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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畅想着他和段人凤的二人世界,他走了神,甚至恍恍惚惚的向着严明笑了笑。笑过之后,他忽然意识到了自己的疯狂:难道自己连段人龙也要杀吗?
那可是段人凤的亲哥哥、是他的“龙”啊!
他悚然起来——段人龙再可恨,终究也还是不同于旁人,起码不同于金效坤。如果段人龙没有变心的话,那么一定会成为他新家庭中的一员,他对段人龙是不甚满意,但他愿意接纳他,愿意和段人凤一起认他做大哥。
他听着严明的计划,同时打着自己的算盘。等严明说完最后一句,他也有了主意。摆了个深思熟虑的姿态,他告诉严明:“你这番话,我听明白了,但是事关重大,我不敢独自拍这个板,还是要先回北京一趟,问问陆兄的意见。”说到这里,他笑了:“我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小事,我敢做主,大事,我只敢做传声筒。”
严明听了这话,再次哈哈哈,笑道:“老弟台,真是幽默啊!”
金玉郎跟着他笑,心想这有什么幽默的。
严明走后,金玉郎交待了施新月几句,然后回了段宅。
段人龙不在家,家里只有段人凤。他早上气冲冲的走了,段人凤一直很惦记,如今见他回了来,她心里一喜,脸上却只是淡淡的一笑:“回来了?”
金玉郎进门之后,直冲到段人凤面前说道:“我们私奔吧!”
段人凤一愣。
金玉郎又道:“我们到北京去住几天,顺便玩玩,就咱们两个,不带龙。”
“这是从哪儿想起来的话?”
“这还用想?龙现在成天挑我的刺,我还赖在这里做什么?我又不是没地方去!我想好了,要么你跟我走,我们把龙扔下,让他自己反省反省,要么我不走,我留下,我和他谈判,问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对我这样坏?”
段人凤可不敢让他和哥哥开谈判,怕他知道了哥哥的真实想法,会气得当场抽风。也不好让他独自先走,一是自己舍不得他,二是怕他听了这话,以为自己撵他,又要大哭大闹,再咬自己一口。
“我可以跟你走。但是我哥最近日子不太平,你看昨夜——”
“他自己愿意过这种日子,谁能拦得了他?他不是最近日子不太平,他做烟土生意,背后又没有靠山,一辈子都不会太平。要是等他太平了你才能和我走,那索性算了,你别走了,我也不等你了,我现在就去自杀。你看我干不干得出来?”
段人凤听了这话,颇想兜头给他一巴掌,但一想到他对自己的那番情意,和他那个不可收拾的脾气,她管住了自己的手,没敢真打,同时又想自己若是真能把金玉郎哄回北京去,大概也不错。要不然把他和哥哥放在一起,迟早要出乱子。况且自己快去快回,哥哥这边就算是亟需人手了,自己也不至于帮不上忙。
段人凤思索停当,对着金玉郎说道:“那你等一等,我去带几件衣服,还得给我哥留句话。”
金玉郎伸头在她脸上“邦”的亲了一口,喜笑颜开:“好,我也得给施新月打个电话,我不管他了,让他自己回北京吧!”
在段人凤收拾行装的空当里,金玉郎真给施新月打去了电话。他告诉施新月:“你对严明说,我有急事回北京了。天津这边的事情,让他自己斟酌着办,不必再等我的消息。”
施新月答应了,又问:“金先生,那我呢?”
“你自由,想回就回。月底记着去禁烟总局领薪,没别的事了。”
金玉郎挂断电话,抬头一看,就见段人凤提着只皮箱下了楼,和方才不同,她抹去了唇上的口红,又恢复了男装。
“出门还是这样方便。”她对金玉郎说。
金玉郎抬手正了正她头上的礼帽,笑了:“我们走吧。”
第80章 亲爱的朋友
金玉郎坐在火车上,旁边是段人凤靠窗坐着。火车隆隆的行进,段人凤垂着眼,用一把小刀给他削苹果皮。她的手指灵活有力,将一柄薄薄的小刀子运用得出神入化。金玉郎呆呆的看着她,看她若有所思的冷着一张脸,心里就猜出她应该是不大情愿随自己来北京的,她心里一定还在惦记着段人龙——惦记,然而还不是很惦记,段人龙的情况她最清楚,应该是以她的判断,段人龙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都是安全的。
将削好的苹果给了金玉郎,她用手帕缓缓的擦拭刀子。金玉郎拿着苹果,先不急着吃,说道:“到了北京,我们直接住饭店去,省得还要收拾房子,不够费事的。”
段人凤一点头:“行。”
金玉郎咬了一口苹果:“北京饭店?吃饭跳舞都方便。”
段人凤又一点头:“行。”
金玉郎用胳膊肘一杵她:“你怎么了?不爱理我?”
段人凤扭头望向了他:“我没力气理你。我昨夜几乎是一夜没睡,早上刚把我哥送走,饭都没吃,你又来了。”
金玉郎连忙把苹果递向了她:“你怎么不早说?”
段人凤推开了他的手:“不吃这个,我再忍一忍,等到了饭店,直接吃顿好的。”
金玉郎望向窗外,这才发现这一趟的旅途格外短暂,自己在段人凤身边好像也没坐多久,火车竟已经开进北京地界了。
他咔嚓咔嚓的吃了苹果,火车同时也进了站。单手拎起段人凤的皮箱,他护着段人凤下火车向外走,脚下像安了弹簧似的,一步一步走得很有劲。他这回下了决心,接下来他将使出浑身解数,务必要将段人凤留在北京,留她一个月。一个月的工夫,足够严明去杀段人龙了,如果段人龙福大命大就是不死,那么也足够让严明承认失败了。段人凤不是傻姑娘,大概不会很听他的话,所以接下来的一个月光阴,对他来讲,是个挑战。
他暗自起了一点斗志,拉着段人凤挤出了站。站外停着成群的洋车,一见出来了两个西装先生,洋车夫们立刻一拥而上,金玉郎正要找辆干净的坐上,不料斜刺里忽然挤过来两个人:“金二先生,我们等您好一阵子了。”
金玉郎不认识这两个人,但是听他们称自己为“金二先生”,就猜出了他们是陆家的人——陆家亲戚多,家里有好几位二爷,所以他在陆家,要么是金二先生,要么是金二少爷,做二爷的时候并不多。
但是这又说不通了——陆家的人等他干什么?他今天是临时决定回的北京,陆家的人怎么会知道?
莫名其妙的看着二人,他问道:“你们是谁?等我有事?”
二人之一笑道:“您不认识我啦?大少爷还派我给您开过好几天汽车呢。大少爷知道您今天回来,所以让我们过来接您回家,说是有要紧的公事要问您。”
金玉郎也笑了:“原来是这样,那你先送我去趟北京饭店。”他向着段人凤的方向一歪脑袋:“我先把太太送过去安顿下来,再回家去见陆兄。”
二人登时向段人凤行了个注目礼,方才那位抬手摸了摸脑袋:“哟,恭喜您了,这么……这么大的喜事儿,您看您也没提前露个口风。”
金玉郎支吾了几句,回头对着段人凤说道:“等到了饭店,你就先去吃饭休息,不用等我。”
段人凤稍微的有点不满意,倒不是对金玉郎有意见,是嫌陆健儿成天看管儿子似的紧盯着金玉郎,这种友情实在是令她不适。但是当着这二人的面,她也不愿意为难金玉郎,所以也就含糊的答了一声“好。”
他们上了那二人开来的汽车,先去了北京饭店。金玉郎把段人凤一路送去了客房里,然后才离开饭店上汽车,回了陆府。
汽车停在了陆府后门,这后门是他前些天走惯了的,这时也不用旁人领路,他跳下汽车自己就进了去,进门刚走了没几步,怕什么来什么,他迎面遇上了陆五小姐。
陆健儿在陆府是一人之下、所有人之上,那“一人”,自然就是他的老子陆师长。陆师长常年立于红尘边缘,一边弄钱弄权,一边学佛念佛,亏他天赋异禀,竟然没有精神分裂。这样的一位陆师长,自然是无暇管理家务事了,所以陆健儿就算是实际上的大家长,他的弟弟妹妹们——单挑出哪一个都不是吃素的——然而在他面前,也只有乖乖听话的份儿。
陆五小姐早知道大哥想把自己介绍给金玉郎,但金玉郎一直没有要来追求她的意思,她当然也只能是佯装没这回事,淡淡的对他。
他越不找她,她越冷淡,最后那冷淡在心中变了质,几乎要成了恨:事情已经是明摆着的了,大哥是剃头挑子一头热,金玉郎根本没看上她。
陆五小姐活到了十八岁,从没被人“看不上”过,所以昨天晚上她暗自立誓,往后再也不见金玉郎。结果这誓言立了没过二十四小时,她很意外的和他走了个顶头碰。惊讶的向后退了一步,她还没来得及调出个合适的表情面对他,他已经笑嘻嘻的向她点了个头,快步走过去了。她是讲礼貌的人,想要回他一个笑,然而他步履匆匆,她没来得及。
陆五小姐总不能追上去向他笑,只好作罢。而金玉郎一路疾行,在书房里找到了陆健儿。
对着陆健儿,他有点不耐烦,但是还不敢造次。进门之后脱了外面大衣,他扯了扯西装下摆,又扭了扭脖子,然后隔着一张写字台,他在陆健儿对面坐了下来,轻轻巧巧的伸手一指陆健儿:“你跟踪我。”
陆健儿坐在写字台后的大沙发椅上,有点岿然不动的意思:“我一直在北京,怎么会跟踪你?”
金玉郎收回手,侧了身体向后一靠,对着陆健儿笑道:“你派人跟踪我,要不然我怎么一下火车,就被你的人给堵了住?”
陆健儿的嘴角动了一下,仿佛是似笑非笑:“怎么忽然决定今天回来了?是不是太早了点?”
“在天津没意思,我就回来了。”
“那我交给你的公务呢?你办好了吗?”
金玉郎见写字台边缘扔着一支铅笔,便伸手拿起了铅笔摆弄:“你那个公务,我办不了。”
说完这话,他怕自己语气太硬,所以抬眼又向陆健儿补了个笑。这个笑容有没有效果,他不知道。从陆健儿的脸上,他向来是什么蛛丝马迹都看不出来。
“为什么办不了?”
金玉郎略一思索,发现接下来的这一番话,无论自己怎么斟酌,说出来都是要得罪人的。既然如此,索性不兜圈子了,他盯着铅笔,含笑开了口:“我不能对段人龙动手——别误会,我不是要保护段人龙,是别人可以动手,我不能。”
陆健儿饶有兴味的向他一歪头:“你怎么就不能呢?”
金玉郎抬头面对了他:“因为我要和他妹妹结婚啊。”
随即他笑着扭开脸去,仿佛是拿陆健儿无可奈何:“我的事情,你都知道,还明知故问。”
陆健儿没有笑:“谁许你和段人凤结婚的?”
“段家没有长辈,我也是光棍一条,我俩情投意合不就行了?”说到这里,他望向陆健儿:“陆兄,你怎么又明知故问?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还是你怪我订了婚没告诉你?我可不是故意要瞒你,我是没找到机会嘛。”
陆健儿冷冰冰的答道:“我不同意这门亲事。”
金玉郎看着陆健儿,脑筋转不过这个弯来,简直想要发笑:“陆兄,你说什么呢?对,虽然我心里早就拿你当亲哥哥看待了,可你就真是我的亲哥哥,你也无权干涉我的婚姻吧?”说到这里,他真笑了起来:“除非你是我爸爸,可现在这个年头,就算是做父母的,也管不了儿女了呀。”
他极力的笑,想要嘻嘻哈哈的把这个话题糊弄过去,然而陆健儿单只是死盯着他,目光类似鹰鹫或蛇:“我是为了你好,是为了你的前途负责。段人龙一死,你作为他的妹夫,我们的关系一定会受到影响。况且……”
他的语气里添了微妙的轻蔑:“段人凤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一无出身,二无教养。我听说她在天津,公然的和那帮混混们一起出入。”
金玉郎听到这里,脸上的笑容终于是维持不住了。
“对。”他向着陆健儿点头:“她确实是没什么出身,人还厉害,比我野多了。但是她对我好,还有……”
还有什么,他也说不清,他想说自己就是看她顺眼、看她好看,但这理由听着未免太儿戏,所以不说也罢。把手里的铅笔放了下,他叹了口气:“陆兄,我懂你的心意,可我也不是过家家闹着玩,我也考虑很久了,是真的想要和她结婚。”
说到这里,他站了起来,低着头说道:“我这么做,若是让你为难了,那我就辞职。回头对着段人凤,不该说的话,我一句都不会说,你和段人龙怎么斗,我也绝不会干涉。这几年我活得太累了,我就想关起门来,过几天太平日子。”
“看来,你是打算为了那个女人,和我这个朋友一刀两断了?”
金玉郎苦笑起来:“陆兄,你把话说得太严重了。”
陆健儿缓缓的站了起来,金玉郎这才发现他应该也是刚从外面回来,因为尽管上身穿着家常的白衬衫,下面却是黄呢子军裤和长统马靴。陆健儿是有军衔的,在出席大场合时,他偶尔也需要戎装笔挺的披挂上阵。虽然他并不真正带兵。
又看了金玉郎一眼,陆健儿忽然显出了不耐烦:“我懒得和你啰嗦,你现在就去把那个段人凤打发掉,以后不许你再和那种人来往。”
金玉郎终于是再也笑不动了。
一旦承认自己笑不动,他的脸上立刻就冷得挂了霜。对着陆健儿摇了摇头,他说道:“不可能。”
陆健儿绕过大写字台,走向了他:“金玉郎你不要对我耍花招,你是个什么东西,我清楚得很。你要想享受我的保护,就得乖乖听我的话。金效坤完蛋了,认为我没用了,你就想逃?我也告诉你,不可能。”
金玉郎听了这话,就觉着一股怒气猛的冲击了胸膛:“陆兄,你尊重我一点好不好?我无非是不愿意和令妹结婚而已,这是什么大罪吗?至于你这样咬牙切齿的侮辱我?我是个什么东西?我们做了这么多年的朋友,你说我是个什么东西!金效坤完蛋了,可他的钱都落到谁手里了?我是白白享受你的保护吗?我知道你家里的人全听你的话,你霸道惯了,可我姓金,我不是你家的人,你管不着我!”
说完这话,他忍不住又翻了个白眼:“交朋友交成这样,我也真是见了鬼了!”
下一秒,陆健儿飞起一脚,大马靴踹中肚子,他当场起飞向后撞了墙。
第81章 一刀两断
金玉郎捂着肚子,登时就爬不起来了。
他跪在地上弓了腰,抬不起头,也喘不过气,这种痛苦是他从未经历过的,他简直怀疑陆健儿这一脚踹烂了自己的肠子。从小到大,他一直是娇生惯养,除了和段人凤互殴之时挨过耳光之外,再没旁人敢碰他一个指头。段人龙的扯耳朵已经让他感觉忍无可忍,陆健儿这一脚则是彻底的踹懵了他。
他懵,陆健儿也有点懵,他从未想过要对金玉郎动武,也没料到自己那一脚竟有如此之大的威力。方才金玉郎振振有词的那一番反驳激出了他的大少爷脾气,他一恼,忘记了金玉郎不是他身边的仆从,不假思索的就飞出了一脚。这时望着金玉郎愣了愣,他回过神来,略微也有了一点后悔。走上前去蹲下来,他想要搀扶金玉郎直起腰,金玉郎顺着他的力量慢慢抬起头,转过脸来望向了他。
金玉郎的眼神,陆健儿记了很久。
那眼神说不上是惊愕还是悲愤,也或者是两者兼具。用这么一双蒙着泪光的眼睛凝视了陆健儿,金玉郎先是面无表情,后来忽然飞快的一撇嘴,像是马上就要咧开嘴嚎啕一场,但他终究还是没哭,瞬间的一撇嘴之后,他恢复了冷漠,推开陆健儿扶墙站起来,他弯着腰冲向门口,出门时将房门摔出了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
陆健儿有心追他,但转念一想,感觉还是不能追。他确实是挺喜欢金玉郎这个小兄弟、小朋友,因着这一份喜欢,他便也愿意提携他、栽培他,让他力争上游,有点出息。但提携和栽培都是有前提的,至少,金玉郎得像他手下所有的人一样,得听他的话。
金玉郎显然是不习惯听任何人的话,这很正常,陆健儿认为他常年和他那个姨太太亲娘在外面小公馆里过日子,家里没人管他,他没认真的上过学堂,也没在衙门里正式的当过差受过气,没上过夹板的小树,免不了会由着性子乱长。当他和金玉郎还不算挚友之时,他可以心平气和的欣赏对方那天真自由的乱样,但随着双方友谊的加深,金玉郎开始乱得让他手痒,让他想要好好修理修理这小子。
目光一扫室内,陆健儿发现金玉郎把大衣落下了。转身走到窗前向下望,从二楼的高度,他正好看到了金玉郎的背影。金玉郎穿着单薄西装,一路是狂奔出去的,他望出去时,金玉郎正好在一丛灌木旁拐了个弯,从他的视野中消失了。
陆健儿看过了金玉郎那个仓皇的背影,心里有点疑惑,不知道金玉郎究竟是气跑了,还是吓跑了。气跑的还好,若是吓跑的,那他可就要有点过意不去。他以武力吓唬金玉郎,和壮汉用拳头威胁小姑娘差不多,无论成功与否,都一样是以强凌弱、不是大丈夫所为。
陆健儿在书房里犯嘀咕,与此同时,金玉郎已经狂奔到了陆府的后门前。
他方才进来时,遇上了陆五小姐往外走,如今要出去了,迎面又遇上了陆五小姐往回走。片刻之内相遇两次,不能不说是特别的有缘。陆五小姐远远的认出了他,立刻就微笑起来,要补足方才对他的亏欠,及至金玉郎冲到近前了,她越发的笑靥如花:“金二先生怎么跑得这么——”
这话没说完,因为金玉郎嫌她挡路,竟是抬手将她向旁一拨:“滚!”
陆五小姐踉跄了两步,险些摔了一跤。目瞪口呆的望着金玉郎,她就见金玉郎已经冲出后门,顺着小街跑远了。
不明就里的陆五小姐得了一个“滚”字,自觉着是受了奇耻大辱,在家里气得死去活来,姑且不提。只说金玉郎一直跑到了筋疲力竭,喘得嗓子眼里都有了血腥气了,才叫了辆洋车坐上,回了北京饭店。
他非得把体力耗尽了不可,否则他不知道自己会在什么地方忽然发起疯来。平时他以着局外人的眼光,看戏似的看着所有人,总以为自己长袖善舞,无论什么人落到他的手上,都会被他摆布成为棋子。怀着这点优越感活了这许多年,他终于被陆健儿一脚踹下了观众席。
他的肚子里还在疼,乱糟糟的疼,这疼痛让他意识到了自己原来也是戏中人,是先前的胜利让他高看了自己。洋车停在了北京饭店门口,他连滚带爬的下了洋车,然后一路逃进了他和段人凤的客房里。
段人凤独自一人,没有兴致去餐厅吃大菜,只要了一份客饭,金玉郎进门之时,她刚刚吃饱喝足,正是惬意。忽见金玉郎冷冰冰的喘着粗气进了来,她心里登时一紧张:“怎么了?有人追你?”
金玉郎背靠房门站住了,一边剧烈的喘,一边向她摇头。她走上前去,上下打量了他:“大衣呢?”
金玉郎溜下去坐在了地上,不回答,还是喘。等到把气喘匀了,他才答道:“我和陆健儿闹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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