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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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我不管,你已经知道了。你说怎么办?”
她有点头疼,这人一贯不讲理。
他站起身子,胳膊撑着扶手,将她圈在里面,“威胁”道:“所以,我不会退亲,所以,你必须做我的家人,不然……”
她倔强的“哼”了一声,刚想反驳,就被他堵上了唇。
一番挣扎与反抗,她累的气喘,他好整以暇。
她狠狠瞪着他,无声的抗议,他笑着摸摸嘴唇,道:“等会你看完一场戏,再回答我。”
他拉起她,步出书房,往庭院的前厅而去。
两人步入前厅,饭菜已经备好。
他拉着她坐下,道:“你不是说,只看过半出霸王别姬么?今天我叫了几个人来,让你把这出戏看完可好?”
她怔住了:“我什么时候说过这些,我怎么都不记得呢?”
他笑着瞥她一眼:“你说过的,我都记得。你说的最多的就是,我总欺负你。”
她有点不好意思,转着目光四处打量,就是不打量他。
他将头凑到她的跟前,压低了嗓音,道:“我真的欺负你了么?我怎么觉得一直都是你在欺负我?”
她回过脸来,却险些碰到他的鼻子。她脸色一红,忙往后靠了一点,道:“我那里敢欺负你,明明是你欺负我。”
他笑了笑:“我对你是负责的负,你对我,可是辜负的负。”
她脸色越发的红,似乎有点理亏,竟没法反驳。好象自己,从没关心过他说过什么,也没记得他喜欢什么,好象是有点辜负,想到这里,她竟然还有点愧疚。
饭菜简单精致。两人用过之后,商雨拍了拍手掌。从厅外走来了两位老者,手拿乐器,相继坐在两个角落里,调试了几声之后,算是简单的开了场。
霸王和虞姬上了场,就站在离司恬和商雨坐的桌子不远。
商雨附在她耳边道:“我不便请你到戏园子里去,找了几位师傅来家,这样简陋,你别介意。”
司恬眼波一转,对他微笑道:“不会。”
她发现这场戏并不是从头演起,是从中段霸王惊梦醒来开始。她暗暗感动,他连她以前看到那里中断都记得么?他原来如此细心细致,将她的话都放在心上。她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何时曾和他聊过这个。
她渐渐看进戏里,他默默陪着。
厅不大,角色也离她很近,所以格外让人身临其境,感同身受。虞姬的强笑,项羽的无奈,那如长河落日一泻千里的雄心,那四面楚歌身陷绝境的悲怆,都随着曲子悠悠进入心扉。
当虞姬那一剑横于颈下之时,司恬屏住了呼吸。
曲终戏散,他站起身,拉起她的手。她仍旧沉浸在那份凄婉悲壮之中,跟在他的身后慢慢出了厅,说实话她的心情并不太好,如其这样亲眼看完这一出悲伤死别,还不如留着心里一直做个念想。
月色清淡的象是无味的茶水,轿子晃晃悠悠的回到了棋社,她心里纷乱如麻,不想说话。和他的将来,似乎不是她想要的那样,该怎么办?
回到卧房,商雨拉开一张凳子,坐在她的面前,伸出手指揉揉她的黛眉,含笑道:“怎么,心里不舒服?”
她点点头,看着他的面容,一想到和他定了亲,再想到他的身份,立刻觉得头疼。
“其实,我觉得虞姬这样的结局,对她来说,并不坏。”
“为何?”
“她若不死,也许命运有两种可能,一是,项羽兵败她被俘,然后被刘邦占有。二是,项羽突围东山再起,夺得天下后封她为妃。然后,她被困在宫闱之中,慢慢见到其他的女人来分享曾独属于的一份爱,寂寞,失意,痛苦,慢慢的被折磨。”
她虽然沉默,但心里也认同了他的看法。虞姬鞍前马后的追随最后得到的是一个名号,然后和无数的女人分得一杯羹,而那时的她,经历了岁月风霜和金戈铁马,容颜憔悴,又怎是别人的对手。所以,她离开在风华正盛的时刻,也是一种无奈,不管项羽是否还能东山再起。
商雨又道:“昨夜,我听见你的那些话,已经明白了你心里的想法。想到来日我回到仓谰,也会是特殊的身份,我担心你对我也没信心。”
她心里一动,的确。她拒绝裴云旷是因为她不能成为唯一,那商雨呢,她又能成为唯一么?她低头,心里黯然闪过忧虑。男人三妻四妾极是平常,何况帝王。她本是想要平常安稳的一生,却一再遇见的都是这样的身份。
他缓缓言道:“所以,告诉你我的身世,也让你来看这出戏,我想让你知道,我不会让我的儿子有两个母亲,再有那样的争夺。你也不会是宫闱之内的幽怨女人,更不会是虞姬。”
她的手被他紧紧的握在手心里。
她凝视着他的眼眸,心弦被重重挑动。他的话如剑之利刃,一击而中,碎了她的担忧。
“我心里只有你一个,身边也只有你一个,你信不信?”
他眼眸深沉幽暗,带着期盼和坚定,似乎在等她的回应。她心里安定下来,莫名就相信了他的话,没有一丝怀疑,自然而然地认定他会是个千金一诺的人。
她的心情好起来,抛开了霸王别姬的沉郁和悲伤,展颜对他一笑:“你回去吧。”她虽然没有明确说出一个答案,但他从她的笑靥里看出了她的信任,他心里的重负顿时消散,觉得两人的心又近了许多。
他柔声道:“你明日就要回信州,我大概要到三月才会随兵部官员去东都。到时候,王爷会在东都迎娶清平公主。我们就可以见面了,我会请七叔去和你母亲商议个婚期。”
她脸色绯红,刚想说“不急”又忍住了,因为等着她的必定是那句“你不急我急”。算了,还是回去和母亲商议比较好,他在她面前霸道,在她母亲面前可不敢。
他见她不吭声,很高兴,乘胜追击:“你回去之后,要记得让鸽子给我捎信。”
她低头不语,不就两个月么,还用得着写信?
他立刻沉下脸道:“快点答应,不然。”
不然怎样?她有点好笑,低声道:“好。”算了,到时候就胡乱写一封吧。
他还不满足,又道:“信么,要用心写,不可写那些与你我无关的事。”
她又不吭,这他都能猜到?她就是想胡乱写两句的,比如牡丹开花,燕子低回。
他捏着她的下颌,目露威胁之色。
她赶紧低低的“恩”了一声。
“还有,有什么事都要与我商量,不可放在心里自作主张。”
她有点好笑,情不自禁翘起了唇角:“商雨,你比我娘还罗嗦。”
他哼了一声:“我若不交代清楚,你便敷衍我,我还不知道你?”
她脸红了,看来她心里想什么他都一清二楚,此人,决不是好糊弄的。
“以前你迷迷糊糊辜负我的心意我就既往不咎了,不过从今日起,你心里要只想着我一人,要记得我是你的丈夫。”
是未婚的丈夫好不好?她红着脸横他一眼,真是霸道,不光管着她的人,连她心里怎么想都要管。
他加重了语调道:“快点答应!“
她点了点头,脸上有点烫了。
既然是丈夫,又要小别,总要有点依依惜别的意思吧?他仔细看了她两眼,发现没有,于是很不满意,于是,情不自禁“提醒提醒”她……
机关算尽
翌日裴云旷派人接上司恬,一同启程回返信州。
到了信州的当天傍晚,司恬便抽空回家去见见母亲。
席然见女儿回来十分高兴,拉着她就迫不及待地问起了商雨。司恬一看母亲喜滋滋的神情,就知道也不必问了,看来他的确是让七叔来提过亲了,母亲也爽快地答应了。
司恬心说,母亲你不知道,就是他让吴熔退了亲,然后自己当仁不让的补了缺。可是她到底还是没说出来内情,因为她私心里还是想护着他,不想他在母亲心里的好形象受损。想到这里,她微微汗颜脸红,都说女生外相,自己这样算不算?
她低声问道:“母亲,你不过只见他一面,怎么就答应了呢?”
席然笑道:“你不是对我提过他,说他人很好,虽然对你严厉,却很讲理。为人也正直爽落。”
司恬瞪圆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曾说过这样的话,他还讲理?
“母亲,我什么时候说过?”
席然笑道:“嘿你这丫头,难道当娘的还骗你不成?娘还没老到糊涂的地步吧?”
她没话说了,原来真有此事。不过那时,他磊落君子一般,虽说不上是温润如玉,可没有今日这般不讲理,她在母亲夸他几句也很正常,也没多想,可是谁知道他竟然一直打着自己的主意呢?她脸色一红,低头不吭了。
席然又道:“再说,你连着两次被退亲,整个信州都找不出第二个人,唉,外人还不知道怎么议论,娘都不好意思见街坊。你嫁了商雨,以后随他去仓谰,也就没人说起此事了。他还说,将来将我也接过去同住,娘只你一个孩子,自然是巴不得和你在一起。这样的人家,咱还有什么可挑的呢?那孩子又长的一表人才,英气俊朗,对你也是一心一意的极是诚恳,我反正是极满意的。你可要珍惜,他家七叔说你总是欺负他,让我日后要为他做主。”
司恬看着母亲,冤枉的哑口无言。她欺负他?他可真能颠倒黑白,混淆是非啊。
“阿恬,你们什么时候成亲,娘都等不及了,生怕再有什么意外,娘可再禁不起退亲的事了。”
司恬羞赧的低着头,小声哼哼:“那有那么快。我现在还不想嫁人。”
席然一蹙眉头:“也别等什么三年两年的了,让他和你师父说说,四月就成亲吧,牡丹花富贵荣华,许多女孩子都赶在花季里出嫁,搏个好彩头。”她是实在禁不起一而再,再而三的退亲了,巴不得立刻将女儿的婚事办了,这才算是彻底放心。
司恬没想到母亲竟比商雨还急,她脸上红云嫣然,垂头不语。商雨肯答应日后照顾母亲,这一点尤其让她心动。他对她,也实在没什么可说的,虽然做法霸道,想的却很周到。也许是自己一直粗心,忽略无视了他的心意,他无奈之中才那样做的,不然以自己的性子自然也不会和吴熔退亲,自然也没有今天这一步。
缘分的事,真是很奇怪,从没想过会和他有这样一天。
裴云旷回到信州之后十分忙碌。因为他和清平公主的婚期定在四月牡丹花开之季,每年春秋两季,理臻帝和太后都会率众臣到东都住上几月,婚礼便在东都举行。以清平公主的身份,自然这婚事要极尽隆重奢华,各个细节都不能马虎。裴云旷知道理臻帝这人的脾性,越是抬举你的时候,越是对你盯的紧,一点疏忽都不能有。他也正好借着准备婚事将其他的事宜都放在一边,行事更加的低调内敛,锋芒尽收。
夜深人静之时,他越发觉得孤寂。东都皇宫每三年便放出年岁大的宫女,充进新人。眼看宫女已经到了换接之季,朱雀便是为此而准备的,有了这枚棋可以将所有的进展都推快,但是,日子越来越近,他越来越犹豫,甚至有想放弃的念头,因为朱雀是司恬。
越是心乱,越是事多。许氏在云霄庵突然要出家为尼。说实话,他对她虽然没有太多的情意,但到底念在几年夫妻的情分上一直容忍着她,让她去云霄庵静思,也不过是因为她做的太过分,竟然动了司恬。以他的意思,让她在云霄庵里好好冷静一段时日,再让她回来。却没想到她要出家,想必是听闻了他要娶清平公主之事。
许氏聪明却偏激,总归会误了她。他想了想,派人叫来苏翩。
苏翩进了书房,见他眉头紧锁,便问道:“王爷有什么事么?”
“你去云霄庵一趟,许氏要出家,你若是能劝就劝劝她吧。本王并没有让她出家的意思。”
苏翩明白过来,点点头告辞出去,叫了一顶轿子到了云霄庵。
见到许氏,她惊异的发现她的神色和以前大不相同,面上的阴郁之色淡了,眼神也很淡泊平静。出家,是因为真的看破了红尘,还是想以此举引起裴云旷的关注?
苏翩上前照旧行的是大礼:“王妃安好。”
许氏淡然一笑:“别叫我王妃了,我给自己取了个法号,叫空明。”
说完,她又自嘲般撇撇嘴角:“我若是早些空、明,就好了。”
苏翩低声道:“王爷让奴婢来劝劝王妃,王爷并没有让王妃一直住在这里的意思。”
“我知道,是我自己,想一直住在这里。”
真的么?苏翩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
“苏翩,我以前有对不起你的地方,让你为我担了罪名。”
“奴婢不知道王妃的意思。”
“你冰雪聪明,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苏翩忙道:“就算奴婢为王妃担了点什么,也没有怨言,王爷对我们姐妹有大恩。”
许氏幽幽说道:“苏翩,你可爱过一个人?”
苏翩一愣,低头不语。爱过吗?她心里晃过一个人影,对他,是不是爱?
“我以前特别傻,以为是表姐挡了我的光芒,所以他才没把我放在心上。表姐身份比我高贵,相貌也比我强。所以,我就想,没了表姐,也许他就喜欢我。原来不是这样,喜欢一个人,就是周围全是人,你一眼也只看见他。我对他是这样,可惜他对我却不是这样。”
“王妃不要这样想,即便王爷再娶,你的身份并不会变。”
“我终于想明白了,在他身边只会痛苦,他日后会有数不清的女人,一个我都不能容忍,何况众多?跟在他的身边,只会把我自己逼成一个恶毒的女人,永世不得超生。我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心里终于平静下来,也想有个解脱。你回去告诉他,让他原谅我以前的所为。”
苏翩看着许氏,幽幽叹息,也许她一开始也是个单纯的女子,却因爱而恨,因爱而狠。也许放手对她来说,的确是种解脱。以她这样的性子,日后进了后宫,不是害人,便是被害。她留在这里,也许是她最好的出处。
她不再多劝,打算告辞。
许氏突然又叫住她:“有件事,我还要告诉你,关于司恬。”
苏翩猛的停住脚步,有点紧张。
“当日,我曾送她一个镯子。那镯子上附了一些蛊虫,一接触肌肤便会融进血肉。那蛊传自苗疆,是为了让未婚女子保持贞洁,成年之后便置于身上,一年之内不得与男子交合,否则就会送命。我当时怀疑她和王爷有染,想用这个来试她。后来我发现王爷虽然对她很有心,却不碰她。但我终究还是嫉妒的夜不能寐,派了杀手过去。”
苏翩震惊的看着许氏,简直不能置信她竟然如此歹毒。她手心里出了冷汗,若是裴云旷一个把持不住,后果真的不能去想。
“那蛊并没有什么毒害,等一年期效一过,蛊虫自己便死了。你提醒她一句,一年之内不要成亲便是。”
苏翩心里发冷,但面上仍神色不动,施礼道:“多谢王妃告之。我替司恬谢谢王妃的仁心。”
许氏苦笑:“你这不是嘲讽我么,本是我对不起她才是。日后没有许侧妃这个人了,只有空明。你回去吧。”
从云霄庵回来,苏翩给裴云旷回了话。裴云旷怔忪了片刻,淡淡的叹了一声:“那就随她去吧。”
苏翩回到后园,连忙把司恬叫来。
“司恬,以前许妃是不是送了你一个镯子?”
司恬点头:“是,我带了一天就放起来了。”
苏翩道:“你将那镯子拿来,她想要回去。”
司恬暗暗好笑,可没见过这样的主人,赏给别人的东西还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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