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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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嬷嬷看着他带着那甄家女孩儿转身入了院门,随着院门关闭,两人身影也随之消失,摸了摸自己被火燎的生疼的一张脸,咬了咬牙,转身疾步而去。

……

嘉芙蓬头散发,脸上沾了几道烟灰,双手拽着那件用来蔽体的披风,但即便这样,还是遮不住露在外的两段雪白小腿和一双赤裸玉足,脚趾圆润可爱,此刻却仿佛羞于见人,紧紧地蜷在一起,狼狈之余,带了几分娇憨,又似隐有香艳。

原本清寂的一间屋子,因为多了一个这样的少女,一下便活色生香了起来。

裴右安挪开了目光,声音有点发干:“你可还有衣裳在那边?我叫人先替你取来。”

虽已脱险,嘉芙却还是惊魂未定,忽听他问衣服,顿时又觉冷风嗖嗖地从披风下往上钻,羞耻无比,双腿闭得紧紧,哭丧着脸道:“那妇人为了不叫我逃跑,晚上把我衣服都收走了,刚才一把火,应是全烧坏了……”

裴右安顿了一顿,过去取了一件自己的厚重外衣,放在边上,并没说什么,只背过了身。

嘉芙会意,忍下心里的羞耻之感,走过去拿了他的衣裳,脱去身上那件不够长的披风,将他衣裳套在外面,掩紧衣襟,系好衣带,虽松松垮垮,好歹总算遮住她的脚了。

她小声道:“我好了。”

裴右安这才转身,视线再次扫了她一眼,随即示意她坐下。

嘉芙偷偷看了他一眼,见他神色已经恢复成了一贯的严肃,乖乖地坐了过去,双手老老实实地放在腿上,一动不动。

“怎么回事?”他问。

嘉芙就从萧胤棠挟持自己出城起,直到那天在妈祖庙外发生的意外,全部讲述了一遍。她讲的时候,裴右安就听着,始终没有插一句话,直到嘉芙讲完,他依旧一语不发,只是转过身,慢慢地走到窗前,对着窗外,似乎出起了神。

嘉芙望着他的背影,心里渐渐有些不安起来。

因为前世他对自己的帮助,让她理所当然地相信他现在也会帮自己。

确实,他刚才如她所想的那样出手了,令自己终于顺利脱身。但这事显然还没完,基于他的立场,这应该也是一件会令他感到十分为难的事情。

嘉芙咬了咬唇,慢慢地站了起来,轻声道:“大表哥,是不是我叫你为难了?”

裴右安转过身,看了她一眼,见她睁大眼睛,定定地望着自己,朝她微微一笑,道:“无妨。你不必害怕,一切有我。”

“我保证平安送你回家,往后再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他用加重的语气,又说了一句。

第24章

隔两日,裴右安带着嘉芙入了武定城,将她安置在自己的住处后,换了身衣裳,去往王府。

云中王萧列独自在书房里,站在一张悬于墙上的硕大地图之前,已经站了有些时候,背影一动不动。

这张地图,平日被秘密卷藏在墙后,阅时展开,萧列听门外传报,说裴右安求见,也没将地图藏起,只拉了幕布,便命人传见。

裴右安快步入内,向萧列见礼。

萧列早已年过四旬,但容貌依旧仪伟,年轻之时的英俊,可见一斑,打量了下他,目光欣喜之色,笑道:“回来了就好。你这趟出去,一晃数月,我甚是挂念。怎样,你祖母身体可好?一切可都顺利?”

说起裴右安和云中王萧列的渊源,还要回溯到多年之前,当时少年裴右安离开京城之后,便回了他父亲卫国公生前曾戍守的关外,曾经光风霁月的大公子如同变了个人,终日沉默寡言,每战必以敢死骑兵的身份冲在最前,一次受伤失踪,于冰天雪地中濒死之时,被云中王找到,将他秘密带去云南,或许裴右安命不该绝,经过悉心照料,最后竟转危为安,活了下来,云中王对裴右安从此也就有了救命之恩,此后少帝失踪,顺安王当政,那几年间,西南边境时不太平,冲突不断,裴右安慢慢便留了下来,助萧列安定西南,他处事公允,法度严明,又能因地制宜因人而异,多次巧妙转圜,化解夷族矛盾,西南各族对他十分敬服,有事非他莫属,萧列对他更是器重,凡遇疑难军政之事,往往问策于他。去年底,裴右安因思念祖母,向萧列告假过后,回往多年未曾踏足的京城,一去数月,现在才回。萧列对裴老夫人也极敬重,见裴右安终于回来,心里欢喜,便问了几声。

裴右安道:“虽多年未见,所幸祖母一切安好。”

萧列叹息:“我幼年丧母,难免有憾,小时还在京中之时,有幸得过老夫人的垂爱,至今感念在心,可惜我如今诸多羁绊,不得自由之身,否则也该亲自过去,为她老人家贺寿道安。”

“右安代祖母谢过王爷。”

两人又叙了几句闲话,萧列神色转为凝重,负手在书房里踱步片刻,忽转头,望向裴右安,道:“如今顺安王鸠占鹊巢,对我又磨刀霍霍,右安,你也知道的,这些年我一直在寻访少帝的下落,若少帝在世,我必复拥他归位,可惜一直无所获,少帝生死未明。我知你对他也是放不下的,你可有新的消息?”

他的语气十分诚恳,裴右安神色不动,只道:“不瞒王爷,趁着这次出了云南,见过祖母后,我也特意去往可能有少帝下落的泉州一带暗中查访过,遇锦衣卫与金面龙王起了冲突,可惜并没得到少帝的消息,因出来也有些时候了,只能无功而返。”

萧列微微皱眉:“这个金面龙王,到底什么来头?为何会与锦衣卫冲突?”

“我亦不十分清楚,但从金面龙王行事来看,似与顺安王作对,顺安王要除去他,也是理所当然。”

萧列沉吟片刻,点头:“罢了,所谓事在人为,但也要看老天给不给那几分运气了。你刚回来,想必辛苦,这几天好好休息,哪里也不要去了,自己身体最是要紧,要多加照顾。”

裴右安微微笑道:“多些王爷关爱,右安记住了。”

萧列注视了他片刻,颔首道:“去吧,记住,有事尽管来找我。你也知道,我与你父亲当年有发小之谊,我一向将你视若子侄,往后我这里,需要你的地方还很多。”

“王爷当年于我有救命之恩,这些年蒙王爷不弃,能为王爷分忧,是右安之幸。”

裴右安向萧列恭敬地行礼,“右安先告退了。”

他转身,快出书房时,萧列忽将他叫住,又道:“右安,你二十有三吧?胤棠比你小,虽也未成亲,但早有婚约,只等章家女儿过孝期便可成婚,你也该成个家了,身边好有人照料。你可有了心仪之人?若有,我替你操办,若无,我可为你留意。”

“多谢王爷。身还未立,何以成家,右安尚无心于此事,不敢有劳王爷。”

萧列目送他离开,唇边笑意渐渐消失,踱步到窗前,双手负后,目光眺向北方,出神了许久,忽喃喃叹了一声:“阿璟,你看到了吗,一晃眼,我鬓生白发,他都这么大了……”

……

裴右安出了云中王的书房,往王府大门走去。

萧胤棠站在路边一道亭阶之上,阳光照在他身上所穿的世子爵服的金丝绣线之上,一片绚烂。

裴右安继续朝前走去,到了近前,朝萧胤棠微微颔首,叫了一声“世子”,萧胤棠面露笑容,走来道:“听说你回了,咱们也有些时候没见面了,我正想去寻你,没想到你自己来了,怎样,一路可都顺利?”

裴右安笑道:“有劳世子挂心,还算顺当。”

萧胤棠亦笑:“顺当就好。不瞒你说,前些时候我也出去了一趟,虽无功而返,但也略有收获……你莫笑话,是在我遇险之时,得了一女子的相助,我对那女子,可谓一见倾心。”

裴右安一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是好事,我为何笑话?恭喜世子了。”

萧胤棠似笑非笑,盯着裴右安:“那个女子半道被人夺走了。夺我所爱之人,恰又是我的一位友人。我实在是为难,右安,你有多智之名,倘若是你,你会如何处置?”

裴右安注视着萧胤棠,道:“世子既问了我,那我就直言了。不瞒世子,前两日我路过澂江府,夜间投宿驿舍,倒确实做了一件半道夺人所爱的事。那女子是我的表妹,泉州人氏,清白好人家的一个女儿,机缘巧合之下,被贵人相中了,这原本是她的福分,为妻,大福,为妾,也不算太过委屈,偏偏那贵人舍媒聘之礼,竟派人直接将她从泉州掳来云南。礼记云,聘为妻,奔者为妾,父母国人皆贱之,恕我直言,若那贵人得逞,我表妹恐怕连这妾也不如。是可忍孰不可忍。贵人打算将我表妹置于何地?可曾想过,自己逞了一时快意,她家人不知爱女消息,又该当如何焦虑?故我大煞风景,坏人好事。我也请教世子一句,我如此截人,该是不该?”

萧胤棠脸色渐渐阴沉。

裴右安微微一笑:“那夜我曾对那刁奴讲,表妹如我亲妹,这是我的肺腑之言。世子设身处地,倘若有人如此对待世子之妹,世子难道无动于衷?我裴右安愿意成人之美,但绝不容旁人如此亵渎我这个表妹,哪怕那人身份再贵,地位再高。世子以为如何?”

萧胤棠不语。

裴右安向他拱了拱手:“我先告退。”

“右安留步!”萧胤棠忽道,快步追了上来。

裴右安停下脚步。

萧胤棠在道旁来回踱了片刻,道:“听了右安你这一番话,我犹如醍醐灌顶,极是后悔。我想你也知道了,将你甄家表妹从泉州接到这里的,不是别人,正是我。先前确实是我考虑不周,委屈了她。你也知道,我身份受限,不能出云南一步。她却居于泉州,一西一东,且我和她相会之时,正好又逢泉州生乱,这种时候,我怎能派人登门表明身份前去说亲?我也不是没有想过延缓些时日,但你也知道,我父王受朝廷猜忌由来已久,我若等待,不知还要等到何年何月,甄家又怎会将女儿长留在家?思前想后,实在是对她倾慕至极,这才用了非常手段。怪我太过心急了。你方才的责备,句句在理!是我有错在先,盼得宽宥。”

裴右安注视着他,神色终于放缓,道:“世子知先前所为不当便好。既如此,我便择日将她送回泉州。望世子勿再扰她安宁。”

“不可!”萧胤棠立刻道。

“至少现在不行。”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

裴右安看向他。

“你勿误会。你也知道,朝廷派来的那个马大人,正要抓我父亲的错处,云中王府岌岌可危,随时会遭发难。她知道我曾去泉州,如今更是知道了我的身份,回去之后,万一被人获悉她和我有牵涉,不但于我父亲是件祸事,于她更是不利。并非我不信她,而是人有身不由己之时,这既是为王府考虑,也是为了她的安全,干系重大,故不得不谨慎考虑。”

裴右安沉吟了片刻,缓缓道:“世子的顾虑,也不算空忧。我会考虑合适时机送她回去。”

萧胤棠点头,神色诚恳:“右安,你是她的兄长,我也一向视你如兄,这事既然最后到了你的面前,我便直说了。我对她一见倾心,此生若能得她相伴,死而无憾。先前确实是我冒犯太过,让她受了惊吓,可否容我见她一面,为我的错处向她赔罪?无论打我骂我,我都甘心领受!”

裴右安望着萧胤棠,眼前却浮出那夜那女孩儿衣衫不整冲过来死命抱住自己不肯撒手的一幕,又想到她整个人被自己的衣裳裹住,乖乖坐着,睁大眼睛看着自己的模样,心里慢慢地涌出一丝怪异之感。

“也好,我回去了,代你转达。”

他顿了一下,说道。

……

裴右安的住处从前是一个当地土司的别居,不是很大,三进的格局,但建筑很有当地特色,处处雕饰,入内有一种别有洞天之感,正院里,有座攒尖顶的三层圆楼,在三楼卧室,便能看到全城景象,卧室装饰更是充满异族风情,富丽华美,地上铺着织了繁复花纹的厚厚地毯,但大约裴右安并不喜欢,先前一直空置着,嘉芙来了,裴右安就让人打扫出来,让她住了。嘉芙倒挺喜欢这个地方的。一早裴右安出去前,告诉她说,他已经派人去泉州给她家人报送平安消息了,所以现在嘉芙就只等他送自己回去。这个白天,她就在他的住所里转来转去,心情愉快,仿佛回到了小时候父亲还在世时的那段无忧时光里。

天渐渐地黑了,裴右安终于回来了。

天黑后,嘉芙就竖着耳朵在听前头的动静,一听到他进来的脚步声,飞快地迎了出去,像只欢快的小鸟。

“大表哥!你吃饭了吗?我在等你吃饭!”她甜甜地冲他笑。

一个侍女伸手去接裴右安脱下的外氅,嘉芙抢着拿了,挂了起来。

裴右安望着她忙忙碌碌的背影,微微一笑,道:“往后你自己先吃,不必特意等我。”

嘉芙应好。吃饭的时候,他坐平常那个主位,她就坐在他侧旁的位置,给他递饭端汤,殷勤无比,只差上去给他捏肩捶背了,也不知裴右安是不习惯,还是别有心事,很快就放下筷,坐直身体,对嘉芙道:“你慢慢吃,吃完到我书房来一下。”

裴右安一走,嘉芙也就没胃口了,想起他刚才的凝重脸色,不禁有点忐忑,匆匆吃完,端了一壶茶,到了书房门口,轻轻敲了敲,推门进去。

他坐在书桌后,执笔而书,嘉芙将茶端到他边上,轻声道:“大表哥,茶。”

裴右安示意她放在一边。嘉芙放了下去,站在一旁。

裴右安并没停笔,眼睛也没看她,只道:“你的事,我和世子已经说过了,往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了。”

嘉芙绽出笑脸,双眸晶亮:“谢谢大表哥!”

裴右安停了一下,看了她一眼:“只是世子说,想再见你一面,为先前的举动向你赔罪。你要不要见?”

嘉芙吃了一惊,眼睛立刻睁的滚圆:“不要!我不想见他!也不要他赔什么罪!何况我和他又没干系,见面算怎么回事?大表哥你没答应吧?”

裴右安淡淡唔了一声:“知道了,我会替你回掉的。”

嘉芙这才舒出一口气,想了下,又问:“大表哥,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回泉州?”

说实话,她心里还有点舍不得走。是舍不得离开裴右安。

不知道为什么,只要看到他在身边,她就没来由地感到安心。

裴右安道:“再过些时候吧。等时机合适了,我就送你回家。”

见嘉芙不解,裴右安就把萧胤棠的顾虑说了一遍,道:“他的所想,也并非没有道理。你的家人完全不知他的身份,反倒好些。你知道的多,危险也大。我想了下,还是让你先在我这里再留些日子,对你也好。”

嘉芙知道裴右安确实是为了自己好。她对他的这个决定,也并不抗拒。但是一旦和萧胤棠也有了关联,嘉芙心里立刻起了不安之感。

萧胤棠他真的会就此放过了自己?

嘉芙不由地又想了从前。那时第一回,也是像现在这样,她被萧胤棠看中,落入了他手,裴右安将她带回来后,她终究还是没有摆脱掉萧胤棠。

对于看中的东西,萧胤棠这个男人,真会这么轻易就放弃?

嘉芙对于萧胤棠的担忧,很快就得到了证实。

半个月后,这天,嘉芙迎来了一个访客,这个访客,是嘉芙事先完全没有预料到的。

章凤桐,萧胤棠的未婚妻。

章凤桐是楚雄世族大姓章家的女儿,从小以女德而著称,远近闻名,云中王得知她的贤名,在她十四岁的时候,为儿子定下了这门亲事。也是她运气不好,到今年,十九岁了,因为接连替母亲、祖母、祖父守孝,到现在,孝期还有数月才满,所以至今没和萧胤棠大婚。但整个王府早已经将她视为世子妃,她也时常来武定府走动,人还没有进门,就已经赢得了王府上下的交口称赞。

她是几天之前来到武定府的,原本今天要走,得知裴右安的表妹远道而来,于是特意驻足多停留一日,更没瞧不起甄家出身,纡尊降贵,亲自登门来看她。

裴右安不在家,嘉芙为了避祸,这半个月,半步路也不敢出去,当时无聊,为了打发时间,靠在自己卧室的窗后无聊地数着远处路过的路人玩儿,忽然看到一辆华丽马车沿着街道而来,停在了门口,接着,裴家管事就来禀话,说章凤桐来看她了。

章凤桐容貌普通,但长了一张圆圆的娃娃脸,话未开口,先带三分笑,听她说话,令人如沐春风,没有人不喜欢这样的女子。

嘉芙上辈子,也是到了最后一刻,才知道原来她也不是圣人。

她不过也是个会因丈夫宠爱别的女人而心生痛苦怨恨的普通女人。

嘉芙和十九岁的章凤桐对坐,见她朝自己露出笑容,用温柔的声音唤自己“表妹”,死前曾遭受过的那种刻骨铭心的绝望和痛苦,在看到面前这张脸的那一刹那,犹如再次过了一遍全身。

她浑身毛骨悚然,压下心中涌出的一片幽凉之意,低眉垂目,一语不发。

章凤桐并不在意对方是否健谈,因为通常,只要有她在的场合,她就是主导一切的那个人。

她在用最真诚的赞美之词称赞过嘉芙的美貌和仪态后,将下人都打发走了,改坐到嘉芙的身边,轻轻握住嘉芙的手,端详着嘉芙,轻轻叹息了一声:“多美的妹妹啊,连我看了,都忍不住心动,难怪世子,怎舍得忘记了你?”

第25章

嘉芙依旧垂首不语。

章凤桐继续握着她手:“甄妹妹,你和世子的事,我也略知一二。世子人中龙凤,世所少有,他对你更是一往情深,我从未见他对一个女子如对你这般上心过……”

她顿了一下:“世子先前将你这般从家中接来这里,路上你想必受了惊,这才有了误会。世子其实也不忍这样待你,但实在有他苦衷,个中缘由,日后你就明白了,你要知道,一切所为,都是出于爱你之心。我有幸和世子订立婚约,却因我的缘故,令世子至今未能成家,身边更少人嘘寒问暖,每每想起,我便自责不已,偶然得知他有意于你,我极是欣慰。我德薄人微,但那几分容人之心,还是有的,只要你如今点个头,往后绝不会委屈了你的,待日后方便之时,侧室份位不是给你,还能给谁去了?往后咱们亲如姐妹,服侍世子,共享富贵,岂不是美事?若你还有任何顾虑,或是需要助力之处,也只管告诉我,我必定全力帮你。”

她说完,含笑望着嘉芙。

嘉芙沉默,屋子里随之陷入了沉闷,气氛渐渐变得有些尴尬。

章凤桐轻轻咳了一声,正待再开口,嘉芙忽将自己那只还被她握住的手抽了出来,抬起头。

“章姐姐,你来看我,实在抬举了我,只是我愚钝,都听不大懂你的话,只听懂侧室两字。姐姐莫非是想让我给世子做小?我家中虽是商户,地位低微,但从小母亲就教导我,宁为穷妻,不为贵妾。我母亲更常常自责,因不允父亲纳妾,于妇德有亏,幸好父亲非但不怪,反而甘之如饴,自娶了我母亲,终身只对她一人,和她举案齐眉,夫唱妇随。我记得小时曾偶尔听到父亲与家母私话,说即便家母有这念头,他也不愿接纳,世上女子虽多,他心中只敬她爱她一人,怎舍得拿旁的女子委屈了她……”

章凤桐依旧带笑,但原本端庄的笑容,微微发僵。

嘉芙却笑了,笑的天真又好看:“章姐姐,我来这里虽没几天,但也听说了你的贤名,方才你的一席话,令我更是有所感悟,姐姐你真乃女中典范,令我仰望。那天晚上,我实在不知叫人抓我来了这里的那个贵人就是世子,害怕被那婆子一伙人给拐到火坑里去,这才做出逃跑之举。那婆子要是早跟我说清楚是世子,我也不至于要逃。以我的出身,能得世子青眼,又遇到了章姐姐你这样的大度之人,原本真的是我福分,只是想到母亲从前对我的谆谆教导,就又不知如何是好,何况此事关系我的终身,未得家人许可,就这样自己答应,怕日后被人知道,笑话苟合。”

章凤桐的两片耳垂,隐隐开始泛红,抬手摸了摸坠在畔的耳珰。

嘉芙皱眉,露出为难之色:“可是我又实在喜欢章姐姐你的风范,一见姐姐,心里就觉亲切,只想和姐姐多加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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