他们住下,问了几句,便知道了。他们母子是龙亢人,出身谯国桓氏,倒也不是嫡支,是桓家的一个旁支。那个少年姓桓,单名一个衍字,其父桓参曾任衮州都尉,说起来也算是官宦人家,只是桓参于去年病亡,母子为宗族诬陷不容,流落到长安来。”

“这么说起来,倒也算的上是世家子弟,”公主有些意外,凝神想了片刻,唤道,“姑姑,我交待你个事儿,你这般这般…”

“公主这是想做什么?”朱姑姑奇道。

公主温柔而又坚定的瞧了她一眼,吩咐道,“你莫管,去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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