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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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停了停,轻轻一笑,问:“还想继续听?”

我定了定神,认真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不介意,”她笑了起来,笑容温婉优美,她退开几步,离我稍微远了点,从口袋里掏出女士抽的长条薄荷烟,抽出一根含在唇间,右手持着小巧的银色打火机点燃,吸了一口,仔细观察呼出的白烟飘往的方向,然后走到下风处,对我说:“这样烟吹不到你那,对不起,我在说自己的事情,这种时候不知为何,特别想来一根。”

“抽吧,”我说,“若不是还在住院,我也会管你要一根的。”

“可你看起来不像会抽烟的女孩,”她动作优雅地弹弹烟灰,语速缓慢地说,“我的意思不是说你是个循规蹈矩的乖女孩,当然你在某种程度上也算乖女孩,毕竟你就算处在反叛放纵的年龄,也从来没跟美国的年轻人那样抽大麻、酗酒或滥交。我说你不会抽烟的真正原因是,我感觉你不像会相信香烟的功能,进一步说,你不会相信靠香烟这样的东西能放松自己。你给我的感觉,是一个有清晰明白的自我界限的女孩,恐怕世界在你眼里就是黑白分明,条理清晰,视野明朗,是这样吗?”

我眯眼想了想,说:“可能应该这么说,我视野明朗是因为我从来只看见自己前面不超出十米的地方。我只看到那么远,所以对世界也好自我界限也罢想象力都有限,我就像一个性能奇差的手电筒,只能照那么远,那么目之所及的东西,当然必须每看一下都条理分明。”

詹明丽笑了笑,又吸了一口烟说:“我么,则正好跟你相反,我是坐在直升机上往下看,我能看到崇山峻岭,高川低谷,我的人生是能够这样被俯视的,因此它也是能够被总体规划的。而到那个时刻为止,我也一直都做得很好,我的事业,爱情,婚姻,都在能规划的范围内尽可能圆满。我也不是不讲究情调风趣的人,我爱享受,我也懂得放松,我本人就是高超的心理学专家,我对付自己的情绪很有一套。而该有的情趣我一样不少,听古典音乐,有几个艺术家朋友,家里定期举办格调不低的聚会,我挑选的男人,从外貌到才华到能力都是上上之选。但是,就是这个我一开始觉得具备最大可能性幸福的男人,我们在一块后,却慢慢变得无法相处,到了生完孩子后,我们之间的关系简直糟糕到互相厌恶的地步,而且那种厌恶越来越盛,双方几乎都到了掩饰不住,想将对方狠命踩到脚下的时候,我才猛然发现我的人生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出现了大问题。”

“你也会出问题?”

“是啊,强悍如机器人一样的我,也同样会出问题,就像计算机程序被病毒攻占,明明按照以往万无一失的运算规则进行下去的人生,一夜之间,啪。”她轻轻做出了一个倒塌的手势,“系统崩溃了。”

她飞快地抽了一口烟,又徐徐吐出,轻描淡写说:“我得了严重的产后抑郁症,为此不得不中断各方面工作长达一年。经过这个漫长而艰难的时期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离婚。”

她看了看我,拍拍我的肩膀说:“知道我为什么说这些?”

我心里恻然,点了点头说:“知道。”

她回头看我,微笑说:“你的系统呢?崩溃了吗?”

我咬紧下唇,沉默着转过头。

“别介意啊旭冉,你看,对待生活这种东西,我习惯从高空俯视,你则只愿意看清楚前方十米左右的东西,我们从人生观到价值判断体系,可能连道德感都大相径庭,但你不能否认,不管以何种方式,我们都算是认真操持生活的人。承认崩溃很难,尤其是像我们这种明明投入十二分精神去经营生活的人,但无论如何,重建系统才是当务之急,而且你比我那时候强多了,我那时候,可没一个学长巴巴地到处帮我找医生。”

我的手微微颤抖,我强笑说:“学姐,你这不可不像一个心理医生对病人会说的话。”

“你觉得一个心理医生会花这么多时间来陪一个病人?”詹明丽笑了笑,伸手摸了摸我的头说,“傻子,我一小时好几百美元,你可请不起。”

第13章 (修文)

原来,我的系统已经崩溃了。

承认这点很艰难,就如詹明丽所说,我对我以往的生活,是投入十二分精力和热情。我从来就是个穷人,从小到大,金钱也好,身体精力也好,脑子活跃程度也罢,我都不是那种有条件挥霍的女孩。我很早就清楚地认识到这一点,所以勤勤恳恳,板着手指头在花,没有超支,没有浪费,没有满脑子不切实际的绮丽幻想去编织一个不靠谱的未来。

我所走的每一步,都是量力而行,尽力而为。

我就像一个自己动手造房子的工匠,没有力气去拖石材,没有钱去订购木材,于是我必须靠自己一点点地累实夯土,我建了这么一间给自己的屋子,所求不过有一处遮风挡雨之地,如此而已。

但这间辛苦筑就的屋子,却不明原因地分崩离析。

我长时间地坐着,想着系统崩溃这个问题。

我向内探索自己的躯体,确乎发现没有了那股往日支撑着兴致勃勃活下去的意愿,没有这个意愿,哪怕全世界的花在瞬间都集中在我眼底绽放,看起来也无甚区别,充其量,不过是植物的生殖器通通张开而已。

我低头看自己的双手,我想我已经再也拿不起手术刀,不是因为信心或者心理阴影这样简单的因素,我是完全的,对拿手术刀这件事丧失了兴趣。

丧失兴趣的,还包括我的医生生涯,我对救死扶伤传说的敬畏,往日里令我热血沸腾的心脏形状,我对邓文杰所说的魔力之手的向往,这些东西,通通不在,我的意思是,它们抛弃了我。

就像孟冬一样,明明说好了一起过日子,他最后还是离开了我。

所有的感觉犹如退潮的大海一样缓慢离去,最终遗留下来的,只剩下孤独,彻底而明晰的孤独。

我在送走詹明丽后又独自呆了好一会,回到病房时天色已晚,我发现傅一睿醒来了,他揉着太阳穴,看见我没好气地问:“哪去了你?今天天气虽然好,可外面也挺冷的。”

我笑了笑,把床头柜上的汤倒出,递给他说:“喝吧,牛肉炖乌豆,孟阿姨的手艺虽然平均值不高,但汤还是不错。”

傅一睿摇头:“你自己喝。”

“我不喜欢这个味道,你不喝呆会可就便宜邓文杰了。”我笑呵呵地说,“那家伙可没有你这么君子。”

傅一睿皱了眉,接过碗说:“你们熟到这个程度?”

“嗯?”

“熟到可以蹭吃蹭喝的地步?”

我笑了:“邓医生的脸皮厚度你又不是不知道,每回来我这堪比鬼子进村,连一颗糖一粒坚果一张纸巾都不会放过,你快喝吧,趁热。”

傅一睿微微一愣,低头慢慢喝汤,等他喝完了,便自觉拿着碗去洗手间洗了放回原位,他是绝对不能忍受食具用完放置着不清洗的人。我笑眯眯地看着他,等他擦完手问:“回科室吗?”

他低头看看表说:“今晚没事了,但我那两个刚做完手术的病人可能晚上会有状况,我得在这守着。”

“可有时间聊聊?”

傅一睿抬头看了我一眼,坐了下来,双手放在膝盖上一拍:“你想说什么,说吧。”

“我过几天就能出院了,其实现在就能出,但邓文杰说反正单人病房不紧张,本院医生有福利,非让我假公济私在这呆着,不过再呆着我也挺烦的,所以还是想回家。”

傅一睿点点头:“回去也好,就是你一个人可能不行,要不这样,我让我那的阿姨先过去,她在我那做了好几年,很爱干净,做饭也不错……”

我皱着眉笑了,打断他:“傅一睿,我想跟你说的不是这个。”

傅一睿闭上嘴。

“我想跟你说我今后的打算。”我看着他的眼睛,轻声说,“长久打算暂时没有,短期是辞职回老家,我外祖父母的房子还在,空着也是空着,我想去那住段时间,反正现在也有点积蓄,只要不乱花,一段时间不干活是没问题。”

他脸上肌肉绷紧,硬邦邦地问:“回去干嘛?”

“不干嘛,就想无所事事。”我说,“我可从没试过无所事事过日子,忽然之间对那个很好奇。”

“不行。”

“为什么?”我疑惑地问。

“离这太远,”他有些失神地喃喃说,随即低头撸撸头发,换上平时冷冰冰的口吻,“我的意思是,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知道啊。”我低头看自己的指尖,“我就想过过退休生活。睡到自然醒,看想看的书呆一天,天气好的时候去公园晒太阳,顺便跟老头老太们唠嗑,心情来了也许换条漂亮裙子去泡吧……”

“你知道你在毁掉你作为优秀外科医生的前途吗?”他猛然打断我,加重语气,“怎么詹明丽跟你聊了这么多天,你还是这个态度?”

“我一直都是这个态度,而且我想詹学姐会理解我。”

“你,”他狠狠地瞪着我,最后不得不换了好点的口气说,“你别冲动,这事不能这么草率,外科医生就是一个弱肉强食的食物链,你以为你是谁?你去看看那些实习医住院医,一个个都是比你有野心有手腕的年轻人……”

“诚然你从未放弃过我,”我对傅一睿说,“我在心底明白你的好意,我清楚知道要回报这种好意非竭尽全力去好好生活不可,但是傅一睿,我想说的是,在此时此刻,我最做不到的,就是竭尽全力好好生活。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傅一睿抿紧嘴唇,目光深邃地看着我,一言不发。

“你对我而言,是知心好友,在我们这个年纪还能说知心好友这种话挺矫情的,但我打心眼里愿意承认你是我的知心好友。你不愿放弃我,你觉得张旭冉该哪里跌倒哪里爬起来,她该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她该跟你认知中的那个女孩一样努力地,百折不挠地往前走。失去一个未婚夫算不了什么,好男人再找就是。出现医疗事故也不是不能克服的困难,哪个医生的职业生涯没有这层风险?傅一睿,你觉得我该这么看待发生在我身上的问题,对不对?如果是这样,我真的很感激你,你对我,比我对我自己还有信心。”

“但是傅一睿,我这里,”我指着自己心脏的位置,“你要是拿手术刀切开,你会发现里面一团败絮,我不是打比喻,我说的是千真万确存在的事情,在这团败絮中,我抽不出能怦怦跳得欢快的心脏,而人是需要有一颗律动节奏轻快明朗的心脏才能好好实现供血功能,才能给大脑,进而给全身输送新鲜热辣,充满活力的血液。我现在缺乏的是这个,你明白吗?这不是通过一个人的努力,盲目的信心能无视能忽略的。”

“我承认,我之前一直在骗你说我没事,我不能承认我有事,那是因为我也同样害怕面对,我不知道怎么处理自己这么羸弱糟糕的状况,张旭冉就如你所以为的那样,在某种程度上,她认为自己必须有干劲有冲劲,她自己都对自己被压垮到趴下这种事完全束手无策。但傅一睿,实际情况就是,我已经累趴下了,我不承认也不行。就如詹明丽医生说的,维系我这个人正常运作的那个系统崩溃了,我不知道原因出在哪,自从孟冬的事后,我发现维系这个系统的那根发条绷断了,面对这一点很难,但这是第一步,我不得不踏出这第一步。”

“孟冬,”傅一睿从牙齿缝里挤出这个名字,目光炯炯地盯着我,“孟冬就这么重要?”

“嗯?”我愣了一下。

“孟冬就是你维持作为人的整个系统正常运作的屏障?那个男人就这么重要?重要到这个程度?”

不知为何,我觉得傅一睿的声音似乎透着悲怆,似乎我承认了,就会打压到他一样。我心里莫名其妙地跟着难过,下意识的,我摇头说:“不仅仅是孟冬。当然孟冬很重要,可是,把我的问题归咎到他身上并不公平。”

傅一睿深呼吸了一下,胸口起伏慢慢平复下去,隔了好一会,他淡淡地说:“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

“我会帮你争取停薪留职的机会,相信以我的影响力连同你外婆跟老院长的老交情,做到这点并不困难。你如果愿意出国也行,我想法让美国那边给你发邀请函。但时间最多半年,”他看着我,站起来说,“就这么决定了,我给你半年时间。”

“可是我的计划……”

“别跟我争,这是我最大的让步了,”傅一睿看着我,欲言又止,终于叹息了一声,双臂展开,不由分说把我拥入怀中。

我吃了一惊,下意识想挣开,傅一睿却收紧臂膀,在我耳边哑声说:“知心好友有时候也可以借胸膛让你靠一下,所以别拒绝,好吗?”

我心里涌上一层温暖的酸楚,伸手也同样抱住他的,一时间百感交集,眼眶湿润,却不知说什么,把头埋在他怀里悄悄流了一会眼泪。

那一刻,我想原来我也是个女人,我不是不会哭。

很久以后,我才哑着嗓子,由衷说:“傅一睿,有你在这真好。”

“别把鼻涕蹭在我的白大褂上就更好了。”他嫌恶地说。

我扑哧一笑,推开他,自己擦掉眼泪说:“滚你的,该干嘛干嘛去。”

他不动声色地微微一笑,再度抱紧我,拍拍我的后背说:“乖一点啊,我走了。”

我点头,他松开我,摸摸我的头,这才转身离开。

就在此时,邓文杰从门外跟见了鬼似的跑进来,一进来嚷嚷:“张旭冉,我靠,我告诉你,我刚刚碰见那个女人了,啊,傅主任也在……”

傅一睿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抬脚离开。

邓文杰冲着他的背影撇撇嘴,冲我抬了下巴说:“这家伙装逼装出境界来了啊。”

“行了,你碰见谁了?”

“哦,”他立即眉飞色舞,“你还记不记得我以前跟你说过,有个女人我跟她在床上非常合契的,但只做过一次那个?”

我意味深长地笑了:“哦,那个第二天留下钱给你的?”

第14章 (补全)

邓文杰外表俊美不凡,藏在白大褂下的身材颀长健硕,本人有良好的作息习惯,每天花在运动上的时间不少于四十五分钟。家庭条件听说也很好,父母在他小时候就舍得花钱培养他应有的素质。邓文杰医生五岁开始学小提琴,青少年阶段还曾经有成为摇滚小提琴手的梦想——当然他后来找到更适合自己的职业,无论怎么看,作为心外科最年轻有为的副主任,他的双手已经为自己缔造了一个传奇。

这个人是那种只要愿意也能知情识趣的人,当他下定决心要像一位绅士时,也是能装出整套熟练绅士的做派。通常这种条件过于优越的男人会不由自主看不起女人,因为他们的整个成长氛围都不乏来自女性的青睐、宠爱甚至谄媚。爱他们的女人对他们而言,是生活中不可或缺的点缀,但未必是具体的,活生生不可替代的个体。但是邓文杰的观念与通常意义上的“花花公子”不同,女性对他而言并非玩乐的对象,而是爱好投注的对象。他没想过利用女人的爱来满足自己的男性虚荣心,他对待女人的态度称得上温柔认真,只不过无法将这种状态长时间地专注在某一个人身上。

我观察了他这么久,发现他真是出于喜好在发展各种可能的男女关系,就如有人喜欢收集邮票,有人喜欢收藏名表。对此他也拥有别的男人不及的天赋,能将两性关系之间的紧张和竞争,控制和反控制把握得微妙到位,而且他挑女人的眼光虽然不怎么样,但奇怪的是,这个人就是能第一眼判断得出,哪一类女人不会给自己带来麻烦——起码我跟他同事这么些年,还从未见过他因为情感纠纷而灰头土脸,丢人现眼过。除了那一次的跟踪狂花店小妹,但那个女孩,说到底邓文杰也没跟人家有实质关系。

“这到底是怎么做到,我指的是,怎么都没女人找上门抽你耳光?”我有一次好奇心上来问,“按理说你明明属于怎么挨耳光也不为过的负心汉嘛。”

邓文杰笑得莫测高深,问我:“试过饼干拿去泡牛奶么?”

我摇头:“我不爱那么吃,但以前在美国很多外国同学都喜欢。”

“泡完后饼干更香哦。”

“得了吧,那还不软趴趴像一坨排泄物。”我反驳。

“那是因为你不会泡,别小看这个,泡饼干是个技术活,”邓文杰说,“能泡到饼干外软内酥就马上拿出来,这样才能吃到最好吃。好,现在问题来了,什么时候拿起饼干才最合适呢?”

我重复:“什么时候拿起饼干啊,这很难计算吧,毕竟是不同的饼干。”

“嗯,所以就需要准确像手术刀般锋利的直觉。”邓文杰兴致勃勃地拿手比划着,“仔细观察手里饼干的变化,时间掐得刚刚好,快速果断将饼干从牛奶中拿出啦。”

“听起来是很复杂没错,”我皱眉问,“但这跟我们刚刚说的话题,有关女人那个,有什么关系吗?”

“有啊,”邓文杰把手搭在我肩膀上,愉快地解释,“不同的女人就如泡在牛奶中的不同饼干,什么时候是与之相处能达到的最高峰男人心里必须有数,在攀登上珠峰之后分道扬镳,双方既能留下美好的回忆,又不用承担面对低谷时的风险,关键就在于,你得明白这个时间点在哪。”

我恍然大悟:“你知道?”

“我知道。”他笑了,露出漂亮的白牙齿,“我一向是掐时间的高手。”

我看不惯他这么嚣张,忍不住说:“难道就没遇到过失误?”

他耸肩:“当然遇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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