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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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红梅。”绨儿比划道,“紫光阁的梅花是太极宫中开的最好的一处,大片大片的,远远看过去,像一片红云一样。”

阿顾想着这样的美景,只觉得一片心旷神怡,她素性最爱红梅,听说紫光阁旁开着大片极好的红梅花,不由得动了心,笑着道,“既如此,咱们便去紫光阁那边赏梅,也摘几枝梅花回去吧!”

绢儿和绨儿年纪还小,顿时欢喜作色,绣春面上怔了怔,也不愿扫了阿顾的兴,抿了嘴笑着称是。一行人往鹤羽殿西北而去,走了小半柱香时候,就远远望见了紫光阁。紫光阁在太极宫西北,位置有些偏僻,阁外大半亩红梅在寒冷的冬日静静绽放,灿烂如火焰,将阿顾的一双眸子都照的鲜亮鲜亮的。

“这梅花开的真好。”阿顾赞道。

一个青裳人影从紫光阁后转了出来,怀中抱着一个青瓷花瓶,中间插着几束清艳的红梅。阿顾抬头一看,认得是蒋太婕妤,自己在永安宫向皇祖母请安的时候曾经遇到过几次,笑着道了一个万福,“太婕妤万福。”

“原来是顾娘子,”蒋婕妤抱着花瓶朝着阿顾微微欠了欠身,瓶中红梅映衬着容颜清矍,依稀可见少年时的秀美。

“顾娘子也来这儿赏红梅?”

“是呢,”阿顾点了点头,“我听说这儿的梅花开了,忍不住便想过来看看。”

蒋婕妤轻轻笑了笑,“紫光阁的梅花的确开的好,顾娘子便在这儿赏着吧,我有些乏了,便先回去了!”朝阿顾点了点头,越过她袅袅去了!

阿顾望着太婕妤的背影,不知怎么的,觉得有一种孤凉的情绪。

绣春叹道,“太婕妤定是想念咸池公主了。”

“咸池公主?”阿顾抬起头来,黑白分明的琉璃眸在漫天红梅的映衬之下分外的弥深,带着些微好奇。

“嗯,”绣春点了点头,“咸池公主是神宗皇帝的第一个孩子,出生之后,神宗皇帝素来宠爱于她。这位大公主生的美貌,且为人性情极好,很受宫人爱戴,可惜命不好,青年早丧。据说咸池公主生前住的就是这座紫光阁,生前极爱阁前的红梅。”

“真是红颜薄命!”阿顾叹道。

“娘子,”绢儿笑嘻嘻的过来劝道,“咱们就到梅林了。你瞧,前面那株红梅开的多好啊!”

阿顾抿嘴微笑,睇着绢儿和绨儿,“知道你们耐不住心思了,去摘吧!”

两个小丫头欢笑一声,立马向梅林深处奔去,绢儿还记得朝阿顾屈一屈膝,绨儿已经是跑的没影了。

“这两个小蹄子,”绣春恼的训道,“没一点规矩的。”

“好啦,”阿顾的心情被这满眼的硕硕红梅给染的浅浅愉悦,抿嘴笑道,“她们还是小孩子呢,规矩平日里记得守就是了,这时候欢快点,没什么坏处的。”

绣春瞧着阿顾不由好笑,说起来,阿顾今年也不过才九岁,说起十一二岁的绢儿、绨儿,竟然用“小孩子”的说法,实在是有些老气横秋了。

好笑之后,便有些怜惜。

若非是吃过苦头,这般花骨朵年纪的女孩子,又怎么会沉静的像是十四五岁的大娘子!

“小娘子,”绣春推着阿顾在满眼灼灼的梅林中缓步行走,问道,“你喜欢梅花,是因为受梅妃娘子影响么?

”江太妃素□□梅,在太极宫中受宠的时候被宫人称为梅妃,从前宫中所居在飞霜殿前手植的两株梅树,如今已经开满了花了。

“那倒不是。”阿顾开口答道,回过头来,枝头灼灼开放的红梅将她清净的琉璃眸都染上了淡淡的红色,“师傅喜欢绿萼梅的清灵,如绝世独立的精灵,不沾惹红尘独自芬芳;我却喜欢热闹闹的红梅,觉得红梅开的漂亮灼人,生机勃勃的。百花都在春夏秋三季开尽了,到了寒凉的冬天,都收敛了风头,唯有梅花一腔傲骨顶着风雪开放。我小时候在湖州的时候,住的屋子窗前便植了一株老梅,”

忆起旧事,她眸色静谧似秋湖,“那一年冬天,雪下的特别大,我在江南好些年,难得见那么大的雪。第二天,雪停了,太阳出来,照在窗上糊着的纸上,分外明亮。我一个人躺在床上,闲极无事,便看着窗外。开的灼烈的红梅映在窗纸上,看起来漂亮极了。我就在想,这梅花真了不起,别的花都在冬天的时候不开了,只有她,顶着漫天的风雪盛开。若做人都和这梅花一样,能熬过冬天的严寒,也就能等到春天了。”

她说的清淡平和,绣春听的却心一酸,小娘子那时候在湖州过的定很苦吧。方只能看着窗外盛放的红梅激励自己。她低声道,“如今娘子已经好啦!”

阿顾怔了怔,抬头朝她抿嘴一笑,笑意泫然犹如灿烂冰雪,和着背后红梅花绚烂至极的色泽,仿佛能够直击人心,砰然心动。“嗯,我也觉得是这样!”

“娘子,”绨儿她抱着着一大捧红梅回来,一张小脸红扑扑的,额头渗着汗意。“奴婢摘的梅花够多吧?”

阿顾从她捧着的手中抽了一枝开的最好的红梅,擎在手中,瞧着梅花在枝头绽放的精神,笑着赞道,“果然不错。”

“娘子,”绢儿不依道,“奴婢也不比绨儿差。”

阿顾笑道,“你也很好。”

绢儿这才方转嗔作喜,笑着拢着怀中抱着的红梅,“这些红梅可真漂亮,待会儿回去插了瓶放在西次间和娘子的书房里,一定很好看。”

阿顾身边一片欢声笑语,她坐在轮舆上,抬头看着满目的梅花声色,只觉得空气清朗,自己的心情也被空气中漠漠浮动的清冽梅花香滤过的清明而干净。她看了看天色,笑着道,“时候不早了,再过一会儿可能要下雪了,咱们赶紧回去吧!”

绢儿和绨儿闻言都正了脸色,道,“娘子说的是。”

一行人急急返回於飞阁,天色变的极快,才走了一半,雪花便飘了下来,开始只是零零星星的一两朵,不到片刻,便大了起来,飘飘洒洒的落下来,如同鹅毛。绨儿将大氅的风帽给阿顾戴起,急急道道,“咱们快些赶回去。”

“不成,”绣春沉声道,“娘子底子弱,这么淋一路雪回去,打湿了衣裳,只怕晚上就会病了,还是找个地方暂且避一避吧。”

“西海池边上有一座渌山亭,”绢儿道,“咱们可以去避一避风雪,等到雪小了咱们再回去。”

绣春推着阿顾的轮舆往西走,“那就去渌山亭吧。”

几个人急急的往渌山亭赶,因着雪大风急,走的急了些,直到离渌山亭只剩下十几丈远,才抬头张望,见得风雪之中,亭中绰约有一个人影,不由都愣了一愣。

阿顾抬头向渌山亭张望,天上的雪花像密密的珠子一样的落下来,渌山亭的六角攒尖亭顶,已经被雪色覆盖了薄薄的一层,亭中石桌旁红泥小炉中火焰明亮炙人,一人身披蓑衣负手而立。背影看起来似乎有几分寂寥之意。

“什么人这个时候在这儿?”绨儿搭着凉棚,透过密集的风雪张望着,轻轻道。

阿顾瞧着这背影却觉得有几分像是姬泽。

怎么可能?

她垂下眸,自嘲一笑,

在这漫天风雪的日子,年轻的皇帝怎么会独自一人身披蓑衣立于这偏远的山亭?

“娘子,”绣春轻轻唤道,声音中有问询之意。

阿顾微微犹豫了一会儿,想来便算此人真是姬泽,他独身一人在此地,想来也不希望被人打扰,便吩咐道,“咱们回去吧。”

“也好。”绣春推转轮舆。

绢儿微微惊呼,“那边有人过来了。”

阿顾回过头,远远的见着一名朱袍宦者从渌山亭方向冒风雪而来,行到阿顾近前,对着阿顾拜了一拜,笑道,“奴婢陈孝,奉圣人命请顾娘子过去。”

阿顾按住了风帽,回头吩咐道,“绣春,你带她们先寻个地方避一避雪。我自去一趟。”

陈孝接手阿顾的轮舆,冒着风雪往渌山亭行去。阿顾问道,“这位先生我平日未曾见过。”

“奴婢为甘露寺内侍,”陈孝笑道,“在圣人身边随从,娘子平日里和梁七变、高无禄比较熟悉,大约没有见过奴婢。”

“原来是陈内侍。”

到了渌山亭下,陈孝轻轻提醒道,“今儿圣人的心情不高,顾娘子待会儿注意些。”

阿顾点了点头,“多谢陈内侍。”

渌山亭外风雪肆虐,亭中一架红泥小炉炭火红亮,烧的亭中并无寒凉之意。石桌上摆着一些酒食糕点。姬泽负手立于亭沿,身上玉针蓑衣光泽烁烁,反射雪光,耀起一片洁白光芒,。蓑衣千古以来式样自贵族到平民一致,一般贵介公子穿在身上,和普通百姓并没有太大区别。但穿在姬泽身上,竟不知如何,显出十足的贵气。

姬泽转过头来,吩咐她道,“坐。”

阿顾道了谢,坐在他对面的石凳上。

姬泽却没有理她,又转回视线,看着亭外漫天风雪,几片雪花打在姬泽左肩蓑衣上,迅速融化,姬泽却恍若未觉。眸子漆黑,转过头来,望向阿顾一眼,似十分专注,又似散漫并不经心。

过了一会儿,姬泽将视线偏了过去,主动开口,“今儿,是我九妹的忌日。”声音低沉。

阿顾“啊”的一声,轻轻惊呼出声。

神宗皇帝九公主为贞顺皇后所出,与姬泽一母同胞,只是很早以前便已去世了。阿顾进宫以后,很少听过关于她的消息。一时有些无措,“对不起,我不知道。”

“这不怪你。”

姬泽挑了挑眉,淡淡道,“阿瑄过世已经有十年。你刚进宫,不知道也是正常。”

“我九妹名唤灵珑,生于建兴六年。因着与八公主年岁相近,从小便被八公主风头压着,并不受父皇重视,她只活了三岁,便在寒冬去了。她去之后,母后也因思女成疾,在第二年入夏的时候没了。后来,母后被追封为皇后,九妹也被封为晋阳公主。”

亭外的雪花下的越发密了,打在姬泽半边肩膀上,渐渐润染一抹白霜。姬泽抬头瞧了瞧漫天的雪色,“阿瑄去的那天,天上也下着这么大的雪。”笑容渐渐转为讽刺,“这些年,太极宫中热热闹闹的。也有不少借着阿瑄的名义要攀上来的,这些人只顾的挣自己的前程,又有哪个会记得故去的晋阳公主的忌辰?”

作者有话要说:女子想要看的懂政治,首先是要吃透史书的。江太妃教给阿顾的第一课历史课,讲的就是皇族姬氏的老祖宗。文王兴周及武王伐纣这一段。

说历史这段因为有小说设定,加了点自己私货,如果有说的大缪的地方,捂脸!轻吧轻吧在评论里说吧。

伯邑考有遗腹子这个说法,并无信史为证。小说家喜欢采用的就是这种野史。

史佚的远古祖先是高辛帝元妃姜嫄生后稷为周始祖,历至文王,文王生皇子伯邑考、伯邑考生佚。西周初年佚任太史令一职,辅佐武王克商,与周、召、太公共辅成王。因当时有以职业为姓氏的做法,就被后人称为史佚。一生为人严正, 《桐叶封臣》里“天子无戏言”的千古名言就出自他口。后人把他作为史官的楷模。

《书诀》/明?丰坊中有一段话:史逸,字孟佚,伯邑考之子,文王之嫡长孙也。按照古人说法,名字中伯为嫡长,孟为庶长之意。因此伯邑考名中带一个伯字,为嫡长子。而史逸,字孟佚,多半是庶出长子。

文王、史逸、和武王姬发的关系,可以打个比方,康熙和雍正以及废太子之子弘皙。弘皙不是废太子嫡子,他是庶子,但是因为废太子乃康熙嫡子,所以他是康熙的嫡孙。所以很多人认为弘皙应该为康熙继承人。雍正继位之后,还有人举着弘皙的名头造反,就是因为弘皙有着康熙嫡孙的名头。

看文中雪都下了好几场了。神熙元年马上就要结束了,新年就要到来了。接下来的情节更精彩哦!

嗯,今天中秋,加个小半更吧!还有小半章奉上。大约要到晚上,今天被召要到奶奶家过节,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家。可能加更不会太早,大家可以看完月亮再来看,总归会在凌晨12点前的,么么哒!

以及姐妹们中秋快乐,要吃月饼哟!

番外子夜四时歌之冬歌(《十二月图》)

2014年

周宫遗址大明宫侧米家村一处荒地中日前出土了一个周朝文物窖。大周历来是史上最强盛最华丽的一个时代,在中华历史上占据重要地位。周朝制造的金银器、瓷器、剔红用具亦是考古界重点研究的项目,本次米家村文物窖现世,考古界十分重视,中央大学的教授卫卿闻讯即刻赶到现场参与考古发掘。

到了米家村,地下文物窖已经被保护起来,几个教授下到其中,收捡其中文物。

一个活泼清亮的女声道,“看起来,确实像是周朝文物。若是世宗朝和纯昭顾皇后生前的用物就好了!”

“知道你是纯昭顾皇后的粉丝,哪有那么好的运气?”旁边的男同学桓亘笑着调侃回答道。

纯昭顾皇后是大周世宗皇帝的皇后。史传这位皇后和世宗一生夫妻恩爱,世宗一代令主,倾情这位皇后。纯昭皇后善书画,在史上知名的女画家。2000年她的一副《苍山负雪图》在西雅图拍卖会上拍卖出了一亿元的高价,由一位美籍华人购得。

这位芳名叫做艾米的夫人在后来的采访中说,她很欣赏纯昭顾皇后,这幅《苍山负雪图》构图流畅,意境深远,确实是不可多得的佳作,具有极高的艺术价值;另一方面,纯昭皇后梦幻一般的爱情故事是不少女子心目中的传奇,她收藏她的《苍山负雪图》,也希望沾一沾纯昭皇后的福气,日后在婚姻、子女之上生活顺遂。

顾柳是一名考古系大二学生,随导师卫卿来到米家村参与当地窖藏文物研究。她是纯昭顾皇后的忠诚粉丝,自幼迷恋顾皇后,上大学之后在各家文学网站看过无数本YY这位皇后人生经历的言情小说。这个时候在米家村窖现场,不免就有点期待能够见到与顾皇后相关的痕迹。

“周朝一共传了二十四帝,谁知道这里头是哪个帝王时代的?”桓亘不以为然笑着道,“再说了,顾皇后虽然野史记载颇多,有着香艳传奇,但留存在世上的文物极少。哪里就让你撞上了?”

顾柳十分不悦,嘟起了粉红色的唇,“我就是说说而已,你至于这么泼我冷水么?”

两个人在藏窖说说笑笑,下头已经进了藏窖的卫卿教授喊道,“顾柳、桓亘,你们两个别在外头闲扯了,赶快进来。”

顾柳吐了吐舌头,应道,“哎!”

考古人员搭起来的梯子一片昏暗,顾柳摸索着下了窖室。抬头打量着这处神秘殿堂,几盏电气灯发出冷冷的光,将窖室方寸之间照耀清楚。这间藏窖已经被清理出来,通了一会空气,但依旧有一股憋闷感。地上每隔一尺八分的地方有一个长条形的架子,残损已经十分严重,一些书版、文卷遍布在窖室地上。

卫卿和一位西安的梅教授合作清理窖室西北角的器物,卫卿从泥土里挖出一个长条形的匣子,扣锁紧锁,她一时之间打不开,怕强行打开伤了匣子本身,且窖室中还有大量周朝文物没有清理出来,便将匣子交给顾柳,“顾柳,你将这个匣子收好了。”

“哎,”顾柳上前一步,接过匣子。

窖室昏暗,几名教授彼此之间交谈,言语之间都有一些兴奋。在这个窖室中发现了很多有价值的东西,一旦公布出去,必将震惊整个史学界。顾柳观察着手中的匣子。匣子带着铁檀色的色泽,用手轻轻在其上叩动,声如磬盘。匣子正面上刻着几个蝇头小字,顾柳对着电气灯仔细辨认,是“冬十二月”四字,虽因着岁月久远而痕迹模糊泛开了,依旧看的出一丝娟秀。

顾柳轻轻拧动匣子上的纽襻,只听得“啪”的一声,纽襻轻轻被推开,一幅书画静静的躺在长条匣子中。窖藏中的文物都是千年前的旧物,匣子里的这幅画卷却不知是怎么保存的,历经了千年时光,竟和新的一般。

顾柳心情激动,小心谨慎的打开了手中的画卷,这幅画卷是绢本,上面绘着一个檐角高翘的斋阁,天空飘着柳絮一般的飞雪,庭前一株红梅正在飞雪中灼艳盛开。斋额上写着“通古斋”三个疏秀的篆字,斋窗前坐着一对男女,男子一身玄裳,女子身子柔软,半抱坐在男子怀中。男子手中捧着一个青瓷莲花瓣碗,一手将盛满食物的调羹递在女子唇前。画上右角钦着一个紫红色的印章,用篆体花字刻写着“娴云”二字。

顾柳沉浸在这幅古朴秀雅的画作中,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急急喊道,“卫老师。”

“怎么了?”卫卿放下手中的一套金银茶具走过来,看见顾柳手中的画,有一些惊喜。“哟,你把那匣子打开了?”

“老师,这幅画重要不重要呀?”顾柳问道。

卫卿将画上下提握在手中观看,笑着道,“这幅画画师画技不错,保存品相完好,若是在其他地方出土出来,也算是珍贵的了。只是今天米家村窖藏的文物太过丰盛,这幅画论起来就不算什么了。”

考古队的工作依旧热火朝天,卫卿也没有特意在意这幅画,将《冬夜同食图》交到顾柳手中,“我继续过去忙了,这幅画你先做点初步书画保护工作,待会儿上去再仔细研究。”

从米家村窖回来已经有小半个月,所有收检研究的文物也已经上交到上头,顾柳依旧惦记着那幅图,平日里有些心不在焉。

那幅《冬夜同食图》线条柔美,画中的一对男女虽然画形不大,但画师用了繁复的线条落描,绘出男子俊秀的外形和女子柔美神情,神韵生动。

《中国女子画史》中记载,纯昭顾皇后号闲云居士,善作山水画,细笔极工,一手莼菜描和铁线描更是出神入化。有在书画史中素有“山水若有情也!”的赞誉!生平共做七十二幅画卷,除早年一些不成熟的画作外,其余作品十分有名。

这幅不知名的《冬夜同食图》与顾皇后的画作有不少共通特点。这张画作上落章却是“娴云”,比顾皇后的闲云居士只多了一个“女”字。这二者之间,是否有一些联系巧合?

“顾柳,”卫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卫卿将一本文物图集放在一旁,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顾柳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卫老师,没什么?”

“卫老师,”顾柳想了想,凑到卫卿身边,小声问道,“你觉得,那幅《同食图》有没有可能是顾皇后亲笔所画?”

“怎么可能?”卫卿十分惊讶,转头从上到下看了顾柳一眼,“你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顾皇后乃是中国闺阁画史的一个重要人物。她一生并不高产,又因为是高高在上的皇后,一生的七十二幅画作每一幅画都在史文中记载下来,咱们从来没有听说过其中有这么一副《冬夜同食图》,可见这幅《冬夜同食图》并非顾皇后所作。再说了,”顿了顿,

“通过C元素法粗粗测定,这幅《同食图》大约是周朝末年熹宗时代的作品,作画手法与顾皇后有一脉相承之处。众所周知,顾皇后善画山水风景画,于人物画上名声并不显。顾皇后因着身份的缘故有周一朝都是被高高捧起的,这一幅画怕是某位宫廷画师摩仿顾皇后的作品所作。”

“我只是觉得,”顾柳的想法被卫卿否认,很有一些怏怏,“有这个可能罢了!我觉得这幅《冬夜同食图》不错呀,和顾皇后传世的画作相比也差不了什么。”

卫卿推了推鼻梁上的细框眼镜,微微一笑,“你的眼光不错。其实论起来,这幅《冬夜公同食图》与顾皇后的画作一脉相承,却比顾皇后传世作品笔触更成熟,也有着更充沛传神的情感。这位不知名的仿家本身画技其实比顾皇后还要高一筹,只是顾皇后是世宗皇帝的爱人,是一代皇后,所以她成了享誉中外的闺阁画家,而这名仿者不过是一名不知名的宫廷画师罢了!”

午后的京城天空分外的蓝,顾柳一边不经心的吃着盒饭一边惦记着那幅《同食图》。

虽然卫教授的推断有理有据,似乎没有什么错漏的地方。但是顾柳不知道为什么,心中依旧认为那幅《同食图》是顾皇后的真笔。

顾皇后虽然最擅长的是山水画,但并不是说,她的人物画便画的不好了。顾柳曾经见过顾皇后的《鱼篮观音图》的摹本,画本中的观音线条柔和,气韵生动,鱼篮观音仿佛有一种圣洁的气质,让人忍不住膜拜。

“阿柳,你走火入魔了吧!”桓亘忍不住怀疑道,“卫教授都说了C元素检测法测出那幅图的年代是周朝末帝熹宗年代。顾皇后是世宗朝人,和周熹宗时代隔了三百多年,那幅《同食图》怎么可能会是顾皇后的亲笔?”

“我这么说不是没有推断可能的!”顾柳伸出叉子,在桓亘面前桌子上比划道,“顾皇后可是皇后之尊,那幅图若真是宫廷画师的仿作,哪个宫廷画师敢犬娴云’的字号?再说已经出土的室中文物八成半证明是宣宗朝之物,历代宫廷都习惯把从前时代的档案文书放在一处,如何室中只有这一幅画是熹宗朝的呢?”

“你说的也有一点道理。”桓亘怔了怔道。

“是吧?”顾柳得到桓亘肯定,登时精神一振,更加热情道,“至于画作年代问题,我猜是装着画的那个匣子的原因。考古专家到现在都没有检测出那个匣子的材料。那个匣子非金非玉,质感奇特,也许这匣子具有神奇的保存效果,物体放在其中会减缓C元素衰减的速率,因此放在里头保藏的画测出来的年代较实际年代晚了这些年。”

“阿柳,你这简直是异想天开了!”桓亘听到这儿,忍不住嗤笑,“若那匣子有那么神奇的效果,说不定咱们教授能拿诺贝尔奖了。”

“这世上连生物都可能□□了,有一种材料有着神奇的效用,又有什么了不起的?”顾柳耸了耸肩道。

事实上,对于纯昭顾皇后的迷恋,让顾柳对于自己的这个推论颇为坚持。有一种奇怪但切实存在的直觉,让她相信,这幅《同食图》却是为顾皇后亲手所做,关于这幅图尚有些其余猜测,顾柳只储存在自己心中,没有给任何人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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