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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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晚我没睡好,第二天上午精神不济,只好打车去局里,到了老谭办公室,被他前所未有地又痛骂一遍,俨然成了他的出气筒,最后还严厉批评道:“堂堂警察却犯原则错误,要是局里的警察都像你这样当出头鸟,要110有什么用?摆设吗?莽夫行为,如果不是附近同事去的早,你知道会有什么严重后果吗?你要是有个什么闪失,让我拿什么跟你爸交代?”

念在我还算立功,老谭手下留情没有让我停薪留职,只是我的配枪被缴了。

我悻悻地坐在李放办公室,办公室里的同事因为久攻不下的案子,都灰头土脸,时不时有人唉声叹气,警界精英碰到这种线索寥寥的案子,再好的拳脚都难以施展,不免感到挫败。

李放贼头贼脑地凑了过来,用只有我听得见的声音说:“局长朝咱们谭局动手了。这次换届,谭局悬了。”

“什么借口?”

“案子没破下来,办事不力呗。好几根墙头草已经开始巴结张副局了。”

我心一凛,面无表情点点头,喝了会茶,晃着脑袋打算回家补眠。

外面金色的阳光非常刺眼,女孩们成群结伙地一路娇笑过去,手上拎着大袋小袋,我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逛街,可是这样的休闲却也并不热衷,意兴阑珊地呆站了一会,正要抬脚走人,这才发现街对面一个修长年轻的男孩插着兜站在阴影下,漂亮的眼睛幽幽望着我,一脸森然。

我的心陡然一跳,是江离。

24岁的人,见到这18岁小伙子,却心生胆怯,有种想转身就跑的冲动,可脚却像粘在了地上,只是恍恍惚惚地看他过了人行道,然后神情冷傲地站在自己两步外,就好像第一次见面一样,他抬高眼角不可一世,把谁都不放在眼里,高傲地像个小王子。

我心里苦涩,面前又是刚开始的那个疏离冷淡的江离,而那个会对自己阳光一笑,会默默流露出关心之情的江离已经被我亲手掐死,我有罪。

阳光下他清瘦的脸庞更显苍白,额前的黑发随微风拂,有一种忧愁弥漫开,他说:“我在这等你两天了。”

“为什么是我?我想不通,你能在我身上得到什么?还是你能从我家得到什么?”

他“哼”一声冷笑,带着少年人的自嘲,眼底也没有温暖,只有令人窒息的逼问,“你的一切都是假的吧?名字,号码,家庭地址,还有什么鬼扯的父母离婚的事,哈,终归是我傻,我全信了,我信了你所有的谎言,方警官,你好本事。”

他朝我残酷的笑,还竖起大拇指,而我方亮亮过去的人生从来没有这般难堪,这般无言以对过,他说的每一个字仿佛都是一个重重的巴掌,扇得我直耳鸣。

“江离,我…”这时的我竟窘迫到找不出合适的词汇来替自己辩白,事实太过不堪,实在是无话好说。

“别,你别,我不认识你,我只认识那个简美达,所以不要喊我的名字,听到你的名字,恶心,让我恶心。”他唇边有抹强烈的嘲讽,“方警官喊我名字,我会害怕,我才18岁,向来奉公守法是个好公民,不值得方警官如此花心思。”

他倾近我一步,微眯着漂亮的眼,冷冽的眸子黑漆漆,残酷的话一字一句从齿缝里蹦出来,仿佛用尽了全部气力,“方亮亮,以后给我,有多远,滚多远。”

男孩受伤却假装冷酷的眼神还在眼前挥之不去,我失魂落魄地站在阳光下,感觉自己所有的信仰都暴晒在阳光下,心里一片荒芜,而走远几步的江离蓦地转身:“喂。”

我机械地回头看他,他说:“那个姓康的男人是谁?”

我困难地动了动嘴唇,他听了,一脸铁青地点点头。

我说:“他是我男朋友。”

“果然。”江离低头嗤笑,眼底是一片冷意,“果然只有我最傻。呵,可笑。”

“不,不是这样的,江离,不要这样说,全是我的错,是我错,我应该受到惩罚。”再不能忍受男孩那种能凄然受伤的眼神,我几乎是发了狂的拉住他的衣角,苦苦央求着,“你好好高考好吗?不要因为我欺骗你就胡思乱想,对对,就当我是个败类,不值得你放在心上记恨,也不值得因为我毁了你的前途,要不然…要不然…”我会内疚不安一辈子的。

脸颊湿湿的,有透明的液体滴落在我的手背上,原来已经内疚到流下泪,江离冷冷睨我一眼,对于我的痛哭流涕丝毫不为所动,用力拽开我拉着他衣服的手:“放开你的脏手。”

我缓缓放开,低下头来。

头顶上方少年人稚嫩的嗓音犹在耳边徘徊:“我自然不会因为你这种小人物而耽误自己的前途,倒是你方警官,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怎么?以为我会喜欢你?呵,也不照照镜子,皱纹都快爬上来的老女人。”

我沉浸在巨大的沮丧中,他离去前轻轻的声音不轻不重飘了进来,震荡了人心:“方亮亮,我不会原谅你的。不会。”

少年越走越远,青葱的背影消失在街角,我恍然站在日光下,突然无所适从。

晚上约石头东子出来喝闷酒,石头带上了他那学芭蕾舞的女朋友,果然嘴角边有个可爱梨涡,一笑起来,牵出一抹令人心动的灵动风韵,看起来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小姑娘。

东子郁郁寡欢,显然心里藏着事,说起来惭愧,我还是今天回局里才听到李放说了些东子的家事,原来这家伙看似天生乐观没心没肺,其实家庭负担很重,他妈的精神疾病拖了很多年,还是不见有起色,家里还有个老迈外婆,年纪轻轻就要担负家庭重担,东子却从没有在我面前抱怨过,每天笑呵呵,偶尔鬼马一回露出孩子气,逗得旁人哭笑不得。

以前觉得这家伙胆小如鼠,今天却对他有了全新的认识,另眼相看起来。

身边不乏坚强的人,也许江离也可以做到坚强地面对人性的黑暗,直到看淡的那一天。

我望着天上高悬的明月,只能这般安慰自己。

石头因为我跟菲哥前两天成了红人,很是亢奋,一杯接一杯地灌我:“老大,我生气,你们俩也太不讲义气了,抓坏人的事也不找我,当我石头是兄弟吗?”

一个大男人,说到激动就呜咽起来,眼看就要哭鼻子了,女朋友见他酒后失态,瞪圆大眼睛搞不清状况,迭声问:“石磊,石磊,你怎么了嘛?”

石头果真滴了两滴男儿泪下来,取下眼镜用袖子擦,瘪着嘴:“老大他们不要我,不把我当兄弟了。”

说着说着,又开始呜呜咽咽擦袖子,吵得我脑袋生疼,手一伸,一把敲在他脑袋瓜上,那家伙痛得嗷嗷叫,她女朋友水汪汪地望着我,流露出娇滴滴的指责。

将杯里的啤酒一饮而尽,我耐下性子教育:“都几岁的人,还老想着打架,你以为是高中那会的小打小闹啊?都是帮穷凶极恶的亡命之徒,这回我跟菲哥差点把小命搭进去,那场面,我一辈子都不愿意经历第二次,我不是开玩笑,咱们年纪越大,就越应该珍惜自己的小命,知道能活着有个平坦的人生就是最大的幸福,至于那些刺激,那些快活,高中的时候咱没少体验过,算是值回票价,什么年纪干什么事,就是这个道理,别瞎叫唤了。”

我严词厉色了一番,唬得在场三个年轻人一愣一愣点头不迭,其实这道理我也是最近才悟出来的,年少的时候难得清醒,成年以后又难得糊涂,走一路得一个了悟,边走边爱,这大概就是生活的精彩之处。

吃到一半,东子要赶下一场饭局提早走了,石头女朋友听话地在一边给他剥花生吃,我跟石头聊天,石头现在在教育界混,听到的消息比较多,我也就有一搭没一搭地静下心听他扯。

“老大,你跟姜老大的那所高中的老校长不是姓杨吗?”他鬼鬼祟祟凑近我,挥挥手,“老大,耳朵过来,我告诉你个独家消息。”

所谓非礼勿听,听到我最敬爱的老校长的消息,我犹豫着是听好还是不听好,可转念一想,假如他有喜事那是最好,有难说不定我还能帮一把替他分担下,这才凑上耳朵仔细听。

“事情是这样的,前段时间我爸饭店里一个经理刚好去过澳门考察,他也是老校长的学生,他在澳门见到杨校长了。”

“杨校长去赌博?”

“不是,原先那经理也这么想,后来他见老校长憔悴地厉害,托当地一个地头蛇问了问,你猜怎么的?”

“怎么?”

“杨校长的儿子到澳门赌博,欠了一大笔钱,后来不知道怎么的,被黑社会绑架了,还被绑到曼谷去了,杨校长跑到澳门扑了个空,连人都没见着。”

感觉十分蹊跷,我内心一沉,听石头继续说下去:“那经理找人打听了下,说他儿子赌输一千万,还问高利贷借,欠的钱滚雪球似的,都快到三千万了,唉,这都好几个月了,都不知道人有没有救回来,搞不好翘辫子了也不一定,我们学校管校长上回无意中就提起,说开会时见着杨校长了,瘦得不成人形,头发都掉光了,大概是为儿子操劳的。”

我喝了口酒,问,“你那经理是什么时候在澳门碰到校长的?”

石头悠闲地点了根烟,嚼着女朋友递过来的一捧花生,回想了一下:“大概二月份,刚过完年那段。我也是在饭局上听那哥们随意提起,没怎么留心,今天提起,才想起来告诉你,反正这事过去有一段时间了,估计现在都解决了。”

石头和女朋友讨论起这花生的香脆来,我心不在焉地抿了口酒,心里涌起不好的预感,我不相信就凭杨校长这拿死薪水的普通老人家,能拿出三千万这笔天文数字,三千万可不是小数目,交不出来可不是随便说说就能应付过去的,抽筋剥皮砍断手脚,黑社会有的是法子让你乖乖想尽办法弄钱,像个吸血鬼一样榨干你每一滴血,直到没有任何利益可取,这人一跟这些吸血鬼扯上关系,这辈子也就坎坷了。

我暗自思量,在澳门欠钱而已,怎么又被绑到曼谷去了?一个清心寡欲的教书匠怎么可能应付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黑社会?

出于关心,我打了个电话给李放,让他帮着查查杨校长的儿子这几个月有没有回来,李放正在外头跟他认的不知道第几任干妹妹温存,含糊应了就挂了电话。

晚上跟菲哥聊电话,提起杨校长的遭遇,菲哥也挺焦急,却又无可奈何。

高中时她也是校长办公室的常客,最后一次我跟她因为石头把祸闯大了,沸沸扬扬的,闹得好几所学校的师生都知道三中有个除暴安良的“黑羊”二人组,甚至把A中一个好学生带坏了,名声实在不好,体校差点就不要她了,菲哥她妈火烧眉毛地赶到学校求情,没想到杨校长已经安抚好体校老师,再三保证姜葛菲同学已经痛改前非,将来必定能为祖国的体育事业争光添彩,体校老师这才作罢,总算没把菲哥扫地出门。

所以杨校长也算是我和菲哥共同的恩人了,这些年我们俩只去看过他两回,只因为当学生的时候太闹腾,年纪大了就懂得知羞了,总不能大摇大摆回母校,然后被过往的老师在背后戳着脊梁骨:“那是学校近十年最嚣张的两个女生,别看都长得挺乖巧,一身反骨,读了三年,全校老师没睡过几天安稳觉,噩梦般的存在,还好意思回来呢!”

弹指一灰间,物是人非,当年滋事打架的问题学生有了明媚前途,而垂垂老矣的老校长晚年居然有这样悲惨的际遇,真是好人没好报,让人怎能不唏嘘?

挂了电话后还是心烦气躁,嘟嘟嘟敲着桌面等男人的电话,可从九点等到十点,电话一直安安静静,他的电话没等到,我妈的追魂call倒是先过来了。

“你Alan叔叔学校里的一个华裔教授的儿子过两天要到A市来出差,人家小伙子不太懂中文的,你去接待下。”

“妈,人家老外过来还不带翻译啊?有我什么事啊?”

“老娘让你接待就接待,啰嗦个什么劲?”我妈在那厢又河东狮吼上了,“再说了,人家哪是老外,妈见过了,明明黑头发黑皮肤,除了有点美国腔,中国味足着呢,妈跟你说啊,这小伙子事业有成,人品也好,普林斯顿毕业的呢,人虽然矮点,但浓缩就是精华,妈第一眼看到就喜欢了。”

“既然这么喜欢,那你把我Alan叔叔蹬了算了,反正妈你半老徐娘风韵犹存的,再去打几针肉毒杆菌除除皱,人家美国小伙能看上你也说不定。”

“方亮亮,你少给老娘扯嘴皮,别以为老娘离你十万八千里你就可以逍遥自在了,告诉你,没门!你这次去也要去,不去也要去!”

“妈,我最近忙,抽不出时间,要不我找个朋友帮忙接待行了吧?”

“方亮亮,你给老娘装糊涂是吧?你不想想,你俩要成了,咱们娘俩就不用隔那么远了,你看妈在西雅图这鬼地方人生地不熟的,还一年四季下雨,想女儿了就只能打个电话,半夜动不动流两滴眼泪,妈孤独啊空虚啊。”

“妈,你说这话让我Alan 叔情何以堪?”

“我管他堪不堪的,我问你方亮亮,你要不嫁过来,你倒是让你老母怎么堪?啊?把你老母孤零零扔美国过一个凄惨的晚年呐?老娘一把屎一把尿的养你那么大,你不尽孝道啦?”

“妈,我不…”

“啊,不孝女啊,存心气死老母啊,养那么大有什么用?当初干嘛要从手术台上跑出来哟?不孝啊,晚景凄凉啊,不孝女生出来干嘛啊,早知道当初扔臭水沟了…”

我妈在电话那头鬼哭狼嚎撒泼打滚了一番,惹得边上老Alan一直“what’s wrong, honey, Are you OK”地好一番询问,我在电话这头直翻白眼,被我妈磨得没了耐心,可鬼使神差地又不想太早告诉她自己名花有主了,依我妈那说风就是雨的个性,保管我刚挂了电话,她就订回国的最早飞机票了,想女婿想疯了。

我妈假惺惺吼得我心烦,我只能无奈投降了:“行,老母你放心,我方亮亮最孝顺了,我去见总行了吧,求您别嚷嚷了,小心别让我Alan叔发现你不是什么东方老天鹅,而是个东方老泼妇,我睡了,拜拜。”

“哎哎,等等,我还没告诉你Jush的班机?…”

趁我妈展开新一轮唠叨之前,我果断的挂了电话,长舒一口气,清静了,自在了,我躲在我自己的小屋里,开一盏橙黄的小灯,可以暂时抛开那些尘世纷繁,得到片刻的平静安逸。

想起江离、老谭、校长、东子,那些人的脸在眼前一一划过,不得不承认心里的那些浮躁还没有镇压下去,蠢蠢欲动着,总觉得下一秒平静的幻象就将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应接不暇的惊涛骇浪。

趁我妈展开新一轮唠叨之前,我果断的挂了电话,长舒一口气,清静了,自在了,我躲在我自己的小屋里,开一盏橙黄的小灯,可以暂时抛开那些尘世纷繁,得到片刻的平静安逸。

想起江离、老谭、校长、东子,那些人的脸在眼前一一划过,不得不承认心里的那些浮躁还没有镇压下去,蠢蠢欲动着,总觉得下一秒平静的幻象就将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应接不暇的惊涛骇浪。

电话又炸响,破坏了短暂的平静,我蹙着眉接起来,忍无可忍地吼,“妈,你就不能让我清静下吗?都答应你见了还想怎样啊?又不是嫁不出去,急个什么劲?”

“你要见谁?”电话那头传来富有共鸣感的低沉嗓音。

我一愣,握着电话后悔不已,无声中用手虚空地扇了自己一巴掌。

“呃,没,没见谁啊。”我睁着眼睛说谎话,危险关头做殊死挣扎。

康子弦沾染了怒气的声音听着让人颤得慌,“方亮亮,所以你到现在还没告诉你妈我们的事是吗?”

“我们的什么事?”我掏掏耳朵,索性装蒜到底。

“我们的什么事?…好,你宁肯去见别人也要跟我装糊涂,那么我问你,你不是非我不可是不是?”

我一下子语塞,听起来,康子弦是真的被我给激怒了,我不糊涂,谁都渴望承诺,哪怕是口头的,也能让人心安,他也不过是普通男人,承诺这东西,并不是只有女人喜欢。

只是有一首歌叫做“爱你在心口难开”。

自从认识这个男人以来,从陌生到熟悉,我逐渐体会到什么是柔情中的强势,他总是步步紧逼,猫爪老鼠一般的高调姿态,等我服软等我自投罗网,我跑过闹过拒绝过,后来连心都弄丢了,虽然还觉得别扭,也逐渐接受逃不了的事实。

可是现下他要我亲口承认我非他不可,也不过简简单单四个字而已,我心里明明承认了:是,我非你不可了,可这几个别扭的字却偏偏噎

在喉咙边,为着内心一点急于保留的小小自尊心,怎么也吐不出口。

嘟嘟嘟…

许久等不到满意的答案,等回过神时那人已经挂了电话,听着深夜短促的忙音,心一阵虚空,于是又后悔了,明明唾手可得的东西,却又轻易让它溜走,也不过是几个字而已,落个下风又怎样,又怎样呢?

是不会怎样,可两人相处,先低头的那个人将永远是先低头的那个人啊。

禁不住哀叹一声,终究是不甘心呐。

又过了三天,康子弦一直没有打电话过来,我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兴许就是那个意思,我忍不住患得患失坐立不安,几次拿起电话又放下,听到铃声响就第一时间接起来,心砰砰跳得厉害,却每每失望,电话那头始终没有富有共鸣感的嗓音响起。

却有很多人打电话找我。

我妈说:“女儿啊,Jush看过你照片了,妈欣慰,知道他看了以后说了啥不?这美国小伙子中文挺好,连用了两个成语,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啊…当然了,妈知道,这两成语用我女儿身上确实挺委屈这两成语的,不过妈挺受用,妈期盼着与你在西雅图相会,西雅图好啊,有大海沙滩帅哥,民风淳朴,最重要的是这儿还有你亲爱的妈咪,亮亮我知道你想妈妈了,赶紧跟着jush过来吧,算妈妈求你了,啊?”

菲哥说:“亮亮,方易恒那呆子在C市堵我呢,妈的他女朋友也跟过来,搞得抓奸似的,骂我撬她男人,我呸,老娘撬个屁,老娘撬了十年没撬动方易恒那呆子,已经够憋屈了,到头来还要受这嚣张女人的气,气疯了我,我下定决心了,我要跟他断交,彻底断交,这回说真的,我要再理那呆子,老娘就跟着他姓方,气死我了气死我了,真想找块豆腐撞…”

东子说:“师姐,江离那小子挺好的,不过兴许已经猜出咱俩是一伙的,正眼也不看我,一个礼拜后的高考应该没问题,他最后模考还比以前进步了,考了年级第三,大概没受啥影响,卯足力气读书呢,就是人清瘦了点…”

李放说:“亮亮,奇了怪了,三中校长的儿子好像人间蒸发一样消失了,他那间贸易公司差不多人去楼空了,听说爱赌钱,现在上门追债的人把杨校长家的台阶都踩平了,却还是见不到人。听学校门卫说啊,那老校长索性家也不回了,隔三岔五闷在实验楼的一个小房间里躲债主,唉,造孽啊,怪不得人说,做父母的上辈子都是欠子女债这辈子来还的,我算是明白喽…哦对了,亮亮,我私下猜啊,这老杨儿子会不会躲到泰国去了?你们杨校长好像是侨胞来着,早年在泰国呆过十几年,泰国还有亲戚的,他儿子会不会躲债躲那去了?”

我心里猛咯噔一下,隐隐嗅出哪里不太对劲,可又说不出个什么名堂来,放下电话沉思了会,越想越头痛,决定改天和菲哥一起登门探望老校长,做不到雪中送炭,至少也瞧一眼老人家精神头好不好,心里也安心些,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老校长在我人生最困惑的时候为我指点迷津,实在是我最敬重的长辈。

接下来又是一天过去了,老谭一直没有吩咐具体任务下来,只是让我回局里待命,李放说老谭现在顾不上我,最近他焦头烂额的,局长几次在会上含沙射影地批评底下的人办事不力,局里的形势似乎又出现了新的状况,局长往市委上调无望,市长的意思可能是让他再留一任,看来老谭的希望会落个空。

一山容不得二虎,李放透露说老谭可能要走,他又不是上头无人,按他的能力背景,到哪都能风光。

大靠山要走,我们几个小喽啰大眼瞪小眼,忍不住又是一顿长吁短叹。

星期六,全国一年一次的高考正式紧张拉开,一早我就开车去了江离的考点,远远站着等他,等了四五十分钟,终于见到他和一个男同学下了车走进校门,身边没有父母尾随,一副少年老成信心满满的样子,阳光少年将要经历人生第一次考验,我但愿高考才是他的转折点,而不是我。

我但愿我只是他美丽人生的一粒微不足道的黑点,轻轻擦去,痕迹不再。

炎炎夏日,强劲的阳光驱散一切阴霾,而我在阳光下真心祈祷,祈祷阳光能驱散人心的阴霾,还少年人一个灿烂前景。

晚上照旧一个人百无聊赖窝在家,石头带高三班级,高考时节他压力自然很大,电话中他有些疲惫地告诉我,江离考上A大是板上钉钉的事,加上他那些加分,考最好的系都绰绰有余,只不过他好像志不在A大,男孩子去外面世界见见世面历练一番也好,视野开阔了,想的东西都会通透些,也不会钻牛角尖,并不是坏事。

我“哦”了一声,明白石头在安慰我,讪笑着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已经是晚上八点,我又瞪了安静的电话一会,心火嗖的窜上来半米高,懊悔,烦躁,思念,愤怒,所有的思绪都涌上来自己舔舐了一遍,越想越乱,却又绝对不愿意先低头,一番挣扎后一拍大腿,决定去超市买东西打发时间。

刚坐上车,手机又不依不饶响起来,下意识勾起嘴角,总觉得是他,这次是我胜,他来向我投降。

拿过来一看,嘴气恼撅起,还霍霍磨了磨牙,不是他。

东子打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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