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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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贱人!”他努力地撑起了自己的身体,咽了嘴里的鲜血颤巍巍地指着仰头期待地看着他的荷嫔,虚弱地说道,“谋害朕,罪不容诛,该,该……”他眼神里闪过往昔与荷嫔恩爱的画面,可是更多的,却是这个女人如今对自己的杀意,心中恨到了极点,咬着牙说道,“废了她身上的尊荣,贬为贱奴!千刀万剐,永远,永远……就是死,朕也与她两厢断绝!”

沈望舒突然哼笑了一声。

贵妃从前是废了的,如今荷嫔也是被废。

惠帝似乎只有废了身边女人封号这一个手段了。

“陛下!?”荷嫔呆滞地看着要把自己千刀万剐的惠帝。

“朕怎么要了你这个毒妇!”惠帝真是追悔莫及。

他欺骗过贵妃,可是再怨恨,贵妃也没说要了他的命。

女人与女人之间,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差距?

早知道,他为何还要宠爱一个毒妇……

“朕对不住你。”惠帝是真的后悔了。他想到从前与贵妃的点点滴滴,眼里的眼泪就落了下来。

他想要去拉住沈望舒就在自己眼前的手,可是突兀地看到自己的手上那被自己染上的鲜血的痕迹,却又自惭形秽地缩了缩,用胆怯与不敢接近的眼神,伤感地看着垂目看他的沈望舒,许久,微微苦笑着说道,“不要弄脏了你。”他那珍惜得小心翼翼的样子,叫荷嫔惊呆了。

那是从前,帝王看她的眼神。

荷嫔突然想明白了,尖声哭着,又突然笑了起来。

“不要弄脏了?”她眼看着自己心爱的丈夫,终于嘴里说着逢场作戏,却真的爱上了另一个女人,只觉得心里被一把刀子来回地捅来捅去。

她不在意被惠帝误解,不在意被人治罪,唯一在意的,就是这人的心只要还在她的身上,她就是这场感情争夺中的胜利者,是高高在上的。可是唯一能够赢了贵妃的,却也都被惠帝无情地湮灭,她绝望得终于露出了心底那隐藏多年的怨恨。

“陛下只说她干净,不过是个幌子罢了!陛下口口声声都是我的罪过,其实不过是个借口!”她尖声控诉惠帝的变心。

惠帝没有想到她竟然此时还在大放厥词,顿时大怒。

“陛下厌倦了我,移情别恋,还有什么可说的!?”

“这话就错了。”沈望舒看荷嫔几乎疯狂的样子,便漫不经心地扶着阿玄的手说道,“陛下从未宠爱过你,有什么移情别恋的?少往脸上贴金!一个无宠的嫔妃,心怀怨恨,被陛下拒绝了你的自荐枕席,就恶向胆边生?”

她在荷嫔怨恨的目光里哼笑道,“你的大名在宫中谁人不知?只是再没有哪宫的妃嫔,再没有如你一般丧心病狂,不过是被陛下冷落日久,就敢下毒谋害陛下。”

惠帝从前宠爱荷嫔都是静悄悄没什么声息,如今,就叫荷嫔顶着一个无宠的毒妇的名声,一直到死也好。

“没错!”惠帝眼前有些发晕,耳朵轰隆隆作响,对荷嫔此时倒打一耙恨得咬牙切齿,几乎没有听到沈望舒的话,便厉声道,“都听贵妃的!”他甚至都忘记,她再也不是他的贵妃。

阿玄有些不悦地皱起了眉头。

沈望舒摸了摸他的手指,戏谑地看着惠帝与荷嫔互相指责。

这两个日夜相伴,彼此不知知道多少的隐秘之事,此时都翻了出来。惠帝虽然越战越勇,不过却越发地气虚起来,他看着对自己露出了怨恨的荷嫔,终于再也忍不住呕出了一口鲜血。这口鲜血似乎是一个征兆,几乎是转眼之间,惠帝就重新跌回了龙床之上。只是这一次,他再也没能睁开自己的眼睛,甚至都来不及再多说一句话,就完全地没有了声息。

沈望舒一怔,便叹气道,“荷嫔竟然气死了陛下。”

荷嫔惊恐莫名,却说不出辩解的话来。

惠帝确实是在与她争执的时候咽了气。

“如此贱人,若留着就对不住陛下了。”容妃早就不喜荷嫔,此时拼命地掩饰着自己的喜悦,露出了哀容走到沈望舒的身边,看惠帝那铁青发黑流血,变得狰狞无比的脸,却忍不住在心中生出了无边的喜悦来。

她讨好地对沈望舒说道,“陛下也知这是个祸水!驾崩之前到底留了话儿,将她贬为贱奴。只是臣妾的意思,她入了奴籍,这一辈子只是贱奴,若千刀万剐之后,只丢到乱葬岗去,不要叫她脏了皇家的地儿。”

“既然是谋害陛下的主谋,千刀万剐……”沈望舒凉薄地看着缩成一团的荷嫔,温声道,“也是应该的。”

“王爷的意思呢?”她到底有些狠毒了,容妃都觉得心惊,不由看向阿玄。

也不知摄政王,知道不知道自己欢欢喜喜迎娶的王妃,是一个这样狠毒的女子。

“既然是王妃的吩咐,那么说了千刀万剐,就得千刀万剐。若她少挨了一刀就死了,剩下多少刀,本王都算在你们的身上。”阿玄只是用自己修长的身体挡住了这殿宇之内看向沈望舒的那莫名的目光,淡淡地说道。

容妃看着沈望舒掩在摄政王身后那安然的样子,不知为何,突然有些羡慕。

“此地气味儿不好,咱们走罢。”左右惠帝都已经死了,荷嫔又叫人给拖了下去等死,恐荷嫔寻死,容妃急着讨好阿玄,还命人堵住了荷嫔的嘴恐她自尽。

可是荷嫔的境况沈望舒并不在意,更叫她感到快意的,是惠帝死得这样凄凉,死后,众人也没有人再对他有一点的兴趣,只叫他冰冷的尸身躺在龙床之上,连一个宫人都不愿意将他那张扭曲变形的脸,重新收拾一下。

他这样屈辱没有半点尊严地被人遗忘。

如同当年,贵妃死在冷宫里冰凉凉无人收葬的凄凉。

那本书中并未写明贵妃的结局,不过也该是如此罢。

直到几日之后,在前朝群臣为了新君争执出了一个结果之后,前朝后宫,才又想起了这位帝王。

这个时候惠帝的尸身都臭了,沈望舒没有再入宫,只听说惠帝的寝宫被人关得紧紧的,过往之人都捂着鼻子走路,当群臣要将驾崩的帝王下葬的时候,惠帝早就烂了一半儿。

因太恶心了,因此众人将他往棺椁之中仓促地一丢,下葬之后便不再理会。至于荷嫔,沈望舒再也没有听过她的消息,她也对她的下场不再在意。对于她来说,荷嫔固然可恨,可是她更厌恶的,本就是身为男人的惠帝。

惠帝连死了都很凄凉,她就满足了。

“谁是新君?”她坐在阳光灿烂的午后,嗅着扑鼻的花香,眼前姹紫嫣红,有一种尘埃落定的轻松与自在。

“容妃肚子里那个。”好容易给惠帝封了皇陵,阿玄就不想再跟一群前朝的糟老头子耽搁废话,匆匆回家。

他心满意足地坐在沈望舒的身边,伸开手臂将他的妻子收在怀中,感到她依恋地依偎着自己,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沈望舒一怔。

容妃有孕,只是想要生下来还有大半年呢,且是男是女,都未可知。

“是男就为帝王,是女……”阿玄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沈望舒的手指,悠闲地说道,“就在宗室里寻一个孩子来登基。”他自然更希望容妃肚子里那个是个儿子。

刚刚降生的小婴孩儿,想要长成到与他分庭抗礼,至少还有二十年时间,那个时候,只怕他已经功成身退,带着沈望舒远走天涯,不再勾心斗角。二十年的安稳,已经叫他感到足够了。阿玄目中露出憧憬之色,握着沈望舒纤细的皓腕,凑到自己的嘴边。

“过几年,咱们就去海外,逍遥自在,一样儿的说一不二。”他在海外也打下了一片的势力,那才是他与沈望舒真正的退路。

所以,他才对自己称帝,没有半点儿兴趣。

谁愿意一辈子被困在这个勾心斗角的上京呢?

“多带些亲近的人,才好安心呢。”沈望舒也露出几分期待,她的目光落在前头的那片开得灿烂的花园里,看着里头,一个天真懵懂的小宫女儿,瞪着眼睛对一个正对她憨笑的英俊的银甲侍卫,指责着他竟然敢在王妃娘娘需要她的时候捂住她的嘴,不由露出了一个温情的笑容,带着几分坏心地偏头,摇晃着手腕儿说道,“到时候,带着阿香一同去。她说她还有个姐姐在宫外,以后也带上,她也能一家团聚。”

雪白的皓腕袒露在天光之下,露出了一只精致的小金锁,挥动之中,带出了一片璀璨的金色的光辉。

阿玄哼了一声,从来无所不应,这一次却只是上前,用温热的嘴唇,碰了碰那个冰冷的金锁。

他的眼里是一片的安然,与执着。

他真的信守着自己的承诺,不过十年,就在小皇帝与太后的真切的挽留之下,带着她一同出海。他们在海上看遍了美景,悠闲惬意地度过了一生。

沈望舒在最后的最后,在阿玄的怀里合上了自己的眼睛。

她感到有温热的泪水,滴落在自己的脸上,还有那个年华老去,可是依旧英俊的男子,一遍一遍在她的耳边轻声细语,仿佛她会忘记。

“望舒……你别忘了我。我是阿玄,是……季玄。”

她很满足,在知道,她还有机会和他相见,他并不是湮灭在了那一段段书中的世界之中,终于感到了一点期望。

因此,当她再一次张开眼睛,只觉得眼前微微眩晕,之后眼前缓缓地清明了起来,只听喧哗吵嚷,男女的嬉笑还有浓烈的香烟缭绕。

她的眼前,站着一个青春靓丽的女人,她二十四五岁的年纪,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一双眼不知是不是沈望舒的幻觉,清亮得叫人目眩神迷。

这女人的身边还站着一个俊美高挑的青年,他穿着银灰色的西装,修长优雅,映衬着那双眼里的淡淡的忧郁,仿佛童话之中走出的王子一样。他就站在那女人的身边,看向沈望舒的眼神有几分不认同,还有几分异样的心虚。

“沈小姐该出价了。”那女人傲慢地抬了抬自己的下颚,看向沈望舒的眼神露出几分不屑。

沈望舒的目光,落在她身边一块漆黑的石头上,那石头不小,漆黑的表面全是裂缝,可是却在边角的两处,露出巴掌大的两块绿色。

水意盎然,碧绿清透,仿佛一层淡淡的薄冰。

只看水头,只怕已经到了冰种了。

沈望舒的眼里露出淡淡的笑意,扫过了那色厉内荏的女人,含笑问道,“之前又有哪位出价呢?”

“高小姐出价三千万。”一旁一个矮矮胖胖的男人笑眯眯地说道。

他的目光在沈望舒和那对男女之间逡巡,显然赌石的魅力,远远不及两女一男的八卦。

这两位小姐竞争一块毛料,那价格飞涨得叫作为赌石店老板的他心花怒放。

“三千万?”沈望舒戏谑地笑了笑,看了看那块毛料,挑眉说道,“恭喜你,这赌石归你了。”

“什么?!”那女人没有想到沈望舒竟然不再和自己赌气竞争,本是想叫她吃个厉害的大亏,却没有想到结局不对,尖声叫道,“为什么?!你不是为了欧阳公子……”她下意识地看向脸色也变得有些不好看的俊美青年。

“这有什么为什么。”沈望舒漫不经心地说道,“一个男人,能值三千万么?你当他镶了金啊!”

第29章 贵妃金安(十五)

“皇后娘娘?”

她从假寐中醒来,就看到自己心腹的侍女立在自己面前,垂着眼睛大气都不敢出,仿佛叫自己受惊。

可是她知道其实不是,她只是怕她恼怒,用她来撒气。

这空荡荡只剩下了奢华与冰冷的端贵的宫里头没有一点儿的人气儿,安静得就跟坟墓一样。

她不想骂人,也不想高声,可是却忍不住。她总是想,若她还没有一点儿的鲜活气儿,那这冰凉凉的皇后寝宫,就真的是个坟墓了。可是她脾气越坏,这宫里就越安静,从前荷妃的温柔贤德,如今都化作了当她成为皇后的跋扈粗俗,都化作了她的小人得志和不堪尊贵。

可是她有什么办法呢?

她如愿以偿地成为了皇后,逼死了贵妃,可是却发现自己过的日子,还不及当年在惠帝爱护之下逍遥自在的荷妃。

她出身并不尊贵,得到了惠帝的青睐成为了皇后,却没法儿压制后宫那些有摄政王撑腰的后宫嫔妃。

她们在贵妃在时,一个个安静如鸡,恨不能跪着说话,处处带着小心。

可是当那个跋扈得叫人厌恶的贵妃死了,面对她这个皇后的时候,这些妖精们就再也没有了敬畏之心。

她们毫无忌惮地在宫中勾引惠帝,穿得花枝招展,放肆谄媚,半点儿没有将她看在眼里,就算她发火儿愤怒,指着妃嫔喝骂,命人杖责,可是却只招来了嘲笑与不屑的打量与排挤。

贵妃在时,她们敢碰惠帝一根手指头?!

她不明白,温顺聪慧的自己,怎么就比不过那个除了一张脸招人喜欢,没有一点儿的贵妃,只是她想到当年是有惠帝的撑腰,贵妃才能够那样跋扈嚣张,随心所欲,因此便哭诉到了惠帝的眼前。

惠帝从前多心疼她呀,想她要锦衣夜行,要守着他的宠爱却不能昭告天下,因此恨不能将所有的爱惜都放在她的眼前,维护她,保护她。可是当她成为皇后,统率后宫之后,再想得到他的支持,却只看到他厌倦的眼神。

“你已经是皇后了,莫非还要朕来给你看着后宫?!”惠帝也觉得没意思极了。

摄政王嘴里说着大政奉还,其实不过是个说法儿,如今依旧把持朝政,与从前没有什么不同。

唯一不同的是,从前还有个贵妃会什么都不顾地指着摄政王骂他乱臣贼子,可是如今,唯一一个会在他四面楚歌无人相助的时候,死都不怕,旗帜鲜明地和他站在一起的人,都没有了。

摄政王在前朝把他当一个摆设,这后宫的嫔妃们没有了贵妃的压制,从各处冒出来叫他身心俱疲。他本以为荷妃有了皇后的封号尊荣,就可以给他帮一点点的小忙,不必如何强势,只要压住后宫这些野心勃勃的妃嫔就好。

别以为惠帝不知道。

这些嫔妃哪里是对帝王感兴趣呢?

她们是对帝王的血脉有兴趣。

惠帝即位多年却没有子嗣,若有了皇子,就是皇长子,不仅如此,比起一个什么都不知道,想要反抗还得十几年的婴孩儿,惠帝这个时时想要翻身的皇帝,对摄政王来说威胁就太大了。

若有皇子诞生,只怕就是惠帝的死期。

因此惠帝苦不堪言,不仅不敢碰这些后宫的嫔妃,连自己真心爱怜着的皇后都不敢碰了。

他小心翼翼地活着,不仅要拒绝如花美眷的柔情似水,还要抵抗那些汤汤水水里叫自己躁动不安的助兴的药。他一个人躲在帝王的寝宫里,却不敢宣召任何一个女人,憋得不行的时候,却只能自己解决问题。堂堂帝王,却要自己动手,惠帝不仅是羞愧,还有压抑的绝望。

只要摄政王不死,他怎敢去睡女人呢?

若贵妃还在,若是贵妃生下皇子,只凭着贵妃跟自己一条心又厉害泼辣,摄政王只怕是不敢用她的皇子的。

惠帝心里的苦楚与怀念,又有谁知道呢?

可是这些他都没有对皇后说过,不过是不想叫自己心爱的女人多心,只有自己疲倦地守着,可是没有想到,自己还没有哭,皇后却哭着要他做主。

她怎么能这样没用?!

“可是……”那时皇后就对惠帝辩解道,“她们眼里,皇后算得了什么?”

“那是你自己没用!”惠帝心烦意乱,颇有些口不择言地说道,“贵妃在时,她们敢多说一个字!?她还不是皇后呢!你自己想想,她在时朕多清净?怎么到了你,明明有朕的宠爱,有朕做靠山,还压不住几个女人?”

他本不想这样和皇后说话,可是不知为何,他总是越发地想到了贵妃。那时他不喜贵妃的强势嫉妒,可是现在才发现,这是多么叫自己怀念的美德。

“还要朕来教你不成?!贵妃怎么做,你就怎么做!”他说完了,看皇后哭得梨花带雨,心里憋闷极了,沉沉的压力压在心头,摔袖走了。

皇后泪眼朦胧地听着他越发频繁地提到了贵妃,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儿。

贵妃在时,他一天在她的面前骂贵妃无数遍,可是当贵妃被废,当她如愿以偿成为了皇后,本以为会两厢厮守,却愕然地发现,帝王的嘴里,贵妃的名字还是如同从前一样频繁。

不再是嫌弃厌恶,而是怀着愧疚的怀念与怜惜。

那个刚烈愚蠢的女人,被贬到冷宫不过几日就一把火把自己连同冷宫一同烧了个干净,如此决绝,连尸体都不肯留给惠帝。

那场在冷宫的大火在夜里烧透了后宫的半边天空,她看着在夜色里刺目的火光,心里安慰的同时,却见惠帝疯了一样想要冲到火海里去。他嘴里叫着贵妃的名字,泪流满面,在她拼命拉住他阻拦他的时候,他回头看她的那一眼,叫她心里冰凉。

或许是那时起,从她拦着惠帝不叫他去救贵妃的时候,他的心就变了。

死了的人成了天仙儿,活着的真心的爱人,却成了没意思的女人。

他怀念她,从前一切的不好全都忘记,只有她对他的好,对他的深刻的感情。

那她算什么?

他总是说对贵妃不过是利用,那些宠爱与盛宠都是假的,可是他们都忘记,当一个男人,把一个女人时时刻刻放在心上那么多年,就算是假的,却也变成了真的。

弄假成真。

她为了自己的威严,真的在容妃妖娆地打扮得花枝招展在御花园闲逛的侍候压住她,给了她两个耳光叫她日后消停一些。可是却没有想到惹来了那样大的麻烦。

容妃出身十分高贵,母族乃是摄政王麾下得力的,从前在贵妃面前折腰罢了,她一个没有根基还没有本事,只靠着宠爱成为皇后的女人竟然敢折辱她,顿时就捅了马蜂窝。不仅前朝弹劾皇后善妒殴打无辜妃嫔,就连后宫的嫔妃们都一同跪到了惠帝的面前,求惠帝做主。

都说皇后戕害嫔妃,不给人活路。

那些妃嫔哭得可怜极了,从前叫她厉害起来的惠帝,又跑过来将她臭骂一顿。

她被焦头烂额,因此脾气坏到了极点的惠帝给骂得狗血淋头,所有的奴婢与宫人妃嫔都在看着,没有留一点的脸面。

她看到了那些妃嫔得逞的嘲笑,却不明白,她到底该怎么做。

她还没有从皇后的春风得意之中回过神儿来,却发现自己没有了一点的尊严。

尊严与威势,是惠帝亲手给她扒下来的。

从此皇后在后宫的地位一落千丈,这些可恶的女人们,甚至都敢不再来给她请安,面对惠帝的时候,越发地肆无忌惮。

她想要出手,却唯恐惠帝再一次喝骂她。她想要树立自己的尊严,却没人吃她这一套。她关在宫中悲伤春秋,对月流泪,怀念的是当年那些悠然惬意的时光,然而方才惊恐地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惠帝已经不再与她同床共枕了。最后的那一次缠绵,还是她刚刚怂恿惠帝废了贵妃,成为皇后之后的那一夜。

她从清高秀雅的仙女儿,变成了一个时时警惕的深宫的怨妇。

怎么会如此?

皇后捂着脸,连双手都在颤抖。

她身上沉沉的织金的凤袍华丽刺眼,可是她从银镜之中看到的,却是一个已经失了灵气的目光茫然的女人。

她当年多羡慕贵妃可以穿着奢华昂贵的宫装艳冠群芳呀,可是自己穿上了才发现,这样贵重的衣裳穿在她的身上,只露出了老气。

可是她必须得这么穿,因为她已经是皇后,皇后怎么能穿轻飘飘的单薄的衣裳呢?还有没有体统?!

“陛下呢?”回想了这么多,皇后什么都不想了,只想赶紧把惠帝的心拉回来,就算惠帝的心里还有贵妃,只怕还叫宫里的那些妖精们给迷住了心窍,叫她心痛欲裂,可她已经是皇后,她还要名声,就不能露出嫉妒来。

她得赶紧生个儿子,到时候皇后与皇后嫡皇子,就能在后宫稳住了。这些筹谋,她当年都不必自己去想,可是如今,却要来拼命地算计,拼命地打算。

“娘娘……”那侍女还是迟疑地唤了一声。

“陛下又在容妃宫里了?”皇后嗤笑了一声。

贵妃死了,容妃却起来了,这妖精是个聪明的女人,知道惠帝怀念贵妃,因此嘴里都是从前贵妃的点点滴滴。

惠帝正缺个人与他一同怀念贵妃,自然对她更看重一些。

不过,这宫里谁不知道贵妃才是帝王的心上人,皇后不过是小人得志,是惠帝不在意的人呢?

帝王可以把自己孤零零地关在贵妃那已经没有了主人的凤仪宫中,一关就是好几天。

他命凤仪宫中,当初服侍贵妃的宫人们依旧在那宫中做事,就算贵妃不在了,却依旧叫她们将凤仪宫打扫得干干净净,仿佛当贵妃一回来,就和从前一样。

他写了许多的诗词,画了许多的画来怀念贵妃的音容笑貌,怀念贵妃对他的维护与一心一意,却连皇后的生辰都能忘记。

他空着宫中最华贵的凤仪宫,却只叫皇后去住更偏僻的花容宫。

他被摄政王在前朝折辱,丢脸到了护城河的时候,不会在她面前露出脆弱,却会在凤仪宫之中痛哭。

他那么痛苦,甚至都叫她怀疑,当年他爱着的,到底是谁。

“陛下带着人去了凤仪宫了。”那侍女小心翼翼地说道。

她家主子打从封后之后,就再也听不得贵妃了。

大抵是从前被贵妃压制得狠了。

“还有什么?”皇后见她脸上带着愁容,心里突然咯噔了一声,忍不住伸出手来抓住了她的手腕儿。

那侍女支支吾吾起来。

“快说!”皇后尖锐地厉声道。

“容妃,容妃进了个丫头给陛下。”那侍女知道此事是瞒不住的,急忙跪下顺便躲开了皇后的大耳瓜子,哆哆嗦嗦地说道,“那丫头眉眼儿,像极了,像极了贵妃。”她说完,半天都没有得到皇后的回应,急忙抬头,却见皇后呆若木鸡,一脸的绝望。

“皇后娘娘!”见皇后突然泪流满面,那侍女吓坏了,急忙去扶住她。

可是她能说什么呢?

“像贵妃?”皇后的声音哽咽,心里没有了一点的快乐,她正想对自己说,就算贵妃重生,惠帝只怕都不会多看一样,可是心里的难过却是因为什么呢?

她努力想要笑,却只流下了泪水来,泪眼迷茫之中,却看见惠帝兴冲冲地拉着一个垂头的女子进门。他多么高兴呀,似乎从她封后之后,就很少在见他这样真切的开心与欢喜,可是这些都不是为了她,而是另一个女子。

那女子抬头,皇后心就凉了。

的确很像,一举一动都有贵妃的影子,只怕容妃已经调教很久了。

“瞧瞧她,是不是很像贵妃?”惠帝与皇后分享道。

“朕想将凤仪宫偏殿给她住,就封贵妃罢。”惠帝温柔地扭头,对那垂头安静的女子露出了怜惜说道,“看她,似乎怕了,多可怜。”

“一个来历不明的丫头,怎能越过诸妃呢?”贵妃与皇后只差一步,一个冒牌货,却几乎要与她并肩。

皇后心里拧着劲儿地疼,在惠帝诧异的目光里拒绝说道,“她是个什么身份!一个被从上御前的没来路的丫头罢了,叫臣妾的话,她……”她才说到这里,却见惠帝猛地起身,用失望与厌恶的眼神看着她,许久,方才说道,“朕没有想到,你竟成了这么一个庸碌的模样!”

他看都不愿意再看她一眼,冷笑说道,“看看你的嘴脸,你怎么能……”他拉着那女子出去,再也不肯看她。

她拒绝都没用,惠帝亲手下了圣旨,封了那女子为贵妃。

皇后的宫中成了冷宫,凤仪宫恢复了从前的风采。

后宫嫔妃,都是奉承那个贵妃,她的眼前,再也没有一个人,连惠帝都不再看她了。

她走在空荡荡的宫里,终于感受到了什么叫失宠与厌弃。

可是惠帝呢?

他满怀愉悦与欢喜地寻了良辰吉日,与那个女子洞房,就在缠绵在那女子柔软的身体上的时候,感到自己的心重新活过来,感到了自己变得鲜活的爱意的时候,却感到心口一凉。

一截冰冷的刀尖儿,从他后背而入,从胸前透出。

那个在他身下呻吟,眼神却清明的女人,慢慢地拔出了手里的刀,摸了摸自己的脸,突然笑着一刀一刀割在脸上。

“臣妾,叫人在脸上动刀子,一点一点变成贵妃娘娘的脸的时候,每挨一下,就在心里念一句陛下。”这个血肉狰狞,却满脸是血泪的女子,在惠帝惊恐惊骇的目光里俯下了身,捂住他的嘴,叫他不能呼救,眼神变得疯狂起来,轻轻地说道,“臣妾脸上疼,可是心里更疼,全是为了陛下!”

“臣妾的妹妹,叫阿香。”

她狰狞地微笑,一刀抹过惠帝的喉咙,却只抹开一个口子,看着惠帝半死不活,痛苦无比地咽下最后一口气。

第30章 翡翠眼(一)

“什么?”沈望舒一张嘴,就叫人措手不及了。

高小姐十分震撼地看着一脸文明相,嘴里却似乎很不文明的沈家大小姐。

“舒雅。”欧阳公子似乎也被冲击得不清,动了动嘴角,却只叫了沈望舒的名字。

他是一个十分温和的人,就算沈望舒对他恶言相向,可是他却没有半分反驳。

他有些失神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一双眼突然变得神采飞扬的女子。她只画了一个淡妆,微笑都十分淑女,可是嘴里的话却很不客气。

那句话对他而言是羞辱,可是他此时的心里对她是有愧疚的,也是他还记得从前的情分,所以不愿再和她争执下去。只是他身边的这位高小姐似乎很愤慨,很惊慌的样子,他忍不住去看她,看到她那双画着重重眼线的眼都愤怒地睁大,默默地捂住了自己的心口。

沈舒雅总是很温吞淑女,秉承着笑不露齿的仪态,在上流社会里都说是一句名媛淑女,可是他却觉得很假。

如果连微笑都还在心里默默演算要露出几颗牙,那人生还有什么意思?

他在那个全是戴着假面具生活的圈子里生活得很累,直到遇上了顽强如同杂草一样生活,却依旧每天都很神采奕奕的高婉宁,才发现生活原来还可以过得这样痛快轻松。

因此,他今天在高婉宁的央求下带她来赌石,却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上了沈舒雅。

他和沈舒雅身上还贴着男女朋友的标签呢,这个时候撞见,确实对沈舒雅伤害很大。

也因为这个,所以沈舒雅说什么,他都不会计较的。

“可是!”高婉宁急忙转头,想要和他说些什么,却看到了身边正围拢着的大大小小珠宝公司的人之后,艰难地闭嘴了。

沈望舒哼笑了一声,缓缓上前,看了看这个高婉宁,又去看自己名义上的男朋友,欧阳玉。

如果不是她穿越过来得及时,此时已经在高婉宁的恶意抬价与挤兑中花四千万买下眼前的这块不小的赌石了。

虽然四千万对于这辈子的沈望舒并不伤筋动骨,可是却是开启高婉宁一路风光的踏脚石。

这个名为高婉宁的女人前几日被一块巨石砸到了眼睛,之后眼睛就能看破石中的翡翠,从此在赌石界一发不可收拾。她发家就是在今日,在这块赌石之前,已经解开了一块十分罕见的紫罗兰色高冰种的玉料,卖给了欧阳玉赚了两千万。

她还凭着这两千万,买下了这家赌石店里的几块毛料,都解出了极品的翡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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