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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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案上的木鱼和一般的法器没有什么区别,它真的是佛祖显灵,降到祈福寺来聆听众生疾苦的吗?她很想试一试。
她双手合十,低声道:“菩萨保佑,能让我买回老宅,让母亲安享晚年。”
方丈将裴云旷送出祈福寺,他上了轿子,突然撩开轿上的侧帘,对轿边的她似笑非笑道:“女子一般都来求姻缘,你刚才是不是也求了姻缘?”
她的脸顿时红了,急道:“我才没有。”
“傻丫头,多好的机会。”他似乎忿其不争平白放弃这大好机会,放下帘子不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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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刘重住在芳菲韶的客房,司恬看着苏翩的神色,觉得两个人的关系,似乎不是一日之寒,这个结,谁先来解?
突然,管家来叫她,说是王爷有事让她去书房一趟。
一路上,她思绪纷纷。天色已晚,他怎么还不去就寝?跟在他身边许久,几乎没见过他到许氏的园子去。一日之中他大多时间都耗在书房,最常见的就是一个人沉思,而后叫人来书房后的秘间商议,又或是出外办事。他也有儿女情长的一面吗?这又似乎不是她该关心的问题,她匆匆掐断自己的胡思乱想。
进了书房,裴云旷眉目含笑,从桌上拿起一张纸,递给她。
她疑惑的接过,展开,怔住了!竟是她家老宅的房契。
她的手几乎有点轻颤,声音也带着颤音:“王爷,这是?”梦寐以求的东西,骤然降在眼前,她几乎不感相信。
他揉了揉眉头,道:“这几日本王实在太闲,没什么事做,派人打听了你家的事,将房子赎了回来。”
这句话里,没有一个字是真的。他早就打听了她的身世。最重要的是,他根本不是闲的没事干。所以,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竟微微有点 不自然,揉着眉头想稍稍掩饰。
她心里五味杂陈,似乎嗓子被哏住了一般。他的神色和平时一般沉稳淡雅,温柔如烛光,眼中却跳跃着小小的火苗。
“王爷。”她看着他,“谢”字在唇边,却迟迟不能出口。他为她做的,实在不是一个“谢”字可以说清。
“你可别谢我,这赎房子的银子,是让司家族长出的。他对你们母女也委实做的过分了些,你们后来走投无路,为何不去找他?他是族长,不应该不管的。”
她长吸一口气,将心里澎湃的情感压下去,低声道:“当时他带族人收走家产的时候,母亲与他大闹了一场,弄的他很没脸面,他放了话,以后不管我们的死活。”
她的脸上因为激动泛着粉色的红晕,仿佛是早春的一株桃花,静静盛开在山凹里,山重水复,柳暗花明,骤然闯入了他的眼帘。
他心里一动,柔声道:“司恬,做人有时候要硬气,有时候,也要服软。”
他去祈福寺不过是做戏给人看,临时起意让她进去许个愿,是心里真的很好奇,她到底会许个什么心愿,他暗暗希望她许下的愿望与感情有关,他很想知道她心底的秘密。可是,安排在佛堂的人却告诉他,她只是想赎回老宅。他有点意外也有点失望。但她的心愿,对他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所以他也就成全了,她高高兴兴的模样,看上去让他心里很舒服。
她看着房契欣喜的说道:“王爷,你知道么,这个就是我早上在祈福寺许下的心愿,没想到这么快就灵验。王爷,你许的愿也一定会灵验的。”
他放声笑起来,唇边的笑纹弯弯,似是新月的钩。她怔怔的不好意思,这有什么好笑的?
他伸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勉强止住笑道:“傻丫头。”
她越发的不好意思,羞色满面,心里有小小的懊恼纠结着,难道他真的觉得她傻?
“傻丫头,菩萨真的这么灵,这就不是人间,是仙界了。”
她愣住了:“王爷,难道说那木鱼,只是?”她不敢确定,生怕说不好会冲撞了菩萨。
他笑着点头:“本王让刘重安排的。”
她不知道他有何深意,为何要提高祈福寺的名声?
“你这几日将你母亲接过来,安顿好。”
“是。”
她握着房契从书房出来,寒风四起,她心里却安定而甜美。她再没有什么后顾之忧,母亲一直是她心中的重中之重,如今病情好转又有了安身之所。她觉得十分满足。她感谢老天的眷顾,让她在绝境之边际遇见裴云旷。
想到他,她心里沉甸甸的重,理智和沉迷互相角力,是一场挣扎与沦陷的混战。
翌日,司恬就去兰周山下将母亲接到城里,还将杨婶一 家也一并接到司家老宅照顾母亲。
席冉看着老宅,心里也对裴云旷充满了感激。老宅虽然不复当日奴仆满院的风光,但是这里有那么多的回忆,是任何地方都不可比拟的。
“阿恬,过几日就是你的生日,你回来一趟可好?这个生日可不同往年,娘要好好为你办一办。”
司恬不好意思的笑。
很多女孩过了十五岁就要出嫁,通常这个及笄的生日就是在娘家过的最后一个生日。如果林一枫没有退亲,说不定过几个月,自己就要嫁到林家。
席冉又道:“再过四个月,你的孝期就算满了,我让吴妈去寻个人家吧?”
她越发的不好意思,低头道:“娘,你为女儿做主就行。不过,我还要在七势门待两年呢。”
“娘知道。先定好亲事,两年后再嫁。”
司恬小声道:“家世什么都不要紧,人品却要一等一的好。”
席冉道:“那是自然。”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想到林一枫,母女俩都是庆幸不已。
三天之后,便是她的生日。她本想那天万一裴云旷有什么吩咐会离不开。不料这天辰时他就出了王府,说是去祈福寺还愿。他弄的特别张扬,为祈福寺做的锦旗一路招展,还捐了一千两银子。
她觉得很奇怪,他为何没带上她,带了苏翩?
眼看日近晌午,他仍未回来。她向管家告假一个时辰,往司家走去。
儿生母苦。她特意拐到隆胜大街,想为母亲买些糕点和衣料。
走到店铺里,她正挑着东西,突然听见店里的伙计神色惶惶的说道:“哎呀,安庆王遇刺了!轿子下淌了许多血,也不知道是生是死,吓死人了。别去荣镇大道,那里被封了。”
她手里的糕点,“哗”的一声,掉在地上。她顾不得去拣,扭头跑出店铺,拼命往王府奔去。眼前有点模糊,她抹了一把,手里全是泪。
耳边一直响着那句话“安庆王遇刺了”,心象是透风的墙壁,寒风呼啸而来。
她跑到王府门前,只见许氏匆匆从门里出来。
“王妃,王爷伤势很重,苏姑娘正在救治,此刻不适宜前去探望。”
管家跟在她的身后,有点棘手。这是裴云旷的吩咐,不让她去,可是他是个管家,也不可能硬去拉她。
许氏狠狠瞪他一眼,冷笑道:“王爷伤了,难道要我听而不闻,视而不见。”
管家讪讪的跟在轿后,一抬眼看见司恬,对她招手道:“司姑娘,王爷让你去桂馥院。”
听到这句话,许氏停了步子,回头看了司恬一眼,眼神冰冷犀利。可是此刻她对他的担忧太甚,没有精力去琢磨许氏的眼神。
【卷二:迷烟】
礼 物
到了桂馥院门口,许氏被挡在门外,而司恬被叫了进去。这种区别自然在所有人的心里都有了不言而喻的一种意味。
她尴尬却无奈,心焦担忧他的伤势,不敢看许氏的神色就匆匆跨进园门。她能感应到许氏的目光,后背上似乎有隐约的凉意森然而起。
她顾不上细想,急步进了园内。这里她曾住了很久,一切都很熟悉。她径直到了主院的卧房,门口守着两个护卫,见是她来,也不拦她。
她轻轻推门踏进屋子,太过紧张和担忧,时光仿佛停滞了流淌,安静的让人慌张。房间里没有她习惯了的书香和墨香,充斥着草药的清苦味道。她一眼就看见他躺在床上,盖着被子看不分明他的情况。她急步走上去,紧张到不敢呼吸。
他闭着眼睛,挺直的鼻梁,秀气的浓眉,和以前一样。
是昏了过去吗?她并不能靠的太近,七尺,是平常她站他身后时保持的最近距离。本来已经觉得看不仔细,而汹涌而来的眼泪,势如破竹。水雾迷朦间,越发的看不清晰。
她不敢出声,眼泪静静默默的流淌下来,伴随着强烈的担忧。这种担忧自从母亲病情大好,她就再没有体会过。他找人医治好了母亲,如今该是她以这样的情怀来报答他的时候么?她不想这样,她希望他象往日一样,挑眉开着玩笑,嘴角漾起好看的笑纹。
过了很久,又似乎过了一会,他睁开眼睛,见到她一脸的泪,愣住了。
见到她满眼是泪的模样,他本来想笑,但是笑意在唇边夭折了。她并不知道上午那一幕是假的,这种真心的没有丝毫做作和企图的眼泪,让他心里骤然一软,第一次看见她没有来得及掩饰的一份真心,不管这份真心是源于感谢,关心,还是其他,都让他心里酸酸的糅合着一股温柔的暖意,再笑不出来。
他掀开被子坐起来,柔声道:“我没事。遇刺是假的。我只是累了,歇息了一会。”他性喜洁净,从祈福寺回来,“遇刺”让轿子里洒上了许多的血,他从轿子里下来时衣服上也沾染了一些。他很难受,立刻沐浴更衣,心里又累又倦,也很烦郁,便躺下歇息了一会,没想到她这么快过来。
她怔然看着他平安完好,身上干干净净,已经换了一身袍子,不是辰时出门的那一套。她提着的心,也立刻平安完好的放了下来,转而有些羞赧,居然失控在他面前哭的一塌糊涂,他会不会多想?
此刻,正午的阳光透过窗棂洒到了屋里,一线一线的尘埃飘飘忽忽,让屋里充满了暖意,一种懒洋洋的红尘如梦的味道。
他站起来,默默看着她澄净水亮的眼眸,心里突涌一份安宁。父母去世之后,没有人这么真心的为他 流过眼泪。他陷在算计和提防之中,已经忘记了自己其实也需要这些,在疲倦之时,格外的珍贵。他很想伸出手掌去接她下颌的眼泪,再将手掌贴在她的脸郏上,将眼泪烘干。可是他不能任由自己的放纵。他犹豫着,最终只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将她鼻梁旁的一行眼泪抹去。
她忘记了躲闪,微微仰头看他。这一刻,她似乎走进了他的心里,看见了他诙谐之下的无奈,刚强之下的疲倦。
他的嗓音特别的温软,幽幽叹息:“司恬,若我真的死了,真心为我哭的人,也许只有你。”
这句话让她的心里猛然一震!他脸上有一丝温柔的落寞,人前的冠盖满京华,独在她的面前,有了片刻的憔悴。她见惯他风华无双,嬉笑诙谐,此刻的落寞与怅然是深潭映月中的一轮孤影,扰了波心。
眼前不是安庆王,只是一个无意被卷入洪涛想要自保的人。她看见了,看懂了,越发遗憾,自己帮不了他什么,只可以默默的关心。
他叹息了一声,放下手指,对她道:“桌上有一件东西,你去看看。”他特意叫她来,就是因为这样东西。
她回头看了一眼书桌,果然见到一个盒子。
她打开盒子,火红色的绸上,放了一把黝黑的梳子。阳光下有盈盈的暗光闪闪,光泽如墨玉般。
她意外而惊喜!难道他知道她的生日,这是送她的礼物?
他站在她身后道:“商雨前些日子捎来的一份东西,叮嘱我一定要在今日亲手交给你。我几日不能回王府,生怕忘了,赶紧让管家叫你过来。他提醒了好几次,若是忘了,回头他又要对本王黑脸。”
原来是他!她心里一动,他怎么知道她的生日?
“是什么?”他很好奇商雨有什么东西这么急着要送她。
“是一把梳子。”她拿起梳子递给他,发现梳子下还压着一片纸。
她拿起那片纸,发现上面只有几个字:此梳名雨丝。这名字真是好听。
他接过梳子,仔细看了看,道:“哦,是牦牛角做的,北疆的东西,很不错。”他说完,突然觉得有点奇怪,问道:“为何一定要在今日送你?莫非,今日是你的生日?”
她低声说“是”,有点腼腆的低了头。
他怔了怔,低声道:“你去休息吧。”
他没有丝毫的表示,她心里有一点失望,拿过梳子,放在盒子里走了出去。
“不要对任何人提起本王的伤势。”
他说到“伤势”两个字的时候,又带了调侃玩笑的语气。她打开门,阳光撒过来,他刚才那一刻的落寞与柔情就象一场薄雾,云开日出,不见了踪影。
苏翩和刘重迎面走了过来,苏翩手里端着药,见到司恬从屋里出来,低声 问道:“王爷醒了。”
司恬点头。
苏翩和刘重进了屋子,将门关上。
裴云旷见到苏翩手里的药,皱了皱眉头笑道:“本王没什么事,也快被熏的有事了。”
苏翩撇嘴道:“王爷,你以为熬药是件好差事么?我也熏的够戗。这不还是为了做戏更逼真些。外头站的有人,园子外也到处是来打听消息的人,王爷伤了,不喝药那成。我已经吩咐下人去王府里取人参燕窝了,王爷,你好好补着吧。”
他叹了口气:“看来本王又要在屋子里闷上十天半月的了。”
刘重道:“这里比王府人少,调过来的人手也都可靠,过几日,王爷可放心到后园里散心。”
裴云旷道:“嗣宇世子,平时不太出府,京城人多眼杂,人多的地方又不好动手,想来想去,最好是在谢聪的棋社动手。”
“属下的意思也正是如此。不过这么一来,谢聪也要带点伤,才不让人起疑。不然,单单是世子受伤,说不过去。”
裴云旷笑道:“这小子臭美,别伤到脸上就行,你去安排。”
苏翩心里一动,谢聪最是怕疼。虽是自己人下手,可是刀剑无眼,万一有差池,伤重了......她心里紧张起来,低声道:“王爷,为何一定让世子也要受伤?”其实,她这么问,到底关心的还是谢聪。
刘重道:“前些日子有人奏请皇上早立太子。论起来,皇上和乐平王是一个辈分。立太子一说,自然是将乐平王抛开了。剩下的可做太子人选的自然是王爷和世子,还有临江王。眼下,王爷和世子先后遇刺,大家自然都会有点想法。”
“可是世子身边高手如云,会不会累及谢聪?”
“并非真的刺杀,不过是做做样子,有这回儿事而已。京城那种地方,到处是眼线,岂能胡来?七势门的高手也不少,你不必担心他。”
她默默点头,心里却是担忧。
“北疆大军已经胜券在握,商雨又刻意将所有功劳都挂在裴子由名下,看来裴子由得胜回朝封王也是极有可能。”
裴云旷眯起眼眸,笑道:“到时候临江王会很风光。俗话说,盛极而衰。眼下,临江王还不够盛极,需要将他更推一步才成。”
刘重沉吟片刻,道:“属下知道祈福寺的木鱼是一步棋,不知是否与此有关?”
“自然有关。临江王名尚风,字慕羽。”
刘重恍然笑道:“木鱼,慕羽,妙!王爷这一招实在是巧妙。属下这就去想想,有什么句子朗朗上口,通俗易记,很快能在百姓中传开才是。”
裴云旷点头含笑,刘重这人,很聪明,很多事情都是一点就透,余下的就不用吩咐,他自然做的滴水不漏。
苏翩听了不太明白,出了房门 问道:“临江王的字,与木鱼有什么关系?”
刘重走过回廊,见左右无人,才低声道:“祈福寺近来名声大噪,不过是因为一个木鱼。眼下只需造出一个传闻,说天降木鱼,暗示王位归于临江王乃是天意。传闻很快就会传到上京,这个传闻对临江王有益,巴结他的朝臣必定会顺势将此传闻扩大影响。皇上自然很快就会知道。他应该是半信半疑。”
“然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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