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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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姐姐,你好不容易回来,咱们出去玩儿吧?”阿妧从阿姣温暖柔软的怀里探出头来,见了阿姣的表情就知道她又在想子嗣上头的事儿了。
她心里知道阿姣难受得慌,又不愿露出对姐姐的同情叫阿姣心里过不去心思更重,因此只露出天真单纯的样子来,软乎乎地拿小脸儿去蹭阿姣的脸颊撒娇道,“大姐姐好久没有回家来,我可想大姐姐了。”她见太夫人对自己微微颔首,显然是满意自己这样做的。
“你啊,天天就知道玩儿,你如今也是大姑娘了,可不好挨挨蹭蹭的。”阿姣见妹妹仰头用可怜巴巴的眼睛看着自己,心里一软就柔声说道。
说来奇怪。
想当初她善待阿妧,不过是因这小姑娘被养在了伯娘的膝下,又不愿母亲为她一个庶女就开罪了太夫人,因此她对她有几分另眼相看,若说姐妹之情,并不多。
可是这几年下来,她却觉得自己更喜欢阿妧一些。
她天真又纯良,干净得眼神都如同湖水一样清透,叫阿姣想到如今在顺昌侯府之中的生活,忍不住就想亲近这完全没有心机的妹妹。
见阿妧仰头对着自己一笑,露出满嘴的小白牙来,阿姣就伸手给她理了理凌乱的衣角告诫说道,“素日里在外头,也不要没心机,谁都亲近。人心叵测,若有人要害你,你自己只怕追悔莫及的。”她顿了顿,就给阿妧讲道,“前儿兵部侍郎家的小姐,突然就在手帕交的府里落了水,叫个侍卫给救了上来。”
“那又怎么了?”阿妧很迷茫地说道。
“在水里她和侍卫肌肤相亲……”
“事急从权,就算是南朝,还有嫂溺叔援呢,莫非还看着这位小姐溺水而死不成?大姐姐,你可别跟我说,这小姐被侍卫救上来,就有人逼着她下嫁这位侍卫全了她的清白啊。”
阿妧笑嘻嘻地,见阿姣无语地看着自己,急忙扭着小身子拱在阿姣的怀里,绕着她的一缕青丝满不在意地说道,“叫我说,那位侍卫忠心护主,这本该感激赏赐。至于那位小姐,若是并未对这位侍卫心动,那就当救命恩人感激就是。为什么一定要嫁给他呢?这都是谁家的破规矩。”
当然,这家里的小姐是怎么落的水……
阿妧就抖了抖小身子。
“可是她的清白……”
“从前咱们各家勋贵女眷,不说远了的,三姐姐六姐姐在军中,那天天得见多少男人呀,莫非还都要一个个儿地嫁过去?都说了,事急从权,这不是不得已么?”阿妧常在皇后面前,如今也学了满嘴的叽叽呱呱,见阿姣秉性温柔不能反驳自己,就急忙抱着姐姐的脖子感激地说道,“我知道大姐姐都是为了我好的。”
南朝之风日盛,如今各家各府还真有这种讲规矩清白的,阿妧虽然在国公府里百无禁忌,可是在外头却谨慎很多了。
“多谢大姐姐顾着我。”软乎乎的小姑娘甜言蜜语,一笑漂亮极了,娇滴滴地说道,“且如今,我也只和姐姐们亲近。都说男女三岁不同席,如今我清清白白,连和阿瑾都分座儿吃饭啦。”
她说这话的时候妩媚的眼睛滴溜溜地转起来,显然没说真话。太夫人就在一旁看着这前两天还跟卫瑾在一个锅儿里涮火锅儿的狐狸,哼了一声却没有揭穿她。见她乖乖巧巧的,阿姣就露出浅浅的笑容。
阿妧是注意身份的,她也放心。
当年和靖王那样亲密,天天坐在靖王的怀里摇头晃脑,如今这妹妹不是也知道避嫌了么?
“你明白就好。虽然咱们家并不在意这个,可若是世人都在意,你行事不妥,只会叫那些无聊的人说道你笑话你,拿你当谈资。”
“怎么,莫非有人说你的闲话?”阿姣的眉目之间带着几分郁色,南阳侯夫人本就在一旁留意自己的女儿,见阿姣微微一愣,顿时就急了,急忙探身过来握着女儿的手问道,“莫非是你婆婆说你了?还是阿英外头有人儿了?”
她经历过南阳侯那种离别前尚且举案齐眉,一回来就带着无数妖精的王八蛋,见阿姣憔悴,一双手就颤抖了起来。为人父母的,就没有不为儿女操心的,哪怕南阳侯夫人曾经那样骄傲的人,如今为了阿姣也没脾气了。
“母亲和夫君从不说这些的。且母亲,我信夫君,他不是三心二意的人。”阿姣就柔声说道。
“我也觉得大姐夫不是会喜欢别人的人。”阿妧就急忙拿小手儿安慰阿姣,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就落在阿姣的身上。
元英端肃,是个正人君子,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撇开家中的妻子去另爱她人呢?
更何况,若单论喜欢美色,那元三公子当年怎么就没有看上乐阳郡主生的阿妤?
单论容貌风流,阿妤可比阿姣强多了。
既然当初元英守得住,那阿妧顿了顿,就小声儿对南阳侯夫人说道,“外头有人这种话多伤人呀,二婶儿往后不要再提及了。我只觉得只单单提一句这样的话,对于大姐夫来说都是伤害和不信任了。”
元英还没怎么着呢,做什么疑神疑鬼呢?这岂不是辜负了元英的一片赤诚之心?
阿妧就扭了扭自己软软的小爪子,勾着阿姣的手低声说道,“大姐姐只管跟姐夫安安心心过日子,大姐夫不会辜负你的。”
“你又知道什么!”南阳侯夫人就忍不住呵斥道。
“阿妧说得没错儿。弟妹,你担心阿姣可以理解,只是太多心了。”宁国公夫人自己都舍不得呵斥阿妧,见南阳侯夫人有责备阿妧的意思,就在一旁皱眉说道。
“十妹妹说的是,母亲。我不想去猜忌夫君。”且叫阿姣这几年和元英一块儿过日子,自然就知道,以元英的性情,一日没有纳妾,那心就一定都在她的身上。
若有一天元英变了心……他又怎么会变心呢?那样习惯了约束自己的充满了责任心的男子,根本就不会允许自己再为了别的女人有片刻的心动。可就是因元英待她这样真心,阿姣才觉得对不住自己的丈夫。
她的心情和南阳侯夫人完全不同。
南阳侯夫人担心元英辜负了她。
可她担心的,却是自己辜负了元英。
若她当真不能给他一个孩子……
“你们还年轻,成亲才几年?且放宽心就是。”见阿姣美丽的眼睛里闪过明亮的泪光,宁国公夫人就按住南阳侯夫人的手叫她不要说话,和声说道,“既然你婆婆和夫君都没有说什么,那就说明他们也不着急。儿女都是缘分,不定什么时候就有了。你只管把心放进肚子里,这事儿没有谁对不住谁的。”
见阿姣抬眼含着眼泪看着自己,宁国公夫人就和声说道,“还有一事,我得提醒你。”
“伯娘只管说。”阿姣急忙说道。
“万万不要在阿英面前提什么要给他纳妾绵延子嗣。若男人动了心,多少女人没有?非要你来安排?若你开口,就当真是辜负了阿英了。”
“我明白。只是……”
阿姣之所以总是回娘家,就是在顺昌侯府里过得憋闷。
长房和二房屋里的小豆丁儿漫府里滚,阿姣哪怕只是远远地看着就觉得心里难受。
元英也明白她的心情,因此才总是带她出门散心。
她已经嫁给了最好的丈夫,想到那些,阿姣就忍不住垂泪道,“我能生在林家,能嫁给阿英,这样的好命,我不信自己是命中忐忑的女子。只是……”
她感到阿妧无声地将手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就颤抖着单薄的肩膀揪着自己的衣襟说道,“伯娘你不明白,这两年我就跟魔怔了一样儿,在外头见了软乎乎的小孩子就拔不出眼睛来。我就想着,那要是我的孩儿该多好啊!”
她满天神佛都求了,可是却依旧如此凄凉。
“可是若说叫我把他推给别的女子,那我宁可一头碰死,也绝不肯。”
阿姣的性子本是十分温柔的,能说出这样激烈的话,显然是被逼急了。
宁国公夫人就忍不住越发叹息。
“那就不给呗。大姐夫是大姐姐的夫君,为什么要给别的女人?”阿妧急忙凑过去亲了亲阿姣的脸小声儿说道,“大姐姐别难受,前儿,前儿李嫔娘娘听说了咱们家的事儿。”
南阳侯夫人为了求子方子简直是疯魔了似的,京中多子多孙的人家儿都求到了,也就是如李嫔这般不得宠又居于深宫之中的妃嫔才这么久刚知道这事儿。阿妧想了想,急忙叫青梅去取了一个小匣子过来推给了阿姣。
“这是嫔娘娘给我的,我本想过几天去给侯夫人请安,顺便把这个给你。”
这是李嫔给阿妧的宫中妃嫔各种求子的秘方,有些叫李嫔看过说伤身子的就去掉了,剩下的都是有益处的。
“娘娘还说,求子不可心急,要放松心情,心中愉悦轻松。娘娘膝下有六皇子,她的话大姐姐听了准没错儿。”
“你在宫里专门儿给你姐姐要的方子?”南阳侯夫人看着对自己怯生生一笑的阿妧,不由心中生出几分愧疚。
她放在还高声呵斥于她,可是阿妧却对阿姣这样挖心掏肺。
“赶巧儿了,赶巧儿了。”阿妧就捏了捏这小匣子。
要不是李嫔先给了自己这药方子,说不得十姑娘就要在宫里伙同七公主绑架几个太医问问这类的方子了。
只是如今李嫔既然给了,她心里就很感激,想着回头去多陪李嫔说说话儿,就爽快地将匣子塞进了阿姣的手里。她笑起来的时候天真赤诚,阿姣只觉得眼眶里热热的,急忙偏头将眼角的眼泪给擦去。许久,她方才缓了容色转头,眼眶红红地说道,“这事儿,就多谢十妹妹了。”
“说这话多见外呀。”阿妧就哼哼着小声儿说道。
见她扭股糖一样猴儿在自己的身上,阿姣就笑了笑。
她正握着妹妹的心意笑得欢喜极了,却只觉得自己的身上刺痛,似乎被什么猛兽给盯上了一般。
一种逼人的窒息令她急忙抬头看向门口,却见门口宁国公正眉开眼笑地迎着一个清俊的青年进门,这青年身姿修长,面容沉静,正是她的夫君元英。这两人的后头,却慢慢地走进来了一个高挑矫健的青年男子。
他生得英俊逼人,浑身气势咄咄,一双狭长的眼扫过阿姣,就叫她后背心都发凉。此刻见他进门,正软乎乎扭在姐姐身上的阿妧发出了一声欢呼,跳下来就窜到了这英俊青年的眼前,仰头。
“殿下,你来了?”她围着靖王就跟小奶狗儿一样转圈儿,开心极了。
靖王看着这今日穿了一件鹅黄宫裙,头上插了一根赤金琥珀的小凤钗,显得越发白皙娇俏的小姑娘,一双垂在身侧的大手下意识地抬起,又无声地落了下来。
他冷冷地哼了一声,越过这讨好地对自己端茶倒水的小东西走到一旁坐下了。
就跟坐在自己家里一样自在。
阿妧就蹭过来。
她几日没有见到靖王,因知道靖王最近忙得很,因此不觉得靖王冷落了自己。只是今日见到靖王令她心里高兴极了,她急忙捧着热茶端给靖王,讨好地说道,“这是殿下最喜欢的茶,虽然不是我亲手泡的,可是殿下闻闻,可香了。”
她不似小时候那样依恋地爬到自己的怀里窝成一颗团子,哪怕是早就开始避嫌,可是直到如今靖王都不能习惯。他的心情本就有些不悦,然而见到小姑娘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自己,见她把自己当做最重要的人,靖王的嘴角就勾了勾,接过了那双小爪子端着的热茶。
雪白的指尖儿映衬在碧青色的茶碗上,靖王垂目看了看。
“前儿我去见了二姐姐家的小外甥,小小一颗,可可爱了,也胖嘟嘟的,回头我给殿下引荐呀?”
因阿妧如今已经从团子期毕业了,就十分心疼靖王这如今的空窗期,就想着再给靖王寻摸一颗小团子来。
她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是为了靖王。
然而她兴冲冲的话才说完,却只听碰地一声。
靖王手中的茶盏顿在了桌子上。
瓷器四分五裂,茶水流了满地。
第131章
靖王的声音里带着冰冷的怒意。
“在你的心里,本王是个对团子三心二意的人么?!”
这团子就这么不相信他?
当然,靖王也承认,曾经被自己抱在怀里撒娇,拱来拱去的胖团子,如今已经成了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这种差异的确令他有些感到怪异。
她再也不能被自己抱在怀里了。
靖王竟感到有些失落。
怀里总是沉甸甸胖嘟嘟,仿佛将他的手臂都给占据了的小团子,如今远远地站着,用虽然依旧亲密,却不再是亲昵得密不可分的模样面对自己,靖王这都两三年了,都没有回过劲儿来。
要不怎么说人生的第一个团子最重要呢。
当曾经拥有过这世上最胖嘟嘟软乎乎毛茸茸很乖巧可爱的小团子之后,靖王如今看谁家的团子都不再顺眼,总是能挑出很多的毛病来。这就叫靖王府里如今空荡荡的了。当然,人家家的团子看见靖王殿下就嗷嗷吓哭什么的就别提了。
他本就是个随心所欲的人,没有再看中谁家的团子,因此宁缺毋滥。
可是靖王殿下也决不能容忍曾经对自己很亲近很讨好的阿妧,主动给自己介绍什么团子!
弱小无力的时候知道抱他这金大腿,这长大了能自己保护自己了就把他没心没肺丢在一旁?
这团子不是始乱终弃么!
“我只是担心殿下寂寞。”阿妧怯生生地咬了咬自己的手指,她和靖王因为这种事已经有过几次的纷争了,因此十分熟练地给靖王顺毛,很讨好地蹭过来揪着靖王的袖子摇了摇,见他冷哼了一声,就小声儿说道,“如今我大了,为了避嫌,都不怎么去殿下的王府玩儿去了。馒头叔都曾经跟我说殿下很寂寞。我心里也很担心殿下呀。”
叫阿妧说,靖王殿下寂寞个啥哟。
天潢贵胄,生来尊贵,竟然还叫家中的总管担心寂寞?
赶紧娶个王妃,再多生几个小团子,那人生多么的幸福啊。
话说靖王殿下怎么还不成亲?
豫王殿下和豫王妃都已经生了第三个了!
“你上回说喜欢苏州园林,前些时候我叫人去采买了湖石等物,已经修建好了,你过来看。”
这两年靖王府里多了不少的东西,什么桂花树,鱼塘荷花池,还有小桥流水,还有什么这团子美其名曰的漱芳斋等等,满登登地将靖王府给装满了。见这小东西眼睛亮了,却努力露出一张矜持的漂亮的脸孔来虚伪地摆手,靖王就冷笑了一声,握着阿妧纤细的手臂将她给拉到面前。
“从小儿就糊弄本王,如今你大了,胆子也更大了!”
“我心里可挂念殿下了,怎么会糊弄殿下呢?”
靖王的大手炙热,紧紧地握着阿妧的手臂,小姑娘只觉得这只大手坚硬强势,此刻贴在靖王的手臂上,叫她莫名有些慌张。
他这么生气,可别一口把她给吃了。
“好了。”宁国公夫人就见靖王摆出不依不饶的样子,也知道靖王这两年少了团子郁闷,急忙笑着将阿妧给拉出靖王的怀里笑着说道,“你们从前感情好得不得了,一天不见都想得慌,怎么大了大了,懂事儿了,反倒总是拌嘴?”
她这话虽然是对阿妧嗔怪地说着,却是意有所指,靖王抿了抿嘴角,有些不悦,因此便沉声说道,“并没有拌嘴。只是阿妧对我有了几分生疏。”就算不是团子了,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小表妹,这么疏远令人不高兴。
“她大了,也知道避嫌,这有什么。”宁国公夫人就偏心阿妧笑道。
软乎乎的小姑娘蹭进了母亲的怀里,探头探脑去偷看不远处英俊逼人的青年。
她这副贼兮兮的样子,与从前当团子的时候没有分别,不过是如今越发地知道装模作样装淑女罢了,靖王见她一双微微上挑的大眼睛里露出几分狡黠,满腹的怒意竟然对她发不出来,许久,方才轻叹了一声,对阿妧招了招手。
他明显是缓和了,阿妧这才眉开眼笑地滚到他的面前,坐在他身边的座位上,讨好地拿一旁的点心给他。靖王面无表情地接过,掰了一半儿给她。
阿妧见他还知道分给自己,心里越发放松,美滋滋地吃了。
她专心地捧着手心儿里的点心,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漂亮的小脸儿脸颊鼓鼓,瞪圆了一双妩媚的眼睛,宁国公夫人眼里就露出不容错辨的疼爱。
只是她也并不愿靖王总是和阿妧置气,见靖王手里掐着那半块点心,修长的手臂撑着自己的脸颊静静地看着吃得眉开眼笑的小姑娘,还伸手去给阿妧擦了脸上的点心碎末儿,就知道这两个人又和好了。
心中放心,她这才笑着对南阳侯夫人说道,“叫弟妹见笑了。这两个孩子,总是闹腾得不得了。”她得了太夫人的一个眼神,就斟酌着对南阳侯夫人笑道,“这女孩儿啊,一年大两年小的。就比如咱们阿妧,曾经多么小小的一个?如今都已经长大了。”
阿妧已经显露出了少女的风姿,白皙精致,又多了几分稚气的妩媚,生得虽不及她的姐姐阿萝,却也是楚楚动人。
南阳侯夫人怔怔地看了阿妧一会儿。
她突然有些记不得阮姨娘的脸。
阮姨娘是那么美貌的女子么?
不然,怎么阿萝和阿妧,都各自生得如此美貌?
“也是伯娘教养得好。”阿姣的手中紧紧地扣着妹妹给的盒子,只觉得心中感激得无以复加。
这并不是期待这匣子里的药方子是不是有用,而是发现妹妹是真的在挂念自己,全心为自己打算的快乐和幸福。
她怜惜地看了正凑过去小声儿和靖王分享点心滋味儿,见靖王摇头不要,就还如同年幼时那般掐了些点心托着小爪子喂给靖王,不知怎么,就觉得那些拌嘴和靖王的恼火,都不算什么。
他们依旧如同曾经时那样亲近,不过是换了方式而已。
“有伯娘细心地照顾十妹妹,十妹妹姿容气度,自然都是最好的。”阿姣顿了顿,就笑着说道,“我听夫君说,十妹妹在宫里和陛下下棋,还时常赢了陛下几盘,陛下都赞十妹妹的棋艺高深。”见宁国公夫人嘴角抽搐了一下,阿姣是个温柔敦厚的性子,茫然了一下就急忙笑着继续说道,“如今外头,那些豪门世家想要和十妹妹手谈一局都不可得,都引为憾事。”
宁国公府十姑娘是个很桀骜的姑娘。
人家下棋只和两个人下,一个是皇帝陛下,另一个是诚王长孙。
换了别人,都见不着十姑娘的面儿,就都叫宁国公府给推了。
开玩笑,和皇帝陛下当心灵棋友的姑娘,能随便儿和人下棋么?!
“陛下如今棋艺越发精进,我赢了的那几局,实在侥幸得很。”阿妧见靖王尝了尝自己给他的点心,一张小脸儿都开心起来,回头自己吃自己的,听到这个就抬头笑嘻嘻地说道,“且物以稀为贵,我这满京城的和这个下那个下,那不是没有身价儿了么?”
她俏皮地眨了眨自己的大眼睛,露出几分狡黠来。
阿姣看了这狡猾的小姑娘一眼,不知怎么就从她身上又看到了曾经鬼头鬼脑的胖团子。
她低头笑了起来。
“嫂子要跟我说什么?”南阳侯夫人却看着宁国公夫人问道。
她觉得宁国公夫人话里有话儿。
“也是前些时候阿唐给老太太来了信儿。”林唐如今在显荣长公主麾下,虽然在人家长公主眼里女将更尊贵一些,不过林三公子也算是武将之后,混得也还算不错,至少面对两个妹妹时候不必跟别的小伙伴儿一样苦逼地拱手束手唤一声“林大人”这种。
他守着两个妹妹,自然得太夫人的关切,时不时就有信件入京,这一回就提及了一件事儿来。宁国公夫人就对警惕的弟妹温声道,“弟妹,阿唐说他记得,四丫头与五丫头如今已经快十六了。”
南阳侯夫人一愣,之后露出几分异样。
“阿唐来跟老太太说的?”
“他信上提了这一句,说是女子的韶华易逝,若错过了花期,只怕这一生都要艰难困苦。”
太夫人也不知道一向不怎么理睬庶妹的林唐怎么会对两个小透明儿的庶出妹妹生出这样的感慨来,见南阳侯夫人脸色僵硬,她便温声安抚道,“阿唐只来给我写信,却不跟你说,就是担心你心里过不去。”
南阳侯夫人不喜庶女,林唐不愿再提及两个庶妹给母亲的心里插刀子。
“只是他说得也对。四丫头五丫头年纪也大了,若再不寻摸人家儿,只怕就蹉跎成了老姑娘。到时候莫非叫她们一辈子都困在南阳侯府里?她们下头还有阿妧几个呢,往后莫非连阿妧都出嫁了,却偏要叫她们继续没个着落的道理?”
见南阳侯夫人沉默不语,显然是转不开这个弯儿,宁国公夫人就柔声说道,“这一则是为了两个丫头,另一则,却是为了你。你做嫡母的若刻薄,往后怎么给阿唐娶个好媳妇儿?”
“我并没有不想叫她们嫁人,只是……”南阳侯夫人就沉默了起来。
她动了动嘴角,用力握紧了长长的裙摆。
她自认并不是一个刻薄的嫡母,虽然不乐意见到庶女们,可是按规矩该有的,也都给了庶女。
她还预备了不薄的嫁妆,想着往后庶女们出嫁,也叫她们虽不至于十里红妆,至少后半辈子会安享太平富贵。
如今还没有提及两个庶女的婚事,实在是南阳侯夫人的心里举棋不定。
阿姣多年没有有孕,只怕身上是有些不好的地方,她求神都求得绝望了,本想着实在不行,就给阿姣身边的大丫鬟开了脸儿给了元英,只要那丫头生个一儿半女的,到时候记在阿姣的名下也算是叫阿姣能站稳脚跟。
只是她却想着,丫鬟的身份卑贱,若充作嫡子只怕顺昌侯府和元英会不满,正听了南阳侯的一个妾室的话儿,想着若是将庶女给了元英,那对阿姣也有几分好处。
阿姣是嫡女,自然压得住一向小透明儿的庶女,且生下的孩子还和阿姣有几分血脉相连,往后……
“这话谁跟你说的?!”她犹豫不定恐爱女伤心,且方才宁国公夫人再三地劝阿姣决不能给元英送女人,南阳侯夫人虽身在局中急病乱投医,却也叫宁国公夫人给说动了心。
如今她越发迟疑,就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谋算给说了。太夫人本脸上带着几分笑意地听着,听了这话,顿时一张苍老的脸冷冰冰地沉了下去,露出了连阿妧都侧目的怒意。虽心疼南阳侯夫人这个儿媳妇儿,也对她十分愧疚,可是太夫人还是忍不住指着她骂道,“糊涂!”
“老太太,我也是没有法子。”若能有别的路,她怎么舍得叫女儿吃这样的委屈?
可是若阿姣当真不能生,若顺昌侯府往后非要给元英收个二房,那就涉及了阿姣的生死了。
南阳侯夫人被太夫人斥责,只觉得心酸悲苦,顿时就落下了泪来。
“你真是糊涂!”太夫人也是做母亲的人,怎么会不明白儿媳的心情。只是就是想到了这些,才更叫她恼火。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见阿妧安静地从靖王身边蹭到自己的身旁,在自己的背上轻轻地顺气儿安抚,她的心里好过了一些,却还是看着南阳侯夫人严厉地说道,“庶女为媵,这是南朝曾经有过的规矩。说是姐妹情深,庶女嫁给嫡女的夫君,能帮着固宠,只是我跟你讲,这都是骗人的狗屁!”
“再好的姐妹,若一块儿服侍了一个男人,就再也不会和睦。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你想着叫庶女生了儿子帮扶你的女儿。却不知若庶女心怀叵测,抱着儿子踩死你的女儿也是简单的事情!且你一个女儿生不出来,又给了女婿另一个,你是想叫林家的脸丢到大街上叫人笑话?!若你想风水轮流转,曾经看不上的庶女往后踩着你的女儿春风得意,大可以把庶女给送过去!”
“母亲!”南阳侯夫人的脸顿时就白了。
“你就跟我说实话,谁跟你说的这馊主意?!”这种主意,一向傲慢的南阳侯夫人自己是决计想不出来的。
太夫人恨不能将背后挑唆的那个人给千刀万剐!
“出这主意的必定不怀好意,这是要坏阿姣和阿英之间的情分。”宁国公夫人就看着六神无主的南阳侯夫人沉声问道,“弟妹说到底是谁?这件事非同小可,乃是有人作祟想要乱你的南阳侯府,决不能轻饶了她!”
她顿了顿,见南阳侯夫人脸色苍白,用力地抓着裙摆露出愧悔的表情,甚至都不敢去看一旁震惊的阿姣的脸,不知怎么,突然福至心灵,试探地问道,“不会是乐阳给你出的这主意吧?”
南阳侯夫人脸色苍白,许久,轻轻地点了点头。
阿妧一双纤细的眉就微微皱了起来。
南阳侯夫人一向厌恶乐阳郡主,怎么突然听了她的这挑唆?
第132章
“你怎么会听她的话?!”
太夫人简直不可思议。
当年乐阳郡主夺走了南阳侯夫人的丈夫,在侯府里风光得意,霸占了南阳侯那么多年,若不是太夫人出手,之后南阳侯为了功名利禄跑去了百越,那乐阳郡主早就把南阳侯夫人给踩在了脚底下了。
她气得浑身乱抖,看着颤抖着双手无助地看着自己的南阳侯夫人质问道,“当初她是怎么对你的,你都忘了?!你怎么还敢听她的话!”乐阳郡主是什么人?她是敌人!
是和南阳侯夫人争夺男人的死敌。
这种女人的话,能相信么?!
“她,她说都是为了我好。”
南阳侯夫人也后悔得不行,甚至身上都后怕得冒冷汗了。
若是林唐没有在信里和太夫人提了这一句,太夫人没有问她这个问题,或许她还是会考虑将庶女给了女婿的。
她自己可以骄傲,可以和南阳侯夫妻不睦相敬如冰,可是哪怕只有那么一点点渺小的希望,哪怕是对女婿低头,把庶女给女婿做二房会叫女儿伤心,她也想保住女儿最后的婚姻。
此刻她的心里难过得厉害,红了眼眶就低声说道,“我也不知是怎么了,或许是失心疯。可是老太太,我,我……”乐阳郡主对她低头,她并未感到有什么不对。虽然依旧厌恶乐阳郡主,可是她却觉得,乐阳郡主如今是不敢对她做什么了。
因为阿妤的婚事掐在南阳侯夫人的手上。
南阳侯一去不回,这么多年在百越,只每年往太夫人面前孝敬许多百越的特产和自己的战利品,余者不论妻妾儿女,一概不管。
他甚至问都不问一句。
似乎在他的心中,妻妾儿女都是死人了似的。
这样的态度,南阳侯夫人自然心里莫名的难受,然而最难受的只怕是已经在侯府之中失势,被太夫人打压成了一个普通妾室,得仰仗主母讨生活的乐阳郡主了。
她再也没有男人的庇护,想要在侯府中好好儿地生活下去,除了讨好南阳侯夫人这个主母,还哪里有第二条路呢?且叫南阳侯夫人说,她掐住了乐阳郡主的命脉,只要她冷淡,那阿妤的婚事就会十分艰难。
乐阳郡主自然是要和她缓和关系,会一心为她打算的。她也知道,南朝贵女常有媵妾的制度,而乐阳郡主出身皇族,自然也会知道。她听着乐阳郡主细致的关心,只觉得她这一次是真心想要给自己出个主意。
“她说什么你就相信什么?”太夫人气得手都抖了,指了指南阳侯夫人,却见她同样失魂落魄的,一时舍不得骂她,恐她心中抑郁。
“叫乐阳过来。”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宁国公夫人说道。
这个女人兴风作浪,竟然还敢蛊惑南阳侯夫人,太夫人恨不能现在就弄死她。
“母亲何必和她计较。”宁国公夫人见南阳侯夫人也很懊悔,知道她心里也是过不去的,就压低了声音说道,“就算叫她来,只怕她也会巧舌如簧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只说她一心是为了弟妹和阿姣好罢了。问能问出什么来?咱们这样的人家儿,这样的身份,难道还非要和个妾对质了才能处置她?”
见太夫人神色缓和地看着自己,宁国公夫人就温声说道,“她不能留了。若是再在府中,只怕弟妹还得叫她糊弄。”
“你的意思是把她送到庄子上去?”太夫人就迷惑地问道。
宁国公夫人抽了抽嘴角。
庄子上还住着一个林三太太呢。
这一个两个的女人都送去庄子上,叫外人听见,都得觉得这林家是不是有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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