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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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嫂松了口气,迅速指挥女佣上前收拾了这些搪瓷缸,对穆昱宇鞠了一躬,转身离开书房。
她走后,穆昱宇开始工作,他虽然被刺伤胳膊在家修养,可该做的事一样不少,只不过办公地点从公司换到家里而已。他正看着一份材料,可这时,楼上叶芷澜的房间突然传来摔东西的声音。随后,楼梯上传来咚咚的跑动声,大概余嫂带着护工奔上去安抚她,可是嘈杂声非但没有停歇,反而更大。其间还夹杂着叶芷澜穿透力极大的尖叫声:“ 你算什么东西?你也配管我?你不过就是穆昱宇的一条狗,你有什么资格跟我吠?啊?你给我滚,滚!”
哗啦一声,又有什么器皿被狠狠砸到地板上。
穆昱宇心情无比烦躁,他对着材料一个字也看不进去,站起来开了音响,机器里传来贝多芬第五交响乐宏亮的声音,管弦乐暂时盖过了女人的哭闹声,但这除了让他的情绪更加浮动外别无用处。他心烦意乱地拉开抽屉,摸出一根雪茄,胡乱剪了两下就点燃抽起来,可雪茄也不能令他安稳,心里像埋藏着一个张牙舞爪的魔鬼,此时正竭力挣扎着,叫嚣着。
让那个女人闭嘴。
只要让她闭嘴,哪怕把她掐死也在所不惜!
穆昱宇猛地一下直接把雪茄对着光亮的木质桌面摁了几下,将它扭曲着掐灭,随后丢下材料,用力扭开房门,三步作两步蹬蹬地上楼梯。在他还没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他已经到了叶芷澜卧房门口,然后他发现自己径直推开那里不相干的其他人,一把卡住叶芷澜的脖子。
他在那一瞬间有很多往事涌上脑子,都是些残缺不全的片段,他在那些片段中看到许多原以为被遗忘的记忆:比如少年时期瘦骨嶙峋在摆地摊时被地皮流氓狠揍时的疼痛;比如刚被穆珏领进家门时,每顿吃饭都不敢多吃,每天晚上一定会趁着夜深人静溜进厨房偷拿两个馒头或两块饼子藏到自己拿得到的地方,预备万一被赶出来可及时带着口粮;比如他刚到美国人生地不熟被白种人耻笑,每天从打工的公司出来都顾不上吃饭饥肠辘辘追赶末班地铁;比如他刚娶叶芷澜时整个叶家的人无论谁都能当面给他甩脸,连个姨太太都敢在他面前充长辈指摘他穿得不对鞋子跟领带不搭配……
他吃过很多苦,他自尊很强,可为了当穆先生,他不得不一次次压下自尊心,被各种低等的,卑劣的人践踏。
他在这一瞬间那些经历压抑的愤怒突然就爆发了,它们如此强烈,全部指向一个源头:叶芷澜。这个女人在此时此刻代表所有他经受过的苦难的来源,他所有憎恶却不得不忍气吞声的过往;他终其一生都痛恨的,要将之打倒踩到脚下碾碎了才甘心的那些给过他屈辱感的人。
打败她,掐死她,消灭她。
他的手渐渐用力,他看到叶芷澜拼命挣扎踢打的手脚慢慢无力,她的脸上蒙上一层透着死灰的红,她的皮下血管似乎都凸显出来,显得狰狞而丑陋。穆昱宇知道该停下了,可他停不下,他感到快意,他觉得就该如此。
“先生,先生您放开她,放手,放手!”身边有人尖叫着,扑上来一边使劲拉他一边喊,“你们都是死人吗?快点过来帮我,要出人命了,快呀!”
好几个人涌了上来,七手八脚想将他扯开,可是一时半会还扯不开。就在此时有人猛地冲进房间,对着他照脸一拳,剧烈的疼痛令穆昱宇这时慢慢恢复了理智,他愣愣地任由别人把他拉开,不可置信地盯着自己的手,他喘着粗气,心想我怎么啦?怎么会突然之间就无法抑制对叶芷澜的厌恶?
“先生,先生您没事吧?”有人扶住他,着急地问。
穆昱宇茫然抬起头,发现扶住他的人是孙福军,他后知后觉摸上自己的脸颊,刚刚被他揍的那一拳此时正火辣辣地疼。他苦笑了一下,哑声说:“你他妈下手真狠。”
“我没您狠。”孙福军叹了口气,“您看看那边。”
穆昱宇这才看到叶芷澜跟摊烂泥似的蜷缩在地上拼命咳嗽,披头散发的样子就像头母狗。她发现穆昱宇在看她,抬起头惊慌地连连后退,余嫂跟两名护工忙围着她细声安慰。
“我……”穆昱宇一下梗住了,他伸出手给孙福军,喘着气说,“搭把手,拉我一把。”
孙福军神情严肃地拉起他,扶着他慢慢离开这座房间,走下楼梯,回到穆昱宇自己的卧房。穆昱宇一下跌到椅子上,长长吐出一口气,虚弱地说:“我刚刚,就跟着了魔似的,我不是想搞死她,就算想也不用自己动手……”
孙福军沉默了,他轻手轻脚为穆昱宇倒了杯白兰地,递过来说:“喝点,您会好受多的。”
穆昱宇点点头,他发现自己接过酒杯的手居然在颤抖,忙低头一口将酒喝光,胃部一下烧热了,他的情绪稳定了不少,开始觉得这件事不寻常,他抬头对着孙福军说:“大军,你说我这是怎么啦?”
孙福军蹲下了,对着他说:“我也不晓得,在我们乡下老汉跟媳妇打架那是家常便饭,可要打到想要对方的命,这就不寻常了。”
“我没想要她的命。”穆昱宇喃喃地说,“再给我来点。”
孙福军接过他的杯子,给他倒了,说:“这个我相信,我从特种部队退下来,想杀人的人,不是您这样的。”
“可是突然,我就是控制不了自己,我从来没这样过,”穆昱宇闭上眼,重复说,“我从来没这么失常过。”
孙福军默默地看着他,未了说:“您也许最近压力太大。”
穆昱宇揉着额角,摇头说:“我压力再大也不是要拿一个女人出气的,我不是这种人。不行,我觉得很不对劲,你给我找下阿林,让他马上来我这。”
孙福军点点头,随即掏出电话给林助理打,不一会通话完毕,他合上电话说:“阿林说他马上赶到,先生,其实我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说。”
“我觉得您这屋子风水不太好,您看住在这宅子里的人,太太就不说了,连我都觉得她有点爱闹事,而且底下做事的人精神头也一般,住着空空荡荡的,能舒服吗?现在又出这个事,您再这么跟太太这么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我担心……”
穆昱宇皱眉问:“难道真的风水不好?”
孙福军不说话了。
两个人沉默了。穆昱宇闭着眼想事情,孙福军是他没叫自己离开,便不好离开,过了好一会,余嫂敲门说:“先生,林助理来了。”
“让他进来。”
余嫂推开门,林助理快步走进,衬衫扣子都开了两个,满头大汗,显然是急赶慢赶跑过来的,进门就问:“先生,您找我?”
“嗯,”穆昱宇想了想说,“我想找个心理医生,最近情绪很不对。你安排一下,悄悄的,别让外头的人知道。”
林助理脸色变得严峻,问:“您确定有这个必要?”
“我确定。”穆昱宇叹气说,“我刚刚差点掐死叶芷澜。”
林助理吃惊地跟孙福军对视了一眼,然后说:“明白了,我给您安排。”
“还有,”穆昱宇疲倦地说,“叶芷澜那,我今天做得虽说过了,可也逼着我要下个决定。你这样,找个厉害点的离婚律师去跟她谈判,给她安排套房子,让她搬出去。大军说得没错,再跟她呆一屋里,我怕我哪天真的会亲手弄死她。”
“是,先生。”
他们正聊着,余嫂又来敲门,看着他的眼神透露着小心:“先生,午餐准备好了,您要跟林助理他们一起在餐厅吃,还是单独在这用?”
“一起吃吧。人多热闹点。”穆昱宇站起来,拍拍孙福军的肩膀,低声说,“今天的事,无论如何,谢谢你。”
“先生,”孙福军却一把拦住他,憨笑着说:“您不是吩咐了午饭归春燕管吗?虽说您现在住家里,可我还是让她弄了带过来,您今天要不要尝尝?就是菜有点简单。”
穆昱宇莫名地心情轻松了,点头说:“没事,我尝尝。”
“先生,”余嫂不满的说,“您的午餐厨房已经弄好了,食材新鲜着呢,孙先生带来那个要重新加热,那菜叶子还不得黄了啊?而且也不知道干净不干净……”
孙福军一下浑身绷紧,转头笑着说:“管家嫂子真贴心,可我那大妹子给先生做饭是用足心思的,您是不知道,我昨儿个看她从买菜到下锅,都很讲究,不比咱们厨子差啊。而且关键是,先生已经花钱雇她了,不吃的话多浪费……”
穆昱宇已经嘴角上勾,打断他说:“知道了,不叫她白忙活一场,我试试吧。”
第 29 章
余嫂没说错,倪春燕做的东西毕竟隔了几小时,重新加热之后菜叶子都蔫了,可穆昱宇吃在嘴里居然尝到某种奇异的入味感,就如少年时每餐饭桌上都会有的那盘剩菜,看上去灰头土脑,但尝起来味道却一层重似一层,似乎沉淀了烟火,积攒了记忆,咬下去没有那么新鲜的口感,吞进肚子后却会令舌头上的味蕾久久难忘。
穆昱宇已经想不起自己有多少年没吃过剩菜了,可在他是穆昱宇之前,在他还是那个被亲生父亲推出门外的小男孩时,有很长一段时间,在姑妈家的饭桌上,他几乎只能吃剩菜。他的姑妈和姑父那辈人童年时经历过新中国的饥馑匮乏之年,等到自己独当门户掌勺做饭时就养成一种奇怪的习惯,似乎永远控制不好食材的分量,不是做得太多就是做得太少,可又偏偏两夫妻都抠门得紧,便是桌上掉一根豆芽菜都要捡起来吃掉,剩菜倒掉这种习惯是绝对没有的。于是饭桌上,穆昱宇跟前永远是一碗白饭,一个专门的搪瓷菜碟,里头搁着一堆隔了一顿或两顿,用酱油重新烧过的剩菜。那些剩菜的颜色永远黑不溜秋,咬进嘴里永远口感奇特,天气热时没准还带有一股怪酸味,可穆昱宇没有权利不吃,他正在青春期,他总是很饿,不吃饱饭他会没力气应付生活重重压过来的窒息感。
饶是如此,姑妈还是唠唠叨叨指桑骂槐地嫌弃他吃得多,只会吃饭不会干活,还得给他贴学费,还得给他贴衣裳钱,就跟一个无底洞似的,怎么填也填不满。
亏大发了。
姑父一般不搭理她,只有在嫌老娘们吵得太厉害了才吼一句:“还不是你自己作的!”
于是姑妈越发不依不饶,尖叫着骂:“我还不是为了给你们家留个后,怕人笑话你没儿子!”
“老子没儿子吗?你肚子要早几年争气,至于把这么大个麻烦领家门?”
“早几年?早几年我怎么知道我会生儿子啊?再说了,当初怎见得是我肚子不争气,我还觉得是你有病呢!”
“臭娘们你他妈说什么?!”
于是两夫妻一人一句能吵翻天去,他们的吵闹声通常会惊吓到边上的小表弟,于是小孩也扯开嗓子跟着嚎哭起来,在一派尖利的噪音中,穆昱宇安静地埋头扒着自己碗里的米饭。他吃着吃着,突然整个碗被人不由分手夺走,然后脸上啪啪两下挨了姑妈两巴掌。
“吃,就知道吃!你个讨债鬼,你个扫把星,都是你……”
少年沉默着,面无表情挨着落到他身上的巴掌,等姑妈打累了,他才一步一退地缩到自己睡的地方,将刚刚脸上粘着的饭粒拿下来,重新塞回嘴里。
那时候少年也有想过明天,想起未来也有种火烧一样的炙疼,他觉得自己所有的悲剧就来源于贫穷,日子过得太拮据,人所有生存的动力都用来琢磨下一顿吃什么,那就没法兼顾不管吃管喝的东西。他想如果自己出身富贵,父亲再生性薄凉,也不至于抛弃亲生儿子,他想如果自己有钱,堂堂正正给得出自己的伙食费,姑妈再刻薄吝啬,也不至于给他顿顿吃剩饭剩菜。
那样未来也就有保障,能吃饱穿暖,能上学,长大后能娶个肯给他做好饭的媳妇,能生个孩子,能养活他,哪怕老婆死了也不把他当累赘,管他每顿都吃饱。
穆昱宇先生突然就有些食不下咽了,他低头看着倪春燕给自己准备的午餐,一个素的两个荤的,口味偏清淡,做的也很讲究,没有一个菜是马虎随便来的,他知道,连菜心都给专门摘了顶上最嫩的部分,这是还当他是住院期间的病人呢。
“茄子老了,”他放下筷子,不动声色地擦擦嘴,“牛肉有点过甜。”
“估计春燕忙昏了头,她早上不还得出摊卖早点吗?”孙福军边吃边回答他。
穆昱宇皱眉说:“就不能专心点做好这顿饭吗?还卖什么早点?”
“嘿,您说的真新鲜,不开档做生意,她们姐俩喝西北风去呀?”孙福军想也不想,脱口而出,未了才意识到自己这么说有点不尊重,忙笑着说,“先生,您是大人物,也合该不知道小老百姓的苦,这出门七件事,样样要用钱,小本生意还得求天公作美,还得求老天保佑别一出去就撞见地痞流氓,城管警察。更何况,春燕她们不是要搬吗?那花钱的地方多了。”
穆昱宇回头看林助理:“阿林,你没给她先开工资?”
林助理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说:“这,按规矩雇员不是月底才是领薪日吗?”
穆昱宇不悦地说:“倒让厨子贴钱买菜了,真是。不用等月底,明天就给。这事你亲自去,同时把合约给她签了。”
“是,先生。”
穆昱宇想了想,从怀里拿出支票本,飞快签了,撕下了递给孙福军,皱眉说:“你跟她说这段时间不准出摊,否则就是违约,我不喜欢厨子给我做饭还不专心。这个,是她装修新店面大概会用到的钱。”
孙福军吃惊说:“她不会要的,您不知道,那姑娘倔得跟头驴似的。”
“不是白给的,这是补偿她这些天不出摊的损失,等于我把她的早点全买了。”穆昱宇沉着脸补充说:“等她签了合同你再告诉她,下回再敢把牛肉给我做这么甜,我就告她违约。”
孙福军瞪大眼睛,不解地问:“这,这也能告哇?”
“合约上会写明做我这份饭的时候不准同时做其他事。”穆昱宇冷冷瞥了他一眼,“怎么,你有意见?”
孙福军明智地合上嘴,用力摇摇头。
林助理办事速度很快,不出几日,穆昱宇的离婚律师团队就建好,他聘请的是业内特别刁钻,专替富豪打这种官司的资深律师,收费昂贵,但一轮谈判下去,却也初见成效。叶芷澜同意搬离穆宅,搬到市中心的高层住宅区,并且如穆昱宇所希望的那样只带走自己的物品。她离开的那天穆昱宇在书房的落地玻璃窗前抽着雪茄注视着那个女人梳着高贵的发髻,穿着华美的礼服,披着皮草,带着长长的珍珠项链,蹬着金色高跟鞋,宛若赴宴一般神情倨傲地走到花园。她已经没有之前疯狂的模样,就这么乍眼看过去,依稀仿佛,又是那个傲慢而高高在上的叶家公主。只是脸上的胭脂厚了些,涂在雪白的脸上,突兀得像两团春天泥地里的花泥。穆昱宇笑着喷出一口烟,他想大概叶芷澜太久没戴叶公主这个面具了,以至于一时半会,居然跟人不相配。
叶芷澜猛然回头,目光锐利如电射向他这边,穆昱宇不以为意,微眯着眼继续冲她轻蔑地吐烟,叶芷澜咬了咬嘴唇,看着他,古里古怪地笑了笑,用口型对他慢慢地说了一句话。
穆昱宇蓦地沉下脸,他看得很清楚,这个女人说:“我不离婚,你休想摆脱我。”
叶芷澜说完这句后就跟打了胜仗一样得意洋洋,她翩然转身,款款地上了车,车子发动,慢慢离开他的视线。穆昱宇掐灭雪茄,掏出电话,拨了姚根江的号码,说:“老姚。”
“先生,有什么吩咐?”
“我太太今天搬走,我觉得她一个人在外会寂寞。”
“您的意思是?”
“最好给她物色个人陪着,你找人散布一下消息,”穆昱宇淡淡地说,“她离婚大概能从我这分一半身家,我相信很多男人会因此对她大感兴趣。”
“那可得好好挑选那个男人,”姚根江的声音一本正经,“通常这种烂俗的剧情,需要一个好的男主角来演,不然会令戏码更烂。”
“你在批评我没创意吗?”穆昱宇勾起嘴角问。
“我只是提醒您,您有一位与众不同的太太。”
“谢谢。”
“不客气。”
两人挂了电话,穆昱宇给自己倒了杯酒,按铃让人把冰块送进来,他喝着加冰的威士忌,忽然觉得,这栋房子没有了叶芷澜显得格外安逸,也许哪天找个设计师把整个装修风格换换,最好美观实惠,偏中式,墙上挂个山水瀑布画什么的也行。
他微微一愣,随即想起那个怪梦里,那个家墙上挂的可不就是恶俗的山水瀑布画?穆昱宇摇摇头,喝了一大口威士忌,将这种奇异的感觉拂开,他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有好多天没做那个梦了,也有好多天没见到梦里的女人,还有那个叫斐斐的小屁孩。
是不是五岁多的孩子都那么不着调?又笨,还爱哭,老是要抱,真烦人。但话说回来,他也算听话,穆昱宇想,长得也算乖,抱起了也很软,他妈把他收拾得很好,常常洗澡,小身体有奶香。
还有孩子他妈也够傻的,整天就知道傻乐,也不知道乐呵什么。
可要是现实中的倪春燕也这么整天傻乐会是什么样?
大概,看着也挺赏心悦目吧?
穆昱宇忽然觉得心里有点像猫抓一样,痒痒的,有些急切的渴望,可他不愿意去面对这种不确定的情绪,或者说,他不想去弄明白这突如其来的渴望到底指向什么。他只是想,也许不该白天喝威士忌,这酒的后劲还挺大。
就在此时,余嫂突然开始咚咚地敲他的门,声音焦灼地喊:“先生,先生,医院来电话,说夫人的情况突然不好了,医生来电话让您决定,要不要送她进手术室……”
穆昱宇一惊,手一松,手里的玻璃杯砰的摔到地上,摔个粉碎。
他略一定神,立即抓起外套穿上,急急忙忙奔出去,抢过余嫂手里的电话斩钉截铁说:“喂,我穆昱宇,不用管她本人的意愿,我说了算!对,手术吧,我现在过来。”
他放下电话,神情恍惚了一会,才哑声对余嫂说:“备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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