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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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凛笑而不答,姿态优雅地摆开一溜茶具,少顷,小宝儿将水烧开,拿棉布裹了送过来,林凛道了谢,亲自注水洗茶,再沸水注入,烧灌杯盏,一套复杂的工序耍将开来,直看得袁绍之直了眼,待到一杯芬芳扑鼻的茶送到眼前,方回了神,称谢,也不怕烫,迫不及待饮了一口,只觉一股清冽之气直冲肺腑,登时将五脏六腑中的沉浊一扫而光。袁绍之赞叹一声,又饮了一口,这回方觉唇齿留香,茶味萦绕久久不散,他惊诧地道:“这什么茶,如此好喝?”
“极品露台秋呢,便是进贡皇宫,一年统共得不过一斤,”小宝儿认真地道:“加上我家主子煮茶功夫天下一绝,你现下尝到,真是有福了。”
“小猴儿,不用你拍马屁也有你的份。”林凛笑着将另一杯茶沏出,注入茶盏,道:“喝吧,给你的。”
小宝儿笑了起来,总算恢复了几分往日的活泼,端起来喝了一口,吐吐舌道:“好烫。”
林凛微笑道:“教了你多少回,闻香吹起也是品茶一道,你偏要牛嚼牡丹,这下怪谁?”
小宝儿呵呵傻笑,端着杯子一小口一小口地品尝,林凛含笑看他,正想说什么,却听袁绍之沉吟道:“小凛,这茶从何而来?”
林凛淡淡地道:“还能从何而来,这等贵重东西,民间如何能有,自然是来自那处取天下供养之地。锦芳每季都命人给我捎来,我这的吃穿用度,都快赶上宫里了。”
袁绍之笑道:“你妹子挂心于你,也是应当。”
林凛苦笑一下,轻轻摇头道:“袁大哥有所不知,宗室子弟吃穿用度,均有明制,逾矩乃大不敬罪名,锦芳身份只是郡主,诰命只为三品,如何用得到这些?我着人打探的是,这等东西,皆从皇宫内院,直接赏赐而来。”
袁绍之一惊,道:“莫非皇帝还贼心不死?”
林凛蹙眉,良久方缓缓道:“天威难测。”
袁绍之拍拍他的肩膀,道:“莫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以往多少难事都过来了,这点子事,难不倒咱们。”
林凛含笑点头,迟疑了一下,道:“我倒是不怕,只是析皓,析皓都知道这些,可他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
袁绍之瞧他眉目中略有忧色,忙宽慰他道:“这不是更好?省得他啰啰嗦嗦找不痛快。”
林凛轻叹一口气,手指轻叩桌面,犹豫着道:“袁大哥,析皓对我,从未如此,内院赏赐,他明明心里不痛快,却不说一句;徐三是不是传些慕锐的话来,他不喜欢,却仍是沉默不语;今夜之事也是如此,”他抬起头,目光悠远,慢慢地道:“那等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只消他直言一句,我又何曾会介意?但他仍是装着若无其事,想打马虎眼糊弄过去。”
袁绍之拍拍他的肩膀,道:“他也是,小心着你。”
林凛站了起来,叹息道:“可我不愿他如此小心翼翼。”他一顿,忽而道:“袁大哥,你觉着我这点苍阁如何?”
这点苍阁乃白析皓为林凛特地建造,一花一木,一桌一几,条案挂屏,地毡香炉,无不精心挑选,贵重不足,却雅致有余。袁绍之略微诧异,但仍据实答道:“只怕神仙也住得了。”
林凛苦笑道:“里头所有玩意儿,均是析皓亲自挑选置办,全是我喜爱之物。”
“这不好吗?”袁绍之笑了起来,道:“析皓待你,可真费尽心思了。”
“可他自己呢?他喜欢什么?他爱什么?”林凛垂头,微微握了拳头道:“我是要与他共度一生的,他如此压抑自己,一年两年还好说,长此以往呢?他原该睥睨肆意,我行我素,洒脱不羁,江湖传言中的神仙医师,不就是那样的吗?可你瞧瞧他,如今处处留神,刻刻担心,我,我真不知,他与我在一起,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袁绍之一怕桌子,打断他道:“小凛,这便是你的不是了。”
林凛点头,黯然道:“我确实不好……”
“不是这个,”袁绍之募地站起,道:“你的不是,在于只瞧见这期间的隐忍退让,却忘了,白析皓到底为了什么如此委屈求全。”
林涨红了脸,嗫嚅道:“我自然知道他为何……”
袁绍之笑了笑,温言道:“你未必知道。小凛,我一直将你视为亲人,宛若我老袁孤独一生,临老了,却多了个子侄,今儿个晚上,袁大哥倚老卖老,有几句不入耳的话,要说来你听,你别介意。”
林凛忙正色道:“怎么会,袁大哥赐教,林凛不胜感激。”
袁绍之道:“你智略横生,谈吐风仪,性情又淡泊冷清,且宽宥恭谨,入庙堂,则为国之栋梁,隐山林则为龙浅高士,你这样的人,白老弟怎能不紧张忧心,怎能不小心翼翼?守着你怕你拘束,离了你却怕你顷刻间了无踪迹。”他轻轻一笑,道:“你道神仙医师,如何变得满目烟尘,束手束脚?他是怕了呀。”
林凛睁大眼,讶然道:“我,我,我不是说过,天大的事,自有我来担着,他莫非信我不过?”
“非也,他信不过自己。”袁绍之笑道:“患得患失,牵肠挂肚,这等小女儿心思,只怕白老弟一样不落。然我现下说的不是他,我要说的是你。”
“愿闻其详。”
袁绍之施施然坐下,替自己斟了杯茶,饮了一口,道:“小凛,你这茶冷却一分,便少了一分味道,还不若饮酒,冷暖皆有滋味。”他笑了笑,道:“莫非,是我错了?”
“也不算错,”袁绍之道:“只你要为他好,便不若做些事来令他放心,至于怎么做,你这么聪明,便无需老袁聒噪了。”
林凛微微一笑,站起作揖道:“多谢袁大哥。”
袁绍之大咧咧受了他的礼,忽而道:“我今夜,觉着自己很啰嗦,莫非真的老了。”
“怎会?”林凛坐了下来,命一旁的小宝儿重新煮水,笑道:“袁大哥正当壮年,便莫学那闺阁儿女伤春悲秋了。”
袁绍之哈哈大笑,然目光哀伤,缓缓地道:“小凛,莫要轻言别离,千万记住。”
林凛略微诧异,一想却知,袁绍之是有感而发,他不动声色地摆弄茶具,道:“是,林凛谨记。”
袁绍之笑了笑,道:“你别瞧我老袁如今吊儿郎当的模样,年轻时也是俊俏后生,走在道上,十里八村的小姑娘大媳妇均会偷偷看我,逢年过节也爱绣个荷包手绢送来与我。”
林凛微笑道:“袁大哥如今也风采依旧,无需妄自菲薄。”
袁绍之摇手道:“不然,老了。”
“这么多姑娘家,你可有中意的?”
“怎么没有。”袁绍之微笑道:“我打小就中意她,两家人住得近,一处玩耍,一处长大,我心中有她,她心中有我,虽未曾定亲,然早早的,她便与我说过非君不嫁。”
林凛心里微微难过,这是个注定悲剧的故事,他面上却不露分毫,只微笑道:“青梅竹马,绕床弄青梅,真羡煞旁人。”袁绍之目光黯然道:“是啊,可惜我老了方明白青梅竹马,何等珍贵。然那是却年少轻狂,自信男儿志在四方,且痴迷剑术,总觉着,她反正铁定是我媳妇儿,便且等上两年,再娶她不迟。哪里想过,这世上弱肉强食,变故横生,纵使武功天下第一,到头来,却不过仓惶回首,物是人非。”
“袁大哥——”林凛拍拍他的手背,以示安慰。
“没事,”袁绍之强笑道:“听我这老头子唠叨年轻时那点事,你烦了吧?”
林凛笑着道:“怎会,我荣幸之至。”他接过小宝儿呈上的水壶,重新泡茶,等了一会,放倒出淡色茶汤,道:“袁大哥试试,这二道茶,可比头一道的好。”
袁绍之称谢接过,慢慢细品,颔首道:“确实不同,甘香清冽,尤甚之前。”
小宝儿却好奇地道:“袁爷,您那位青梅竹马,后来怎样了?您为何不娶她?”
林凛轻斥道:“宝儿,莫要打探人的私事。”
袁绍之笑着摇摇头,道:“今儿个晚上我兴致好,与你们说说也无妨。”他淡淡地道:“我那未过门的媳妇,貌美无双,便是我后来走南闯北,却不曾见过容貌胜她的女子。你们想,女孩儿顶着那样一张脸,委实祸害,我在的时候还好些,我一不在,打她主意的人太多,且我们两家,家境虽殷实,却不过乡绅,如何斗得过豪强氏族?更遑论皇亲国戚?”
小宝儿忙道:“那,那她叫人抢去了?”
袁绍之苦笑道:“若是那样,还有冤可说,那州府拿了她一家老小性命威胁,逼她自荐为采办秀女,后又因容貌出众,被京师内某权臣相中,纳入府中做了姬妾。”
小宝儿奇道:“州府老爷不是得秉公执法么?如何能胁迫于她?”
“秉公执法?”袁绍之嗤笑道:“那等州府官员,倒真是按着律令办事,你附近若有盗案,他能指着府衙上门拘了你,美其名曰盗贼嫌疑,押你入监;你家方圆十里若死了乞丐,他也能派着衙役抓你,说你苛待乡里,致人死命。小老百姓能怎么办?告还无处告,管管相护倒在其次,要紧的是,律令中明白写着,州府大人有拘拿嫌疑,惩戒恶绅之权。”
小宝儿怒道:“岂有此理,这狗官好生可恶!后来呢?袁大哥,你还不拿剑去将媳妇抢回来?”
林凛闻言一笑,知道小宝儿这些日子老跟徐达升混在一块,或多或少,学了点那江湖匪气,便伸手过去,握住小孩儿气得发抖的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袁绍之凄然一笑,道:“我怎么不抢?只是有些事情,晚了便是晚了,再血刃仇人,大闹京师,又能如何?她终究是嫁作他人妇,且还生了孩儿,我便是将那逼迫她的人阖府上下,杀个干干净净,又能如何?我还不是害死了她,害她的孩儿年幼丧母,从小备受欺凌?”
他一连说了两个“又能如何”,语气中带了说不出的遗憾悲恸,小宝儿已然听得眼眶微湿,林凛也心情沉重,忽而想到一事,道:“那个离魂刀,便是自那时结下的冤仇?”
袁绍之点头,黯然道:“正是,那权臣家中豢养高手甚多,我剑术再精,却也难敌众人,浴血奋战了一天一夜,终究还是逃了出来。那权臣怒其爱妾之死,一连追捕了我好些年,及到他病重逝世,这道追杀令,才算渐渐叫人忘了。”
小宝儿按捺良久,终究忍不住问:“那,那女人是怎么死的?”
“服毒自尽。”袁绍之哑声道:“她说自己已失贞洁,还为那人生了孽种,早便备了毒药,只是一直等我,待见了我一面,便了无牵挂。”他长叹一声,忽而站起,伸伸胳膊道:“好了,唠叨得也够久了,我还是回去,你早点歇着。”
林凛忙站起道:“袁大哥慢走。”
袁绍之走了两步,忽而回头道:“小宝儿,你随我一道走。”
“哦。”小宝儿乖乖地上前跟着走了一段,忽而奇道:“袁大哥,我为什么要跟着你走?小宝儿住这边厢房的。”
袁绍之嘿嘿低笑道:“你悄悄儿回头,瞧见那花丛里一角白衣没?你白爷在那喂蚊子了许久,今儿个好歹是他生辰,咱们该给他挪地方不是?”
小宝儿回头一看,果然见到白析皓痴痴站着,一脸踌躇,想上前又不敢的模样,不觉道:“那个,公子爷不会再生白爷的气了吧?”
“你公子爷只是生自己的气,放心吧,”袁绍之笑了笑道:“倒是你,该想想要怎么对徐三爷,别忘了我才刚说的,人生在世,若白驹过隙,没有那么多机会的,千万别轻言离别啊。”
小宝儿涨红了脸,皱着小眉头,却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第173章 番外——生辰(下)
白析皓默默站着,已不知过了多久,他踌躇了半日,方鼓起勇气,跑来此处,来得晚了,只听得袁绍之在那与自家宝宝聊些陈年旧事。他知道以袁绍之功力,自他踏入点苍阁起,便已知晓,只一直装着不知情罢了,白析皓心中暗骂,我让你来开解林凛,却不是让你来摆龙门阵讲故事。好容易待到袁绍之带了小宝儿离去,他心中却忐忑不安,犹豫着若此时出现,林凛会不会拂袖而去?他站在花丛中,看着那人犹自端坐庭中,白玉般的手指轻支下颌,愣愣出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夜色如水,薄霜入膝,林凛身子单薄,却犹自穿着那身赴宴的长衣,并无披裹等物。白析皓暗暗心疼,左看右看,却不见丫鬟小厮踪迹,忽而想起,自己最烦旁人瞧着林凛出神惊艳的模样,喝令点苍阁四周守卫,不得令闲杂人等入内。阁内仅留小宝儿并两名贴身丫鬟,如今小宝儿不在,那两名丫鬟也没了踪影,竟连个提醒林凛夜寒披衣的人都没有。
又过一会,却见林凛起身,白析皓心中一动,见他慢条斯理为自己斟了杯凉透茶汤,竟然就放到唇边,意欲饮下。白析皓一急,再也人不下去,想也不想便闪身走出,喝道:“等等,谁让你喝凉茶的东西?”
林凛一愣,呆呆地答道:“我渴了。”
“更深露重的,你还敢喝凉的,又怕卧床不起么?”白析皓一把夺过他的杯子,泼掉凉茶,攥紧他的手,果然冰凉入骨,他又是心疼又是着急,忙两只手掌捂了上去,口中犹道:“这都几更天了,还做院子里,衣裳也不披一件,你呀少看一会都不成……”
林凛垂头,宛若做错事的孩子,呐呐地道:“不自觉就坐得久了,非我有意。”
“你是无意,无意得能气死我。”白析皓揽住他,只觉身子冰冷得很,忙一把将他打横抱起,踢开门,走入室内,出了他的鞋袜外衣,塞入被中。林凛一直乖乖地一声不吭,待到他将自己裹起来,才略微挣扎,白析皓道:“别动,看着凉了。”林凛巴眨着眼睛,轻声道:“还,还未沐浴……”
白析皓手一顿,心里砰砰直跳,蒸汽氤氲,肌肤白净妙曼的情形油然而生。他原想着今儿个自己生辰,床上的花样若换些别的,只怕林凛心一软,会欣然接受。可如今前院里住了个女人,林凛肯让他进屋,已是他趁人不备,抢白一番糊弄而来。只怕林凛一会便眉毛一蹙,兴师问罪。白神医当机立断,脱了自己外袍鞋袜,钻入被窝,在他尚未拒绝之前,即伸臂牢牢抱住他,一面摩挲一面道:“你瞧你,身子还没暖过来呢,沐浴什么?真想大病一场么?手怎的还这么冷?不许缩,我帮你捂捂。”他解开自己中衣,将林凛两只手贴到胸膛上,笑道:“呆会便暖和了,脚呢?冷不冷?”
林凛点点头,似乎有些委屈,软声道:“很冷。”
“知道冷还在庭院里坐那么久?”
林凛垂下长长睫毛,嗫嚅道:“我在等你回来。”
他模样乖巧温顺,越是这样,白析皓越是心疼,喟叹一声,当下不由分说,立即顺着他的腿往下摸,触手一片冰冷细滑。那脚踝形状玲珑,不用看,也知道白玉无瑕,精雕细琢,握在掌中,当真有说不出的可怜可爱。白析皓心里一阵燥热,恨不得将唇印了上去,却堪堪克制住,握住那脚掌细细摩挲,过了良久,总算那脚掌手掌,均有暖意,自己却忍了半日,难受之极。
白神医自与林凛两情相悦之后,便再不曾酷酷压抑过自己的欲望,当日那坐怀不乱,耐性极强的谦谦君子,已然一去不返。需知与心上人的情欲一事,若未尝试那等销魂滋味,自然可将房中之乐,鱼水之欢,视为亵渎玷污,然而早已若如愿以偿,平日里水乳相融,时时缠绵,食髓知味之下,单单摸着那人触手柔滑的肌肤,鼻端闻得那人混合了松柏香料并药香的味道,便已然一股热流冲往下腹,摸了半日,那该有反应之处,早已神采奕奕,坚硬得令白析皓尴尬万分。
他不安地挪了挪身子,哪知林凛宛如取暖的小动物一般,自动自觉贴了过来,将脸颊贴近胸膛,似乎还蹭了两下。白析皓偷偷低头,见他双目紧闭,眉头似乎舒展,睫毛低垂,楚楚动人,似乎不胜疲惫,已然入睡。这下白析皓不敢乱动,深吸一口气,让怀里的人睡得更舒适些,心里又是甜蜜,又是无奈,暗叹,罢了,憋着就憋着吧,关键是宝宝今日情绪动荡,又是委屈难言,到得现在,已是倦怠,让他好好歇息要紧。
怎奈天启朝第一美人抱在怀中,手底触及的是温软的身子,低头那恬静美好的脸庞便贴在胸膛,更兼若有若无的呼吸直如轻巧羽毛,挠到人心里去,确实不是人干的活。白析皓只觉口干舌燥,呼吸渐渐有些粗了,舍不得放开他,却又不得不放开。他悄悄儿打量,看林凛呼吸平顺悠长,睫毛乖乖地耷拉着,犹如收翅休憩的飞羽,整个人瞧起来似乎已然入睡。他忙轻手轻脚抽出胳膊,掀开被子,又立即将他掖好,省得冷风灌入。正待下床,衣角却被人拉住,一回头,却见林凛睁开双目,迷茫地看着自己,含糊道:“上哪去?”
白析皓苦笑,总不能说出去找地方用手解决了欲望的窘境吧?他支支吾吾道:“我,我去出恭。”
林凛“哦”了一声,松了手,又迷迷瞪瞪睡去。白析皓叹息一声,凑过去在那精致的脸庞上恨恨亲了一口,想想犹自不甘,点了点他的鼻端,低声骂道:“小磨人精。”正要起身,却见林凛一下睁开双眼,眼神清亮,哪里有半点瞌睡模样,瞧着自己似笑非笑,道:“析皓,怎的还没去?”
白析皓一愣,随即明白,林凛原来一路装睡,不由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两人肌肤相亲早已水乳相融,自己有什么反应,他一清二楚,那才刚等等窘态,想必也尽入他眼底。白析皓一阵气恼,扑了上去,扯开锦被,覆在他身上,一边动手拉扯衣裳,一边咬牙道:“坏东西,又耍弄于我,等着受罚吧。”
林凛一路嬉笑,一路挣扎扭动,道:“是谁说要出恭的,不急了?别碰那,痒,啊——”他一声惊呼,已被白析皓拉开中衣,接着那双不安分的手急切往下,身下一凉,亵裤已被他褪下,耳边听得白析皓喘着粗气道:“是真急了,我不管,宝宝,今儿个我生辰,你,你得听我的……”
林凛双手抵住他的胸膛,呼吸急促,勉力道:“等,等等,你今儿个还惹我了呢,别想着就这么蒙混过关。”
白析皓一呆,苦着脸道:“宝宝,你还未生完气啊——”他一低头,在那身妙曼肌肤上连连吻下印痕,含糊道:“莫生气了,乖,莫要生气了——”
林凛在他娴熟的唇舌攻势下,早已化作春水,然这等事情若也能以欢爱糊弄过去,往后种种麻烦,却不知要如何收场。他用力一把将白析皓推开,迅速掩住衣襟,正色道:“先说说,那什么柳惜惜是谁?”
白析皓哭丧着脸,可怜兮兮地道:“她今儿个要不来,我早忘了这人是谁?”他瞥见林凛眉毛一皱,忙道:“我错了我错了,那柳惜惜原本是永定河上一个红歌姬,我那时候少年无知,容易为美色所惑……”
“美色所惑?这么说你现如今不会了?”林凛失笑道。
“自然不会,”白析皓一把抱住他,恬着脸笑道:“我有你这样的,再瞧着外面均是庸脂俗粉,哪里还看得上?宝宝,你放心,我白析皓这一生一世,总只对你一人好,只跟你一人在一处……”
“我明白了,”林凛点头,冷冷道:“意思就是,我若一日容颜凋谢,你白大爷的性质便自会淡薄,随后红颜闇老白发新,你便会恩情断绝无音讯,好一个风流浪子,情场高手,白析皓,你眠花宿柳上了瘾,对家里人也要如此,真好出息!”
“宝宝,我不是这个意思,”白析皓急道:“那柳惜惜不过一介娼妓,我早些年闯荡江湖,受了她的恩,这才承了她的情,这等过往,如何能与你想比?乖,莫要为她一个不相干的伤了我们的和气……”
林凛冷笑道:“不相干?你与之巫山云雨,缠绵纠结之时,怎不见她不相干?若不相关,怎会知上这找你?怎会连邬智雄都要给她三分薄面?白析皓,你这么待她,令人心寒,莫不是今日的柳惜惜,便是我的前车之鉴?”
“林凛!”白析皓气急败坏,指名道姓地道:“你存心吵嘴么?你明知我待你如何,便是你变成老头子满脸皱纹,在我眼中也是天启朝第一美人,我若移情别恋,又何苦为你操碎了心,吃尽苦头?你,你还有闲工夫吃这等八百年前的干醋,那我呢?我忍着看皇宫内院的赏赐一批接着一批,忍着看那徐三每回来均传话带信捎东西,我,我还一肚子冤屈没处诉呢?”
他话音刚落,忽而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竟然兜头兜脑呵斥了林凛一番,不禁惴惴不安,再见着林凛已面无表情,一双眉目中淬着冷意,不禁惶惶,忙降低音调,小心翼翼地道:“宝宝,对不住,我,我不是有意要吼你,我只是被你逼急了……”
林凛转过头,一把扯过锦被蒙住自己,白析皓更加着急,恨不得抽自己这张乱说话的嘴。他伸手过去,才触到那锦被下的身躯,顿觉在轻轻发颤,似乎宝宝正在隐忍地啜泣。白析皓大惊失色,他与林凛相处这么久,只见过他痛苦一次,还是船上忆起往昔种种苦楚,压抑到了顶点,方才崩溃而流泪。他心疼不已,只觉自己真乃混账之极,又不是不知道林凛骨子里的骄傲,自己旧情人找了上门,本身对他便是极大地侮辱。他要发脾气,无中生有,歪曲取闹,都是情绪的发泄,自己顺着他哄着便是了,怎么还要忤逆与他?
白析皓默默搂紧林凛,只觉怀中躯体,似乎颤抖得更为厉害,一面摩挲,一面倒:“宝宝,都是我不好,你莫要伤心了,你伤心,我这心里比你更痛,我向你赔罪好不好?要不,你出来,怎么罚我都成,好不好?”
林凛固执地不为所动,白析皓语无伦次地道:“要不,我将那姓柳的女子遣走,从此不再见她。此外,见着皇宫赏赐,沈慕锐来信,也不再吃醋,好不好?底下人再看你看到流口水,我也不胡乱怪罪,好不好?”
那颤抖不减反更为剧烈,白析皓心下生疑,小心地道:“老憋在被子里对身子不好,乖,出来好不好?要打要骂都随你,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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