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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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偕,孤素日读兵书,也知道,行军打仗,讲究的是一个士气。孤若避走,则我军士气尽丧。叛军却是破釜沉舟,一路追击下来,只怕未到边城,已是死伤过半。”他将手牢牢按在腰间剑上,仿佛听见金戈之声,“不若留在此处,好好交战一场,胜负还在未知之数。”

哪个少年心中没有一丝半毫血气?张偕沉默半响,一时心头闪过种种计较可能,最终却霍然抬头,“诺。”

“就依殿下,可是殿下要答应臣,一定要保自身安好。”

“那是当然。”刘盈清朗的笑声,“孤还想看着英布老儿束手就擒呢。”

“淮河烽火。”

偌大的边城在静夜中森森峙立,淮河烽火的消息传到宴饮方酣的守将耳中,惊落了手中杯盏。急急冲向城头看远处中军大营孤烟烽火,神情凝重,“太子中军帐。——若是太子出了事,这天下,——还不得翻过来。”

“淮河烽火。”

带着五千人马刚刚踏上淮南领土的舞阳侯樊哙在马上回过头来,倒抽了一口冷气,面色煞白。

“悔不该俺老樊贪战,临行前皇后千叮万嘱将太子安危与吕氏一族交托于我,若是,若是太子有个万一,不必别人,我都得自个跳进这淮河了结了自己。”

“淮河烽火。”

在六安城下鏖战的太尉周勃赫然皱起了眉,瞪着眼前摇坠欲下的城池,咬牙切齿。

眼看,这六安城就要攻下来了,却偏偏出了这一出。

“退。”周勃扬手果断道。

“太尉。”左右从官不甘心道,“再给我一个时辰,不,只要半个时辰,这六安城就可以打下来了啊。”

“你懂什么呀?”周勃发狠吼道,“只要中军没事,这淮南六郡就放在这里,又不会动,终有一日会成我汉军囊中物。但若太子为英布所擒。”

他苍凉道,“我周勃这半生功业,也许就尽数赔在这场战里头啦。”

“回军。”

淮南烽火从淮河南岸传递出去,经一处处烽火台,从战场传到了帝都长安。闻此消息,鲁元长公主当即昏倒不能起身,便是半生杀伐的吕皇后,一刹那间,也是手抖的连杯盏都拿不住。

“盈儿。”

吕雉合掌祈求苍天,“我吕雉半生艰苦,从未求过天。但如今,我求你,将我的盈儿还回来。为此,我情愿——”坚毅的颊上,一行苍凉清泪滚滚落下。

一片乌云飘过,遮住清冷月光。东方已经现出些许鱼肚白,天上还挂着几颗星子,闪着微弱的光。

——在一般人睡的最熟的时候,已见得轮廓的淮南军停步在汉军营外,千余人只有革鞜一声轻整落声。

在极近的距离外,主帐中不过点着几盏灯火,不是特别森严,也不是特别懈怠。

蓦听得营帐中传来咚咚三声战鼓,顷刻间,汉军杀伐震天,无数箭矢从营中射出。竟是汉军先发动的袭击。

百二十步开外,弓箭沾身已是无力,除了射到面目臂膀之上,并无太大损伤。淮南叛军变生肘腋,不愧为天下精兵,不慌不乱,迎着箭雨而上,金属铠甲泛着泠泠的光,其中一员将领装束的军官挥刀指向营帐道,“淮南的好男儿们,冲进去。我们要在汉朝援军赶来之前,生擒小儿刘盈。”

只要擒获汉太子,一时间,汉军就不得不退避三舍。

这场战争,本来就是汉军和淮南叛军的时间争夺之战。开战之前,双方就都已明白清楚。

淮南军发了一声喊,拔出剑戈冲入汉营,百步之中,有十数人为箭矢所中倒下,余人却连眼睛都不肯眨一下,踏着同伴的尸身继续冲锋,悍不畏死的气势令人胆寒。叛军冲到十步开外,汉军弓箭手忽然急速蹲下,二百弩手立时替上来。

四石强弩张处,十步可贯甲胄。这一轮攻击比适才弓箭攻击要强悍的多,叛军措不及防,迎面就有数十人中了头面倒下。

淮南军训练有素,两翼忽然张开,将弩手俱包围在其中,天光尚暗,弩手乍然间见不到目标,转瞬间就被践踏,数百弓弩手瞬间就消弭战斗力,死伤惨重。指挥作战的汉都尉郦疥却眼都不眨,挥手扬声命道,“矛手,戈手上前,钺手,斧手预备,务要阻止叛军再进辕门一步。”

矛戈是长兵器,可以在敌方游离于己身的时候攻击敌手,所以在敌方攻破弓弩防线之时,一般先以矛戈手迎敌。而这一千叛军所携兵器俱是铁剑,乃是近身肉搏的兵器,可见这一千淮南军本就是存了拼死之心来的。

两军顿时交接,一时间血肉横飞,死伤惨重。

可是,郦疥拔出腰中剑,你淮南军有拼死战斗之心,我汉军就没有么?

面前,叛军付出了百余人的伤亡,终于冲到了与汉军对面之处。

到了此时,什么战略战术都不重要,只能够用最原始的法子,强悍的厮杀着对方的生命,哪一方先倒下,另一方就是胜者,从同伴的鲜血里站出来的,惨淡的胜者。

汉军在营中匆匆布置了三道防线,第一道是即是数名北军都尉指挥的营辕门处,领一千八百名北军守卫;第二道在大营中心工事,由樊伉领一千北地上郡之军,并营中内勤人等守卫;最后一道在大营之后山岗,为汉太子刘盈亲自领精兵,侍卫死守。

山岗之上,刘盈斟了一杯酒,递到樊伉手中,黯然道,“本来舞阳侯将表兄你留在我中军之中,是为了确保你平安的,却不料要表兄你亲自与敌军接锋。”

“没事。”樊伉一口饮尽杯酒,将酒爵掷出,远远的一声声响,“男子汉何惧于马革裹尸?只是若我有个三长两短,却苦了蕊儿。”

他与曹参之女曹蕊自幼一同长大,情分非比寻常,在来到淮南之前刚刚成婚。

彼此静默了一会儿,樊伉用衣袖抹过酒渍,坦荡道,“若伉此去有不测,还望太子他日多多照顾我妻。”

待见了刘盈重重颔首后,带领人马头也不回的下山岗而去。

充斥耳的厮杀声从前营传来,山岗之上,玄色大汉节旗在晨风中烈烈飘展,张偕侧耳倾听,悠然笑问好友,“殿下,你怕么?”

他本意是为刘盈壮一壮胆,却没有听见刘盈的应答。

他诧异回头,见节旗旗干深深的扎在泥土之中,旌旗之下重牙流缀,甲胄戎装少年手扶旗干,面色奇异,眸色深远,似在悠远的回忆着什么心事。

晨光明灭,少年的面色也明灭,在这大军逼近,生死攸关的时候,身为数千汉军以死捍卫的那个人,竟在贯耳的杀伐之声中,远远的想起自己的心事?

第44章 鏖战(下)

很久很久以前,刘盈也曾在很近的距离里,听见这样的战阵厮杀之声。

真的很久很久了。

那是十年之前。

十年之前,乱军之中。

那一年,他才六岁,还不是大汉的太子,只是汉王的儿子。那一年,楚汉大战,汉军溃退,汉王携麾下将领夏侯婴逃逸,而楚军派人来丰沛抓汉王的家眷。

阿姐拉着他在原野里奔跑,他不住的回头,想不通为什么昨儿个还好好的,今天就得离开家,大道上时不时经过车马,他们得注意着不要为人所见。他找不到祖父,也找不到阿母。

丰沛乡间自给自得的小天地一夕之间被楚汉的铁骑踏破,六岁的年纪其实太小,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能做。遇到阿父的时候他和阿姐狂喜起来,彻底松了口气,想着:这下好了。

无论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阿父会保护他们。

一轮红灿灿的太阳从东方升起,光热鉴人,不惧人间是非。

“报。”传令兵悠长的声音从山岗东面传来,单膝跪地抬起头来,满脸的血污和身后的太阳相同色泽,“叛军攻势凶猛,郦校尉他们挡不住,渐渐退到了樊小将军那里。”

“嗯。”他轻轻的应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旁边,张偕问道,“两方伤亡如何?”

“叛军骁勇,悍不畏死,郦校尉他们拼死抵抗,双方都死伤惨重。不过。”年少的传令兵声音振奋了一下,“樊小将军用大黄弩射杀了几个最凶猛的叛军,我军士气大涨。”

“嗯。”

他其实,对阿父没有什么印象。

他出生不久后阿父就兴兵反秦,一直在外奔走。年来都不着家一趟。他的印象中,更多的见的是阿母微皱的眉眼,和操劳双手上的茧子。

人人都说,汉王是大大的英雄。

但为什么英雄的妻儿要在家乡操劳等候?

楚军的追兵马蹄声越来越近了,夏侯叔叔拼尽了全力催赶着车马奔跑。马儿已经累了,它拖着太多的人,它实在跑不快。

阿父的眸光在夏侯叔叔,阿姐,和自己身上逡巡犹疑。破敝的轩车之中,阿姐抱着自己的手一直在发抖,他扬起头,不懂阿父眸光的意思,可是孩子的本能告诉自己,那会是一种对自己残忍的决断。

阿父笑着对他道,“盈儿乖,你和姐姐在这儿等着,等阿父脱了追兵,就回来接你们。”他面上在笑,一片慈祥和乐,可是推着自己的双手有着不容拒绝的力度。

“咚,咚,咚…”

太阳升到群山山头,一束阳光透过树梢照耀下来,玄色的旌旗在风中招展,云天开阔。

“咚咚,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咚…”一声声急促的战鼓由远及近传来,与心跳的频率融合在一起,到最后,响若雷鸣。

“叛军就要杀过来了。”不知名的军士喊了一声。

他仿佛可以听见,十里,百里之外,汉室援军奔马在大道之上踏起的马蹄之声。

摔下车的时侯,没有人知道,在那一刹那,他是怎样的惊骇欲绝。

夏侯叔叔将他又抱上车去,阿父又推他下车来。最后阿父瞪大了眼睛发火,“再这么下去,我们都得被追兵追上。”

所以你就选择抛下儿子,对么?

六岁的时候,他的天地被楚军铁骑踏破。他曾寄望阿父为他补起这片天,可是,阿父做不到。

后来,阿父立他为太子,父慈子孝,阿母归来,阿姐出嫁。

一切看起来都和乐融融的好了。

他也渐渐忘记了,当年那驾蓬荜马车之上,阿父推他下车那一刻的惊骇。

风声静止,他可闻见空气中血腥之气,杀伐不绝于耳。

“咚咚咚”鼓声如密雨点一样的响起来。身边的侍卫拔出剑,神色谨慎戒备。

振聋发聩的鼓声强敲破了盖在记忆上的那层纱,这才窥见了,心上斑驳狰狞的伤痕。

这些年,他不去看,不去想,可是他知道,伤痕在纱布遮掩之下腐烂,灌脓,渐渐绵延成了一种病。

日在东天,约是巳半。

一个,两个…三个——

淮南叛军玄色的盔甲出现在山岗之下。

千余淮南叛军,付出了八成伤亡的代价,终将这一百八十二名同伴,送到了这山岗之下,自己面前。

“投石。”刘盈肃声道。

大块大块的羊头石从山岗之上滚下去,瞬间砸死了数人。而淮南叛军的气势亦不得不缓上一缓。

他刷的一声抽出腰中剑,刷的一声出鞘声清脆,“擂鼓。”

鼓声在离自己最近的地方咚咚的擂起来了。八百精兵已经为山下的杀伐之声激红了眼睛。在那片地方,数千的汉军为了拖延山岗之上鼓声的响起,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他们都回不去了。

“锵。”第一声双剑格挡之声。

“嗤。”第一声剑锋递进对方胸膛的声音。

鲜血溅在脸上,身上,刘盈来不及伸手抹去,他挥剑,斩断冲到面前的一个淮南军的胳膊,干净利落。

他是大汉太子,但他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少爷。

经过那一年刀兵之祸,这些年,他一直督促着自己练习骑射刀兵之事。只为了若再遭逢当日之事,不再只会瑟瑟发抖,求取别人庇护。

于是每日清晨早起练习剑术。

如果连自己的阿父都无法靠住,在最绝望的境地里,还能够依靠谁呢?

这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个夏侯婴。

茕阳道上之事,是他此生的一道伤,就算亲手杀敌,也无法愈合。

汉军与淮南军激战起来,淮南叛军游弋着自己的目光,判断着哪一个才是大汉太子。山岗之上,层层汉军侍卫将刘盈,张偕,许襄围护起来,誓死血战。

“就是他了。”忽有一人指着大汉节旗之下白色鱼鳞甲的少年道,“文里文气,连剑都拿不动,一定是汉廷的小白脸太子。”

于是一百余淮南叛军都尽力向白胄少年冲杀而去,一时间,少年的面色煞白,然而摸了摸腰间,很快的又平静下来,面容之间充满了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血意。

“喂。”刘盈又是惊骇又是好笑,哭笑不得的喊了一声,却被张偕一把握住手,掐了一掐。

“还不快去保护太子。”张偕嘶声喊道,指着汉旗之下的白胄少年。

众侍卫会意,俱都涌向汉旗之下,只是有意无意里还是偏着刘盈这边。淮南军奋起余勇,一次又一次的发起进攻,丢下一具具尸体,却一次又一次的被汉军挡了回去。双方的鲜血流出来,浸染了整片山岗上的草地。

太阳将近中天,时日已近午。

有无数次剑刃砍向于他,总被斜刺里的剑锋格过。他已经不知道杀了多少人,山岗之上,尸身堆成地毯,汉淮双方在这地毯之上继续不死不休的纠缠。

忽然,面前一个素日相熟的侍卫面露惊骇之色,大喊一声“殿下”,扑过来一把推开他。

刘盈尚未明白发生何事,只听耳边弓弩呜呜划破空气之声,擦过自己的颊,射入这名侍卫额头。

鲜血混着脑浆流下来,侍卫缓缓倒下。

落日长河之下,被推下车的孩子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一步步的向父亲走去。

刘盈无暇去扶侍卫,转身举剑,用尽全身力气格住厚重的剑锋。

从哪里跌倒,就要从哪里爬起来,爬起来之后,拍拍跌疼的伤,昂首继续前行。

而就在这一个转身间,他一个大跨步,从六岁跨到十六岁。

惊魂甫定。

“太子殿下。”来人觑了眼旌旗之下的另一个少年,笑声浑厚,身披玄色铠甲,满面虬髯,英姿焕发,“算盘打的倒好,只是大约没有料到老夫会亲自前来吧。”

刘盈只觉得虎口一沉,双手发麻,不由得退后一步,卸去剑势,抬眉笑道,“怎么会呢?英伯伯,小侄正候你大驾。”

淮南军甲天下,军中最善战的大将是谁?

是英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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