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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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小厨房已荒芜长草了,是真的长草了,碗柜厨门的裂口夹缝因为湿润,长出了一个样貌丑陋的白色蘑菇,每次我进出那积满灰尘的厨房,看着厨门上那长得欣欣向荣的小蘑菇,我就苦笑连连。

我自嘲,再没有比方亮亮更不长进的女人了,家里都长蘑菇了。

傅辰最恨我这点,因为我不听话,我行我素,他很失望。

想到傅辰我就沮丧,这个单眼皮男人是我人生最大的骄傲和失败,不过分手都分手了,用脚趾都能猜出来,荏苒时光会将我在他心中一一抹去,若干年后,等他老年痴呆时,别人提起我,说不定他会以为我是当年扒过他钱包的小偷。

他曾经确实称我是小偷,那是我们在一起的第一个情人节,他在摩天轮下,笑我是偷心的女贼。

时过境迁,我是好心的贼,我把他的心老老实实交还给他了,交由我亲爱的表妹去偷。

往事如烟啊如烟。

不过庆幸的是我跟菲哥的友谊会天长地久,菲哥是我最好的朋友,女人,全名姜葛菲,她从小到大都恨这个拗口无比的名字,菲哥是她的绰号,而我的绰号叫亮哥。

我们俩就是传说中的男人婆二人组,不过菲哥比我可怜,好歹我有初恋,菲哥的初恋还未销售出去,没人要,滞销了。

她是个小有名气的排球运动员,人高马大,无比羡慕我少女般的小脸以及也还算凹凸的女人身材。

我跟她逛街的绝大多数时间都在疯狂地寻找适合她尺寸的衣服鞋子裤子,为此我特地在她生日时送了她一套上好的青花杯具,以表达我对她巨人身材的哀思。

为此,她去淘宝疯狂寻找顶级毒药鹤顶红要赠与我,结果有店家很遗憾地告诉她,这东西的配方已经失踪千年,小姐你想杀人于无形,不妨购买三鹿奶粉,保管喝下去的是奶,长出来的是石头。

菲哥还真的下单要买,我猜想她大概是这世上最后一个得知三鹿毒奶粉事件的中国人,倒也难怪,她长期封闭训练,除了比赛就是训练,也难怪她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晚上接到美国打来的越洋电话,我妈絮絮叨叨,中英文夹杂,脏口大开,让我少给她折腾,这辈子我只有给她收尸没有她给我收尸的命,我知道她刀子嘴豆腐心,做梦都怕我跟我爸一样挂了,所以唯唯诺诺地应了。

接着uncle Alan用他蹩脚的中文简短的慰问了恋爱失败的我,我哈哈一笑,说没事,我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注定一辈子在阴沟里当母蛤蟆,uncle alan立时炸毛了,说,“sweetheart,我这只美国老蛤蟆都娶了你妈这只东方老天鹅,可见现在这个时代天鹅都爱找蛤蟆做对象, god bless you.”

虽然老头不明白情况,但我心里觉得窝心许多,放下电话到头就睡了,结果昏昏沉沉睡到不知几点,我卧底用的那个手机响天彻底地把我吵醒了。

是个陌生号码,并且不屈不挠,我睡眼惺忪地接起来。

“喂?”

“方亮亮是吗?”

“是啊,你哪位?”

“衣服我收到了,我们后会有期。”

我揉着眼睛打着哈欠,“什么衣服?你谁啊?”

那头的男声似曾相识,听起来很有共鸣感。

“被你忽悠的男人。”

然后他啪的挂了电话。

听着电话那头茫然的嘟嘟声,我抱着电话想了十秒,终于想起来他是谁了。

兴许是女人的直觉作祟,我眨了眨困乏的眼,彷佛看见我的书桌上多了一套泛着光晕的杯具,杯具中有热气腾腾的苦水,等我自己乖乖饮下。

噗噗噗

我越想越窝火,这东子也太不会办事了,千叮咛万嘱咐的让他别露我的底,怎么就让那康什么来着知道我真名,这可犯了卧底的大忌讳,老谭真是派了个菜鸟给我添乱,居然连我的电话号码都漏出去了。

我一通电话飙了过去,过了好半天,东子才接了起来。

“喂,东子你怎么办事的?你猪脑啊,让你还件衣服,你居然把老娘祖宗八代都交代出去了,你知不知道那康的王八蛋打电话来恐吓我!!!”

我飙着嗓子,火冒三丈。

“得得得…”

东子在电话那头发出古怪的声音,好像是数九寒天牙齿打架的声音。

“得什么得,好好说话。”我不耐烦。

“…得得,师姐,我好像有麻烦了。”

“啊?”东子那边有点吵,我还是听了一清二楚,嗓门就吊上去了。

“邓垅…等我去吃宵夜。”

“什么?!”我双眼圆瞪,惊得跌下床,“你,你们几个人?”

东子听起来快哭了,“就我跟他,本来那个姓康的也在,结果接了个电话就跑了…师,师姐救我,他的车过来了。”

我头皮发麻,咽了咽口水,“东子你TM给我镇定,给我拿出点警察的勇气来!!”

“师姐,他喜欢男人啊!!!上学的时候我搏击术都是垫底的,你看他那块头,我打不过他的…”

“要是他吃完宵夜嘴一抹,要我再陪他睡…睡觉怎么办?”

东子在那头声音都颤抖了,我一头汗,从地上爬起来,软着膝盖吼道,“艾东你给我镇静!!别跟他翻脸,随时告诉我你的方位,”我抹了抹汗,“我现在过来,你记得随机应变,别给我半路掉链子。Understand?”

“好,师姐…你一定要来,我菊花的安危就全在你手上了。”

我呛了一口,对着天花板翻了翻白眼,这小子真是死到临头都不忘娱乐我。

我火速穿好衣服,开着我那辆新买的polo杀到了“芳雅阁”,邓垅载着东子在那吃火锅。

东子偷偷发短信说,邓垅点了个鸳鸯锅。

鸳鸯?东子的菊花不保了,我脚踩油门,飙车闯了红灯。

半夜三更的,芳雅阁的生意还是很红火,我远远就看到了坐在角落的他俩,西装牛仔裤的邓垅背对着我,虎背熊腰的,相比而言,骨瘦如柴的东子简直就是一只没发育的小公鸡,一直在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应话。

邓垅像是一直在问东子话,不时夹些菜进他碗里。

不过总算心虚一场,他们吃完后邓垅载着东子去了南华路,东子在路口下了车,邓垅扬长而去。

大略过了十来分钟,东子鬼鬼祟祟徘徊了一阵,在确认安全的情况下,猫一样悄无生气钻进我的车,刚坐下,瘫坐在车上动弹不了。

他躺在深邃的阴影中,长舒口气,“呼,老子的贞操算是保住了。”

我抚着额头,挑着眉嗤笑,“贞操?你小子我还不知道?你那贞操早八百年就没影了。”

“师姐,这你就不知道了,我对女人的贞操是没了,可对男人的贞操还在啊。TM我哪知道有人想要啊。”

紧张了大半夜,我额头胀痛,懒得跟这家伙扯嘴皮子,赶紧让他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一遍,不知怎么,我心里有些不安忐忑。

东子说,今晚邓垅私人包厢大门紧闭,他在门口绕来绕去,连半个人影也没晃出来,结果他回到柜台,一向负责邓垅包厢的服务生老母晕倒在家,他请假赶回去了,值班经理见柜台就他一人,就指点他把邓垅点的酒端进去,嘱咐了两句就走开了。

东子进去的时候把包厢也看了个清楚,三个男人,除了邓垅外,其他两个男人面生,但都气质雍容,应该都是大有来头的人物。

叙述到这里,东子突然回过头对我说,“哦对了,师姐,那两人的其中一个就是你让我在洗手间等的帅哥,见到他我还激动了一阵,心想师姐果然是母鸡中的战斗机,这么快就打进邓垅的圈子了。”

我敲了东子脑壳一下,没好气白了他一眼,心说你知道什么,我这母鸡中的战斗机明天就要坠机了,那姓康的能给我好果子吃?

“你说那个康…康什么…”我想不起来他的名字,“他也在包厢里,听到他们说什么了吗?”

东子细细回想了一下,猛然间眼睛亮的像是挖到了宝藏,“听到了,其中一个胖子说,‘邓垅你野心不小啊,扎进钱堆了是不是’。师姐你猜邓垅怎么说的,他说‘那都是老头子的钱,我不能让他小看’。”

我欣喜,看起来里面十足猫腻,邓垅迟早是瓮中之鳖。

东子越往后说,就越愁眉苦脸,他刚走出来没过二十分钟,就被邓垅截在走廊上,态度有如春天般亲切温和,明明是一头吃肉的大灰狼,却装的像只吃草的小绵羊,口气比东子那九十高龄的太婆婆还软,搞得东子有种成为小红帽的可怕错觉。

这之后就是我知道的,邓垅以一个热情老板的身份,热烈邀请东子吃夜宵,嘘寒问暖,还暗示说,“哥哥虽然有点空虚,还好肾不虚。”

东子苦丧着脸说,“师姐,你知道他已经开始叫我什么了吗?”

“什么?”

“…小艾。”东子偏头做嗷嗷呕吐状。

我白了他一眼,“没叫你做 爱就不错了。”

话毕,东子豁得推开车门,蹲在花坛边,真吐了。

我冷哼,还真是一朵不堪一击的小菊花。

我送东子回家的时候,还在气恼东子向姓康的暴露我身份的事,结果东子斥我天真,康子弦可不是那么好忽悠的,他按照我交代的撒谎,结果康子弦冷冷揭穿道,“你不认识她?那昨晚是谁把她拖上牌照是TC363的计程车,还把她送到了羽花公寓。需要我说出你昨晚穿的是什么衣服吗?”

我惊出一身冷汗了,天杀的姓康的是哪个星球杀过来的怪物,一夜之间居然把我姓谁名啥家庭手机号码都搞清楚了?

东子一脸无辜地望着我,厚颜无耻说道,“师姐,他威胁我,我一紧张,就把咱们的老规矩都忘得一干二净了,他手里还有你们的定情信物呢,嘿嘿,不过师姐!终于有人穿透师姐的假发看透了师姐的男儿柔情了!”

我一脚把东子踹下了车。

第二天晚上我去上班,兴许是心虚作祟,特地画了浓长的眼线,几乎绵延到太阳穴,再加上埃及艳后克娄佩特拉般的顺直假发,长长的流海盖住了大半张脸,任谁都认不出我。

我刚合上化妆镜,妈妈桑进来催我们上工,我心里一阵厌恶,刚站起来,妈妈桑飘到我身边,瞟了我一眼,压低声音对我说,“你走狗屎运了,去垅少包厢伺候。”

我愣了一下,窃喜,下一秒上下扫视自己身上的行头,有些不敢相信,“妈咪,这多伤我自尊心啊,我看起来像男人吗?”

妈妈桑狠狠瞪我一眼,说出去的话够惊悚,“谁知道你有没有变性?”

她走后,我正顾自惊喜时,一旁的莉莉莎捅了捅我,向我打了眼色,“啧啧啧,看不出来你这小姑娘这么好本事,垅少平时可不找我们陪。”

我贼笑,“说不定我能把他掰直了。”

“得了吧,女人在他眼里就是绿头苍蝇,茅坑里蹲着的那种。”

“呵呵,恶心恶心他也好。”

走在灯光明媚的走廊上,我冷静下来,开始怀疑另一种可能性——会不会是姓康的找上门来了。

这个神秘男人看起来和邓垅走得很近,如果他今晚也在,那就连续出现在魅色三个晚上了,这也频繁了一些,或者他们在酝酿什么阴谋也不一定。

反正他不会是守株待我这只小黑兔的。

我一鼓作气推开那扇华贵的门时,心跳得有些快,也许是为了即将到来的胜利,也许是为了解脱,总之我有点紧张。

结果我毫无预警地撞进一双幽黑的眼睛,我的心瞬间如过山车般提了起来。

他在,而且正用老鹰般锐利的眼睛冷冷看着我,我下意识移开目光,娇笑着朝向坐他不远的邓垅。

“垅哥…”这一声娇滴滴的“垅哥“喊得我全身毛孔直颤抖,我一屁股坐到邓垅身边,上半身贴了上去,“今天怎么想起人家来了?”

邓垅看起来很不耐烦,对于我的主动倒贴很不愉快,下意识沉着脸避了避,叼着烟指了指姓康的那边,喝令道,“什么眼色?还不快去伺候客人。”

“讨厌。”我状似撒娇地拍了拍邓垅,不情愿地站起来,“这就去嘛。”

如东子昨晚所说,这个包厢只有三个人,除了邓垅外,就是那姓康的和一个微胖的男人,三人各人手中一个玻璃杯,浅酌着,灯光掠出一丝暗涌。

我得抓住这次机会。

几乎是刻意的忽视那姓康的,我扭着腰闪到了胖子边上坐下,殷勤地贴了上去,给他倒酒,“老板贵姓?我叫玛丽。下次再来魅色消遣,记得点我哦。”

那胖子面色和善,笑微微偏头看我,行为举止倒不令人方感,反倒一派儒雅随和,“鄙姓苏。苏锦维。哦,看起来玛丽小姐是假发收藏者,今晚的发型很有古埃及风格。玛丽小姐最近迷恋尼罗河文化?有没有人说过你美得像海底的水妖,但是为什么海水没有洗净你脸上的妆,你像戴了一张美丽的面具。不知谁有幸摘下玛丽小姐的面具呢?”

我嘴角抽动一下,笑容僵住了。

平生头一次碰到活的唐僧,我内心的激动难以描述,只想学大话西游里的小牛怪,口吐白沫表达尊敬。

“够了,瑞德。”这次说话的是康美男,想必喊的是胖子的英文名。

胖子狡黠地瞥了我一眼,然后转头看姓康的,不等我回答他就冲我眨眼笑,“我身边这位先生叫ken,或许mary小姐会和他比较有共同语言,他最近也有收集假发的习惯。”他摊了摊手,笑的像个恶作剧的小孩,“哦,不要害怕,他不是易装癖患者。只是春天到了,即使是绅士,也会有疯狂的时候,玛丽小姐幸运了,这种有趣的时候少到可怜,很让人期待。”

而后这个聒噪到连给别人插嘴的缝都不留的男人,朝我礼貌笑笑,拿着酒杯站起来,坐到了对面去,和一直面无表情看好戏的邓垅观赏着我和康美男。

哇哇哇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从头到尾一直被晾在边上插不上一句话的我,像是踩入了什么圈套,被人当猴似的关在动物园里等着被揍,可不就是动物园吗?邓垅和苏锦维坐在对面喜滋滋地等我被害呢。

我坐着一动不动,边上是沉默不语的仇家,我很痛苦。

“你们不是要吃夜宵吗?”身边的康美男突然发话了,变相的下逐客令,嗓音自有一股浑然天成的威严,

“是啊,怎么忘了。”对面两人微带笑意,十分有默契地站起来走出去。

这下可好,动物园要闭馆杀猴子了。

我灵机一动,噌的站起来要跟着溜出去,可是身后那道声音再度响起,

“我说你可以走了吗?”

我笑呵呵转头冲他笑,希望尽量扭转自己的形象,“我也吃夜宵去。饿了。您坐着坐着,不要客气,不用送我。”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姓康的好像微微眯了眯眼睛。

“放肆!吃什么夜宵?下班时间到了吗?”不待我挪步开溜,已经站在门口的邓垅——我的老板厉声发话了,“给我该干什么干什么。”

然后他嘭的关上了门。

看着那扇门缓缓阖上,我恨得几乎把牙齿咬碎了,没接近邓垅,反倒跟一个阴阳怪气的冷面男人关在一个房间里,而且明显的是,他是来寻仇的。

我决定速战速决。

背对着他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我深吸一口气,转身蓦地拿起茶几上仅剩半瓶的红酒,灌了一大口,然后腾地啪的重重放回去,一脚蹬在茶几上,叉腰装出一幅凶悍母夜叉的模样,中气十足地冲他发飙,“喂,姓康的,你什么意思?”

而自始自终坐在原位的冷漠男人只是淡然地瞥一眼我的大腿,啜一口酒,说道,“你走光了。”

顺着他的目光,我低头看了一眼,大惊失色,大腿春光露了大半截,还好今天英明无比,怕冷没穿超短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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