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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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纵声大笑,朗声说:“我通奸?我乱伦?我被自己的亲生父亲处心积虑设计着推到他头号敌人身边,反过来却要我承担这种罪责?我的父,睁大你的眼睛看看我,你为什么不敢现身,你为什么不敢看我,你怕看到咱们脸上相似的轮廓吗?你仔细看看这!”我猛然侧过脸恶狠狠地说,“看看我的样子,跟你没一点相似吗?为什么我们接触不多却能相互理解?为什么我在那时候拦下袁牧之的枪让你先走?为什么洪馨阳赶着跑过来救你一命?你难道以为我们都突然大发善心吗?啊?我亲爱的父亲,这么多年你难道从来没疑惑过?十几年前,你厌恶的女人,你拿来当挡箭牌的少年,他们凭什么在你命悬一线的时候跑出来救你?!”

“不可能……”

“你这里现场就有医生,让他们验一下DNA即知。”我笑了笑,继续说,“但是我的父亲,我可以告诉你不用多此一举,当初我问过洪馨阳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她明确跟我说,那是你的。你知道没有人能在我面前撒谎,你也知道,我没必要跟你撒谎。”

他的喉咙中发出嗬嗬作响的声音。

“让我看看你,”我忽然放柔了声音,“让我看看你,如果可能,让我看看你的手,我一直很后悔砍掉你的手,那是我做过的事情中唯一让我寝食难安的部分。你是我生物学意义上的父亲,哪怕我们没有在一起呆过一天,但我们总是有血缘关系对不对?哪怕我们做不到相亲相爱,但我们至少可以不用你死我活对不对?父亲,让我看看你吧,你也看看我好不好?你看看,抹煞掉你心目中的厌恶看一看,我不是你报仇的工具,我是你的血肉至亲,来吧,看看我好吗?”

“父亲,”我愈加柔声地对他说,“让我看看你吧,好吗?”

对面的镜子慢慢地开始变了颜色,终于变成一面透明的玻璃,玻璃那一面一个男人站立着面对我,他身材颀长,衣着讲究,两鬓带了白发,却梳理得一丝不苟。他身上穿着跟我同色的礼服,没有系领结,却围了靛蓝色围巾,他看着我目光痛楚而复杂,喘着粗气,似乎被看不见的担子压得不堪重负。

他是董苏。

尽管不再年轻,但他确实是董苏。

“你的手,”我把手掌搭在玻璃上,对他柔声说,“给我看看你的手。”

他迟疑着,将手伸了出来,那是一只义肢,尽管转有电脑装置,可以做一些简单的动作,但那确实是义肢。我抱歉说:“对不起,那个时候我该提醒你把手捡回去。”

“我有返回去捡,”他喃喃地说,“没找到,但正好看到你消失的一幕。”

我点点头,柔声说:“于是你知道我从何而来,知道我是洪馨阳的孩子。匪夷所思吗?”

“匪夷所思。”他呆滞地看着我,“我知道你很不寻常,但没想过你这么不寻常。”

“那么,这么不寻常的我是你的孩子,你一点也不高兴吗?”我问他,“看看我,我没有因为幽闭而精神分裂,我总能在苦难和绝境中爬起来,在某种程度上,我跟你一样执着而坚韧,你虽然没有教导过我,但你身上好的东西却被我继承了下来,你不觉得奇妙而不可思议吗?看看我,你不是也说过,对我有种说不出原因的亲近和喜欢吗?你,还要否认我是你的孩子吗?”

他的手在发抖,但我很快发现,是他整个人在发抖,我见时机差不多了,就附在他耳边说:“来,到我身边来,我们应该坐下来好好聚一聚,不要互相伤害,却要互相慰藉,你说呢?我的父亲?”

“把门打开,到我身边来,我在这等着你,我的父亲,你从未为我做过一件事,那么今天就为我打开这扇门吧,打开了它,我们就能共享天伦之乐。”

他迷惑地看着我,哑声问:“天伦之乐?”

“对,天伦之乐。”我微笑给他赞许。

按理说他接下来就该给我开门了,哪知道他突然眼睛转红,冒出凶光猛地站立身子,退后离我好几步,冷笑说:“好你个原冰,差点中了你的圈套,许久不见,你的能力居然高到这种程度,不用看着对方的眼睛就能催眠了?”

我也退后一步,冷冷地说:“看眼睛催眠本来就不是必须的,让你情绪出现裂缝才是我要做的事。”

“所以你一直故意在激我?”董苏挑起眉毛,“什么血缘之类,那也是你胡扯的吧?”

我笑而不语,他恶狠狠地盯着我,冷哼道:“别说你不是我儿子,就算你是,我计划了十几年的事也不可能因为突然冒出来的血缘关系而改变!”

我点点头说:“我知道我催眠问题出在哪了。我不该提天伦之乐,你根本没有那种东西的概念,也从根本上不相信那种东西的存在。”

他冷冷瞥了我一眼,按下一个按钮,很快整面玻璃又变成镜子。

“麻醉已经准备好了,等你醒来,在你身上实施的小手术也弄好了。”

“你能不能放过张家涵?”我问。

“如果你不是那么看重他,我也许可以考虑。”他冷淡地说,“但你似乎很在意他,那么在他身上也安一个同样的东西就显得非常有必要了。”

我慢慢地笑了说:“你怎么知道我身上没有安东西?”

董苏脸色一变,我欣赏着他的脸色,缓慢地说:“你之前有一点说对了,我确实是在拖延时间,袁牧之找了我十几年才找到,你不是很了解他么?你觉得,他凭什么安心让我离开他的视线?”

第102章

我脖子上还挂着当初洪馨阳留给我的玉牌。这东西在穿越时空的时候并没有被击碎,在我被袁牧之找到后,它便一度被收走,后来袁牧之又将它换了根不明材质的结实绳子郑重挂到我脖子上。绳子很短,我除非剪短它,否则无法将它取下。

我还记得那还时候我不是很耐烦又带这个东西,它附加的意义太多,多到我不想面对。且绳子有点勒到脖子,我不是很舒服,但袁牧之止住了我拨弄它的手,严厉地说:“老实戴着,不许摘下来!”

“不舒服,太重。”我说。

“臭小子,这可是你妈留给你的传家宝,洪家人的凭证。”袁牧之拿拇指轻轻抚弄它,低声说,“别小瞧了,要哪天咱没钱花了,就拿这个去跟洪兴明换,可能值不少。”

我认真地问他:“为什么会没钱花,我很花钱吗?”

“那可不,你自己算算,吃药住院,汤姆那么知名的医生专门做你的主治大夫,你还整天一会要甜排骨,一会要巧克力,折腾我在洋鬼子的地界给你变出个中国大厨来,这些不得用钱啊?”

我仔细观察袁牧之的脸色,最后得出结论:“我不花钱,你骗我。”

他哈哈大笑,低头在我的玉牌上亲了好几下。

我又伸手去扒拉它,不满地说:“好像狗牌。”

“嗯?狗牌?”袁牧之抬眼看我。

我努力跟他解释:“就是挂在狗脖子上,输入狗资料的电脑芯片。”

“这么说也未尝不可。”他微笑着揉揉我的头发说,“你这块牌牌也有芯片,这样万一哪天你走丢了就能回家。”

“我的智商比狗可高多了。”我皱眉说,“我自己会懂得回家。”

“乖,你要走丢了,我是说如果,如果有那样的时候,你就呆在那个地方不动,给我点时间,我总能找到你。”

我问他:“万一找不到呢?万一有干扰器,这个东西的信号无法发送呢?”

“相信我,就算那样,我也能找到你。”他低头含住我的嘴唇,轻声说,“宝贝,你忘了吗?我找了你十几年,不还是找到了?”

我不甘心地咬回他的嘴唇,说:“那你下次找我可得快点。”

“好。”

我知道你一定会找来,就算没有这块东西也一定会找来,但你这次可得快点。

快点。

我头顶的对话孔喷射出一股白烟,我知道那是致人麻醉的气体,在吸入的瞬间我便闭上眼,我在心里说袁牧之,你要找到我。

然后,我陷入昏迷当中。

这样的麻醉只能麻痹我的身体,但不足以侵蚀我的意志。

我就如在重重阻拦的黑夜中奋力前进,我一心一意要冲破这些封锁,我不能任人主宰我的身体而我一无所知。世界上有万分之三的人麻醉对他们是无效的,他们或因为身体,或因为精神状态,会在整个手术过程中保持清醒。这也就是说,麻醉不是万能的。

我的身体对麻醉没有抵抗力,但我现在要做的,是令我的意识对麻醉免疫。

这件事操作起来很困难,尽管在昏迷的前一刻我已经给自己催眠一定要清醒过来,但我却置身诡异的梦境中无法动弹,我被迫看到自己童年过往的碎片:蔓延到足踝的青草地,漂亮的绘有阿拉伯图案的茶具,温暖的光线,远处的大树上漂亮的树屋和秋千。

骤然之间,这一幕被狠狠撕裂,火光蔓延,鲜血飞溅,我的母亲在我面前被人狠狠踢打,我最痛彻心扉的一幕再度上演。

那个被打倒到地上的女人抬起头,突然间换上张家涵的脸,目光空洞而绝望,我看见他爬起来,自己捡了一段绳子,绕到自己脖子上,然后用力拉紧。然后,他冲我桀桀怪笑,眼珠子从眼眶中勒得凸出来。

我看得瞋目裂眦,不顾一切就想扑过去,就在此时,有人拉住我的胳膊,我转头一看,我看见自己的母亲。

她还是我梦中的老样子,穿着亮紫色的绸衣,对我微笑,目光温柔。

“妈妈……”我哆嗦着喊她。

她没有理会我,转身就走。

我身不由己地跟着她,转过头去,张家涵已经被烈火包围住,很快烧成一片灰烬。

“宝宝,记住妈妈,不要,不要忘了妈妈……”

有谁在我耳边急切地说,我抬起头,发现自己身处地窖,洪馨阳在关上板子的前一刻,急切而痛苦地看着我。

“妈妈……”

“就算,就算忘记了一段时间也没关系,但你以后一定要记起来,答应我好不好?一定,一定要记起来,记起来妈妈是谁,记起来妈妈有多爱你,好吗?”

我看见她泪流满面,我想擦干她的眼泪,却不知为何没有这么做,她最后亲了亲我的额头,以毅然决然的态度,砰的一下,阖上地窖的门板。

我有万箭穿心的痛楚,我回过头,我的母亲站在不远的地方,含着笑看我,她一言不发,但我知道她在问我,你想起来了吗?

我的宝宝,你想起妈妈是谁了对吗?你想起,我有多爱你了,对吗?

我朝她走过去,我想说是的,我都想起来了,我战胜了自己内心的怯弱和自私,我克服了不能克服的痛苦和孤独,我终于能站立在你的面前,我的母亲,我站在你的面前,不再令你赐予我的生命蒙羞,不再令它毫无价值。

因为,那是你拼尽一切,不惜拿命去换的。

我是有价值的,我的存在也是有意义的,我知道你一直在教会我这个,我曾经忘记了,但我现在全部记得。

她侧过头去,在我们的前方,有光亮在等着,我跟她都知道,我最终能牢牢控制自己的意识,没人能主宰我,除了我自己。

去吧,她无声对我说,去吧,我的孩子。

我眼中流下泪水,我点头,我再贪婪地看她,这一次,我一定会牢牢将你刻在我的记忆中,再也再也,不会忘记你。

然后,我转头,大踏步朝前方走去。

耳边听见有人清晰地说:“这小子就算剃光头发,还是个小美人。”

“嗯,可惜只要稍微想象一下他被脑子里的炸弹炸碎脑袋的场景,我就觉得这个美人令我作呕。”

“那是你太偏激了,留神看他的五官,比例堪称完美,就算在东方人中,他也是个精致的小东西。”

“好了,停止你的怜香惜玉,我们要打开这个小美人的头盖骨了。”

“真可惜。”

“少废话,把微型炸弹拿来……”

我猛然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手术台上,头颅被固定在特殊的钢铁支架间,头顶是一张炫目的无菌灯。

两个带着口罩穿着手术服的男人目瞪口呆地看着我,我冲他们微微一笑。

两个男人眼中掠过难以置信,随即有一个喊:“麻醉师……”

我伸出手,攥紧他的手腕,柔声催眠他:“别做声,手术室要安静。”

他呆呆地停了下来,另一个惊诧地喊:“嘿,你怎么了,护士,过来替我按住病人……”

我对他笑了笑,催眠说:“不是让你别那么大声吗?让护士过来,把我脑袋上这个东西拿掉。”

他愣愣地看我,我加大声音下指令:“快来把我头上这个东西弄掉!”

“护士……”他呆呆地开口,那个护士尖叫一声连连倒退,转身就想开门跑出去。

我对第一个男医生下指令:“截住她!”

男医生跑过去,将护士拦腰抱住,将她硬生生拖了过来,我对她说:“你是好姑娘,来,你过来帮你的上司一把,把我头上的架子拿开。”

她吓得哆哆嗦嗦,我对她说:“别怕,我不催眠你,我今天不对女人动手,我的母亲不会乐意看到这一点。但你别试探我的耐性,不然我想我没有对女人手下留情这种观念。”

她跟那个医生一道将我头上的架子拆开,我挣扎着坐了起来,麻醉令身体发软,力气大不如前,但我必须离开这,我对一个医生下达指令说:“来,在我脑袋上绕几圈绷带,把担架车推来。”

他过来,熟练地往我脑袋上绕了几圈绷带,我顺便在手术台上挑了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对那个护士微笑说:“等下你推我出去。”

她睁大眼睛看我。

“外面肯定有雇佣兵守着是吧,咱们盖着被子挂上吊剂出去,假装手术成功,”我对那两名医生说,“想必你们不会反对帮我,对不对?”

他们一起点头。我满意地笑了笑,就在此时,我的笑容一顿,因为我清清楚楚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密集的枪声。

我脸色一变,迅速对那个女人吼道:“想活命就过来帮我!”

她犹豫着过来,我一把拽住她的胳膊说:“你,把我扶下来!”

她半搀扶着我,我对医生厉声说:“你们俩,去,把担架车推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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