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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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爷哭笑不得,瞧着这个活宝徒弟的背影摇头叹了口气,对我笑道:“让你见笑了,这孩子打小在我跟前就没个正形,也不知怎么回事,明明在外头似模似样的。”
我笑道:“那是他把您当自己亲长辈,自然不拘小节。”
“不拘小节?我看他是越活越回去了,唉。”他摇头,提笔唰唰在白纸上写着,道:“这些人连适才为难你的那个徐爷在内,一个个都瞅着我好脾性,耍赖犯浑,无所不作,比你家小宝宝还不如。”
我扑哧一笑,道:“宝爷性情温良,众人喜爱您,也是应分。”
“他们不是喜爱我,是喜欢看我受累,”他一路说着,住了笔,吹吹墨迹,抬头对我道:“写好了,咱们现如今也没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这付方子,乃当年墨山的爹爹,沈家老爷花了重金买来的珍贵古方,我当年跟着伺候熬药,因而记得些许,如今略改了改,对你的身子,应该大有补益。这八日我要先给你固本归元,然后再图解毒。”
“多谢前辈。”
“不谢,”他微笑着道:“救你乃墨山所求,我看着他长大,无论如何也无法眼睁睁瞧着他经历那等痛失所爱之苦。况且,”他顿了顿,道:“你长相很投我的脾胃,就冲这点,我也不会见死不救。”
药果然非同小可,我喝下去后,不出片刻便觉手脚发暖,困意浮了上来,沈墨山让我坐在圈椅中,自己手忙脚乱给我铺床,大红撒金缎面的被子猛然一甩,倒像大朵喜庆的花迎面绽开,险些砸烂一旁博古架上的青花瓶子,他嘴里哼着荒腔走板的小调,拽个枕头过来,仿佛与之有深仇大恨,要将之一拆为二。
笨手笨脚,沈大掌柜原来也有做不来的事。
我情不自禁地微笑,靠在圈椅内,看着他一举一动,默不作声。
看着看着就闭上眼,朦胧间,已被他轻柔抱起,移到床上,解开我的外袍,替我盖上被子。
脸上一软,是他轻吻其上,呼吸热热喷在脸上,忽然听他轻笑一声,有说不出的得意。
随即他又拉拉我的被角,抚摸了我的头发,无声无息离开。
我睡得甚熟,也不知过了多久,因腹中饥饿,才醒了过来。这可是前所未见的好征兆,我正要唤人,却听得外间传来一阵对话:
“宝叔叔,您到底有几成把握?”这是沈墨山的声音。
一人叹了口气,声音柔和温软,正是宝爷:“若我说,一成也没有,你怎么办?”
“您说真的?”
“墨山,若是旁人,我自然会设法宽慰,但对你,我需说实话。”
“怎会如此?他不是明明能好好睡一觉了吗?”沈墨山的声音骤然提高:“这一切,不是在好转是什么?”
“冲你宝叔嚷嚷什么?人回光返照,也会如此。”另一个人训斥了一句,我仔细一听,立即认出,是那位徐爷的声音。
宝爷温言道:“别这样,升哥,若今日病榻上是我,只怕你的癫狂,要胜墨山百倍,咱们已然不能为孩子减轻伤痛了,就别再争这些口舌之利了吧。”
那徐爷叹了口气,半响道:“墨山,那人对你,真这么重要。”
“叔,您说什么废话?”沈墨山压抑着,似乎有些哽噎,却忍着道:“不重要,我犯得着这样吗?”
徐爷沉吟片刻,又道:“宝儿,当真无法可想?”
“我的医术虽习自白神医,但性子古板,想法僵固,他十成的本事,我其实学不到一成。只是这么多年靠勤奋细心,才没出大篓子。这一次长歌的病,按着常理,是无药可医了,但若不按常理,或者有救也未可知。”
“说来说去,还是要白析皓来。”徐爷厌烦地道:“墨山,你说说,那老东西这回又推脱个什么劲?”
“他以凛叔叔的身子这节气需浸泡温泉为由,断然拒绝了我。”沈墨山黯然道:“我写信去拉下老脸说足好话,他还是说,凛叔叔身子最要紧,其余等人,是生是死,皆与他无关。”
“你就没求公子爷?”宝爷道。
“当然求了,哪知这回凛叔叔不知吃错了什么药,竟然道,白析皓的喜好最重要,他爱给谁看便给谁看,他决不干涉。”
那边一阵沉默,徐爷的声音突然响起:“两个老东西算计你呢,墨山,你真是关心则乱,这都听不出来。”
“怎么说?”
“你想啊,林凛诡计多端那是出了名的,他又心疼你,又常常标榜自己高洁有德,又不像你二叔我真的担忧沈家血脉断在你这一代,怎么会见死不救?姓白的完全就唯姓林的马首是瞻,这个事,九成是林凛在拿主意,白析皓不过照他的意思回复你而已。”
第52章
我听得迷迷糊糊,不出片刻,却又睡着。
这一次不知睡了多久,待我转醒,却是大白天。榻前守着小琪儿,见我睁开眼睛,立即笑得咯咯直响:“爹爹爹爹,你醒啦?琪儿有乖乖在一旁等爹爹醒哦,半点也没吵人。”
我微微一笑,哑声道:“好乖。”
他撒娇地挨近我蹭了蹭,才道:“爹爹,你睡了好些天,沈伯伯说。”
他话音未落,外头已有脚步声传来,待进来里间,却正是沈墨山和宝爷。
“长歌,你醒了么?”宝爷声音柔和地问。
我睁开眼,忙撑起半个身子要坐起,他伸手止住我,沈墨山快手快脚,拿过一旁靠枕给我垫着,宝爷拉过我一只手,搭了脉,闭目沉思了一会,睁开眼微笑道:“脉象比之先前,稳健不少,看来,这药还是用对了。”
沈墨山笑呵呵地道:“宝叔,有您出马自然妙手回春。”
宝爷摇头笑道:“欸,此时言之尚早,一连八日,咱们都用上这个药,若真有效,那才算我这趟来不辱使命了。”
我忙欠身道:“长歌谢过宝爷。”
宝爷拍拍我的手背,温言道:“我着人煨着药膳,这是我家公子爷昔日用惯的方子,灵验得紧,你试试,只有一样,吃个一天两天的,却不管用,得长年累月地吃。这药膳煎熬也颇有讲究,我当年学了许久,墨山啊,你看是不是派个伶俐点的小厮跟着我学学?”
“小枣儿毛手毛脚的,我不放心,我来学便好。”沈墨山笑呵呵地看着我,伸手替我理过脸颊上的头发。
宝爷淡淡地道:“丑话先说在前头,你运气好,托生在沈家,练武上是个奇才,师承又俱是当世巨擘,是以从来事事顺心,不知病弱之人有多苦。服侍照料旁人,一日两日容易,一年俩年勉强,若是十年八年下来,不嫌弃也得厌烦。所谓久病床头无孝子,亲生的孩儿尚且劳累不及,更别说你这样的。你现在且别忙着否认,自己个想明白了,这可是亏本到底的买卖,还得亏得心甘情愿。你要想清楚了,再来跟我学。”
沈墨山低头一笑,揽住我的肩膀,道:“宝叔,我沈家儿郎,向来说一不二,今儿个我便当着长歌的面跟你交个底儿,我自一开始便晓得他身子不好,知道跟他在一块,便一生都得照料他,看顾他。这若搁在以前,我定大不耐烦,再喜欢,也断无伏低做小伺候人的份。但经过这么多事,”他顿了顿,目光柔和看着我,道:“经过这么多事,我怕的不是要老去照顾他,是怕,没有机会去照顾他。您明白了吗?”
我心下感动莫名,紧紧握住他的手。
宝爷点头微笑,道:“既如此,我留了方子在栗亭那,你先出去,跟着他好好认认,方子上的东西都有哪些,咱们先从材料做起。”
沈墨山点点头,紧紧搂了我一下,起身道:“琪儿,跟沈伯伯出去,学点本事,也好照顾你爹。”
小琪儿万分不舍,却乖乖地点头道:“是。”
他们一大一小,牵着手走了出去,屋内便只剩下我与宝爷二人。
我知道他把沈墨山支开,是有话想说,便道:“宝爷,您有什么话,但讲无妨。”
“不忙,先吃东西。”宝爷笑眯眯地站起来,拍了拍掌,外头立即有两名少年抬着食盒小几子过来,我瞧那两人长相一摸一样,皆是清俊可爱,却是从未见过,宝爷笑着道:“这是跟着我的两个孩子,乃双生子,一个叫飞萤,一个叫飞翎,来,见过长歌公子。”
两名孩子摆完东西,都朝我恭敬地行了礼,齐声道:“经过长歌公子。”
“不敢,”我忙道:“有劳二位了。”
两人皆谦虚几句,退后几步,伺立于宝爷身后,宝爷和蔼地道:“手上可有力?能自己用饭吗?”
“能的,晚辈失礼了。”我告了罪,忙举起调羹,舀了一勺,开始吃起。
我本想着,这东西便是再难吃,瞧着宝爷的份上,怎么着也得全部咽下,哪知入口才觉着鲜美可口,非之前用过的药膳可相媲美。且搭配数样清爽小菜,色泽漂亮,端得令人胃口大开。
不一会,我将一碗药膳用得干干净净,这才尴尬起来。宝爷却乐呵呵地笑,指挥两名少年服侍我洗漱,并撤下东西,不出片刻,便收拾完毕,两人复将东西抬了出去。
“来,喝口茶。”他亲自端了一钟碧绿色茶汤过来,芬芳扑鼻,我忙躬身接过,道了谢,饮了一口,只觉唇齿留香。
“怎样?可还入得口?”
我闭目品了品,道:“犹若烟斜雾横,椒兰萦鼻,好茶。”
宝爷得意地笑了起来,道:“算你识货,此茶名为青松雾,不算珍品,却备受行家青睐,我生性笨拙,别的茶也弄不好,唯独这一味,常年候着公子爷要用,一来二去,熟能生巧,也就学会了。”
他见我有些不解,耐着性子解释道:“我口中所说的公子爷,便是墨山的师长,白析皓的爱侣,先帝敕封的明德公子。我出身贫寒,早年干的,便是伺候公子爷的小厮。”
我吃了一惊,道:“宝爷,真对不住,我非有意打探这些……”
“这不是什么秘密,”他乐呵呵地笑道:“我这一生,虽然苦,但也有福,最大的福气,便是跟了我们公子爷,他从未将我当成下人,反倒悉心教导,待我就如自家幼弟,又逼着白神医教我医术,我有今天,全是承了他的恩德。”
他看着我,笑着道:“长歌啊,咱们做人,可不能忘本不是?”
我垂头不语,他起身拍拍我的肩膀,道:“你跟我一样,咱们是苦娃儿出身,比不得墨山啊、徐达升他们。但话说回来,咱们生在什么人家,由不得人;长在哪,也由不得人;吃过多少苦,遭了多少罪,也还是由不得人。但现如今要过什么样的日子,却由得咱们自己,”他低头微笑道:“公子爷打小便教我,要做自己想做的事,做一个快乐的人,现下,我把这句话转送给你,好吗?”
我心下激荡,喉咙有些哽咽,深吸了一口气,冲他感激一笑,道:“好,多谢了。”
“好孩子,”他呵呵低笑,摸摸我的头,道:“你若不嫌弃,往后便跟着墨山喊我一声宝叔可好?”
“是,”我眼眶发热,忙低下头,强笑道:“宝叔。”
他甚为高兴,负手走了几步,道:“长歌,宝叔有几句话想问你,你老老实实答我,可能做到?”
“自然知无不言。”我道。
“好,那我就开门见山了。”他清清嗓子,道:“若现下有个能令你活命的机会,却要你离开墨山,你待如何?”
我心中一震,抬头道:“您这话……”
“只需答,你待如何?”
我心中纷乱,自认得沈墨山以来诸般往事,一桩桩一件件,缓缓在脑中流转不停。初遇时落英缤纷,那人踏步而来,不由分说,便将我与琪儿一人一边,挟持而走;相处之时他开口闭口,不离银钱,我不胜其烦;后来骁骑营军中,他逼我现出断指,在我心有期盼的一刻,却又令我怨怒相对;后来病榻之前,他悉心照料,温柔万分,又令我心思不定;再后来,天牢之内,逼疯萧云翔,我却只觉一片荒芜,却幸而有他大手相握,温暖厚实。
再再后来,我抱着必死之心,临危不惧,却在见到他前来一刻,力气涣散,心里变得酸楚柔软,想着真好,在临死前见着一面,此生无憾。
此生无憾。
我眼眶润湿,想起他抱着我,絮絮叨叨在耳边说,冬天暖酒算输赢账,夏日里扇凉扇弹曲儿,长长久久地,多好。
那么美的日子,我还没过过呢。
怎么能分离?怎么舍得分离?
我闭上眼,又睁开,心下已有计较,哑声道:“宝叔,我不怕跟您老实说,一个人的日子,我过得够够了。从今往后,我想换种活法,但若不能长相厮守,那便过得一日算一日,总之,绝不令自己个不痛快。”
宝爷目光晶亮看着我,似有些震动,却也有些了然的微笑。
就在此时,房门被人一脚踹开,沈墨山大踏步走进,笑道:“好,不愧是我看中的人,说的就是我想听的话。”
宝爷叹了口气,转身问:“公子爷,可不是我这样好说话。”
沈墨山沉吟片刻,道:“我命人快马加鞭,将口信传到凛叔叔那,此时算来,他已然看到,若他有什么想法,接下来,我接招便是。”
就在此时,徐爷的声音自外头传来:“不用传信,他早知道了。”
“二叔,您得到什么消息了?”沈墨山忙回头问。
“什么消息?”徐爷缓步走入,冷冷瞧了我一眼,道:“老子跟他们俩练了几十年,还不了解姓林的那等策略?放心吧,你林叔叔早就料得你的心肝宝贝病情无法再拖,人命关天,他那等假模假式之人,定然不会等闲视之,说不得此刻咱们周遭,就已然埋了暗棋,你的小情人死不了。他等的,不过是你心急如焚,乱了头绪,然后再抛出诱饵,令你不得不踏入他的套里,明白了吧?”
沈墨山面露喜色,道:“如此说来,白析皓还是肯医了?”
“没出息”徐爷训道:“你不担心下,你智谋无双的林叔出什么难题啊?”
沈墨山哈哈大笑,道:“兵来将敌水来土堰,难得他有兴致玩玩我,我便尽点孝道,让他玩玩又何妨。”
“真是,若他命你解散咱们盟,令你爹心血毁于一旦呢?”徐爷薄怒道:“别忘了,他对咱们姓沈的,姓徐的,成见可从没少过。”
“我看,是你对公子爷芥蒂太深。”宝爷接过去道:“别胡说了,当初是靠了他,才得以保全了你们那么多条人命,若他有心要毁了沈当家的基业,又何必拐弯抹角?”
徐爷有些不服气,却不敢驳爱侣的面子,只铁青了脸道:“总之,若你敢为了外人忘了自己祖宗姓什么,老子定然一掌拍死你。”
沈墨山笑道:“放心,林叔叔不是那种人。”
第53章
沈墨山虽然每日在我跟前嬉皮笑脸,没个正形,但我却能从他眸底深藏的悸动中了解到,他其实也在不安。也许那位人人都说我像他的“公子爷”,沈墨山最敬重的长辈,真的不是好相与一流。我好奇的是,这里这些人,说起他皆言道君子端方,温文和煦,为人最好不过,但却连徐爷、沈墨山这样的角色,说起他,言辞间却或忌惮或敬畏,甚至都来不及掩饰?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令人如此又敬又爱,又惧又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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