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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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煊道:“你们放心好了,这场百美宴邀请了不少文人墨客,我带你们进去也无妨,只是担心容公子的脸会招来祸事。”

容韵不甘示弱地说:“汤公子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

汤煊摸着自己的脸说:“不用担心了,西南王见我的第一天,就亲手为我绘制了一张画像,已经收录到八十九美之中了。我如今唯一担心的是排名,据说百美以美貌分了个三六九等,头等的叫仙人之姿,是天上有、地上无的极品之貌。其次叫倾国之色,堪称红颜祸水。再往下,便是出众之容,虽然也是美貌,只是没有泯然于众罢了。”

陈致听后,觉得西南王真是很会搞事情。原本容貌以一二三四评个高低已经备受争议了——至少黄圭说,容韵攻打西南王就是为了第二的名次,现在还要分个上中下,都是美人,怕是谁也不服谁。如果天下不幸,真的让西南王坐上皇位,光是他后宫佳丽三千人的争斗,就可能再将朝廷颠覆一次。

他一边感慨一边兴致勃勃地问:“百美宴什么时候开始?”

倒也不是很久,不过是五天之后。

天公作美,前两天还是淫雨霏霏,到了宴会开始的时候,竟然乌云退散,天放光华,山庄的杜鹃花沾着雨露,如含羞带怯的美人,叫人又爱又怜。

提前到场的宾客都啧啧称奇,个个说西南王鸿运到头,有真龙之相,连天上的雷公都要为之让路。

陈致听得心里痒痒,直想冲到天上去问问,到底是不是这么回事。

可惜不等他付诸行动,一群美人就鱼贯而入。

刚刚还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宾客不约而同地停下口,将眼睛看去。

此时,春光正好。碧绿鲜嫩的青草犹如一块天然的地毯,承受着美人们轻轻柔柔的脚步,还要将她们一个个衬托得娇艳欲滴。

宾客们数着人数,一共出来了二十位,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的美女,虽然穿着统一的杏色纱裙,却春花秋月,各有所长,看得人应接不暇,分不出究竟哪个更美些。

“欢迎诸位莅临百美宴。”

二十位美女不约而同地盈盈一拜,那声音如黄鹂、如落玉,真是美丽不可方物。

第50章 称帝之路(十)

正当宾客沉浸美色, 不知今夕何夕之际, 几个家仆的搬出了几张长案, 拼成一排,备下十套文房四宝。美女两人一组,站在笔墨后, 笑吟吟地说:“今日之宴,名为百美,实则有缺。诸位见多识广, 或能凑足这一百之数, 弥补王爷心中之憾。这里有文房四宝,请诸位不吝挥笔, 将见过的绝色美人画下来,若得王爷青睐, 可得黄金万两!”

宾客们一阵骚动。

有人问:“若是画不出呢?”

美女面色一变,讥嘲道:“芸芸美色, 若无一入眼,这位客人何不上天赏美?”言下之意,若是画不出美人, 也就没有必要再待下去了。

陈致与容韵原本站在角落里, 她说完这句话时,倒有一半人的目光朝他们看来。原因无他——戴着谭倏提供的精美面具的他们无以是全场最漂亮的人。

时间退回今天早上,汤煊与两人同赴盛宴。到了杜鹃山庄门口,才被通知西南王设了小宴招待王为喜大人,特请汤煊作陪, 同行的两位客卿可提前入场。

如今汤煊名义上是西南王的属下,自然没有异议,只是暗示陈致与容韵一切小心。

入场后的陈致心神不宁,隐隐觉得自己忽略了一些事情,直到容韵问起他是否担心西南王联合燕朝,才恍然大悟。燕朝王为喜可不就是一天到晚跟着崔嫣的军师吗?自己还是“陈应恪”的时候,没少和他见面。

所以…

他见过自己的真脸!

猛然想起差点被忽略的这一世,他的脑袋就乱哄哄得差点炸开。以崔嫣失踪二十几年,王为喜还兢兢业业地守着燕朝江山来看,若是被他发现,自己绝对不只是吃不了兜着走这么简单。好在汤煊不在身边,他立刻以更衣为名,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改头换面了一番。

容韵问起,他解释道:“胡念心会出卖你的画像,难保不会出卖我的,我只是以防万一。”

容韵笑道:“放心,他没有出卖你。”

不等细问,宾客们就向他们聚拢,一通东拉西扯、旁敲侧击地打探…没多久,二十位美女出现,提出了让众宾客作画的要求。

许多宾客不是没有见过美女,而是画技平平,无法凭记忆作画,只好就地取材。

二十位美女被他们默认为百美之选,不敢落笔,放眼场内,也只有陈致与容韵最为醒目。

一时间,以他们为中心,现场被分成三大阵营,一方以陈致为模板,一方以容韵为目标,还有一方靠真才实学,在纸上挥洒自如。

陈致排在中间,故意照着容韵的面具画了一张。他与戴着面具的容韵相处了几日,神韵抓得极准,虽是同一张脸,水平倒比旁人高出几分。

他画完之后,想去看容韵的画,谁知对方已经先一步交上去了。

陈致问道:“你画的是谁?”

容韵笑眯眯地说:“当然是你。”

陈致十分满意:“干得漂亮。”

容韵直觉他会错了意,也不解释,开开心心地跟着陈致走到一边乘凉。最后画的几个不是对自己的画技太自信就是太不自信,有几个甚至跑来请他们站到长案前面,被容韵拒绝了。

二十位美女收卷后,那些被拒绝的人便愤愤不平地跑来斥责他们,认为他们罔顾道义。

不等容韵开口,陈致便抢在前面说:“我与诸位素不相识,你们要画我与小友,我不阻不拦,已经是仁至义尽,何来罔顾道义之说?”

其他人便说:“与人方便,与自己方便。不过是挪个位置,这样的小事也不肯答应,可见心胸!”

陈致微笑道:“一挪之地,可大可小。昔日北燕王入侵南齐,也不过是为了让挪几千里的地方。”

“兄台此言差矣!”旁观者突然跳出来说,“北燕王雄才伟略,治下安居乐业,南齐王昏庸无为,国民三餐不继。北燕对南齐的战争岂能称之为侵略?”

陈致淡然道:“难道战争中,与北燕军队对峙的不是南齐百姓组成的军队吗?”

“那也是帝王之命…”

原本是一场意气之争,说到后来,竟成了正义之争。

容韵见陈致越讲越认真,便扯了扯他的袖子,将人拉到一边:“师父,前朝之事,何必理论的如此认真?”

陈致说:“总要有人对那些糊涂的人讲讲道理!”

容韵说:“师父不是陈朝皇室后裔吗?为何处处为南齐说话?”

陈致忽然瞪着他:“难道你觉得为师说得不对?”

容韵哪里舍得让师父生气,立刻说:“我也觉得北燕王不对!”

看着转世的北燕王说北燕王不对,陈致既觉得哭笑不得,又觉得有股说不出的痛快。虽然欺负对方没有记忆不对,欺负对方是小孩子更不对,但是…的确让人开心。

容韵见陈致露出微笑,稍稍地松了口气:“师父刚才认真吵架的样子,真是…”

“真是什么?”

“神气又威风!”实在没有胆子说恐怕,容韵只能昧着良心说话。

陈致终于反省了一下:“嗯,与他们讨论这些事,的确没有必要。”就算争出了个高低又如何,那些名字都已经封尘在历史之中。转了世的,也不再是局中人了。

因为陈致顺利将矛盾中心转意,其他宾客的注意力倒不再放在他们身上。

半个时辰后,二十位美女重新出来,宣布结果。她们搬了个紫檀木做的架子,每念到一个名字,就将画挂在上面,展示出来,一板一眼地说着画得优劣以及人物长相。

虽然是假脸,但是频繁地出现在众目睽睽之下,还是让人颇为尴尬。尤其是美女在旁边一再地重复评语:

“五官英挺,却失之刚烈。眉目清秀,却桀骜不驯。虽是美人,画里却少了几分神韵。”

这是评价容韵。

陈致见画容韵的人,十个中有七八个被淘汰,不免有些忐忑。倒是那些画了其他人的,大多都过了关。

“这幅画为程琋先生所做。”

正担忧着,冷不丁地就被点了名。

陈致看着自己的画作被放在架子上缓缓展开,终于有了科举放榜的心情,既怕名落孙山,又忍不住期盼得到一个好成绩。

美女没有让人久等,平静地说:“虽是同一位公子,但难得的抓住了神韵,一颦一笑,皆栩栩如生。过了。”

听到最后两个字,陈致一颗心放下,不由朝容韵望去。

容韵也在看他,目光交错时,还故意地挑了挑眉,心情极佳的样子。

陈致凑过去,压低声音道:“你高兴什么?”

容韵说:“别人画的都是我的皮相,唯有师父,画的是皮相下的我。”

这话说的,真让人起鸡皮疙瘩。

陈致搓了搓胳膊,嘴角却不自禁地往上扬了扬。

轮到容韵,陈致有些担心,他倒气定神闲得很。等画展开,陈致的脸色就变了。

画中人的确是他,真正的他!

亏他千方百计地遮掩本来面目,容韵竟然就这么堂而皇之地画出来挂出去!陈致原本是脑袋乱哄哄地要炸,现在是胸口闹哄哄地要炸。

气炸!

当事人还无所觉,听美人评价画中相貌平平的时候,还不满地皱眉:“这人忒没眼光!美人看的是神韵、气度和仪态,只论面皮太过敷衍。”

好在那美人话锋一转,又说画中人虽然五官普通,却难得有出尘脱俗之态,美人分韵、骨、容。韵为上,骨次之,容为下。此人实乃上选之美。

容韵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还算有点眼光。”

“你跟我过来。”等美人宣布容韵过关,陈致立刻将他拉到一边,用柏树的树干遮挡住两人,开始算账,“谁准画我?”

容韵委屈地说:“师父刚刚还说我干得漂亮…”

“我以为你画的是面具。”

“面具这么丑,怎么能比得上师父?考试这么严格,我当然要全力以赴。”容韵振振有词,“万一因为人选太丑,我落选了,那多可惜!”

陈致指着自己的面具说:“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戴面具?”

容韵说:“想过的。师父不是担心胡念心出卖师父的画像吗?放心吧,他没有。就连挂在西南王卧室里的那张画像也不是我。”

陈致眉心一跳:“什么意思?”

容韵说:“我的人重新看过那张画。第一次因为太紧张,所以没有看字,匆匆看了画中人的脸就回来报告了,等看清了画上的字之后,他才知道不是我。”

陈致问:“那是谁?”

容韵说:“师父知道以后不要太吃惊,其实是…燕朝开国皇帝崔嫣。”

听起来,真是一点都不让人吃惊呢。

陈致无动于衷地看着他。早在他说出人不是他的时候,脑海中就有了两个备选答案——燕北骄与崔嫣。五成的几率,果然对了。

容韵说:“师父不奇怪吗?”

陈致说:“见怪不怪,其怪自败。”

容韵:“…”

考核的名单全部出炉,几家欢喜几家愁。抱怨容韵与陈致的那些大都止步于此。只是他们既不关心百美,也不关心容韵与陈致的道义问题,一心一意地争论北燕与南齐孰是孰非。连过关的人被请到更里面的院子也不在意。

陈致与容韵混在人群中,随波逐流。

再里面的天井,是四水归堂的格局,正中央放着个临时搭建的戏台子。戏台子三面有位置。以北面为背,南面为主席。

陈致匆匆扫了一眼,汤煊已经坐在靠右的位置。他的左手边是个高大的中年男子。对于这张脸,他可说非常熟悉了。曾经,陈应恪的父亲、兄弟都拥有相似的五官,也算是陈朝奇特的传承方式了,所以西南王陈轩襄的身份毋庸置疑。

陈轩襄的左手边也是个中年男子,且瘦弱苍老得多。

在陈致的记忆中,军师虽然貌不惊人,但很懂得养身,别说白头发,脸上的褶子只有在皱眉的时候见,如今却是白发、皱纹都有了。

感觉到有人看自己,王为喜的目光往台下扫了眼。

陈致下意识地躲了躲。

容韵站在他旁边,最为敏感,忙问道:“师父怎么了?”

陈致说:“有点冷。”

容韵看了看天,春天的太阳正挣扎着从薄薄的云层中跳出来,比起一个时辰前,此时的气温已经是很暖和了。但他迁就惯了,立刻伸手去搂陈致,想送温暖,被陈致不着痕迹地避开了。

“大庭广众…”陈致给他一个自己体会的眼神。他现在开始怀疑,自己一味地灌输男欢女爱,避谈断袖之癖到底是对是错,因为容韵有时候表现得太没有男男之防了。

容韵没有再伸手,却假装四周很挤,将自己的身体贴过去,想传递些许体温。

陈致避无可避,只好随他去。

二十位美女很快将他们分到两边的位置。或许都是过关斩将闯过来的,有战友之谊,入座后的众人聊起天来,倒是比之前坦诚多了。

陈致这才了解到,他们中间有不少竟是湖广的官员。

有官员叹气道:“还算什么官啊,不是做应声虫就是做糊涂虫,左右就是当虫子的命!”

其他人忙向他使眼色。

陈致故意提起各县抓青年男子的事,叹气说:“据说是为王爷选美人,可是那样的选法,又能得到多少真正的美人呢?”

之前抱怨的官员立刻说:“什么选美人,根本是挂羊头卖狗肉。”

陈致一直对西南王想要那么多青壮年的事耿耿于怀,觉得内里必然不简单,可是自己想不通答案,好不容易见到一个可能知道内情的人,自然缠住不放。

可是那人被友人使了个眼色,倒是不敢再说。

陈致正觉没趣,百美宴开始了。

那二十个美女开始上菜。

第一道叫龙井虾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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