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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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沉默着摇摇头。此时船员站在船头,挥了挥接在船上的花洒,问有没有人要用淡水。她起身走过去,站着等待前面的人冲凉完毕。那个人和船上所有人一样,都晒黑了不少,只有救生衣盖住的部分是白色。他转过头来看了看她,把花洒递给她,脸上露出了大大的笑容——这刚好是之前夸过她的男生。也正巧在这个时候,夏承司也从海里上了快艇。因为没有穿救生衣,他浑身都晒成了均匀的古铜色。他接过旁人递来的浴巾,擦掉自己头发上多余的水珠,从露出的浴巾缝隙里瞥了她一眼。

与他目光接触的刹那,裴诗毫不犹豫放弃了接花洒的手,假装什么都没看到转过身去。可她跨了步子发现自己没有动弹,才发现是身后的男生把她头上的潜水镜捉住了:“裴诗,你不用淡水吗?”

“没事,我一会儿再来。”

“一会儿人就多了,赶紧用了吧。”

男生不依不挠地把她扭了过来。再度转过身,她却看见夏承司已经毫不客气地先用了花洒。现在再走掉会很尴尬,可站在原地等待更是好不到哪里去。她不是没见过夏承司不穿衣服的样子,看见他淋浴的样子却又是另一回事。而且,她还不偏不倚听见身后的女孩子对好友耍赖皮说:“救命,你快看夏二公子,他是不是有女朋友了啊,我不管,我不管,他怎么可以有女朋友啊。”

裴诗不知道夏承司是否听见了这句话,只是看见他漫不经心地冲着淋浴,却完全不敢直视他的身体。直到对方迅速冲洗完毕,把花洒递到她面前,她才伸手去接过来。非常不凑巧的是,这时有一道海浪拍过来,快艇震了一下,她也往前跌了一步。她赶紧抓住栏杆,让自己站稳了没扑到对方身上,大松一口气地拍拍胸口。

可是,也因为这个动作,她看见了夏承司右腹那道疤痕。

夏承司说,这是小时候不小心受伤留下的疤痕。现在看去,疤痕颜色非常浅,已经接近白色,而且形状规律、人工痕迹明显,不像是意外事故发生的,确实更像是手术刀疤。

可惜还没看得更仔细,对方已经绕过她回到了座位上。

她拿着花洒开始冲洗身上,背着其他人偷偷拉开救生衣看了看自己右腹同样的位置…为什么这两个疤痕会这么像?简直就像是一个医生的杰作。如果是意外受伤,位置也太巧合了一点…

只不过,这几天的心情一直被对森川光的疑虑扰乱,她并没有深入去想这件事,就匆匆度过了这个假期。

六月中旬,夏娜和柯泽二人即将结婚的消息出现在了各大报刊的醒目位置。上一次与裴诗的竞争早已令夏娜精疲力尽,这还是那以后她第一次公开亮相。在那张拍得像仑布兰特笔下天鹅绒贵族画的照片中,夏娜挽着柯泽的手,精神看上去似乎不是特别好,却堆了一脸小女人的幸福笑容。而柯泽是一如既往,脸颊清癯,彬彬有礼,却散发着西装革履也掩藏不住的一丝堕落气息,就好像是一个机器时代产生的内部腐坏的作品。

众所周知,名人的喜讯往往都会伴随着丑闻。夏娜和柯泽这一次的婚讯也不例外。只是夏娜非常倒霉,此次丑闻令她受到的冲击相当巨大,不出几日,就已经盖过了婚讯这件事本身。

这件事就是:她的成名作,也是唯一公认的代表作《骑士颂》,其实是原封不动盗用了裴诗的曲子《魔鬼的悲泣》。

这件事令媒体大众都震惊了。最初,还有一些人妄自揣测,以为是裴诗借机炒作,但很快一张拍于数年前的手写五线谱照片被新闻周刊公开,它的创作年代比夏娜写出《骑士颂》的时间早了三年半。经过多家权威机构认证,这张照片的时间与上面裴诗的字迹都绝非造假,哪怕是熟悉夏娜曲风的乐迷也认为《骑士颂》的水平远远高过她的其它作品。

很快,一位律师代表裴诗向夏娜出了诉讼函。

而这一切的消息,裴诗都是从柯泽口里听到的。连续几日,她在家练琴练得很不顺利,心情也不顺。在电话里听见柯泽又一次有些低声下气地提起夏娜的名字,她差一点就直接挂断了电话。可听见有人替她出了律师函以后,她又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小诗,你是我唯一的妹妹。夏娜很快就会变成你嫂子了,都是一家人,这件事我们就不能庭外和解么…”

柯泽话未说完,裴诗已打断道:“你说什么?有律师替我出函告夏娜?我没做过这种事。”

显然柯泽也愣了,过了半晌才徐徐道:“不是你?”

“不是。你等等,我先去查一下是什么事再给你回电话。”

不等对方回话,她已挂断了电话,打算先上网查一下发生了什么事。这时裴曲从厨房里探出一颗脑袋,悄声问:“姐,发生了什么事?”

“夏娜盗用我的曲子被告了,但不是我做的,我要查一下是什么人。”

“哦,你是说这件事啊…”裴曲挠了挠头,好像有些难以启齿,“是我请的律师…”

“你?为什么?”

“你不觉得夏娜很罪有应得吗?偷了你的曲子,偷了你的男人,还好意思大张旗鼓地宣传,去结婚。”裴曲耸耸肩,又把头缩回了厨房里,“这一回一定要告到她声名狼藉。”

“那些也都是过去的事了,其实没有必要闹成这样啊。”

“姐,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善良?难道是因为和森川少爷在一起,就忘记自己曾经被柯泽伤得这么深了?还有,你忘记她弄断你胳膊的事了?”说这些话的时候,裴曲一直在厨房里待着,没有再走出来。

“弄断我胳膊的人可能不是夏娜。”

“那会是什么人呢?”

听见这个问题,脑中突然闪过一张微笑的俊逸脸庞。这种念头不论出现多少次,裴诗都会发自内心地感到毛骨悚然。她的睫毛抖了抖:“我也不知道。但在有确凿证据之前,我们不能这样武断。”

“证据?现在都过了这么多年了,我们能到哪里去找证据呢?”

“小曲,夏娜固然可恨,但你别忘了,真正害死我们爸爸的人不是她。你在这个节骨眼上和盛夏集团树敌,对我们目前的情形是非常不利的。”

“从什么时候起,你开始害怕得罪他们了?”

听到这里,裴诗已经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她把手机放在桌子上,走到厨房里:“小曲,你今天是怎么回事?怎么说话这么冲?”

裴曲没有回话,只是静静地背对着她洗盘子。整个厨房里就只有哗啦啦的水声。裴诗走过去把水龙头拧掉,拦住他的手:“你最近到底是…”抬起头来看着他,却看见他一脸的泪痕。她被吓着了,赶紧把他转过头来,擦掉他脸上的眼泪:“小曲,你怎么了?为什么要哭啊。”

他只是把嘴唇抿成细细的一条缝,像小狗一样用力摇摇头。她急了,继续擦他陆续流下的泪水,心慌意乱地说:“你别难过,有什么事你都告诉姐姐…是…是因为夏娜当年对你做的事情吗?你还恨她,对不对?”

他皱着眉,肿肿的眼睛里涌出了更多的泪水,最终却没再发出一个字。她心疼得一整颗心都揪起来了,赶紧抱住自己的弟弟:“对不起,是姐姐的疏忽。居然把这件事忘记了…没事,一切就按你的意思去做吧。你想告她就告她,你想怎样就怎样…”

她一直是极端护短的人,尤其是对这个世界上仅剩的至亲。她所有的原则、自我、独立思考能力,在面对弟弟的时候,都可以轻易放弃。她也一直认为他们是最了解彼此的人,却不知道,他确实是最了解她、最能左右她的人,她却没有真正了解过他。

而裴诗完全没有料到,知道真相的一天会来得如此之快。

月底,天气已经十分燥热,把交错在高楼间的街道烘成了一条条干枯的河床。行人与车辆就像是微生物一样穿梭其中,整天期盼着天气能够改善一些。然后,他们盼来的却是毒蛇猛兽一般的狂风。这一阵狂风在郊外连绵的山脉缝隙处,吹断了无数残破的电线杆,将植物的碎屑带入城市,翻卷在岿然不动的庞然建筑间。它们吹来了乌云,折磨着路人,就好像是一种不幸的预示。

下午四点过,天已经开始发灰,裴诗按照约定去森川家与他练习合奏。她刚走下车门,大风就从后面吹来,逼得她不得不快步行走。没过一会儿,风又像顽皮的孩子一样倒着朝她正面吹来。这一下可不好了,她还想着要夹紧小提琴,就感到背后的琴盒被风掀开了,然后,“砰”的一声响,小提琴重重砸落在地上。她吓得倒抽一口气,赶紧过去捡琴,把它压回琴盒,检查了一下。原来,琴盒的拉链滑丝了。而除了琴盒弄得很脏,琴弦断了两根,琴上还摔出了很大的缺口。

还好这只是练习琴,不然感觉可就不是心疼二字可概括的了。裴诗发了一条短信给森川光,告诉他自己要晚两个小时到,掉头准备回去换琴弦。但走了几步,她忽然想起这里附近不远处有一家乐器行,就直接跑到那里去修理了。

整个过程弄下来不超过二十分钟,她开开心心地溜进森川光家里,打算给他一个惊喜。正厅里没有人,她继续在其它房间找森川光的身影,却在书房里看见了裕太和几个人。他用日语和他们交代什么问题,表情很严肃,面前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没有留意到她的存在。她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儿,只依稀听见他们提到了“安排人员”和“盛夏集团”。

过了半晌,总算有人发现了裴诗,并向裕太指了指她的方向。裕太赶紧放下电脑快步走来:“诗诗你不是要晚一点来吗,现在森川少爷都去沐浴了…你等一下,我去找他。”

原本想说没有关系自己可以等,但想起他们刚才的谈话内容,裴诗故意装出有些不耐烦的样子:“啊?又要等啊…我以为他会一直等我呢。”

“没事没事,他如果知道你来了一定立刻出来。我这就去叫他。”

裴诗拽住裕太:“等下,刚才你们在这里鬼鬼祟祟地做些什么?不会是想造反吧。”

“诗诗还没和森川少爷结婚,就已经先有了组长夫人的架势了哟。”裕太扬了扬眉,一脸阳光灿烂,“放心好了,这与你和老爷子的约定有关,不是什么坏事。”

“这样啊,那你去好了,叫他不用太急,但也不要像上次那样拖好几个小时啊。”

待裕太离开以后,裴诗在房间里转了几圈。之前与裕太商量的组员虽然没有盯着她,但也守在门口没有离开。她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那台电脑,上面是一个日历一样的表格,似乎写了森川组内部的一些安排。她用纸巾蘸了点茶水,背对着门蹲下来,假装在擦小提琴盒上面的泥垢,然后蹭了一些在自己身上:“啊!”

“怎么了,裴诗小姐?”门口的人立刻问道。

“我不小心把泥弄到衣服上了…”裴诗指了指自己的衣服,为难地说道,“真不好意思,你们能不能先关门等我一下,我清理一下衣服。”

“好的,裴诗小姐。”

听见拉门关上的声音,她立即站起来挪动鼠标,查看电脑上的表格。果然,上面是森川组人事流动的安排行程,每一天、每一个时间段都有详细的人数和聚集地点。她还留意到了,只要是森川光本人参与的事件,字体都会是大红色的。她意外地发现,森川光和她交往的期间,原来竟去过那么多的地方,做过那么多事,但没有几件是老实告诉她的。前两周他大半时间都不在,说是回日本看老爷子,实际上他去了东欧和南欧的七八个国家,与那边的黑手党进行地下组织交易。

她诧异地不断往前翻,发现哪怕是在他眼睛失明的时候,这些活动也没有受到过半点影响。而且,他去伦敦的次数并不少。

这令她想起他们才认识没多久的时候,自己就问过他:“组长去过伦敦吗?”

“没有呢。”当时他眼睛一片空洞,笑容却美丽极了,“我还是比较传统,并不喜欢到处旅游。英国漂亮吗?”

她快速地往前翻动,终于,翻到了六年前的记录。那时候她还不认识他。那一年的冬天,也是她被人弄残手的时候。

因为时间太久,具体的行程内容需要输入密码才能进入。但是,地点却是没有隐藏过的。那一年,12月的红字记录里,地点全都是“ロンドン”。

此时,狂风在窗外凶猛地吼叫着。房间的窗户隔音效果虽好,却也挡不住那汹涌而来的呜呜声。乌云越压越低,树木摆动的身躯似乎随时会被折断,草叶的尸体漫天飞舞。里面的世界再是寂静,好像也无法掩饰外面世界末日般的情形。

裴诗远离电脑,打开了手机的浏览器。她手指发凉,不大愿意相信眼前的事实,想再三确认,于是,在搜索引擎里输入了一段话。

与此同时,门被拉开了。被带进的风,像是终于有机可乘的黑色手掌,冲进来紧紧缠住了她。

森川光穿着新换的浴袍,恭敬有礼地朝她微微一笑:“小诗,你来了。”他的黑发有些湿润,像是被夜淋湿的花瓣垂在白皙的脸上。

裴诗最后看了一眼手机,搜索结果已经出来了——伦敦的日语怎么说?答案:ロンドン。

第三乐章I

国际象棋中,决定生死的棋子是国王。但最强的棋子,是纵横黑白棋盘的皇后。

永远不会忘记五年前的那个春天。

那是她第一次看见闻名于世的日本樱花雨。美丽的花瓣大片大片飞落,带着香气这样奋不顾身地砸入泥土中,就像烟花一样短暂绮丽。在这片花雨中,一个清瘦的男子朝她转过身来。他的声音让她想起自己听过所有最平静动人的小提琴曲,他用平静的语调,向她诉说着一个有些忧伤的事实:“日本人喜欢樱花,是因为它们即便寿命短暂,也曾经灿烂动人过,带着死亡一般的美。”

他不像任何其他人,丝毫不惧怕她的冷漠,只是朝她伸出手,温和地说道:“初次见面,我是森川光。”伸手时,他肩上的披肩滑落到了手肘,风吹起他和服的腰带。他用那双看不见世界的眼睛,对她绽出比任何人都令人难忘的笑容。这简直是她见过最干净、干净得不可思议的人。

现在,除了眼睛变得明亮,他与那时没什么两样。他如此喜欢樱花,自然在这里的庭院也种满了樱花树。只是,现在已经过了樱花怒放的时节,失去花朵的点缀,樱花树在灰暗的天空像就像骷髅的骨节,被染成了深深的墨色。眼前这一幕与初次见面的场景重合了,明明神似,却有着完全相反的色调。

“对,我来了。”裴诗僵硬地回答着。身上所有的神经都像紧绷的弦,稍微触碰其中一条,就会全盘绷断,打碎这暴风雨前的宁静。

“去给小诗倒一点我才从日本带回来的茶。”森川光吩咐身后的人,始终没有一点恐吓人的口吻,却总是令他们用最快的速度完成任务。然后,他快速扫了一眼桌面上的电脑,又看了看裴诗,面不改色地说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在附近找到了琴行。”裴诗回答得又快又简单,生怕对方发觉出言语中的不对劲。

渗透着铅灰的玻璃窗旁,有一朵荷花的水墨画。它的颜色是血红,因为太过鲜亮,不像是画出来的,倒像是生皮革制作的一般。这朵荷花衬着森川光的黑发和黑色和服,令它本身更加妖娆,令他的脸庞更加苍白且诡秘。

“小诗,从日本回来以后,我都没有怎么见到你。”他走过来握住她的手,想要把她揽入怀中。可是,她却本能地退缩了一些。他察觉了她的变化,却没有勉强,也没有疑问,只是顺着她的背慢慢抚摸了两下,像是在安抚一只不听话的猫一样。

终于,她开始感到害怕了,乖乖地靠在他的怀里。

“我很想你。”他的声音如同一把温暖的沙,回荡在她的耳边。

裴诗努力逼迫自己不要去想太多刚才看到的东西,但还是没有办法控制——森川光向她撒谎的原因,其实已经很明显了。多年来,他一直都向她展示了一种被家族逼迫的形象,老爷子做的很多黑事,他很显然也是看不顺眼的。在她心中,他一直都是一个出淤泥而不染的贵公子,哪怕是生在黑道家,也只是一个傀儡组长,有着最纯净的心。如果让她知道他的所作所为其实并没愧对自己的身份,她一定很快就能猜出当年在伦敦伤她手的人是谁。

再说到那次事件,那个日程表是森川组的活动,与冢田组没有什么关系。所以,那个指挥手下过来断她手的人,就是森川光本人,而不是老爷子。即便老爷子是幕后主使者,森川光也是毫不犹豫地带头去执行了。

森川光的拥抱也是温柔的。依偎在他的怀里,她很快又想起,自己曾经对他说,钢琴是乐器之王,小提琴是乐器之后是非常形象的,因为钢琴只靠自身就可以模仿整个交响乐队的演奏效果,也可以为任何乐器当伴奏,像一个包容仁慈的君主;而小提琴尖锐而娇贵,只要一出现,就会夺走听众的注意,变成演奏的重心,单独演奏时根本无法为别的乐器伴奏,像一个挑剔傲慢的皇后。不过,虽然国王很温柔,却也花心,可以同时宠幸好多乐器,无论什么音乐在他的衬托下都可以变成天籁之音。可王后离开了国王,跟谁合奏都不及和国王合奏那么美妙,只能选择独奏。

他听了她的故事,只说了一句话:“如果你的手不好,我就永远独奏。我只和你合奏。”听他这么说,她竟没有一点防备,反而觉得很开心。

原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对这个男人的信任,已经到了一种骨肉相连无法抽身的程度。即便最近开始怀疑他,心情变得焦虑了,那些根深蒂固的东西也没有受到动摇

此时此刻,她知道自己应该表现得像对夏承司那样,隐瞒一切,若无其事。但是,她能隐瞒什么呢?在他的面前,她已经没有任何秘密,就像是他手里的一颗棋子,被他时刻把玩着,不知道该摆在什么地方,该在什么合适的时候变成陷阱,让对方的棋子吃掉。

她防尽了所有外人,却从没想过要对这个人设防。现在如果没有了他,这么多年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将是白费。

但这一刻最令人痛苦的并不是这些。

而是,自己是如此信任他。

天崩地裂的感觉几乎将她完全抽空。明明身体已经开始发抖了,但他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感到他的唇轻轻落在她的发间,她终于受不了了,轻声说:“为什么要骗我?”

完全没想到,他的回答快得令人意外。

“因为,我喜欢你。”

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同样,也听不出他的声音与之间有什么区别。她颤声说:“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告诉我?”

“如果一开始就告诉你,你还会相信我们吗?”

他说的是“我们”,并不是“我”。这句话让她竖起了全身的防备,推开了他:“所以,弄断我的手,是为了让我憎恨夏娜和柯泽,彻底离开柯家?”

“不。不论你恨不恨他们,都会离开他们。弄断你的手,有别的原因。”

“这个原因,你是不会告诉我的,对么?”

“嗯。”

“你知道我发现这一切以后,会消失在你生活中,对不对?”

“你没法消失的。”森川光笑了起来,“离开我,你根本没有办法复仇。靠一个人的力量,你想击败那么厉害的角色?”

“复仇…”裴诗喃喃道,“对啊,我都忘了,我之所以还能这么行尸走肉地活着,就是为了复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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