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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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相虽摄政多年,是为首辅,但那时候,因他三疏,朝臣都已看出了裴相的去意。

一旦裴相离朝,无论从资历还是威望来说,祖父便是延升而上的当朝不二重臣。

杨松和晞光祖父渊源不浅,极得后者赏识,朝臣人人都知。便是因此缘故,那些人才会被杨松说动,愿意追随。

皇帝当时没有亲自发落,而是将弹劾杨松一党,包括质疑他本人在内的所有奏折,全部转给了晞光祖父,命他全权处置。

祖父为政保守,固执己见,而这几年间,皇帝就军国之事,却开始慢慢显露出了锐意变革的一些想法。

这两年,在皇帝亲政之后,随着裴相渐渐放权,少年皇帝和祖父这个老辅臣之间的裂痕,其实也在日益见深。

谨慎了一辈子的祖父,最终还是一朝不察,栽在自己得意门生的身上。

或者说,是栽在了那个十六岁的少年皇帝的手里。

后来,晞光也听到了一种说法,说皇帝其实早就得了密报,知杨松为扳倒政敌,擅以晞光祖父之名暗中奔走结党,但皇帝却隐忍不发,等到最后一刻,才将事情转到自己祖父的手上,还美其名曰由他全权处置。

心机之深沉,可见一斑。

祖父也是到了那时,才彻底明白了过来。

当年那个不过七岁登基的幼帝,如今真的长大了。连裴相也要退出,以避免掣肘之嫌,何况是自己

皇帝不再需要裴相,更不再需要自己了。

那个旧的时代,彻底过去了。

晞光至今记得清楚,那一夜,祖父书房里的灯火,彻夜不息。

次日,祖父上折,建议将此事交由大理寺查办,该当如何,便如何定罪。随后,祖父便以病上书致仕。

皇帝准奏。不久,一道圣旨,晞光成了未来的皇后。

她需为祖父守丧一年,故原本定好的大婚之期,也将延迟推后。

晞光几位已出仕的兄长,因了祖父去世,和父亲张铭一样,皆丁忧。

她那两个年长的兄长,皆走科举而出仕,丁忧之前,都在远离京城的偏远之地做着小官。

这是祖父从前的意思。祖父自己虽地位显达,但宗族之中,却没有身居显位之人。

他惜名了一辈子,不愿被人诟病自己借权势提拔张家子弟,却不想临了,栽在了一个他曾极为看重的得意门生手里,不可谓不是讽刺。

祖父的丧礼,已经过去了三个月,几个兄长都已先回了老家。晞光因未来皇后的特殊身份,如今还留在京中的宅邸里,父亲伴她在京。

晞光美貌出众,从小受家风熏陶,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又得家人宠爱,唯一遗憾,便是母亲早年去世,但二娘性情温柔,视她如同己出,她与妾母感情极好,故也无身世之叹,原本性子极其开朗活泼,整日爱笑,只这两年,感家中变故,这才笑容不复,慢慢沉静了下来。

父亲身体本就不是很好,最近因为操办丧事,加上忧思过重,前些时日,染了风寒,一直没有痊愈。

这晚上,她和二娘一道,将煎好的药送至书房,服侍父亲吃了,望着父亲愁眉不展的模样,极是心疼,忍不住道“爹爹,女儿知爹爹心归田园,何不离京归乡从今往后,便是种豆南山,也胜过如此被困京城,终日不得开怀。”

张铭摇了摇头“你为大魏日后的皇后,如此身份,爹怎能带你出京”

晞光垂眸半晌,终于鼓起勇气道“爹爹,女儿也知道,皇帝表面上客客气气,实则不家,都是做给别人看而已。别人都羡我,我却不稀罕那个皇后之位,有什么好的他便是真娶了我,日后只要存心,随便一个什么理由便能废了我。祖父为朝廷效耘了大半辈子,对皇帝忠心耿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皇帝却是如何待他最后落得个如此下场,我想起便觉心寒。我料皇帝也并无真心要立我为后,当初想必也是另有所想,趁如今这机会,爹爹何不上折,就说国不可一日无后,不能叫他因我而耽搁了国事说不定他正盼爹你如此开口呢。等应了,那时我便陪爹回老家,种瓜种豆,再无烦心之事,岂不比如今这样日日担心要来的好”

二娘没想到她如此大胆,睁大眼睛,吃惊地看着她。

张铭微微一怔,看向女儿。

晞光刚满十六,正是女孩儿一生最为美好的碧玉之年。前几日除去热孝,但依旧着白,素衣衬的她愈发明眸皓齿,玉腕赛雪,宛如一朵初绽的娇蕾。

她睁大一双眼睛,直直地看了过来。

“爹爹如此看我作甚女儿说的不对”

晞光并不惧,反问了一句。

家中这个唯一的女儿,从小如珠如玉地养着,以致于被宠的如此大胆,连这种话也敢说。

宫中那个年轻的皇帝,宏博而贤明,但铁腕却丝毫不逊当年先帝,甚至,比起先帝的威刑肃物,他更为隐忍深沉。

有时想着,倘若当初自己父亲没有识时务地主动上书致仕,如今会是什么下场,犹未可知,想多了,甚至叫人不寒而栗。

张铭皱眉叱道“这话也是你能说的不许胡说八道”

他对这个女儿极其疼爱,如此严厉教训,生平还是头回。

晞光双眸渐渐泛出泪光,贝齿紧紧咬了片刻唇瓣,道“爹爹,我真的不想做什么皇后我虽没见过皇帝的面,却也知他不是个好相与的人,倘我真入了宫,那么多双眼睛看着,爹和哥哥们往后必愈发艰难。我往后如何,无关紧要,我是不忍爹和哥哥们往后如履薄冰,战战慄慄”

想到父亲和兄长对自己的疼爱,晶莹泪珠从她面庞滚落而下。

二娘急忙过来,一边低声安慰,一边取帕为她拭泪。

晞光自己接过,低头胡乱抹了抹眼睛,抬头继续看着父亲,眸光中带着一丝倔强。

对着如此娇娇女儿,做父亲的,心一下便软了下来。

张铭长长叹了口气,摇头道“傻女儿,你当爹便忍心舍你只是皇命难违而已。你方才的建议,爹不是没有想过。看似顺应帝心,实则万万不可。爹若真以你祖父去世耽误国政为由,请陛下另立皇后,你以为陛下会应他若应了,必定被人诟病。故绝不会答应。非但如此,不定还反会疑我张家行欲擒故纵之法,以博世人同情。此法不通。好在不过一年而已,不如等你孝期满了,爹想想办法,看能否在晋王那里求个通融。晋王和你祖父同朝多年,你祖父为官如何,他再清楚不过了。若能得他相助,远胜爹自己开口,你懂吗”

晋王离京就藩甘州虽已两年,但皇帝对晋王的厚待,非但没有消减,反更胜从前。

去年年初,王妃诞下一女,皇帝闻讯,不但派太监崔银水远赴关外,带去诸多贺礼,还破格封那刚出世不久的小女娃为公主,号长宁,食邑万户,当时有朝臣以为僭越,上言劝阻。皇帝回复说,朕七岁起得太傅辅佐,便称一句相父也不为过。朕亲政后,太傅不愿居功,自甘远赴苦寒边地,为我大魏戍守疆土,你们谁能做到如今他中年得女,朕不过封她一个公主封号而已,也值得你们如此说道一众大臣,当时哑口无言。

“往后你就安心在家,再不要胡思乱想。一切有爹。”

张铭最后安慰女儿。

晞光自然也听说过晋王夫妇的一些事情,知他夫妇是表兄妹出身,夫妇二人,如同神仙眷侣,神往不已。出神了片刻,叹了口气“女儿明白了。方才是女儿说错了话,往后再不敢了。”

次年春,皇宫。

这日,崔银水奔到御书房中,喜笑颜开地奏报,说晋王夫妇带着长宁小公主,一行人已经行至京畿之地,再三两日便能抵京了。

时间过得如此之快,那夜,那个十六岁的少年皇帝微服去往裴家,盘桓一夜,天明离去。

一切仿佛都还就在昨日,一转眼,三年竟已过去了。

很快,他就能再见到父母,还有如今已经两岁的妹妹。

不知父亲风采是否依旧母亲是否还是那么娇气,在父亲面前,动不动爱红了眼睛哭鼻子掉眼泪

还有妹妹,那个他早经由画师之手,已经想象过无数次可爱模样的妹妹。

十九岁的年轻皇帝,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之情,那张平日于人前轻易不露喜怒的英俊面庞之上,溢满笑意,猛地投笔,从御案后起了身“快派人去迎”

他踱了两步“派礼部尚书,叫他亲自带人去迎”

“是”崔银水笑道,“礼尚大人正有此意,只是不敢擅自出京,方才正要问万岁的旨意,奴婢这就叫人传令下去。”

崔银水匆匆出去。

皇帝再无心思再批阅奏折,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朝着庭院,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忽然想到一事。

张家父女并不知道,他们去年家中书房里的那一番对话,当夜便被记在簿册之上,一字不漏地秘密送到了他的面前。

诚如张时雍孙女所言的那样,他当初立他孙女为后,乃是出于制衡考虑。

三年过去了,朝局早在他掌控之中。如今娶不娶,已是无关紧要。

娶了,以张家如今的情况,日后那女子便是生出太子,也绝无外戚擅权之忧。算是他合意的一个皇后人选。

若不想娶,改诏便是。也不愁寻不到合适的理由。

那个女子,如今也快出孝了。

就在数日之前,其父张铭果然呈上了一封奏报,罗列其女种种不足,称无才无德,不堪皇后之位,为天下之计,不敢虚占中宫,甘愿让贤。

张铭在呈上这封奏报之前,想必先已在父母那里打过招呼了。

他心知,父母这次回京,必是为了此事。

那个瞧不上皇后之位,不愿嫁他的张家孙女,他到底是娶,还是不娶

方才早朝之时,下了一场春日急雨,方才雨过天晴,御花园里,阳光明媚,草木凝露。

年轻的皇帝,目光落到窗外一朵被急雨给打折了的娇艳美人蕉上,凝神了半晌,两道英挺剑眉,不知不觉,微微地皱了起来。

第121章 番外之翊渊&晞光(二)

入春, 素叶城外覆盖了一个冬日的积雪,慢慢开始消融。这日午后, 裴右安从外回来, 不见女儿,猜她应在后花园里玩耍,正要寻去, 听到门外廊庑里传来呼唤“爹爹”的声音,抬眼,见女儿小小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迈腿跨过门槛,正朝自己奔来, 脸上露出笑容,急忙迎了上去, 将她一把抱了起来,见她鼻尖儿冒着细细的汗珠子,刘海也被汗水给黏在额头, 问了声同行的嘉芙, 说是方才一直在玩耍, 跑来跑去, 方出了一身热汗。

虽入春了,但天气还是冷的, 嘉芙带了女儿去洗头洗澡, 洗完了,换上干爽暖和的衣裳, 见女儿刘海也有些长了,有些盖着眼睛,正想叫府里那个会绞头发的嬷嬷过来,裴右安已抱着女儿,放她坐到梳妆台前的凳子上,拿了把小剪子,说自己替她剪,保证不会比那嬷嬷剪的差。

阿元满两周岁,虚三岁了,活脱脱就是嘉芙小时候的模样。奶白奶白的皮肤,眼睛圆溜溜,琼鼻樱唇,玉雪可爱。婴儿肥的小女孩儿,伸出来一只小手,五指短短肥肥,手背上还能点出几个下陷的小肉涡,却已经知道爱美了,见父亲要替自己剪刘海,便在镜子前乖乖坐着,一动不动。

裴右安一剪子下去,刘海有些歪了。阿元表示不满意。当爹的便修,越修越短,越修越短,最后可算剪齐平了,但原本漂漂亮亮的一排齐刘海,也被剪的只剩下了短短的一茬。

阿元的眼泪,渐渐在眼眶里打起了转。

当爹的本以为剪个齐平刘海只是小事,没想到剪成了这这样,见女儿泫然欲泣,懊悔不已。恰好嘉芙进来了,看到女儿的短刘海,咦了一声“怎绞的如此短”

阿元再也忍不住,“哇”一声哭了出来。

裴右安慌了手脚,急忙来哄女儿,越哄,阿元便哭的越伤心。

裴右安左哄又哄,最后想了起来,说过几天就能带她去京城了。

阿元早就知道这件事了。心心念念着再过些天,等冰雪融化,爹娘就要带她去个叫京城的地方,看望住在那里的哥哥。听到父亲这么说,才高兴了起来,但转念一想,头发被爹爹剪的这么丑,万一哥哥看见了不喜欢自己,忍不住又抽抽搭搭,再次掉起眼泪。

裴右安说她无论怎样,哥哥都会喜欢,又说去京城的路要走一两个月,等到了那里,头发就长了回来,阿元又会和以前一样漂亮可爱了。小姑娘这才终于破涕为笑,开始翘首日日等着出发的日子。

终日这日,一切安排妥当,裴右安和嘉芙带着阿元,踏上了返京的路途。

这是三年来,两人第一次返京。

这几年,身边虽有丈夫和小女儿伴着,但看到阿元,嘉芙常常不自觉地想起慈儿小时候的样子。犹记她和长子最后见面之时的情景,那时他还是个十六岁的少年。而今三年过去,他即将大婚了。

上路之后,一切顺利,这日行至京畿,停于驿馆歇脚之时,礼尚出城五十里地,奉命亲自来迎晋王夫妇。在驿馆里住了一夜,次日天黑之前,抵达京城,一家人落脚在了从前曾住了多年的那座宅邸之中。

当夜,皇帝便微服前来,父子、母子相见。

虽然已经隔了三年,当日那个十六岁的少年,如今也长成了青年,完全是成人的模样了,但他一开口,一声满含拳拳之情的熟悉的“爹爹,娘亲”,便立刻驱散了嘉芙此前心中因为时空隔离而致的所有忐忑,只剩下了欢欣和激动,眼圈一红,眼泪忍不住又掉了下来。

年轻皇帝笑着为她擦去眼泪,和一旁笑而不语的父亲对望了一眼。父子之间,默契满满。

“哥哥,我是阿元”

阿元虽然从出生后,就没见过哥哥的面,但却从父母的口中,早就将哥哥深深地记在脑海里,今夜终于见到了,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英俊的哥哥,见他替娘亲擦眼泪,跑过来紧紧抱住了他的腿,仰头冲着他笑。

皇帝笑容满面,将这小豆丁的妹妹抱了起来,将她高高地举过头顶,就仿佛自己小时候,第一次见到祖父之时被他举起那样,久久不放,仿佛唯有这样,才能表达自己此刻心中对她的喜爱之情。

阿元乐的发疯,一个晚上,紧紧地缠着皇帝哥哥,皇帝哥哥也一直抱着她,家中全是她的笑声。

至夜深,嘉芙留他父子在书房叙话,自己好不容易,先哄了女儿去睡觉。

阿元躺在被窝里,还絮絮叨叨,嘴里全是哥哥长哥哥短,说哥哥明早要接她去他那里,兴奋不已,直到深夜困极,眼皮子实在撑不住了,这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嘉芙带着阿元去睡觉,书房里剩下两父子。皇帝主动向父亲提及自己最近着手正在进行的几件国政大事,裴右安点头,微笑道“我知你胸中自有丘壑,我也无不放心之处,只是有一事”

他停顿了一下。

“父亲请讲。”皇帝立刻起身,恭敬地道。

裴右安叫他坐下“想必你也知道的,便是和那张家孙女有关。前些时日,我收到了张铭张大人的一封信,言下之意,对其女被立为皇后一事,隐露悲观。慈儿,张家孙女,不日便出孝期,当年所定之婚事,你如今有何打算”

“婚姻之事,全凭父母做主。不知父亲母亲,当下何意”

皇帝说出这话之时,神色平淡。

裴右安沉吟。

三年之前,在自己去意坚决之后,张时雍被卷入杨松一案,继而被迫称病致仕。

裴右安心知肚明,这是张时雍一时放不开权势地位,而年轻的皇帝,他雄心勃勃,如鹰隼初击长空,怎愿面前再有当年的“顾命大臣”对自己有所掣肘

君臣一旦步调不协,这样的结果,也就不可避免。

当时他并未出手干预,而是静观其变,待尘埃落定,出于弥补,亦是为了平衡,这才有了立张家孙女为后的想法。

他提出后,儿子当时一口便答应了下来,如今张家却流露出退却之意,裴右安一时定夺不下,这才问儿子的意思。

听他如此回答,便道“你年已十九,尚未大婚,如今便是不立张女,也要另择别家改立皇后。你的婚事,既是私家之事,亦是关乎国体的朝廷之事,宜稳不宜变。我若所想无误,张家应也并非真的不愿结下这门亲,而是对当年之事心有余悸罢了。我的意思,当初既已择定张女为后,天下皆知,如今你若无上心的别家女子,与其毁约,引朝臣议论,不如安抚张家,往后多加厚待。尽快将婚事办了,安天下臣民之心。”

他凝视着儿子英挺的面容,想到他不过三岁便和自己夫妇分离入宫,不分寒暑,日日读书,学习日后如何做这泱泱帝国的君王,到了七岁,别人家的孩子都还在父母膝下承欢,他便已经登基,个中辛苦,再无人比自己更清楚了,声音不自觉地柔和了起来“慈儿,为父当年择定张家孙女,事先也是有所知的。张家世代书香,门风严谨,孙女才貌双全,柔婉贞惠,和你甚是相配,若能娶了,日后必能与你相互扶持。”

“一切听凭父母大人做主。”

皇帝想起张家孙女从前在其父面前的私下所言,目光微动,面上却不动声色,只站了起来,恭敬地应道。

第二天的早上,阿元一睁开眼睛,便看到嘉芙的笑脸,说哥哥派来接她的人已经到了,这会儿就在外头等着,欢呼了一声,也不赖床了,一骨碌就从温暖的被窝里爬了起来,急忙催着母亲给自己穿衣梳头,又大口大口地吃了早餐,最后被嘉芙牵着,欢天喜地去了前厅,看见那里站了一个身穿红衣的圆脸之人,看见自己,飞快跑了过来,躬身喊她小公主,向她行礼。

昨晚去睡觉之前,哥哥再三地向她道歉,说今早有事,没法亲自来接她,但会派一个叫崔伴儿的人来接,见这人笑眯眯的,看起来很是和善,便问道“你就是崔伴儿”

“哎哟,可不敢当。小公主喊我崔公公就是了”

崔银水如今也四十多了,胖头圆脸的,除了比年轻时发福了,看起来倒没老多少,如今早已是宫中第一大太监了。过来和阿元逗笑了几句,便朝嘉芙躬身道“王妃,如此奴婢便先引小公主进宫了。王妃放心,奴婢定会带好小公主。”

崔银水一向会照顾孩子,也没什么不放心的,嘉芙叮嘱女儿过去了不可胡闹,便松开了手,目送女儿在崔银水的陪伴之下,一蹦一跳地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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