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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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囡囡呢?”摸着怀中一个给胖猫仔儿预备的精致的小玉佛,大公主给皇后请安后便忍不住问道。

“这孩子往嘉靖侯府看你姑姑成亲的热闹去了。”皇后只觉得没有毛茸茸横行霸道的阿眸在自己身边,整个人都不对了,见着了大公主,便与她抱怨道,“从前哪怕是上学,总也能晚上见一面不是?这如今可好,仿佛乐不思蜀,竟不想着回来,可见我是白疼它了。”说完,还是忍不住与笑起来的大公主说道,“你是不知道,嘉靖侯夫人才是她最爱的呢,那叫一个亲近!”

这话说起来酸溜溜的,叫大公主觉得皇后跟争宠的小孩子似的,实在忍不住,便与皇后笑道,“母亲这样想念它,就叫它回来,难道囡囡还会不听母后的话?”

“罢了,宫里约束多,难得出去透透气。”皇后却心软了,又见大公主面容清瘦了许多,便叹气道,“你姑姑也大婚前清修,却也没有你这个模样,这是存了心事?”

大公主苦笑了一声,到底没有多说什么。

她到底不愿说生母的恶言,又见皇后面上有些不喜,想了想,轻声问道,“母后有难解之事?”

“本不该与你说这个。”皇后拉着大公主的手低低地叹了一声,见她认真地点头,便有些疲惫地说道,“这宫中是非实在多了些,你知道僖常在?”见大公主一怔,她便摆着手叹气道,“不知怎么的,病得只剩了一把骨头,眼瞅着要不好,这太后宫里正闹腾呢。”

“闹腾?”大公主皱眉道,“莫非是怀疑僖常在是叫人谋害?”

第67章

“只怕是要闹起来了。”皇后的目光落在了太后宫中的方向,语气平静地说道。

皇后料想的没有错,不过两日,真的闹起来了。

因僖常在身份不同,乃是太后的本家,况入宫就有封号,虽然还未得宠,却叫许多人都觉得,大抵皇帝是喜欢这个美人儿的。

不喜欢,怎么会点名叫入宫呢?

想想也是,绝色倾城,名满京中的美女,只要还是个男人,怎么可能不喜欢呢?关于皇帝只留于皇后宫中,数月之久并未招幸其他嫔妃的缘故,也有说因维护太子体面的缘故,也有的不那么好听的,就是皇后善妒,不准叫皇帝宠幸别的女子。

这话多好笑呢?皇后一个女人,还能呵斥住皇帝?又不是武则天!

只是世人大多喜用恶意揣测,因此皇后在宫中京中颇有些嫉妒的流言,不过是皇帝为了妻子的心情,因此掩住不提,宫中流传的少罢了。

如今僖常在病得要死,就叫人找着机会了。

太后终于示弱了一回,亲自动身往僖常在的宫中去,见了病得只剩了一把骨头的侄女儿,在太医与许多女眷的面前忍不住潸然泪下,老泪纵横,拉着闭着眼睛昏睡的僖常在的手不肯离去,就这样儿坚守了病榻两天,得了太医的诊断,知侄女儿乃是中毒,并非生病,顿时就恼了,于僖常在的殿中下了懿旨,严查宫中来往,定要给“无辜可怜”的僖常在一个公道。

此事闹得很大,不仅宫中人人自危,流言蜚语不断,就连宫外也大多有些揣测,若不是皇帝当场打死了几个在宫中背后胡说八道,将这罪名儿往皇后身上按的宫女,只怕流言更重。

谁都觉得,此事大概与皇后脱不了关系。

毕竟皇帝喜欢年少的美人儿,皇后制止不了,毒死一个两个的,也没有什么不可能。

阿眸知道此事的时候,正在元湛的怀里津津有味儿地吃牛肉干儿,吃得喷香,小耳朵一抖一抖的,听了这个,顿时被噎住了,差点儿去见了祖宗!

“喵噶!”王八蛋啊,敢祸害它家的皇后娘娘!

气得挥着小爪子恨不能挠死那个坏蛋,胖猫仔儿就忍不住了,跳在了元湛的怀里嗷嗷直叫,叫自家美人儿给皇后撑腰去,正叫着呢,就听见一屋里坐在上手的谭氏与庆德长公主都叹了一口气。

“皇后也是无妄之灾了。”谭氏叹气道。

宫中只皇后与僖常在存在那么点儿争宠的关系,叫旁人看着,皇后也并不是那么无辜,只是叫谭氏说,就算这事儿是皇后干的,又能如何?

就如她,谁想夺走嘉靖侯,她一刀捅死不是寻常?抢别人夫君的女人,本就该死!

庆德长公主虽然当年于姐妹堆儿里并不出众,然能平安活到新帝朝还嫁了如意郎君,也不白给,此时想的多了些,眯了眯眼,转着手腕上一串儿白玉数珠,皱起了眉头。

“若叫儿媳说,这事儿,是皇嫂着了道了。”皇后统御六宫,虽然与僖常在中毒之事上确实疏忽,然而宫中那么大,谁会专门儿盯着一个不得宠的妃嫔呢?庆德长公主见谭氏认同地点了点头,做出了倾听的姿态,只急忙将匆匆拱过来的胖猫仔儿抱在膝上,给它喂了点儿水喝,这才慢慢地说道,“此事牵扯太后的本家,还有一位皇后,一个不好,就是和蚌相争,渔翁得利。”

“你说沈妃?!”皇后若倒了,谁最占便宜呢?谭氏到底与宫中不大亲近,顿时想到了大皇子之母。

胖猫仔儿听了这个,用力地摇晃起了自己的小脑袋。

“阿眸说不是,我想也不会是。沈妃我见过几回,是个老实人。”庆德长公主摸着胖猫仔儿油光水滑的皮毛,意味深长地说道,“儿媳不过想到了前朝之事。”

话说前朝有位不得了的皇后娘娘,做皇后的时候不得宠位置不大稳当,老皇帝情有独钟,独爱身边的一位红颜知己的贵妃,还想要废掉皇后所出长子的太子位给贵妃的独子,成全一下自己爱情的结晶。

皇后娘娘十分干脆利落,一次众人往马场去,一场意外事故,贵妃独子与皇后次子同时跌下马来,贵妃子当场毙命,因没了指望,贵妃不过月余薨逝,老皇帝也郁郁寡欢,再也不提废太子之事。

至于这意外,皇后娘娘的儿子也几近垂死,怎么可能是皇后做的呢?

许多年后,这位成了太后,风光得意。

然而庆德长公主说的,却是那个也一同倒霉跌下马来的皇后次子,因重伤从此瘫痪在床,年纪轻轻便英年早逝。

皇家的争斗素来是你死我活,皇后舍了一个儿子,却得了至尊位,说起来,到底值不值得只有天知道。

“你是说太后?!”谭氏听明白了,见庆德笑了笑,敏锐地拉住她的手问道,“舍了僖常在,成全静贵人?”僖常在若死了,她少了一个给自己拖后腿的蠢货不说,至少能叫皇后清誉不再,宫中空虚之时,沈妃庸碌,蒋嫔幽禁,又能有谁出头呢?

“太后更喜静贵人,数次为她筹谋,阿眸也是知道的,是不是?”庆德俯身握住胖猫仔儿的两只小爪子,笑吟吟地问道,

阿眸偏头想了想,想到太后竟然这样狠毒,就忍不住担心皇后在宫中的处境,探身过去,用头拱了拱谭氏的手,小小地叫了一声。

它不想离开母亲谭氏,可是这个时候,却更想留在皇后的身边,哪怕什么都不做,可是一家人在一起,至少心是在一处的。

“我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谭氏见阿眸目中带着对皇后的孺慕,心里有些酸涩,然而想到这两年,若不是皇后细心照料,或许小小的猫仔儿都没有办法成活,或是在外头吃苦,一想到阿眸跟野猫一样在外流浪,懵懂不知自己身份,然后许死在她不知道的地方,谭氏的心里就跟火烧似的,忍住心中的难受,她摸了摸阿眸的小脑袋,温柔地说道,“你想念娘娘,母亲送你回宫?”

“明日我与驸马回宫,带着阿眸就是。”庆德也舍不得自己的小姑子,然而知它最心软的,急忙说道。

“皇后处,你与我带好,回去了也护着娘娘些,不要叫小人得计。”谭氏想了想,又叮嘱道。

“有皇兄在,谁能伤了皇嫂?”见谭氏担忧,庆德却有些不以为然,只是觉得谭氏心意难得,到底恭声应了。

得了母亲的允许,胖猫仔儿轻轻地吐出了一口气,又见母亲舍不得自己,急忙做出最可爱的模样,甩着尾巴扭着小身子给母亲讨好,饭间还忙忙碌碌地给母亲拱着各色的小菜,不知有多贴心,忙得身上的小肥肉都抖来抖去,阿眸陛下终于累得满头是汗,趴在了一直看着众人说笑的元湛的手边,软软地抬起了爪子,虚弱地叫了一声。

广宁王也算是训练有素,将胖猫仔儿翻倒在自己的手里,拿桌上的汤水慢慢地喂给它。

“莫要惯坏了它!”嘉靖侯笑呵呵地看着女婿服侍闺女,温声说道。

他闺女,就是用来惯着的!最好惯成小坏蛋!

元湛低低地应了一声,敛目又给胖猫仔儿擦汗。

闺女女婿琴瑟和鸣,多叫人高兴呢?嘉靖侯看了一会儿,转头又与噙着温柔笑容的林萧说道,“承恩公府又开始不安分,我瞧着陛下这回不大开心,这是自己找死呢,你准备准备,只怕有好事儿落在你的头上。”

他在朝中殚精竭虑各处钻营,说一句目光如炬也差不多了,如今皇帝能信任喜欢的不多,不巧嘉靖侯爷连他家世子是其中最喜欢的两个,承恩公府若倒霉,便宜自然落在他们的头上。

“父亲说的是……”林萧一怔,之后沉吟了起来,回身便给笑起来的庆德挑鱼刺,一边轻轻地问道。

对于儿子服侍儿媳妇儿到了这么个叫人发指的地步,嘉靖侯视而不见,盖因此时侯爷自己也在动手给儿子做榜样,一边儿嘀咕着“什么鱼刺儿这么多”,一边将雪白的鱼肉夹给谭氏,嘉靖侯头也不抬地继续说道,“我记得承恩公府二房,还有个在做刑部侍郎?虽刑部不比户部吏部,然最能历练人的,这回这缺儿若是能空下来,陛下必然属意你。”

天底下,哪个还有比妹婿能叫皇帝放心的呢?

“父亲的意思,承恩公府这一回要不好?”林萧突然轻声问道。

“太后动了皇后,陛下能善了就见了鬼了。”嘉靖侯狡猾狡猾地,若不是脑子好使,也不能得宠了三朝活蹦乱跳的,此时温润地笑着,俊美清逸,然而说出的话却不是那么和气了,有些尖锐地说道,“太后,还以为是从前先太子言听计从时呢,我若是她,见陛下情深意重,就不会叫族女入宫给皇后太子碍眼!如今撕破了脸,只怕皇后拉不下马,她的这两个侄女儿……”

他哼笑了一声,却不再说话了。

“明日,本侯爷弹劾一下承恩公府的倒行逆施,陛下定然欢喜的。”文雅和气的嘉靖侯见胖猫仔儿崇拜地看过来,摸了摸闺女的小脑袋,呵呵地笑了。

“真是送上门来的便宜,不要白不要啊!”侯爷美滋滋地说道。

见爹这么狡猾,阿眸陛下第一次觉得,自己的道行还远远不够哇!

第68章

众人都以为僖常在宫中被人下毒是件大事儿的时候,皇帝陛下完全没有当做一回事儿。

若不是此时叫太后闹腾起来牵扯到了皇后,僖常在什么时候死,以什么方式死,对于皇帝来说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虽然皇后此时有些小小的麻烦,然而皇帝陛下已经想到了一个解决此办法的最好的主意,此时坐在皇后的宫中美得不行,待见到林萧与庆德一双璧人身上穿着火红的衣裳喜气洋洋地进来,先是为了这两个孩子的风采震撼了一下,之后,目光落在了庆德长公主怀里正探出一个得意洋洋的小脑袋,黄橙橙的皮毛很不适合出现在新人身上的胖猫仔儿,皇帝陛下竟有种无语凝噎的感觉。

小混蛋呐小混蛋,这出去了好几天,这么油光水滑儿的,瞧着就知道完全没有离开了皇帝皇后失眠厌食的意思,小日子看着过得不错!

这叫因胖猫仔儿离开身边睡不着觉,只想着它是否叫人好好儿服侍了的皇帝陛下情何以堪!

刚刚回到宫里,阿眸陛下就对上了皇帝的扭曲的眼神,顿时抖了抖自己的小身子,转了转眼珠儿,急忙从庆德的怀里跳下来,甩着尾巴讨好地拱到了皇帝的面前。

皇帝俯瞰这猫仔儿,冷笑频频。

冷落一下,没准儿小混蛋的危机感出来,日后还能好管理一些,这就是帝王心术!

再数十个数儿,再抱它!

一旁的皇后看见熟悉的小黄毛儿眼眶都湿润了,哪里想得到皇帝陛下的苦心,几乎是抢的就在震惊的皇帝的面前抱走了回身儿撅着嘴巴拱来拱去的胖猫仔儿,回身还与皇帝嗔道,“你好狠的心!”

“不是啊我……”

“喵噶!”这样待朕,你失宠了!

胖猫仔儿一尾巴抽在了凑过来的皇帝的脸上,叫他速度在阿眸陛下的面前消失,自己伸出两条前爪搂住了皇后的脖子,热泪盈眶!

“皇兄,您无事吧?”喜气洋洋地来了,庆德就见了这么残忍的一幕,又见皇帝已经萎靡不振,顿时无语地问道。

她可算知道从前小姑子嘴里脑残是个什么玩意儿了,眼瞅着她皇兄就有这么个趋势。

“我和囡囡玩耍罢了,其实咱们的感情最好了。”皇帝的脸好疼,忍不住抹了一把,见着下头妹妹妹婿用抽搐的眼神看着自己,急忙绷住了脸,用严峻犀利的眼神表达自己是一个有威严的皇帝,沉吟了一会儿,方才与这对儿美人儿温声道,“天作之合,不过如此,朕瞧着你们,就觉得心中欢喜,日后,你们两个要和睦相处,才不负朕的这番苦心。”

见林萧更厚道些,牵着庆德的手恭声应了,皇帝就觉得这妹婿更顺眼了。

“你也是,虽是公主,却也是人家的媳妇儿,日后不可心生骄狂。”皇帝继续威严地训诫道。

庆德长公主最知道维护兄长体面了,也急忙应了,见皇帝叫人端来了许多的珍宝,上头还有一柄如意,顿时口中轻咦了一声。

“这个是……”

“你眼力不错,这是前儿锡南国进贡的羊脂玉如意,仿佛是前朝文帝时的古物,已三百年了。”

皇帝有些舍不得地看了看那如意,这才与庆德温声道,“前朝文帝文治武功也就那样儿,难得的是长寿且多福多子,这如意是他亲手雕琢把玩几十年的爱物,因此寓意极好,为兄的给了你,只望你日后顺遂如意,安享太平。”说完,见庆德长公主看着自己的眼睛微微发红,不由摇头笑道,“刚刚大婚,掉金珠子也不像!”

这个虽是异母兄,然而却待她这样慈爱,庆德长公主吸了吸鼻子,用力与林萧的手握在一起,轻轻地说道,“有皇兄的庇护,这就是最大的福气了。”

“这话朕爱听!”

“至于这个,寓意这样吉祥,就给了阿……囡囡好不好?”庆德接过了那如意,却走到了皇后的身边,将如意塞进了诧异看着自己的胖猫仔儿的怀里,轻轻地说道,“皇兄对我的庇护,一如我对你的心,我只望,咱们的囡囡每天都欢喜如意,平平安安。”

“庆德。”林萧急忙唤道。

“这个怎么行?”皇后心中虽然更重阿眸,然而却也明白不好如此的,急忙推道。

“我疼它呢。”庆德长公主俯身摸着阿眸的小身子,温柔地说道。

“喵噶!”不要不要!

阿眸怎么肯夺嫂子的如意,顿时用力地将如意从怀里推出去,头一回见着了宝贝都不要的,见庆德只是笑了笑,就要走,顿时岔开了两条小短腿儿坐在皇后怀里,抱着如意吧嗒吧嗒地掉眼泪,伤心得什么似的,叫庆德忍不住回头,一边瘪嘴儿,一边抽噎着把如意往庆德的方向送,小身子一抽一抽的,可怜极了。

“你如此,它更过意不去了,只你的心意在就好。”见庆德抿了抿嘴角,怜惜地看着哭巴巴儿的胖猫仔儿,皇后便轻声叹道。

“你的心里有它,它的心里也有你。”林萧见庆德长公主迟疑,自己从胖猫仔儿的怀里拿过如意,转头与庆德温声道。

阿眸用力点头,嘎嘎地叫了两声。

“你啊,这都不要,多傻呀?”庆德长公主顾不得与林萧说话,只拿了帕子给胖猫仔儿小心翼翼地擦眼睛。

皇帝瞠目结舌!

什么时候,这胖猫仔儿这么受欢迎啦?!

“你,你!”

“皇兄日后,可不好再欺负囡囡了。”庆德转头,对着刚刚对自己展现了兄长之爱的皇帝嗔道,“囡囡都说了,它胆小,您却不叫它与皇嫂一起睡!”

该与皇后天天睡一张床神圣不可侵犯的,本来就是皇帝陛下呀!

在无人理解,都觉得自己冷酷无情无理取闹的目光里,皇帝暗暗吐血三升,奄奄一息。

满血复活的胖猫仔儿做出了一个忍辱负重,善解人意的表情,耸着小肩膀特别地生动。

皇后见阿眸今日这样活泼,格外地欺负人,就知它在逗自己开怀,因这份儿心意,也忍不住笑着揉了揉胖猫仔儿的圆脑袋。

皇帝伏在龙椅上静静地看着皇后畅快地笑出来,目中闪过一丝温柔,嘴角也勾了起来。

“僖常在的事儿,皇兄预备怎么做?”庆德与皇后笑了一场,急忙问道。

“嘉靖侯今日早朝,就很好。”皇帝想到给力的庆德她公公,便有些满意地说道。

嘉靖侯是个格外聪明的人,今日上书,不提皇后与僖常在的恩怨,也不为皇后那些流言辩解,不然岂不是坐实皇后有鬼?侯爷今日不过是上书历数了皇后母仪天下之后的重重德行,一样一样儿的事实叫朝臣们都看到了一个贤德恭谦的贤后,之后话音一转,也不说僖常在如何,只绷着脸弹劾了一下关于承恩公府的种种不堪,强抢民女放利钱抢了人家的店铺天地等等,也很有实证可查,翻案不了。

嘉靖侯看似在这场风波里什么都没说,没有站队,然而该说的,大家也都知道了。

因这个,京中如今隐有传闻,说的就是太后娘娘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后拉下马的故事了。

至于这消息出自谁的手笔,皇帝陛下完全是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父亲这些日子回家,愁眉不展,只恨不能为皇兄尽忠。”娶个公主做儿媳的好处就在这儿了,都说胳膊肘儿往外拐,庆德长公主孜孜不倦地在皇兄的面前给婆家刷存在感。

“嘉靖侯,忠臣呐!”皇帝是很满意识趣忠心的嘉靖侯的,此时听了这欢喜,顿了顿,便意味深长地对庆德长公主笑道,“日后,阿萧忙碌起来,你可不要与朕抱怨。”

“您看重驸马是咱们的体面,他这一百多斤妹妹就交到您的手上,我还有不放心的?”庆德长公主眼睛都不眨地笑道,“能为皇兄做事,妹妹欢喜着呢。”

“庆德的心胸也是难得了。”皇后看着皇帝大笑,显然很受伤的心复原了,见胖猫仔儿躲在自己怀里挤眉弄眼,却小爪子一直抱着自己的手,现出了十分的依恋,目光更温和了,正要给这对儿新婚夫妻再讨些园子宅子等等好处,却见外头一个太后宫中的宫女匆匆地进来,流着眼泪跪在了收了笑容的皇帝的面前哭道,“常在小主不好了!太后娘娘叫奴婢请陛下过去瞧瞧!”

“朕又不是太医,去了又不能叫她康复。”皇帝此时,冷酷得仿佛是另外一个人,完全看不出方才的嬉闹来。

这宫女骇然抬头,仿佛不认识眼前的这位帝王!

这是皇帝第一次表现出对太后母家族女的无情,仿佛翻了脸就是彻底的绝情。

都说帝王无情,竟真是如此!

想到这个,这宫女想到太后身边还带着期盼的静贵人,竟骨子里窜出一股子凉气!

“不过,她半死不活地拖着,这宫里也晦气。”那宫女竟然在这骤然冰冷下来的宫中不敢说话,然皇帝却突然挑了挑眉,在皇后探手过来的时候,握住她的手,轻轻地说道,“才是个常在,不好了也就不好了,难道还要当自己是个人物不成?母后心软,常常因这点子小事伤神伤身,朕替母后着想,帮她理一理这小事儿,日后才好叫母后颐养天年,对不对?”

他缓缓起身,突然笑了。

“母后叫朕去瞧瞧,看在母后的面上,也好。”

第69章

皇帝的善良叫大家都动容了,况僖常在也是后宫的一份子,作为充满了爱与关怀的大家庭,家中的一份子有恙,旁人也得伸出充满了爱心的双手不是?

胖猫仔儿兴致勃勃地跳上了皇帝的头,嗷嗷叫着催促这头号马仔赶紧地!

如果皇帝不给力,阿眸陛下觉得自己必须挺身而出亲身上阵,叫僖常在知道知道什么叫宫斗。

反正胖猫仔儿的靠山给力极了,作恶宫中完全不是问题。

“陛下不要与太后冲撞起来,不然流言蜚语起来,与陛下的清明有损。”皇后无奈地看着自家夫君与胖猫仔儿难得地同步了心中的想法,此时一个伸手一个伸爪,兴致勃勃地来了一个对掌,心里有些好笑,却也有些快慰,温声道,“人言可畏……”她难得地调皮了一下,目中流转地温柔说道,“咱们,偷偷地就好。”

一说这个,皇帝猛然就想起自己干的好事儿了,心情很好地抱着沉甸甸的胖猫仔儿往外走,一只手拉着俊秀的脸上充满了纠结的林萧回头问道,“你那个堂妹,如今怎么样了?”

“她身子养得差不多,只是觉得丢脸,因此不大出来,臣也不大清楚。”林萧回头无助地望了望庆德长公主,见媳妇儿垂着头无奈地跟上自己,便急忙笑道,“多谢陛下留了侯府的脸面。”

二房叫嘉靖侯给撵出去,过得不知多落魄,一家子住在一个三进的宅子里头苦熬,哪里还有在侯府的风流富贵呢?只是林萧觉得这二叔一家怎么落魄都是活该,知道堂妹命大没死,就没有了兴趣。

他如今有兴趣的,就是自己一个驸马,却要往皇帝的后宫去看望一个卧病的妃子,这节奏有点儿不大对劲儿啊!

庆德长公主早就看出这兄长是个人来疯,也不避讳,在后头挽着皇后的手不由叹道,“太后娘娘也该折腾够了!做人留一线,莫非日后,她要承恩公府就此败落么?”知道皇帝是痴心的人,就别做什么取而代之的美梦,不如好好交好皇后太子,总不会叫承恩公府落于绝地不是?

“你说,咱们怎么办?”前头皇帝抱着小坏蛋,小声取经地问道。

胖猫仔儿甩着尾巴探出头,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四周,见大家伙儿都没有注意自己,顿时眼神犀利起来,拿毛爪子在小胖脖子处用力一抹!

特别地凶残霸道!

皇帝顿时就懂了,一时深以为然。

正叫前头的内监开路引着往僖常在的宫室去,阿眸就见远远地一侧,有些宫女儿躲在暗处,见了皇帝就往回跑,显然去给太后通风报信。

僖常在与静贵人同住一宫,这一宫十分之清幽雅致,远离尘嚣,换句话说就是离皇帝特别远,冷清的厉害,阿眸来过几回,前儿发坏的时候也来过,探头不感兴趣地望了望这宫室,就拍着皇帝往里面去,一进去就听见了幽幽的哭声,就见太后抹着眼泪坐在床边上,上头躺着的那个已经脱了形的昏迷少女正是僖常在,床边上,静贵人一身素净的衣裳伏在床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朕还没死呢!你哭什么丧!”见静贵人伤心的厉害,皇帝觉得晦气极了,踏入宫门就忍不住骂道。

“她伤心自己的姐妹,难得有心,皇帝怎可这样无情?”太后的目光在皇帝身后而来的皇后身上掠过,嘴角微微抿起,却还是叹道,“若没有自己的姐妹,这孩子在宫中叫人作践,死在宫中也是白给。”这话中隐隐指责皇后失职,就叫皇帝的脸色冷了下来。

“母后这话说的叫儿子心有戚戚。”转身扶着皇后先坐下,皇帝陛下铠甲上身冲锋陷阵,见太后微微一怔,仿佛不能明白自己话中的含义,便微微笑了,慢慢地说道,“皇后统御六宫,宫中庶务那么多,沈妃蒋嫔还照顾不过来,何时有空闲去管一个不得宠的小常在?”

“皇帝!”

“况叫儿子说,静贵人更叫人心寒些。”见太后脸色变了,起身浑身发抖地看着自己,皇帝面不改色,搂着胖猫仔儿继续说道,“同在一宫之中对门而住,还是嫡亲的堂姐妹!就这样儿亲近,僖常在病了多久你才知道的?”

他冷厉的目光看住了骇然抬头,几乎不能相信地看着自己的静贵人,冷冷地说道,“现在在朕的面前哭,是哭给朕看,还是真为你的姐妹伤心?!”

“皇帝心中猜忌,是不能相信她们的好了?”太后见皇帝无情,况对自己竟没有平日里的恭顺,仿佛连装都不肯装了,顿时心中一寒。

所谓太后,儿子认,才是这尊贵的后宫第一人,若儿子不认,也不过是一个寡居的老孀妇罢了。

“僖常在这事儿,儿子要严查。”皇帝见太后面色有些委顿,气势也弱了,知道她心中有了退意,便继续说道,“京中流言蜚语,总要还母后一个清白。”

“还哀家的清白?”太后这些日子就忙着怎么拉皇后下水,还不知道外头京中的传言另辟蹊径直通自己,听了皇帝的话,急忙问道,“与哀家何干?”

静贵人却微微敛目,掩住了目中的异样。

皇帝是个极孝顺的儿子,见便宜娘有点儿不明白,含着笑容将外头关于太后不得不说的一二事说了,又连着说了说承恩公府的丰功伟绩,顿时见太后眼睛发直,指了指自己,闭目猛地往后翻去。

“喵噶?”做贼心虚?

胖猫仔儿觉得太后不大给力,怎么能就这样厥过去呢?作为一个先帝朝中屹立皇后宝座几十年不倒的超级高手,不该这点儿水准呀!

“喵噶!”装的!拿水泼醒!

用思考者的造型思考了一下,阿眸陛下冷酷地做出了这个指示!

皇后恐太后真的死过去,急忙起身往太后的面前去,就见静贵人流着眼泪扑过去扶住了太后,小心翼翼地将她扶在了僖常在的床边,叫太后靠着自己,轻声地呼唤起来。

皇后有些复杂地看着脸色煞白的太后,心中微微一叹。

太后做这些事,泰半也是为了承恩公府的兴盛,虽然不堪,然而她却都能理解。

女子的一生,为夫君为儿子为家人,太多的不得已了。

“赶紧叫御医过来。”见太后有些不好,皇后也不想知道下毒这事儿究竟是不是太后做的了,就算是太后所为又如何呢?谁还能杀了太后?

此时见静贵人孤苦无依的模样,那纤细的肩膀都在微微颤抖,生出了叫人不忍的柔弱来,皇后皱了皱眉,便淡淡地说道,“给母后好好儿瞧瞧,至于僖常在,太医不是说精心照料不会有性命之危?既如此,你们是姐妹,好好儿照顾着就是。”

“皇后娘娘难道不给她一个公道么?!”静贵人霍然抬头,脸色苍白地问道,“一句好好照顾,她就白受了这些苦楚?”

“没规矩的东西!”皇帝在太后厥过去的时候,却只是冷眼旁观,动都没动的,听见了静贵人几乎是在质问的话,顿时就笑了。

这个可不是他便宜娘,承恩公府也差不多了,他还顾忌什么?没听说过皇帝陛下在自己的后宫还得看妃嫔脸色的,见静贵人幽怨地看过来,皇帝便冷冷地说道,“既然你要一个公道,朕今日,就给你一个!”

“陛下?”皇后不大明白,不由轻声唤道。

“朕告诉告诉你,什么是朕的公道!”皇帝安抚地看了皇后一眼,竟都不肯再看静贵人一眼,目光直落在怀中胖猫仔儿那黄橙橙的小黄毛儿上,冷笑道,“僖常在以死邀宠,静贵人不知尊卑以下犯上!都不是什么规矩东西,既然三番两次学不会宫规,朕要你们有什么用?既然对朕的冷落心存愤懑,不如迁居冷宫,好好儿地醒醒你们的脑子!”见胖猫仔儿觉得这个处置很满意,拿小脑袋拱拱自己的手,皇帝的目光就温柔了起来。

“陛下怎能冤枉我们姐妹?!”静贵人见皇帝不是在与自己说笑,竟真的是要废了自己往冷宫去,想到冷宫的可怕,顿时尖叫起来,厉声道,”为何不能是皇后做的?!“

“图穷匕见了不是?”皇帝等的就是这句话,见静贵人一怔,便笑呵呵地说道,“原来,你们还想要拉皇后下水,好歹毒,朕想想枕边人是你们,就不寒而栗!”说到这里,见太后“悠悠醒转”,有气无力地靠着掩面哭泣的静贵人央求地看着自己,他慢慢地沉了脸,轻声说道,“况,这是朕的后宫!皇后别说没碰你们,就是一个一个将你们当场打死,于朕来说,也只有欢喜的!”

皇后嫉妒,不就代表心中有皇帝么?这个真的可以有。

静贵人心机百变,也没有想过皇帝竟然是这样的奇葩,感觉到太后握住自己的手微微用力,心中一醒。

“此事,乃是僖常在自尽,与旁人无关!”太后提起了一口气,死死地抓住了静贵人的手,勉力说道,“僖常在以服毒妄图陷害皇后,哀家恶之!僖常在赐死,算是哀家,给皇后,给宫中的交代!”见皇帝的目光落在静贵人的身上,太后抿了抿嘴角,继续说道,“静贵人失察,就在哀家的佛堂抄写经书百遍,以示宫规!”

摆平了皇后的麻烦,不沾血地弄死了一个僖常在,皇帝陛下觉得自己宫斗技能已经满点,正在得意,却觉得手下有一只毛茸茸的小爪子拨动了自己的手。

他一低头,见胖猫仔儿鼓着胖嘟嘟的猫脸,努力地挤出慈悲的模样,小爪子仿佛还要艰难地掐出一个法诀来。

“就抄般若经好了。”皇帝秒懂,笑呵呵地说道。

胖猫仔儿抹着小黄毛儿傲然自得,为自己的智慧点了一个赞。

般若经几百卷来着?

第70章

僖常在中毒之事,就以太后娘娘“大义灭亲”作为终结。

都说过了,皇帝是个很孝顺的儿子,因便宜娘做出了榜样,因此很为太后娘娘的公私分明在朝中大加赞赏,就是不知得了这糟心的赞扬的太后娘娘躲在后宫究竟是个什么滋味儿了。

皇帝本欲连静贵人一同干掉一气呵成,然而太后舍了僖常在都要保住静贵人,一时也只能冷落罢了。

僖常在花儿一样的美人儿,才废去冷宫不过两日,便香消玉殒。

皇帝无动于衷,只命承恩公夫人入宫卷了僖常在的尸身,竟都不许葬入皇陵的。

毕竟皇陵里只留了皇后的空儿,别人没地方。

沈妃娘娘自然是要跟儿子死在一起的,至于蒋嫔,皇帝觉得,这个问题该去问大公主。

因皇帝这样对美人的死这样冷淡,关于皇后嫉妒僖常在美貌得宠的流言更加没有市场了。

哪个得宠的皇后会去跟皇帝完全不在意的小透明儿妃嫔较劲呢?又不是吃饱了撑的!

因太后惧了这有些不择手段的皇帝,况还得吩咐人帮静贵人抄经书呢,一时宫中太太平平,就给皇后留出了空闲来预备大公主的婚事。

未来的大驸马都厚着脸皮跟着元湛来了好几回了,真是急得很,虽然大公主有些害臊,却也没有舍得说出再陪陪父皇母后这样冠冕堂皇的话来。

真当真了可怎么办?

因宫中清净,胖猫仔儿顿时活泼伶俐了起来,整日里在御花园里为非作歹,欺负欺负两个皇子小弟,见着了自家美人儿偷偷给个飞吻啥的,真是逍遥自在,都有点儿忘记自家亲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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