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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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先生的事,实在不行,我去找裴子清就是。”元瑾告诉闻玉,“你回去好好歇息吧。”

虽然这么说,但元瑾还是觉得有点棘手。

可千万不能让人发现,徐先生和先帝的谕旨有关系。

第51章

薛元珍未着妆,面色很是憔悴。

周氏面对她坐着,拉着女儿的手叹了口气:“魏永侯家既不愿意,咱也别贴那冷脸。你如此样貌,又是定国公府小姐了,不愁没人娶。”

薛元珍却说:“可是这样叫旁人看了笑话,我如何甘心!那日分明就是徐家姐妹捣的鬼,她妹妹也是喜欢魏永侯爷的。可是我跟老夫人说了,她却让我放过算了。”

周氏心想女儿怎的看不穿。

当日之事已经死无对证,老夫人怎么可能为了她,去得罪徐家的人。

“你收整收整,别在想这事了。再这般自怨自艾下去,老夫人也要不喜欢你了!”周氏道,“薛元瑾眼看便要嫁给靖王殿下了,不想这小妮子竟有这般造化,你讨好她一些,日后少不了有好处。”

周氏想起这事,也是心中羡慕眼红。

她听说,薛元瑾在山西时,就在寺庙里结识了靖王殿下。那时候她不知道靖王殿下的身份,故有了这段相识,薛元瑾又生得那样的容貌,哪个男的会不动心。到了京城,靖王竟要娶她做正妻,实在是不得不让人感叹她运气好。

眼下薛家的哪个人不是巴着讨好薛元瑾,薛老太太老身子老骨的,也成日往定国公府来,说是要同老夫人一起商议元瑾的婚事。请什么亲戚,用什么请柬,在哪里摆宴席。至于花费,靖王府早派人过来说过了,一切由靖王府全出,定国公府只管花就是了。

“要是早知道靖王殿下那时候竟然住在崇善寺里,怎么着,也得让你去试试…”周氏自己说着这话,也觉得是痴人说梦。靖王殿下是什么身份,怎么可能随意让别人近身。她拉了女儿的手说,“我那里有个红蓝宝石嵌的孔雀开羽大金簪,你且拿了,做新婚贺礼送给她。”

薛元珍应了:“我原是想见见她的,但几次都不得碰见。昨个儿晚上,我叫青蕊去她那路上守着,却一直不见青蕊回来。找她一早了,不知这疲懒货去哪里躲清闲了!”

周氏道:“原在薛家的时候,她还算对你尽心。如今进了定国公府,见得多了,是心大起来了。”

两母女说着话,进来个丫头,屈了身:“小姐,奴婢有要事回禀!”

薛元珍点头:“你说罢。”

丫头道:“…我们找到青蕊姑娘了。”

薛元珍正是有些不耐烦的时候:“找到了便把她带回来,跟我说什么,叫她先去领一顿手板!”

那丫头却一顿:“小姐,青蕊姑娘恐怕回不来了。她在府中的池子里…溺毙了。”

薛元珍被溺毙二字一惊,霍地坐正了:“什么?你是说…她死了?”

“是没了。”丫头说,“是早上被扫院子的婆子发现的,沉在水底,但隐约看得到个人影。婆子便叫人去打捞,果然是青蕊姑娘。婆子发现的时候,就赶紧告诉了国公爷,已经叫府里有经验的管事看了,说是溺毙的,怕是晚上失足跌下去的。”

府中只有一处池子,便是宴息处旁边那个。薛元珍脸色难看:“人怎么会突然淹死,国公爷说什么了吗?”

“国公爷说,府上正是办喜事的时候,这样的事不能张扬,左不过是个丫头,便算了。您若是想去看看,那便看看,若是不看,就拉出去埋了。”

薛元珍觉得有些羞辱她,什么叫‘左不过是个丫头’,不过是因她在这定国公府不重要罢了,要是死的是薛元瑾身边的丫头,定国公怎么会轻易放过。

她告诉丫头:“先叫他们别动。”等丫头退下去了,她才抓了周氏的手跟周氏说:“娘,这事好蹊跷!”

“平白无故淹死了,是有些不对…”周氏也很震惊。

薛元珍摇了摇头说:“您不知道,那池子周围遍种槐树,谁会走到那里无意跌落?青蕊也不是这般不小心的人。”她思索片刻,面色游移不定,“且我是让她去偷看薛元瑾的,她真的落水,难道薛元瑾听不到呼救声?可她却莫名其妙死了。娘您说,会不会和薛元瑾有关系?”

周氏被她这话吓了一跳,一股凉意蹿上心头,忙道:“你可莫要乱说!薛元瑾与个丫头无冤无仇的,能与她有什么关系?”

“我也不知道。”薛元珍只是喃喃,“但是薛元瑾这人,从一个庶房出身走到今天,亦是心狠坚定之人。也或许,青蕊看到听到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东西…”

“你越说越玄乎了!”周氏道,“眼下她如日中天,你可千万别提这个。丫头死了便死了,再买就是。”

薛元珍点头,她知道不该去想这个。

但青蕊陪了她这么多年,要说一点感情都没有,那也是不可能的。白白死了个人,她能不多心么。

没人知道是她派了青蕊去偷看薛元瑾,所以也无人怀疑薛元瑾。

她还是有些放不下,想要打探打探:“娘,不如你随我去看看吧,我亦不做别的,只是好奇罢了。”

周氏自己也觉得蹊跷,便同意了女儿的话。叮嘱说:“见着她了可别胡乱说话。”

薛元珍应知道,收整了一番,带着周氏,一起去锁绿轩。

谁知等她走到锁绿轩外时,却被婆子拦了下来。

那婆子笑着告诉她:“大小姐回吧,二小姐今儿不在。”

薛元珍觉得是这些人拦着不让她见薛元瑾。皱了皱眉:“往常来时,你都告诉我不在。什么不在,不过是你们诳我罢了!”

“奴婢怎敢诳您,今儿一早,宫里便来了人宣旨,说皇后娘娘要见二小姐,所以老夫人携着二小姐入宫了。”婆子不卑不亢,“怕是要傍晚才能回来了,不如您到时候再来看看吧。”

薛元珍无可奈何,只得道:“若她回来,派人来支会我一声。”

婆子含笑应喏。

元瑾今日,倒的确是随老夫人进宫了。

一早宫中就来人宣旨,她和老夫人只是稍作了修整,就立刻奉旨入了宫。

老夫人携着她在寿康宫拜见了皇后娘娘郑氏。郑皇后生得白净温柔,端庄柔和。她叫了两人平身,赐了坐。

“我还没得见过二姑娘,当真是个美人。”郑皇后说话行事都很客气,她笑着夸了元瑾几句,就进入了正题。“这些话本是太后娘娘要说的,只是这两日犯了头风,就托了我来说。自然我这做嫂嫂的,也要叮嘱你几句。”

元瑾道:“娘娘但说无妨。”

郑皇后便道:“太后娘娘叫我转达你,咱们靖王殿下是圣上同胞的亲兄弟。自十七岁就封了靖王,身份尊贵,又战功赫赫,这满朝野之中,也找不出几个高门贵女配得上他的。故平日生活中,你既要尊敬着他,又要恭奉他。日后照顾他,伺候他周全,替他料理琐事,方能圆满你为妻的本分。”

元瑾心道,这一听就是淑太后的原话。

她应喏。

郑皇后继续说:“还有便是,靖王殿下已近三十,仍未有一子半女。所以你若能为靖王殿下开枝散叶,也是大功一件。”郑皇后又换了个温和些的语气,“太后娘娘私底下跟我透了底风,说你若能生个女儿,便赏你三千金,你若生个儿子,便赏你五千金,加一套五进的大宅院,额外给你请个封号。”

元瑾听了觉得有些好笑,这位淑太后当真是个妙人儿。将她当成个侍妾在打赏一般。

她倒也没表现什么,继续应喏就是。

郑皇后接着叹了口气:“毕竟之前,靖王同镇远侯王保的女儿王嫱,也是夫妻伉俪,靖王待她极好。只可惜她害病去时,没能给靖王殿下留下个血脉…”

元瑾抬起头,其实郑皇后说这事是很不合宜的,如果是平常人家的嫂子,怎会在继室面前说原配的好。

且郑皇后提起这事,倒好像是故意说给她听,叫她心生妒忌一般。当然,元瑾只是很好奇,郑皇后意欲何为?

这个女人并不简单。单凭她从未诞育过皇嗣,却稳坐后位十余年,无人能撼动,便可见一斑了。

太后时常跟她讲:“皇帝身边,他那娘就是个天真蠢货。除了靖王之外,唯郑皇后一人得用。”

元瑾回了神笑笑:“臣女谨记娘娘教诲。”

几人正交谈着,外头有宫人通传:“娘娘,徐贵妃来给您请安了。”

郑皇后宣了进,片刻后,身着大红遍地金通袖绫袄,戴凤凰羽衔红宝石赤金簪、金钿宝花的徐贵妃走了进来。

徐贵妃先上前给皇后行了礼:“嫔妾见过娘娘。”又站正了,笑道,“原今儿有贵客来了,嫔妾说,老远就听到笑声了呢。”

郑皇后和徐贵妃一向和睦,皇后已年老色衰,以德侍君主,而徐贵妃以色侍君主,两者互不戗行。且徐贵妃形似张扬,实则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地位,拿捏尺寸得恰到好处。宫中那么多女人,比徐贵妃不讨喜的多得是,郑皇后便反倒喜欢她。

抛开世仇的缘故,元瑾其实也很欣赏徐贵妃,眼看着她是爱皇帝吧,但无论皇帝去哪个宫,新纳了什么嫔妃,徐贵妃都从不妒忌。便是这样的态度,反倒让皇帝一直宠着她。在外人看来,贵妃这又是识大体、贤良淑德的表现。

“薛二姑娘再没几日,就要同靖王殿下成亲了。”郑皇后道,“太后和皇上便叫本宫传来,说说话。真真是个可怜见的美人儿。”

徐贵妃看向元瑾,笑了笑:“二姑娘当真国色天香,媚骨天成,我看到也喜欢。”

元瑾向她屈了屈身,抬头直视她:“娘娘谬赞,担得上‘国色天香’四字,唯娘娘罢了。”

郑皇后又道:“徐贵妃怕还不知道呢。圣上原想将淇国公家的小姐,一并赐给靖王为侧妃,如此迎娶二人,就是双喜临门了。可靖王却拒绝了圣上之意,也是当真喜欢薛二姑娘了。”

还有这事?元瑾倒是没听说过。

徐贵妃听了笑着道:“那二姑娘的确是得靖王殿下喜爱了。”静默片刻,同皇后说:“既然二姑娘在这儿,我便不多留了。等娘娘得了空,我再过来。”

皇后颔首允了她退下。

徐贵妃快步走出了寿康宫,支着玉白的栏杆,竟突然有些喘不过气。

贴身宫婢忙扶住她:“娘娘,您怎么了?”

他竟然真的要成亲了!

徐贵妃闭上眼睛。她入宫快十年了,圣宠不衰,实则她从未爱过皇帝半分。真正爱之人,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永不可触及。她从未想过,自己竟然会如此嫉妒!一看到那薛二姑娘,想到她日后将名正言顺地躺在那个人怀里,被世人称作他的妻,她就难受得喘不过气来。

她望着远处起伏的宫宇和朱墙许久,才道:“无事,扶本宫回去吧。”

她想到了初见靖王的情景。

他征战西北,得胜归来。各家的小姐们争相去看他,百姓们也涌上了街头,万人空巷中。朱槙穿着铠甲,高骑在战马上,带着军队进入城中。那时候他年轻而英俊,眉眼透出几分凛冽之意,握着缰绳的手背浮出微鼓的经络。百姓疯狂地围拥着他,喊着靖王殿下,战神再世。而四周的楼房上,姑娘们仿佛看金榜游街的进士们一般,纷纷将花、手帕往下扔。年轻时的他是如此的英俊迷人,整个京城,没有一个姑娘是不想嫁给他的。

她打开窗扇看他。而那时候,他正抬头朝这边看,隔着漫天的花幕,她撞上了他深邃而凝练的眼神,就这一眼便让她红透了脸。

可是半月后,她就应召入宫,成了皇帝的妃子。

但她总还是心存幻想,倘若朱槙要她,她便可负皇帝。只是,他从来只将她当做兄长的嫔妃,没有其他。

唯余一句不甘心罢了。

徐贵妃扶着丫头的手,定了定心神,才慢慢走远了。

留在寿康宫中的元瑾,却觉得徐贵妃方才似乎有些异样。

她这样八面玲珑的人,怎会在这时候突然离开?

但皇后正和老夫人相谈甚欢,两人似乎没有注意到徐贵妃的异样。

“…我还有个事告诉老夫人,西宁战事吃紧,靖王要提前赶赴西宁。”郑皇后道,“一开春就需得要动身。”

元瑾听到这个,才回过神来看向郑皇后。

朱槙竟然要去西宁了!

老夫人听了也是一惊。那岂不是说,殿下与元瑾成亲不足一月,殿下就要出征了?

“你们抓紧把婚事办了,能多相处些时日。否则新婚燕尔的,再见恐怕就是两年后的事了。”郑皇后看向元瑾的目光含着笑意。紧着一顿,“不过眼下这消息还未传出去,毕竟事关边疆秘事,怕朝堂中知道了,会动摇人心。所以…”

老夫人亦是精明的人,一听就明白了皇后的意思,忙道:“我与阿瑾,是半个字都不会往外说的,娘娘尽可放心。”

朱槙竟在一两个月内就要离开京城!

这可能代表了某种变数!

元瑾立刻想到了徐先生曾告诉她,靖王的军队滞留在支援西宁的路上十日余的事。这两个事是相关的,可能传递了某种信息。元瑾觉得,她需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徐贤忠。

但是徐贤忠恐怕还在锦衣卫的大牢里关着。

看来势必要赶紧把他弄出来,不能再拖延了。

郑皇后又嘱咐了几句话,临到走时,笑着对元瑾道:“日后你闲来无事,可以常进宫玩,也能陪陪太后。今日,本宫还有些东西要赏给你。”说着叫宫人把东西抱进来,拿了一个盒子说:“别的就罢了,唯独这个东西,却是个价值连城的宝贝,我平时亦不戴它。如今与你这样投缘,这东西便送与你了。你来看看好不好。”

郑皇后亲自将之打开,递给元瑾看。

元瑾一看,原是一只光华明熠的金簪,这只簪子格外不同,簪身就是镂空雕刻,簪头是盛开的海棠,海棠心以极少见的凤血玉点缀。寻常首饰极少点缀凤血玉,此玉传说有灵性,佩戴者可养颜,故价值连城。

元瑾心中一动。

这凤血玉的海棠簪,原是她的东西!

是她及笄那年,太后送给她的。

只是恐怕她死之后,她原来的那些东西,也被各方夺去充作了自己的。这簪子就落到了皇后这里!

没想到,它竟然回到了她手中。

元瑾将这簪子握紧,那光华一点点收于她手。

仿佛,将那过去曾经属于她的的荣耀,也握在了手中。

这原就应该是,她的东西!

她跪下,行礼谢过皇后的赏赐,在宫中吃了午膳,才得回到府中。

一回到府上,老夫人便惦记着皇后所说的靖王出征的事。派了个人去靖王府询问。

很快,朱槙身边的李凌就过来了,给老夫人行了礼笑道:“殿下本正要派我来跟您说这事。他的意思是,吉日吉时都是瞧好的,这个便不动的,其余繁琐的细节可省去一些,一切由府上斟酌着办。若有犹豫不决的,再问他便是。”

那就是说,还是不要匆忙提前婚事。老夫人也松了口气,叫拂云领李凌去吃饭,她亲自将几个管事召集了过去。虽然时辰不变,但亲事布置要加快了,元瑾陪嫁的东西也要整理,除了靖王给的那一百八十担,定国公府还要添上二十担,这都是需要一一上册的。

元瑾却摩挲着簪子,看了好一会儿。

凡昨日种种,她都不能忘,有些事她也必须要加快了。

她叫紫桐去找薛闻玉过来。

不过一刻钟的功夫,闻玉就过来了,元瑾问他:“徐先生可出来了?”

闻玉摇头:“…锦衣卫是靖王的势力,没有我们的人在里面。别的人脉出手,又怕会打草惊蛇。至于是拿钱打点,却是无人敢接,只说必须要上头首肯才能放人。所以暂时还没有办法。”

那就是被人卡住了。

这可不行,她要见徐先生,不能再拖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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