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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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他们没有高贵的身世,没有富裕的家庭,甚至没有美貌的容颜,他们每日里需要辛勤劳作在能在日下西山后吃一顿安稳的晚饭,他们偶尔喜爱些什么却总要想着家中还有嗷嗷待哺的弟妹而忍痛割爱。但是他们活的足够坦然,他们有蓬勃的朝气,并享受着那种汗水流过额头的酣畅的青春,最重要的是,若他们有了心上人,可以大声的说爱。

承认吧,张嫣,你就是个胆小鬼。

她拾起落在脚下的团扇,齐纨所制扇面之上,鹦哥在笼中上下跳跃,一双漆黑如豆的眼眸,似乎在专注的望着她。

前年她将亲手做的团扇寄给张偕,张偕绘了扇面后,又寄回给她。

她曾问他,“为什么想要画这只笼中鸟呢?”

张偕的回信,诉说了一些别的事情,却对她的这个问题避而不答。

后来,她隐约明白了,这只笼中鸟,是张偕画的他自己。他笔下的笼子,是那个在俗世中自己应该做到的自己,而被钢铁牢笼紧紧困住的那只鸟儿,是那个深心里想一飞冲天而不得的自己。

世人最大的不幸在于,这两个自己,通常都是矛盾的。

而她现在,看着这把团扇,觉得自己也是那只被困在笼中欲展翅高飞而不得的鸟儿。

每个人都有着一只笼中鸟。

对张偕而言,他的笼中鸟,是那个惊采绝艳却屈居于长兄之下不得不尽敛才华的自己。对她而言,她的笼中鸟,是那个明明想爱却连爱的资格都没有的自己。她的铁笼子,是这俗世里的种种道德伦理人心,铁笼子里关的那只鸟,是她自己,和她的一颗真心。

她一直在告诫自己,不可以靠近那个少年,不可以爱上那个少年。在今天之前,她一直以为自己做到了,其实不是,她只是,只是连自己都瞒过了。她的笼子关起了她的鸟儿,于是她只看见寒森森的笼子,看不见里面那个看着天空望眼欲穿思念飞翔滋味的鸟儿。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只笼中鸟。不管那鸟的品种美丑善恶,它们想飞的渴望都是一样的。当她将告诫的钢铁打造成一顶笼子的时候,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她的鸟儿正在透过笼子的缝隙打量着那个少年,评估着,亲昵着。人心总是这样,越不让做的,越要做,到不能回头的时候,也就沧桑了。她以为她的笼子坚不可摧,却不知道,只要一个契机,它就会倾败如土。于是那个本能道德的自己察觉到危机,所以蒙着眼睛躲回了宣平,不去看不去听不去想一切从长安来的消息,将自己从早到晚的忙的团团转,只为了不要有机会去想一想真正的自己。却不妨在这里邂逅了这首《摽有梅》。

这是一首少女们勇敢追求心中所爱的情歌。

它伸出手指轻轻一碰,于是她心中的堡垒就坍塌了。她的心笼破了,困在笼中的鸟儿仰天叫了一声,展开翅膀飞了出来,姿态优美,飞的很高。

她再也关不回它了。

只要一个低首,她就能够想起他的样子。

只要一首情歌,她就能看见自己的真心。

可看到自己的真心之后呢?

我们该怎么办?刘盈。

怎么能不爱他,那个温柔善良体贴的少年。

她想起惠帝元年的初夏,她一人独行,在新丰街头惊了马,不小心撞到了一个无赖,被纠缠的很束手,玄衣青年从食肆之上急急的赶下来,只为了查看她是否安好。

每个少女心中都有一个骑士的梦想。我在生命中正确的时刻正确的地点等来了我的少年,他却不是我的正确的那个人。

张嫣忽然忆起很多年前,下着流星雨的夜晚,她和罗蜜坐在天台之上,说起对日后另一半的梦想,罗蜜说她想要嫁一个英雄,迎风肆意战无不胜无所不能。说这话的时候她的唇角上翘,流星划过天际,映衬的她的眼眸晶亮如星辰。

那一夜,她也曾对划满流星的夜空虔诚的许过愿望。

我才不要英雄。

英雄表面上是光鲜的,可正因为如此,他就没有多少精力分给那个他真正爱着的人。我想要的男子,他要俊朗但不必太俊朗,聪慧但不必太聪慧,善良但不至于愚善,温柔但不至于女气,体贴但不至于婆婆妈妈,但最重要的是,他要对我好。

当每一个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其他的事物,独他一个人还记得我,我是他心中不需要最重但很重无可替代的存在。

不求无价宝,不求英雄郎,愿得一心人,白头也不离。

我好容易等到了我的男子,他却不是世俗意义上可以和我在一起的人。我只好告诫自己,远远的离开他。可是却在离开他之后想念。那个长乐宫冬日的午后,她哭的涕泪模糊的时候,抬起头来第一眼看到他。仿佛光着身子降生在这个世界的雏鸟,将第一个待自己好的人看成了心理意义上的依赖。在这个没有莞尔的世界里,他就成了她最重要的人。

所以,她无法真正的远离他。

一直都没有办法。

她以为她哭的天昏地暗,事实上不过是小声啜泣,无人能听。几棵梅子树外,少年采梅男女们嬉笑打闹,更多男子开始唱歌,声音嘶哑称不上动听,却含着一种淳朴的情思:“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游哉,辗转反侧。”

犹记得,那一年,暮春时光。我们去渭水河边踏青。无数的青年男女用桃儿李儿掷着心仪的异性,你与陈瑚也相互投掷瓜果。

而我坐在河岸,看着春光明媚的河岸,和河岸上无数嬉戏的男女,想这真是一个很好的年代,忽然之间头上一疼,却是你错手,将一颗李儿砸到我头上了。

我又羞又恼,不依不饶,你只好放下瑚姐姐来哄我。许诺了我无数的糖炒栗子,和桂花糕。

那时节,春光正好,你正年少。

“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缘分搭台,我穿好戏衣,与你共演一出戏,入戏入的深了,竟也仿佛分不出身在戏里戏外。我不是你想要的淑女,也做不成你的淑女。所以刘盈,我们该怎么办?你能不能告诉我,我们该怎么办呢?

少年们的歌声渐渐整齐起来,对着少女吐露心中热烈的爱意,隔着数株梅树,他们无法知道,有一个少女哭的天昏地暗。

第88章 忧沁

梅林一行匆匆而散,在侯府门前下车,张嫣忽急急唤荼蘼,“前些年我从长安带回来的衣裳,如今置在府中何处?”

“旧衣?”荼蘼微微茫然,“长娘子这些年渐渐大了,从前的衣裳早就不能穿了。不过倒也没有丢弃,应该都放在兰院后边小配房中。”

她点点头,穿过内院角门,也不回居房,疾步走到后院配房之前,一拉之下门扇依旧紧闭,这才看见上面扣着的铜锁。

解忧忙找张管家要来了钥匙,上前开锁。

张嫣站在门前顿了一顿,这才推开门。

小小的配房之中光线昏暗,箱笼俨然,有一种尘封的味道。乍一扑面,呛的她咳了几声。她从小到大曾经使用过的衣裳,旧物,摆设,便都被收在这儿,无一遗漏。

她打开离自己最近的一个箱子,翻索其中自己的旧衣,片刻无一所获,便烦躁的砰的一声合上箱盖,再开另一个箱子。

“娘子。”解忧问道,“您这是要找什么?不妨说出来,我和荼蘼一块帮你找。”

“不要。”她忍了泪意,摇头道,“我自己找就好。”

然而翻遍了所有的箱笼,她还是没有找到自己想找的东西,不由得又是惶惑又是惊急,回头问道,“荼蘼,我的那个香囊呢?”

荼蘼惊的一跳,茫然问道,“哪个?”

她抽了抽鼻子,“就是我们在长乐宫的时候,皇帝舅舅送我的那个香囊。我明明记得我把它放到箱奁里去了,怎么就是找不到?”

“哦,那个啊。”荼蘼恍然。

“我想着那是太子所赠,不是寻常旧物,便特意拣出。”少女寝居之处,荼蘼踩在杌子上,从柜顶取出一个绛红漆匣,拉开道,“娘子平日里并不太在意这些小物什,所以一直没看见,可不是这个?”

张嫣怔怔的取出匣中的香囊。

经年不见天日,盛香囊的锦袋已经放成了一种陈旧的颜色。她将小巧金银镂空香囊放在鼻尖轻嗅,香囊轻飘飘的,其间杜若香草早已消成齑粉,唯余若有若无的一段香,似乎还残存在眉间心上。

我出东门游,邂逅承清尘。思君即幽房,侍寝执衣巾。时无桑中契,迫此路侧人。我既媚君姿,君亦悦我颜。何以致拳拳?绾臂双金环。何以道殷勤?约指一双银。何以致区区?耳中双明珠。何以致叩叩?香囊系肘后。

如果她早知道香囊所代表的含义,当年,她一定不会随意的开口向他索要。

他大约也曾微微为难,只是不愿意拂逆自己任性,于是勉为其难。

而如今,她却借着他曾送给她的小小香囊,怀念着他们之间的情谊。

张嫣难过的转过脸去,吩咐道,“荼蘼,解忧——你们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仿佛所有的精力都在一刹那消磨任尽,张嫣一下子就消沉起来,胃口也直线下滑。不过数日,便见消瘦。

鲁元不放心道,“你前些日子太过精神,现在又太过低迷,怎么这么极端啊。”

“阿娘。”张嫣怏怏的在床上靠着,笑着安慰道,“你不要担心我,我没事的。”

“我怎么能不担心呢。”鲁元叹道,“阿嫣你不能就这么闷在屋子里,还是出去走走吧。你不是同孙家的四丫头要好么?去她家看看吧。”

虽然并不想走动,但张嫣也不想违逆母亲的意思,无可无不可的带着荼蘼出来,站在孙家门前。

一阵夏风吹过,张嫣抱了抱肘。

“娘子你没事吧?”荼蘼忧心道,“这天都五月底了,怎么你还会觉得冷?”

张嫣柔声道,“大概是刚从车子上下来吧。”

说话间孙寤从府中迎出,笑道,“你怎么忽然来了?”

“怎么不欢迎么?”她笑着随之入府。

“怎么会?”

二年余不曾踏足,孙寤的寝房还是如当初一般摆设,焚着淡淡的茅香,香气清甜不腻,榻前案上置着一把琴,琴弦已张。

“你刚刚在弹琴么?”张嫣拨弄两声琴弦,好奇问道。

“是啊。”孙寤微笑,吩咐晓暮沏茶送来。

“记得前些次你到我家,说过你最近习了几首新曲,好不好弹给我听听?”

“敢不承命。”孙寤颔首应了,坐在琴前,闭目想了一想,铮铮弹了起来。她的琴声中正幽微,中有峭折万般变化,脉脉一线情思。张嫣喝了口茶,侧耳倾听,笑道,“思服弹的是少女情怀呢。”

“是啊。”孙寤停琴一笑,“曲子叫《女思》。”

少女思春,倒是极贴合她现在的心思,张嫣含着口茶,淡淡想,简直有些怀疑孙寤是否猜到她隐秘的心事。

不会吧。纵然是她自己,也是前些日子才看清呢。

“这曲子倒奇。”她想了想,道,“我从来没听过,你从何方习来的?”

“年里宣平来了个琴师,父亲为我延请他为师,他却倨傲不肯前来。后来到底来了,我觉得他倒是很有些本事的,譬如这样的曲子,他就自写了不少。”

“阿嫣,你去长安之后,还在习琴么?”

“那倒没有了。”张嫣摇头,“长安事情纷繁,朋友也很多,我分了心思,很少再碰琴了。不过今天听了你的琴又有些后悔,现在你的琴艺可比我要好多了。”

孙寤自矜微笑。

张嫣不知怎的忽然想起吕未,吕家的九娘子。长安百姓都认定将来要嫁给刘盈当大汉皇后的女子,却毅然抛下满身繁华,无上尊荣,跟一个琴师私奔。

她虽与孤傲无尘的吕未并无深交,却能想象她的自矜她的高傲,这样一个女子肯为了一介琴师做出私奔这种事情,想来那个琴师让她无法自持吧。

这也是一种少女情怀,如诗如画的少女情怀。

张嫣忽然很想见一见那个有天下第一琴声名的贺臻,可惜他和吕未已经天涯远走,踪迹不知。

“思服。”她放下手中茶,道,“带我见一见你家的琴师好不好?”

“这——”孙寤有些迟疑。

“好不好么。”她摇着孙寤的手臂。

“好吧。”孙寤下定决心,答道,“你跟我来。”

她起身,穿出楼阁,从角门进了后院,再行过一道长廊,就见一片青翠竹林,竹林中有一间竹屋。孙寤走到竹屋之前,叩响门扉,“师傅,思服求见。”

“你还过来做什么?”屋中传来一声哐啷声,似乎是将什么东西砸到地上,青年男子尖刻的声音斥道,“教导你之前,我就跟你说过,琴之一道,需虔诚相待。什么阿猫阿狗来访,你都可以推下琴去接待,那你还学什么琴?”

孙寤很是尴尬,转首轻声道,“阿嫣你别见怪,梅师傅脾气不大好。”

“没关系。”张嫣连忙道,也有些尴尬,“思服。”她唤道。

“嗯?”孙寤回过头来。

“哦没什么。”

孙寤浅浅一笑,又继续叩门道,“师傅,弟子带了一个人来拜见师傅。”

室中传来竹竿敲地的声音,不一会儿,两扇竹制门扉被哗的一声拉开。开门的是个青年男子,二十多岁年纪,面容并不十分英俊,但气质很是清朗。

“进来吧。”他硬邦邦道,复又摸索着竹竿到主榻上坐下。

张嫣觑了觑他手中的竹竿,又看向孙寤,孙寤向她颔首。两个人携手在下首坐下。

“梅师傅安好。”张嫣低首为礼。

“我才受不起你的礼。”梅萦侧身避过,作色道,“我的屋子,只让爱琴之人进来。任你身份贵重如何,若没有一颗琴心,只会污了我的屋子。”

张嫣扑哧一笑,不知为何,竟觉上首坐着的青年男子虽年纪比自己大很多岁,却有着一种男孩子的可爱。“那先生为什么开门让我进来呢?”

“因为我想当面告诉你,我有多么厌恶你这种人。”

张嫣也不恼,悠然道,“先生如何知道我是哪种人?”

梅萦“望”向她,“你会弹琴么?”

“会一些。”

他指了指屋子右角琴架,“那里有数把琴,你挑一把,弹几声听听。”

张嫣走到琴架之前,果然见各格琴台被擦的干净铮亮,分别置着一把各有特色的琴。她第一眼就看中了最上面一格的古琴,它被漆成一种沉稳厚重的黑色,形制轮廓清新可爱。张嫣小心的取下它,抱到案前。

“弹吧。”梅萦淡淡道。

张嫣咬了咬唇,自家的事自家知道,对于琴之一道,天分她是有的,但在练习上却堪称疏忽,只得几首自己非常喜欢的曲子练的顺手,便挑了一首《流泉》弹了出来。

梅萦侧耳听了一会儿后面上神情便缓和下来,待张嫣停了琴,他才不甘不愿的赞道,“你的灵性还不错,曲子虽一般,但胜在流畅而富有跳跃变化情感。”

张嫣得意的昂了昂下颔。

梅萦脸一黑,复又出言打击,“但是基本功很烂,比初学者好不了多少。”

“你是否愿意拜在我门下学琴?”他正色问道,“凭你的悟性,若肯下苦功夫,不过两三年,就可窥一流境界。假以时日,便是与贺臻并驾齐驱亦不是没有可能。”

张嫣微笑着推开琴婉拒道,“多谢师傅青睐,但我是个惫懒性子,爱听琴,爱赏琴,却静不下心思来学琴。不要说两三年,弹一阵子就耐不住性子了。只得辜负梅师傅的厚爱了。”

梅萦被她驳了,很是不悦,强做起面子来,哼道,“不乐意就算了,你当我稀罕么?”他指了指孙寤,“像我这个徒儿的悟性就比你好,她拜师之前弹的那首《忧沁》就极有灵性。不过。”他微有疑惑道,“这之后虽学的勤,却再也看不到这种灵光了。”

哐当一声,张嫣手中的茶盅险些捧不住,落在了案上。她惊疑不定的转首看着孙寤,孙寤侧颊的肌肤泛起一阵浅红,勉强撑住了表情,纹丝不动。

从竹屋出来的时候荼蘼迎过来笑道,“娘子出来走走是不是精神头要好些——”说话间孙寤擦着她的肩头而过,停都不停半步,急急的向正院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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