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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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斯比利斯抱着黑猫一口气跑回了京师。

黑猫安静地伏在他的怀里，一动不动。它能清楚地感觉到他的紧张、恐惧和愤怒，所以清楚地知道，这一刻，顺安斯比利斯者生，逆安斯比利斯者生不如死。

“我差点又失去你了。”

安斯比利斯将它里里外外看了个仔细，连最隐秘的地方也没有放过，确定完好无缺，才松了口气，用下巴蹭了蹭它的脑袋，又用脸颊蹭了蹭它的脑袋，然后紧紧地搂着，一点缝隙也不留。

黑猫觉得自己要喘不过气了，用尾巴甩了甩他的脸。

安斯比利斯换了个姿势，继续抱着。

黑猫：“…”好吧，至少给它的鼻孔留了个位置。

一人一猫缠缠绵绵地抱了好几个小时，直到安斯比利斯彻底冷静下来。

“她有没有对你做什么？”安斯比利斯眼睛紧紧地盯着黑猫。

黑猫一边想着对方盯着自己肚脐以下菊花以上的画面，一边无辜地摇头。

“真的？”安斯比利斯道，“连碰都没碰？那你是怎么走进她的屋子里的？你自己走进去的？”

被抓进去的？

自己走进去的？

哪个选择更好点？

尽管黑猫很纠结，但表面看来也只是短短的几秒钟而已。它下意识去找木枝，安斯比利斯阻止了，那出早就准备好的炭笔和纸板。木枝粗糙，说不定就会扎根刺在尾巴上。黑猫的毛又密，拔刺也不方便，若是剃得光溜溜的…

黑猫看着安斯比利斯拿着板子，眼神渐渐地不对劲起来，莫名得菊花一紧，不由地叫了一声。

安斯比利斯被它的叫声引出回忆，看着它小小的、毛茸茸的小样子，意兴阑珊地说：“嗯，你要说什么？”

黑猫卷起炭笔，就说自己想着木柱，才…

它突然大叫一声，前爪拼命地刨地，然后一脑袋塞再刨好的坑里不动了。

安斯比利斯被它吓了一跳，紧张地抱起它，阴冷地说：“她对你做了什么？”

黑猫欲哭无泪。

曾经有一个带走木柱的机会放在它面前，它没有珍惜，直到失去，才追悔莫及，如果上天再给他一次机会，它一定把爪子狠狠地插在木柱里！

等黑猫哀怨地解释完来龙去脉，安斯比利斯也沉默了。

自从黑猫离开他之后，他就陷入了极度狂躁的境地。能够考虑到黑猫的安危，躲在一边等大巫离开再进门已经是所剩无几的理智的功劳了，哪里还想到在屋里逛一圈。

一人一猫对视了一会儿，心里都生出了一股奇怪的感觉。

就好像，有些事冥冥之中注定好了的，怎么都没有办法改变。

比如说，注定欧西亚与大巫相遇的时候，会看到那根木柱——如果安斯比利斯进屋的时候看到木柱，或黑猫提醒他拿走木柱，欧西亚必然就看不到了。

又比如说，巫族族长给了他们一件深灰色的斗篷，安斯比利斯在遇到欧西亚的时候，鬼使神差地正好穿着，然后还自报家门为约瑟夫·米勒。

那是不是意味着，他和欧西亚在1890年发生的冲突依旧会发生？

安斯比利斯身上的气压越来越低…

第32章 命运（中）

生怕安斯比利斯一时狂躁做出什么事情来，黑猫赶紧又是舔又是吻又是舔吻的转移他的注意力。

安斯比利斯勉强冷静下来，抚摸着黑猫的脑袋，幽幽地说：“这些都是小事，只要改变你被封印的事就好了。”

说到封印，黑猫想起大巫古怪的举动，尾巴卷起炭笔飞快地写着，很快纸板的两面都写满了，安斯比利斯就带它跑去别人家白墙后面写。

那户人家第二天起来看到自家墙后面写着鬼画符——那时候英语课还没有加入国民教育，吓得腿都软了，请了不少和尚和道士过来做法，当然，这是后话了。

且说黑猫把别人家的后墙差不多涂了半面之后，终于表达清楚了。

安斯比利斯的脸色越来越阴沉，语气倒还平静：“剩下的拼图很简单。”

他笑起来，却看得黑猫丝丝地冒冷气。

“达斯汀，”迈卡维长老的名字，“高登，那个女人，是一伙的。”厌恶到极致的口吻。

黑猫愣了愣，觉得拼图好似就快完整了，但是，还差一块，最中心的那一片始终没有放上去，是什么呢？

安斯比利斯的图已经完整了，所以开始引导它：“你从那个女人手里拿到了让我冷静的药，是不是掺在见面后给我倒的那杯茶里了？”

黑猫脑海灵光一闪，猫毛一下子竖了起来，尾巴抓起炭笔，在墙上飞快地写下：药有问题？

安斯比利斯笑得全身冒寒气：“我喝完之后，更加暴躁了。”

…

拼图的最后一块终于放了上去。

一切，都解释通了。

黑猫依偎着安斯比利斯，听着他将事情从头到尾顺了一遍。

首先解释达斯亭迈卡维前后不一的举动。

安斯比利斯想的没有错，达斯汀的确不想封印他，但原因不是护短，而是想让他经历欧西亚的背叛后，彻底疯狂。如果猜不出他的动机，联想他和高登是一伙，答案就昭然若揭。对逆九会来说，一个会破坏人界、血族界秩序的疯子，简直梦寐以求。

哦！他今天心情不好捣毁了几个教堂。

哦！他今天心情太好吓死了一群人类。

…

安斯比利斯冷笑：“他们一定会边喝酒边说，干得漂亮。”

让欧西亚到中国，是为了设下陷阱算计他和安斯比利斯提供有利的环境。

人生地不熟，判断力都会下降。

欧西亚后来的表现，很好地印证了这一点。

从封印安斯比利斯，拐骗欧西亚，释放安斯比利斯，买通大巫下药…所有的事情都是一个精心策划的局！

前一次，他们的确就傻乎乎地跟着他们写好的剧本，按部就班地演了下去，直到悲剧结局达成！

安斯比利斯几乎可以想象他们看到自己和欧西亚自相残杀时，会说什——

干得漂亮！

幸好能再来一次。

他简直要感谢高登了。

感谢他盲目的自信和猖狂，给了他们一次重来的机会。

这次，他们拿到了攻略，开启金手指，一定能够改变结局。

黑猫将内容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尾巴轻轻地摇摆着，炭笔无意识地在墙面上同一个地方一遍又一遍地写着“柱”。

安斯比利斯以为它依旧没有拿到木柱而耿耿于怀，安慰道：“只要它在那里，就迟早属于我们。”

黑猫回神，在白墙上刷刷地写着：高登获得控制时间的力量会否和大巫的木柱有关？

安斯比利斯心中一动：“他们窝里反？”以高登见利忘义的个性，如果知道了木柱的来历，窝里反简直必然。

他想了想，暂时将这个念头放到了脑后：“不管怎么样，我们只要拿到木柱，阻止…”话还没有说完，就警惕地站起来，将黑猫抱入怀中。上次将黑猫放在草丛里以致它落到大巫手里的事，令他耿耿于怀，所以这次说什么都不放手了。

在圆盘似的月亮中间，一个黑点正慢慢地变大，直到拳头大小，黑猫才看清楚好像是一只展翅的鸟。

安斯比利斯拉起斗篷，裹住黑猫，迅速消失在原地。

前后不过两秒钟，那个展翅的身影就在安斯比利斯刚才站立的位置微微一顿，又飞快地朝着他离开的方向追了下去。

尽管安斯比利斯的速度很快，对方却追得很紧，从京师的最东追到最西，又绕着城墙飞奔，奔到永定门时，安斯比利斯突地一拐，直接南下。他刚跑出六里，就感到全身一阵阴冷，那是从骨子里透出来寒意。紧接着，他的速度就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

雾气弥漫，黑夜里泛起了灰白。

迷雾里，一个身影慢慢走来。

等近了，才看清是莱斯利。他板着脸，冷冷地盯着安斯比利斯：“谁允许你逃脱封印？”

那又是谁允许你们封印我？

安斯比利斯火气上涌，正要反驳，突觉得有点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呢？

依稀有个念头就在脑海里转悠，偏偏像是困在眼前这团迷雾里，怎么都跳不出来。

“放弃挣扎吧，这次你真的错了。”达斯汀站在他的左边，说话的口气是一如既往的欠扁。

看到他，安斯比利斯觉得脑子好似清晰了点儿，至少对达斯汀的恶感是那么的明显。

“安斯比利斯！”

呼喊声从他的身后传来。

欧西亚？

安斯比利斯猛然转身，果见金发蓝眸的青年飞扑而来，下意识地抬起胳膊迎接他，怀里的猫却像针扎似的狂叫了起来。安斯比利斯脑海里转悠了半天没有出来的念头突然就清晰了——

黑猫在他的怀里，哪里来的欧西亚？！

安斯比利斯眼睛一眨，眼前的欧西亚已经变成了佐菲狰狞的脸，一把钢刀直直地劈了过来。他身体急忙后退，刚刚离开的位置瞬间被钢刀切出一条一指粗七八米长的裂缝。

“你得修好它，市民会摔跤的。这个年代没有水泥，你要用米糊上吗？”安斯比利斯讥嘲道。

佐菲愣了下，记忆中的安斯比利斯可不会这么说话，通常是一言不合，一拳招待。

安斯比利斯趁他怔忡之际，赶紧跑路。

就算有高登在暗中助拳，要打赢佐菲也不是不可能，却绝对大费周折，他现在没时间。

他回到这个年代只有一个目的——

改变历史，让欧西亚能够完完整整地待在自己的身边！

佐菲看到安斯比利斯跑了，立刻追了上去。

安斯比利斯被他追到了天亮，心情开始暴躁起来。为免离京师太远，错过当年的重要情节，他一直绕着京师跑，可是再怎么绕，也甩不掉后面的尾巴，还因为被掌握了规律，又遭到两次高登的幻境攻击。

再这样下去，自己绝对会错过欧西亚上雾灵山！

他正思考着怎么摆脱后面的跟屁虫，在拐弯的时候有点急，身体倾斜得角度有点大，宽大的斗篷扫落在地，如帘布一样，挡住了后面的视线。

绝佳的时机！

等待半天时机的黑猫趁机顺着布料滑落下来，借着房屋阴影的遮掩，迅速地躲入了一旁的草丛中。

安斯比利斯怀里一松，心头一紧，意识到黑猫做了什么的时候，差点想不管不顾地把它抓回来，可是在行动之前，长年累月形成的习惯让他本能地进行了换位思考，猜测它这么做的原因，然后得出结论，它一定是去阻止欧西亚了。

的确，在自己被缠住的时候，兵分两路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黑猫又很熟悉欧西亚的所作所为。

…

他用了一千个理由为黑猫的行为解释，才勉强控制住自己差点暴走的情绪，顺着原路，继续朝前飞奔，引开佐菲和高登的注意力。但是在他的心里，已经将佐菲和高登翻来覆去地虐杀了数万次！

躲在草丛里的黑猫看着安斯比利斯和佐菲一前一后地离开，松了口气，又蹲了一会儿，才从另一头离开了。

作为一只猫，要跑到雾灵山绝对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哪怕它观察了许久，已经找了一个离雾灵山最近的点跳下来。

不过，马路上来来往往，它凭借着轻盈的身手，搭了几段路的车，总算赶到雾灵山。

如今，离欧西亚上山还有半天。

它怕错过，特意蹲在路中央，睁大眼睛看着来路。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天渐渐地暗淡下来。

黑猫有些不安。照理说，这个时候，自己应该已经上山了。难道历史发生了什么改变？

它拼命回忆细节。

毕竟是一百多年前的事，自己又有很长一段时间处于神志不清的状态，要将当年的点点滴滴一点不差地记起来，实在有点困难。即使如此，它还是努力回想——

当时自己好像是顺着最宽的一条路嗖地一下就…

嗖地一下？

嗖地？

黑猫简直气得浑身的毛都要飞起来了，而生气的对象毫无疑问就是自己。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明明有两条腿，不能好好地走路，当时一定要用瞬移？

怪不得在刚刚有那么一秒钟的时间，它觉得自己好像被什么排斥，差点弹出去。一定是欧西亚经过的时候，它的身体产生了反应。

难道说，事情的发展还是照着高登他们描写的剧本一点点地往下演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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