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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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玄道:“母后,世上女子,贫贱富贵,婚者固然千千万万,然中有几人真能如意一生?从前我是受制于人,不能自主,如今母后既寻回了我,为何不能由我所想,定要择一人急于将我嫁出?”

息后用惊诧的目光望着她:“玄,你所言固然有理。是,即便如你母亲,贵为王后,生平亦不能随心所欲,从前你未回时,心中更常有恨憾!然如今,母后有你,还有你的阿弟,此生亦可称是无憾了。须知女子及笄,择人以嫁,男子成年,娶妻成家,二人上事家庙,下继子嗣,天地人伦,阴阳两合,自古皆然,倘女子不嫁,日后老去,膝下无人,何人送终?”

阿玄知今日之事,对息后震动不小,她生气亦是应当,便不再辩驳,低头不语。

息后望了她片刻,终于叹了一口气:“玄,母后对你日思夜想,终将你寻回,难道为的就是要再将你胡乱嫁了出去?只是那穆侯,我见他与你人材相配,更难得他对的一番心意,原本是想着,如今将你二人婚事定下,也非立刻出嫁,至少再留个一年,到那时,再将婚事办了,岂不最好?如今事却被你弄成这般模样……三年之后,恐他早已另娶了!”

她的语气,极是无奈。

阿玄听出她已经消气,也不再辩驳,只是听到最后,笑了一笑。

息后又责了她和跃几句,最后反倒是她自己,严加叮嘱此事不可外泄,吩咐完了,暗叹一口气,回来后想到那日自己对庚敖的承诺,心中有些不安,更不好叫他继续再在自己女儿身上空耗时日,便唤了春来,命她亲自出宫,代自己去向庚敖传个话,除了抚慰之意,亦说不敢再耽误他下去,请他便宜行事。

……

腊祭过去,曾吸引了众多诸侯关注目光的三国求亲之事,也终以周王决定再留王姬于室而终结。

事既毕,诸侯纷纷开始动身离开洛邑。

周王此次之风光,前所未有,照一贯规矩为列侯分下赐赏,轮到郑伯时,除了寻常的玉圭玉璧,特意还命人另多装他两车的麦子一并带走。

人人都知,这是周王借机在报复郑伯当年的围城割麦之辱,背后好生议论了一番。

郑伯含恨带羞,第一个悻悻离开了洛邑。

周王得到郑伯受辱而去的报讯,终觉出了一口当年的恶气,正当洋洋自得之时,有一骑快马远道而来,抵达洛邑的南城之门,被门人阻拦后,对方自称受沈侯所派,日夜兼程赶来洛邑,为的,是传达来自沈侯的求助书。

大半个月前,周王开始为腊祭之礼做准备的时候,沈国遭楚攻伐,沈侯一边苦苦支撑守城,一边派遣使者来向周王求救,恳求周王能如前次解救曹国之难那般助力沈国,令其免遭楚国荼毒。

第55章

楚国于去年败于穆国之后, 楚王心有不甘, 一是为了更加稳固防备,二来, 楚王早也有迁都之心,趁机将国都迁往楚境腹地,与此同时,楚王加紧厉兵秣马,动员士气,终于到了如今, 时隔一年之后,趁着周王举行腊祭的机会,兴兵北上, 意欲攻下楚国北上中原所遇的阻碍之一沈国。沈国本不算弱, 奈何楚国有备而来,出动战车八百乘, 兵力超过十万,气势汹汹, 势在必得,沈侯虽苦苦支撑, 奈何不敌,就在信使还在路上的时候, 沈国便被楚国攻下,成为继附近的息、樊、黄等国之后,又一个被楚所吞的周室分封之国。

当日, 这个消息就传开了,一些还没来得及走的诸侯又停下了脚,对此议论纷纷,等着看周王的下一步动作。

楚的北上蚕食之路,虽进展缓慢,但这些年来,却从未停止过,它的强大和毫不遮掩的野心,令众多的诸侯倍感不安,尤其那些封国之地靠近楚国的诸侯,对此反应更是巨大,次日,便有道国、房国、柏国三位临近楚地的小国诸侯齐齐求见周王,请求周王挟前次助曹国复国之威,再次以天子之名义,号召天下诸侯协同王师,南下伐楚,以遏制楚国不断北上的狼子野心。

周王还没表态的时候,晋国很快便站了出来。

就在沈国使者抵达洛邑后的次日,妫颐便求见了周王,表示晋国愿出兵八百乘,助王师南下伐楚。

晋国既表了态,和快,道国、房国、柏国以及之前因得了周室之助而得以复国的曹国等国君也纷纷附和,愿意出兵协同作战,这数个国家,虽加起来总共也不过两百乘之多,但并入晋国,总数达千乘至多,以一乘后随百人计算,不计王师,便已有了十万之数的兵力。

……

洛邑城中的国民,还没从数日前那场盛大的腊祭之礼和对于王姬的婚事热议中冷却下来,便又立刻卷入了这场关于到底战还是不战的争论之中。

周室对楚国的上一次征伐,还是将近五十年前的旧事了。那时,周室的声望还能号召诸侯齐战,诸侯即便不愿,也只能发兵协从。

但即便如此,战争还是以周室的失利而告终。周室从此一蹶不振,而楚王则真正坐实了王的称号,彻底不再将周室放在眼中。

周国国人没有想到,时隔五十年后,周国竟然还有再次征召诸侯组成一支千乘大军与楚国一战的机会。

王宫之内,周王这几日因了此事,亦是寝食不安。

他已经连着两个晚上没有好好合眼了,此刻已经深夜,妫颐和齐翚刚离去不久,周王感到有些疲累了,但他的精神却很是亢奋,毫无睡意,他依旧站在那张妫颐进献的舆图之前,目光看过一个又一个相邻的城池,想象着不久的将来,王师挥戈南下,与楚人再决一战的情景,年轻时候的那种豪情壮志仿佛再次归来,他浑身的血液,慢慢地随之沸腾了起来。

跃来求见的时候,他还依旧沉浸在幻想之中,十分兴奋,看见跃,笑容满面,招手示意他靠近,指着舆图笑道:“知此图何来?世子颐所进。据说齐翚为复国,这些年派了不少细作以行商之名南下入楚,终绘出此图,莫说城池,便是连桥梁要塞都极是精确,得此舆图,堪成利器啊!”

跃望了一眼,赞了几句。周王听出他有些敷衍之意,感到有些扫兴:“怎的,你有话说?”

跃便向周王行了一礼:“儿臣确实有话要说。父王,以儿臣之见,此仗不宜打。”

周王一怔,脸色便慢慢地沉了下来,皱眉道:“何出此言?”

跃道:“此次沈国求助,与前次曹国情形有所不同。郑虽号称小霸,然国力终究有限,难以支撑长久大战,又有公子缓为胁,故父王可从中转圜,不费一兵一卒,便令郑国退兵,救下了曹国。楚却不然,去岁虽败于穆国,但国力依旧强大,我大周虽号称天子上国,然倾尽全力,亦不过区区两三百乘的战力,非我妄自菲薄,实在难以与楚国正面相抗。如今当做的,应是韬光养晦,大力垦荒开田,繁衍人丁,而非要与楚国打一场大仗……”

“住口!”周王怒了,“王师固然不过两三百乘,然俱是兵强马壮,何况还有晋国连同众多其余国家,兵力联合,不下千乘,如何就不能再与楚国一战?”

跃苦苦劝:“父王,晋世子为何此时突然极力游说父王攻楚,儿臣不敢妄下论断,然联军虽众,看似声势浩大,一旦兵临城下,各家为自保兵力,难免便各有保留,更难以同心协力。父王当年伐戎,兵力不可谓不盛,然为何败北,岂不正是因了诸侯各自为大,不听调度?我望父王慎重考虑,切莫听信人言,轻易言战。”

周王大怒,指着跃道:“余年迈体衰,难再南下亲征,本还想着派你待余领兵亲征,未想你竟懦弱至此!”

跃大声道:“父王,儿臣绝非懦弱之辈!亲征岂会令儿臣退缩?儿臣做梦亦想振兴周室!然现状如此,儿臣不过是为我大周着想!

周王道:“你有此胆色便好!不必多说了!如今沈侯前来求助,众多诸侯双目盯我周室,余既为天子,岂可退缩?何况有晋国助力,余料世子颐,当倾尽全力。既如此,有何可惧?倘若得胜,非但能壮我周室天威,你母后之息国亦可趁机收复,难道你就不想吗?”

“父王!求你听儿臣之劝,……”

跃还没说完,周王便面露不耐,拂手让他退下。

跃怔立了片刻,无奈只得退出,来到阿玄之处。

阿玄一直在等,见他回来,无精打采,心中便知结果了。

“阿姐……”跃神色怏怏,“我与父王力争,父王不听,是我无能……”

阿玄轻轻拍了拍他的手,以示抚慰。

周王之所以突然对伐楚之事到了近乎狂热的地步,除还未从之前曹国之事和腊祭之礼的兴奋中恢复过来,妫颐在旁的游说,恐怕才是最主要的原因。

阿玄听闻,他向周王保证,必倾晋国之力助王师与楚大战一场,齐翚亦会倾尽全力相助。

周王本就不甘平庸,受挫后蛰伏这么多年,突然有朝一日,让他看到重新一雪前耻的机会,他焉能不感到兴奋?

“阿姐,你在想什么?”

跃见她出神,在旁问道。

阿玄回过了神:“跃,你代我传个口信给世子颐,请他来见一面。”

……

王宫西北一角,有片阿玄回来后不久便开辟用作种植的药圃。

这日傍晚,趁着白天的余晖,阿玄在为一丛新移栽不久的石斛浇水之时,跃带了妫颐入内,停于药圃门口,唤了她一声。

阿玄放下水瓢,转身朝着二人行来。

金色夕光笼罩着药圃和对面那个正朝自己而来的女子,这样的情景,妫颐仿佛似曾相识。

他望着她,双眸一眨不眨,直到她来到面前,他方惊觉自己失态,掩饰般地回她一笑:“颐见过王姬。”

阿玄微微笑了笑,跃便出了园门,将门虚掩而上,自己守在了门外。

妫颐望着站于自己面前的女子。她亭亭而立,他不但清晰地看清楚了晚风拂动她鬓边垂落而下的那几丝散发,甚至仿佛闻到了来自于她的淡淡幽香,他犹如微醺,一时竟忘了开口。

阿玄朝他点了点头,开口道:“蒙君高看,此次特意前来洛邑向我求亲,无论如何,汝之心意,我甚是感激,但也仅此而已。那夜君曾对于周王,言静候三年之约。倘这话本意是为接我父王之言,最好不过。倘是出于君之本意,请听我一言,周王或许有以我为饵之意图,但我于君,向来别无他心,断不敢因我之故,耽误君三年之期。”

妫颐缓缓摇头,道:“三年何妨,饵又如何,守臣甘之如饴。”

阿玄道:“蒙世子错爱,然我实是经受不起,请世子往后不必再费心于我。”

妫颐怔怔望她片刻,忽朝她前行了一步:“我从前以为王姬心有旁属,故不敢奢望过多,然最近,我听闻王姬似亦是无意于旁人。既如此,王姬为何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阿玄淡淡道:“世子很好,然非我所喜。”她顿了一下,“倘世子不怪,我能再冒昧问一声,世子何以得知沈国求助之后,便大力游说周王出兵伐楚,非但如此,还慷慨允诺助周室出兵?”

妫颐面露失望之色,但很快便道:“王姬但问无妨,守臣求之不得,怎会怪你?”他凝视着阿玄,“此前我便应允过王上,一旦周室有需,晋国必应召出兵。此举不过是兑现诺言而已,并无他意。”

阿玄原本神色一直和缓,至此,眉头不禁微微皱了皱,语气也有些不快了:“世子,我说话向来直白,不欲遮掩,若有得罪,望包涵。世子方才称此举是为兑现先前诺言,然周王并未应允将我嫁入晋国,何来诺言可言?何况……”

她盯着妫颐:“我虽不敢妄下论断,但世子这几日之所以游说父王出兵伐楚,必有大局层面之考虑。世子倘若有对楚一战之需,以晋之国力,足以与楚人抗衡,只管绕过周国直接南下便可,天下诸侯,此前无不如此,也从未见周王发过一声,世子如今又何必定要拉上周与别国那区区数百乘的战车士卒?”

妫颐一怔,望着神色渐渐紧绷的阿玄,目中起先掠过一丝微微的尴尬之色,但很快,便恢复如常,笑道:“王姬既如此直爽,守臣便也不遮掩了。诚如王姬所言,对楚之战,守臣确实另有别图。因守臣从前曾得过齐翚不少的助力,故许诺齐翚,有朝一日,必助他达成复国之愿。如今便是个绝好机会,但此事只许成,不许败,倘有王室一道,师出有名,必定无往不利,故守臣亟盼周天子能再拾往日之威,统帅联军,一举伐楚,以共创大业……”

他双目望着阿玄,加重语气:“守臣知王姬心有顾虑,在此便向王姬表我心迹。守臣虽爱慕王姬许久,更盼能迎王姬入我晋国,但此次游说周王伐楚,并无半点私心。守臣在此,亦可向王姬保证,一旦出兵,我必倾尽全力,不胜不归,绝不至于叫王室因我今日之举蒙羞。王姬但请放心!”

……

两日之后,周王下诏,决定应沈国之求,出动王师以及联军择日南下,征伐楚国。

周王命王子跃持天子之剑,代天子亲征,与此同时,另外一封发自周王的关于命令其余诸侯出兵应召的诏文,也送到了庚敖的手上。

庚敖还未离开洛邑,这几日依旧居于舍馆。

宰夫买看完周王之诏,看向庚敖,迟疑了下,试探道:“君上,我穆人应诏否?”

庚敖起身,信步来到窗前,一把推开,朝外眺望旷野,片刻后,答非所问:“妫颐一心游说周王南下伐楚,此举叔父如何看?”

宰夫买沉吟了片刻,道:“妫颐如今在晋国,虽可算大权在握,但依旧有不少反他之人,倘若此次对楚用兵获胜,于他提升君威,彻底执掌晋国,大有裨益。此其一。”

“其二,晋国虽强,然不能号召诸侯,周室虽弱,却秉承天子之位,倘若用兵能胜,则晋国于中原之威望,必将大大提升。此战,看似妫颐助力周室扶威,实则亦是晋国利用周室,将己之触角传至中原腹地,倘若成功,则可利用这契机掌控周室为他所用,可谓事半功倍。”

“这其三……”

宰夫买迟疑了下,悄悄看了眼庚敖的神色,终还是将话吞下了腹,摇了摇头:“臣愚钝,实是想不出了。”

其三,妫颐亦是想利用这契机,在周王跟前博得更多好感,以图王姬。

宰夫买说完,等了许久,见他始终未出声,忍不住又问:“君上,周王既决意要与世子颐联合出兵南下,倘战事获胜,于我穆国当大不利,当如何应对?”

“不需应对,先行回国。静观其变便是了。”

庚敖转过身,冷冷地道。

第56章

半个月后, 周王备齐粮草辎重, 集合王师, 命王子跃代自己南下伐楚,以匡王道。

周国上一次的对外战争,还要回溯到十七年前周王发动的那场伐戎之战。因武道多年不修,战车陈旧,从府库里拖出之时, 有些轮彀甚至因为腐朽而脱落,但好在这两年, 鉴于郑国割麦之辱, 王子跃一直有在练兵,到了最后, 虽集齐周国之力, 亦只能凑出战车两百乘,兵马两万人,但好在这两万士卒当中少有老弱,多为青壮,平日亦有操练, 到了出征那日,洛邑城外的旷野之地,绣着蛟龙的旗帜迎风飞舞, 士兵身穿擦的雪亮的铠甲,手执磨出锋芒的刀戈,以百人为伍, 整齐列队于战车之后,气氛庄严而肃穆。

周人已多年未再经历如此的战前发兵情景了。今日无数人从城中涌出,亦有无数人从王城的四面八方赶来,为的就是亲眼目睹王师之盛,盼望年轻的王子,能为这个世代的周人,再次带来先祖之辈那足以令人热血沸腾的曾经真实存在过的荣耀。

当王子跃身着铠甲,高高立于战车之上,缓缓出现在周人视线里的时候,洛邑的原野鼎沸了,周人用以表达赞颂和祈胜的欢呼之声,响彻四野。

阿玄和息后同乘玉辂车出城,亦送跃至此。

今日天气很好,头顶的太阳灿烂极了,即便坐在车中,光线亦是足够耀目。

阿玄微微眯着眼睛,远眺着跃的身影。

他从战车上下来了,朝着周王所在的礼台大步而去。

他穿过巫觋的祭坑,来到了周王的面前。他的头顶,是一面迎风飞舞的饰了九条流苏的巨大白色王旗。他在王旗之下下跪,双手接过了周王赐下的代表王权的王剑。

他转身,拔出长剑,向列队于前的周国军队和四野的周人致意,军队和周人回以他震耳欲聋经久不息的欢呼之声。

吉时至,一堆堆的烽火次第燃起,在沉闷,却又带着种仿佛能够撼动人心的力量的角声之中,旗人拔旗舞动,这支由两万名周国青壮组成的王师,背负着周人对于荣耀的期待,开始朝着南方迤逦前行。

跃转身,朝着息后和阿玄所在的方向走来。

阳光当头而下,映的他肩头甲胄闪闪耀目,他神色凝重,步伐亦迈的很是稳重,完全看不出来,他如今不过刚满十七岁而已。

未等他行至车前,息后便下了车,等待他的到来。

快到近前,跃加快了脚步,息后亦迎了上去。跃辞行,息后面带笑容,双手却紧紧地握住他的手,凝视着他,半晌,只道了一句:“母后等你归来。”

跃郑重拜别,息后点头:“知你和你王姊有话,母后先回车中了。”

她面上笑容更甚,但转过脸的一刻,阿玄却分明看的清楚,她眸底隐隐已有一层水光浮现。

阿玄心底的那根弦,仿佛再次被触了一下。

她知息后已接连数夜无眠了,临了到了这一刻,除了为儿子感到骄傲,她的心里,更多的恐怕还是牵挂和担忧。

跃尚未出征,做母亲的,便已开始记挂了。

阿玄目送春扶息后登上玉辂的背影,压下自己心底忽涌出的此刻不该有的一丝感伤,转头,含笑望着跃。

从周王宣布助力沈国对楚用兵的那天开始,跃便忙碌个不停,阿玄也已有数日没有见到他的面了。

才短短不过几天功夫,她的阿弟便犹如换了个人似的。他不再是阿玄熟识的那个人后仿佛总是带了几分郁色的翩翩如玉美少年,他皮肤变的黑了些,两侧面庞仿佛也往里削了进去,一身戎装,目光明亮,立于她的面前,从头到脚,全然的精气飒爽之姿。

“阿姊,我这便走了。”

跃笑着对阿玄说道。

从周王决意伐楚,诏令周国全境,周人群情激昂振奋,王命再不可能收回的那一刻起,跃便默认了这个事实。

他没有埋怨,更无半句哀怨退缩之语,一直忙于各种战前动员和预备。

跃有能听人言,始终保持清晰的一个头脑,但一旦事成既定,即便非他所愿,也绝不会怨天尤人,而是付出全部努力,以期达到最好的结果。

这就是阿玄喜欢自己这个阿弟的原因。

她注视着他:“你多加保重,遇事多与怀老将军商议。”

此次王师出征,王子跃代表天子为帅,随同王子跃的,还有周国老将军怀毅。

怀毅父祖俱是周国上大夫,入为相,出则拜为将,曾为周国立下大功,被封于怀。怀毅亦是难得的将帅之才,当年周王伐戎,诸侯战前离心,倘若不是怀毅以一己之力苦撑战局,周王险些便被戎人俘虏。但王师回朝之后,周王非但没有封赏于他,反而将败责归到他的头上,降他为下大夫。当时有别国欲请怀毅,但怀毅始终忠于周室,宁愿赋闲,亦不愿另就。跃这几年常去拜访怀毅,尊他为师,怀毅亦喜王子,不遗余力地教授跃以兵书阵法。时隔多年之后,王师再次出征,王子跃再拜怀毅为将军,老将军亦欣然从命。

跃点头。

阿玄面露笑容:“去吧,我与母后等你胜仗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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