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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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这个世界不到仨月,还真是见识了前生从未见的诸多新鲜事:性虐、女疯子、古代皇宫、男性的猥亵侵犯,现在又见识了天家牢狱,估计再来个秋后问斩,这场穿越时空的荒诞剧就齐活了。

萧墨存自嘲一笑,脸上被皇帝扇的那巴掌还火辣辣的痛,喉咙肿起,脖子上被掐的地方估计也该指痕明显。他低头看,微微敞开的衣襟之下,那凝洁胜雪的肌肤上青紫遍布,全是被萧宏铖那个色皇帝又拧又掐给弄出来的痕迹。这还只是前戏而已,如果真跟那个禽兽发生性行为,再加上那些匪夷所思的道具,这具身体怕是要当场报废在那里。

幸亏逃过了。萧墨存吁出一口气,摸了摸脸上被打的地方,还真疼,不过没关系,这一次逃过了,这巴掌就挨得值。

目前没法打算更长久的事,当务之急,是好好在这所谓的天牢观光休息,等皇帝那口气消得差不多了,再想法从这里出去。

想起皇帝粗暴的猥亵,萧墨存心底一阵反胃。他越发明白一件事,那就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自己延续晋阳公子的命运。他闭目回想了一下,那个皇帝,剔除掉他骤然变身色狼那一段,作为人本身,其实是他前世见惯了的成功男人类型。不怒而威的压迫感,不动声色的心里战术,眼睛里隐藏着君临天下、泽被四海的权欲和抱负。萧墨存微笑了,怕只怕你无欲则刚,你有了欲望,我便有了机会。这种事,说穿了就跟前世想方设法打败对手,标下某件相当具有升值空间的古董一样,现在,只需好好想一想,找到足以和皇帝交易的筹码,说好条件,以求双赢,相信那个男人,还不至于愚蠢到真的宁要一个禁脔。

想通了这一点,萧墨存伸长手脚,拉了拉韧带,一动才发现肌肉酸痛得很,之前与皇帝的一番厮打挣扎,已经用了这具身体十分的力气。他低声咒骂了一句,睁开眼,打量了下这间不足十平米的牢房:阴暗潮湿果然与电视上所见的一致,地下铺着倒是工整的青石板砖,一块块码得分外仔细。墙角是一张木板床,上面铺着薄薄一层稻草,散发着经久不散的霉烂味道,想必这就是他的床了。

出乎意料的是,边角处竟然设有一小木桌和一小板凳,似乎为了书写吃饭用。萧墨存透过栅栏看其他牢房,并没有这个装置,看来是此间特殊的东西了。他坐过去试试,桌子不歪斜,凳子也不缺脚,虽说小了点,却不失方便实用。

萧墨存发觉来了这时空后,自己原本平淡的性格越来越随遇而安,此刻坐在桌子前,竟开始琢磨着,什么时候弄套笔墨纸砚进来写写画画,那这蹲大狱的日子就更爽了。

坐了一会,忽听得牢门那边哐当的开锁声,衙役护军一行十几个押着一个披头散发的男人过来。那男子脑袋低垂,似乎昏迷不醒,被人拖着前行,路过萧墨存这时,身上一股炮烙后的皮肉焦味、血腥味和伤口腐烂的臭味扑面而来,闻之几欲令人作呕。脸都被浓密的乌发盖住,看不清长相,倒是身形魁梧,拖着他的两个护军颇为吃力。

萧墨存皱起眉头,再度为冷兵器时代的残酷和嗜血感到厌恶不已。路过的护军头目和几个随从一路走来,见到他纷纷注目,眼睛里立即闪过痴迷好色之光。萧墨存厌恶地退了几步,低头看看自己,才发现身上还是套着那日被皇帝撕开的衣裳,衣襟敞开,露出里面精致的锁骨和晶莹的肌肤,还有皇帝弄出来的点点青紫。他行事一向磊落大方,却忘了现在这副身体,要多美有多美,要多招人有多招人。萧墨存脸色一沉,不动声色地掩好衣襟,再以昂然的姿态从容回视那位频频回头的护军头目,目光清亮,直到看得对方低头疾走。

那犯人如一个破麻袋一样被扔在隔壁牢房,隔着栅栏,萧墨存可以看到他被仔细套上沉重的木枷铁锁,护军们对此人似乎甚为忌惮,拷上铁锁都离得远远的,生怕他突然醒来发难。在骨头触及地面的那一刻,萧墨存似乎听到对方发出低微的一声闷哼。护军们弄完后,有一个抬脚踹了那犯人几下,骂道:“他娘的,老子叫你横!叫你横!”

“行了,走吧。”护军头目发了话,大家涌出牢房,仔细锁了好几道锁,才陆续离去。经过萧墨存牢房前,那头目笑了笑,老鼠样贪婪的目光牢牢盯在他脸上、身上,咽了口唾沫说:“晋阳公子,您可看清楚了,隔壁这位,可是我朝开国以来最穷凶极恶的江洋大盗,杀人如麻,手段凶残,身上背了不知多少条人命。听说,他好色成瘾,尤其好男色……”他故意停顿了一下,周围的衙役护军闻言哄堂大笑,笑声含有说不出的猥琐和色迷迷。

“特别是,喜欢那十六七岁,皮肤水光水滑的男孩,剥光了,操个两三天,等人操昏了,再吊起来,拿尖刀子从脑壳处下手,剥下来皮,做成人皮灯笼。您要是觉着怕了,没关系,跟我说一声,我立马给您换个牢房,保管比着干净亮堂,还离这疯子远远的,只要您……”

这晋阳公子的下贱形象,原来已经到了连一个护军小头目都可言语欺辱的地步了吗?萧墨存心下怒极,脸上却风平浪静,淡淡打断他道:“抱歉,墨存以为,这位军爷说得颇不地道,显见外行。需知这世上只要是人的部落群体,都有堪称剥皮的行家里手。真正会剥皮的人,绝不会在剥皮前操人,因为行房时人体皮肤紧缩,不容易将皮整块剥下来。”

“剥皮要剥得巧妙,剥到整张人皮毫发无损,堪称奇迹,必须要活剥。有好几种方法,比较常见的一种是将把人埋在沙子里,晒一段时间,剩个脑袋在外面,把头发剃完,在头皮开个十字型,然后把滚烫的油从那个十字里浇进去,然后将人迅速拉出来,这样整张皮就剩在沙子里。但此种方法讲究时间,早点或晚点,皮肉没有分离好,拉出来的血肉连着皮,啧啧,就毁了整个艺术。”

“我个人认为,最好莫过于用刀剥。持三寸长,蝉翼那样薄的尖刀一枚,将人饿上三天,按住他的手脚,一点一点地剥。注意,若想得到完好无损的人皮,一定要很有耐性,如剥开毛桃的皮子一样轻轻地,从手部开始动手。剥的时候人一定要活着,这样剥下来的皮才够新鲜柔韧,不要管流出的血,不要管那个人的惨叫,只需要专注于手中的刀,小小翼翼地动。从脚开始也行,然后是阳物、臀部、腰、背,到头的时候,要先削掉耳朵,再剥头皮、脸皮,不久全部剥光。”

他说的时候分明语调平静,没有一丝波动,却令对面的军士和衙役不由感到一股寒意顺着背脊处往上升。特别是说到剥皮顺序时,萧墨存的视线一直随之移动到对方相应部位上,眼睛里若有若无的,流露出发现猎物的兴奋之光。

“做得好的话,”萧墨存继续淡淡地说:“剥皮完毕,那人还是活的,只不过剩一堆没用的废肉,疼个半时辰左右,人就会死掉。”他顿了顿,不无遗憾地说:“虽然死之前,嚎上一两个时辰,确实很吵,不过为了一张完美无暇的人皮,这小小的代价,倒也值,诸位以为何如呢?”

护军们眼睛里均流露出闪烁不定的疑惑和隐约的畏缩,面面相觑之余,想起素日听闻萧墨存手段残忍,凌虐下人,草菅人命的传闻,没准他在自个府内,就试过剥皮了,要不哪能那么熟呢?护军头目更打了个激灵,猛然忆起这可不是一好惹的主,睚眦必报,最是心狠手辣。今儿个见到他的美色,倒昏了头,上前调戏。完全忘了这皇上都没定罪的人,指不定明天就放出去,万一到时候天子枕头边随便撒个娇,自己和这帮弟兄们,真是有几个脑袋都不够掉。

那头目吞了吞唾沫,讪笑了声:“受,受教了。”

萧墨存点点头,转过身去,不再说话。

头目讨了没趣,只得拔腿就走,众护军衙役跟在其后,有一个年纪尚小的楞头青,还舍不得将视线从萧墨存身上挪开,磨磨蹭蹭地不肯走。那头目见之大怒,一肚子气全撒他身上,上前一大巴掌拍过去,骂道:“还看什么看,小兔崽子,这也是你看得的?”

众人又一通好笑,夹杂着楞头小衙役委委屈屈的抱怨声,头目真真假假的喝骂声,其他人起哄声,热热闹闹地走远了。随着咣当一声关门声,细细碎碎的锁铁链声,这层天牢,又回归寂静。

萧墨存轻吁了口气,望着头顶斗大的天窗,天色尚未转暗,自己入宫后就直接转到大牢,府里的锦芳和梅香她们,怕是要急坏了。傍晚转凉,大衣服还留在御书房外面,今儿个晚上,应该要挨冻了。这些琐碎之事一件件的,无来由挤进脑海,他正想得出神,耳边忽然传来低不可闻的一声闷哼。

萧墨存被惊醒,转身望去,那隔壁的犯人,正費力翻身,估计压到痛楚之处,没忍住,哼了一下。他因手被木枷困住,不知想坐还是想站起,竟然无处着力,试了两次,都以失败告终。

看了半天,萧墨存忍不住出声提醒:“挪到墙角,借力墙壁,坐起来会舒服点。”

那人身形一顿,没有理会,又试了一次,没成功。呆了半响,终于侧身,腰腹膝盖并用,慢慢挪到墙壁处,背靠着墙,缓缓的,坐了起来。又折腾了半天,总算弄成一个盘腿的姿势,开始闭目打坐。

这位大盗邻居,估计在做传说中的运气疗伤吧。萧墨存掉转视线,不再理会他,自己坐到椅子上,手指在桌面上比比划划,盘算着与皇帝交易,胜算几何。

他沉入自己的思考中,浑然不觉天色已暗,寒气侵体,待发觉时,手脚早已冰冷入骨。萧墨存搓搓手,紧了紧衣襟,听到牢门咣当一声,又被打开,一个护军提着灯笼食盒走了过来。

“公,公子,吃,吃饭了。”那人走到他的牢门前,声音里透着些腼腆羞涩。

萧墨存站了起来,走过去。那护军手忙脚乱地将一碗稀粥,两个窝窝头从木栅栏缝隙中递给他,飞快地偷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看看四周无人,从怀里掏出一包荷叶包裹的东西,递过去,小声说:“公子,牢里的吃食就这样,没啥可吃之物,您将就着点。这,这是给您的……”

“是什么?”萧墨存问。

“是,是”这人竟然难为情起来,踌躇了半响,方说:“是猪头肉。”

萧墨存这倒惊奇了起来,寻思这人莫非是晋阳公子的旧时相识?他沉吟不语,也没有伸手接过那个荷叶包,对方反而着急起来,抬起头道:“公子莫嫌腌臢,这是小人亲手卤的,最是干净不过了,真的,小人……”

他这一抬头,萧墨存借着灯笼的微光,倒看清了他的脸。只见他相貌端正,年纪尚小,眉目之间稚气未脱,分明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他微微一笑,接过了那少年递过来的荷叶包,道:“谢谢。”

少年神情一滞,随即满脸通红,忙低下头,呐呐地说:“公,公子哪,哪里用得着跟小人道谢。”

萧墨存打开那个荷叶包,一股诱人的香味飘了出来,立即引起肚子里馋虫叽咕乱叫。他深吸一口气,说:“很香啊,你手艺不错,一起吃吧?”

他这句最普通不过的询问,听在少年耳朵里,却是另一层意思。那少年脸上笑容一顿,带了受伤的表情,眼睛含了委屈之光,二话不说,抓起一片肉塞进嘴里大嚼了起来。

萧墨存随即明白了,这少年是在怪他怀疑自己肉中下毒,遂抱歉地笑笑,说:“这位小哥,你别吃得那么急啊,好歹留几片给我不是。”他说着,也伸手捻起一片肉,放入嘴里嚼嚼,点头说:“嗯,还真是不错。”

少年见他也吃了,呆了呆,摸了摸脑袋,呵呵笑了起来。

“我好像没有见过你,对吗?”萧墨存边吃边问。

少年脸上一红,垂手说:“公子如天上明月一般,怎会记得小人。小人父母均是裕王府的家生奴才,府里主子们赏的恩典,让小的赎了身,又捐了这牢里的差事。”他偷偷看了萧墨存一眼,腼腆地道:“小人小时候,就,就见过公子。”

“裕王府的,”萧墨存沉吟了一下,说:“论起来,如今我也算不得你的主子,难为你还念着旧,你叫什么?”

“公子,小人名叫王福全,家里人,都叫我小全儿。”

“那我也叫你小全儿好了,”萧墨存顿了顿说:“谢谢你的东西,你先去吧,你到底当职,在这耽搁久了不像话。”

“是,公子,”王福全小心翼翼地问:“公子,那,这灯笼留您这吧。夜里,也好点个亮。”

“不用了。”萧墨存眼光注视着黑暗,微微一笑说:“我不怕黑。”

第11章

王福全一走,萧墨存才后悔没有留下那盏灯笼,他不知道这古代牢狱的暗夜,原来可以暗到什么程度。

暗到伸手不见五指;暗到,周围的空气中,似乎都涌动着推不去挣不开的黑;暗到,这具心脏没有问题的身体,竟然开始感到莫名的压迫;暗到,当他的眼睛逐渐适应这浓厚稠密的黑之后,骤然抬头,竟然发现斗大的天窗外,清朗的星空如何的璀璨夺目,伸手出去,几可掬满一握星光。

他伫立凝望,光芒仿佛自头顶倾斜而落,莹亮满身,心里模模糊糊的,想起远在其他时空的亲人朋友。那些以前素无来往,无关紧要的相熟之人,忽然在此时此刻,涌进了脑海中。孤身置入这样的一个陌生的世界,顶替晋阳公子这么一个身份,独自面对隶属于晋阳公子乱七八糟的人生,萧墨存不是没有恐惧过,不是没有犹豫过性格上的改变,会不会令周围的人起疑,会不会给自己带来未知的祸事。

但是,难道因为这样,就要扭曲自己的是非观念,去认同晋阳公子看起来骄横跋扈,残忍激越,实质卑微屈辱,可怜可叹的生活方式吗?不,他扪心自问,自己绝对不可能这么做。前世的林凛坚持了一辈子,不伤害别人,过自己想要的生活,这样的原则,哪怕到另一个时空,换了另一具躯体,也不能改变。如果改变了,那样的人生,与这千百年前恪守等级制度,恪守君臣父子秩序的古代人,又有何分别?

可人还是会担忧啊,不是恐惧和犹疑,而是不自觉地担忧。喜怒不定的皇帝,扑朔迷离的权力格局,未知的明日,实在没有一样,他有把握拿计谋去毫不费力地换取。人前的淡定自如,其实仍然不能掩饰心底的忧患,而且现在,自己一个人出事不要紧,公子府那些女孩儿们可怎么办?萧墨存幽幽叹了口气,揉了揉太阳穴,前世读过的一首杜甫的诗,忽然之间出现在脑海里:细草微风岸,危墙独夜舟。

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

名岂文章著,官应老病休。

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

他不仅想,而且不自觉间,喃喃地念了出来,念到“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时,禁不住浅笑开来,还沙鸥,现在,能变成沙虫,他就谢天谢地了。正转着念头,忽听到隔壁牢房一声铁链响动,在寂静漆黑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萧墨存循声望去,黑暗中,似乎能隐约看见栅栏那头,一个人影挪动了几下,随即,一个声音响起:“有酒吗?”

那声音低沉嘶哑,仿佛嗓子在烈日下风干了,龟裂了一般。萧墨存诧异地看看四周,不太确定这一排牢房,到底关了几个人,没有作声。

“我问你,有酒吗?”

萧墨存这下肯定了,这人在跟自己说话。尽管看不到对方面目,但不知怎的,总能感觉黑暗中一双晶亮若猎豹的眼睛,正死死地盯住自己。萧墨存心下一凛,没对视他的眼睛,转身反问道:“酒?你说我有没有呢?”

那人略动了动,传来一阵叮铛的铁链声响,答道:“叫衙役给。”

他口气生硬傲慢,俨然吩咐下属一般理所当然。萧墨存不禁有些生气,道:“这位兄台,自己能做的事情自己做,你不觉得你想喝酒,无需通过我,会更直接点么?”

不知怎的,这话说完,萧墨存硬是感觉对方瞪了他一眼,黑暗中,那团朦胧的人影似乎有些懊丧,哑声说:“我叫,不会给。”

“那为什么我叫就会给?”萧墨存不禁好笑,负手踱近两步问:“又为什么,我要帮你这个忙?”

那人沉默着,黑暗中只看着此人幽深闪亮的眸子一眨不眨盯在他脸上,半响后,他才缓缓道:“因为,良辰美景,对酒当歌,人生若此,幸哉快哉。”

萧墨存慢慢地笑开了,点头道:“万事一杯酒,长叹复长歌,兄台于牢狱之地,困窘之所,刑枷及身,能这么想,也有些意思。”他扶扶额角,说:“也罢,我姑且试试好了。只是这牢门已关……”

“来人啊,来人啊,死人啦,快来人啊————”萧墨存话音未落,却听见这江洋大盗,扯着破铜罗嗓子,开始大声疾呼,声音入耳,真是难听得很。

不一会,牢门外果然传来响声和骂声:“日你娘,吵什么吵!”

“来人啊,死人啦,快来人啊——”那男人尤自不理。

“哐当——”门口传来开锁声和人低低的说话声,不一会,一个衙役提着灯笼快步走来,当先跑到萧墨存的牢房前,焦急地唤:“公子,公子,您没事吧,公子。”

萧墨存听声音,知道是小全儿,再借着灯笼一瞧,果不其然,那娃娃脸上尽是不加掩饰的担忧。他心忖这孩子倒心眼实诚,只是这世界没有无缘无故的好,他这么殷勤,倒不知所为何来。萧墨存一面想,一面走过去,笑说:“小全儿,我在这,没事。”

小全儿松了口气,看看隔壁牢房,又问:“那刚刚是哪个遭瘟的,不,哪个人在大声嚷嚷?”

“没,是我喊的。”萧墨存微微一笑,问:“小全儿,你能不能帮个忙?”

“公,公子,您不用跟小人这么见外的,”小全儿脸又红了,低头说:“小人但凭公子吩咐。”

“帮我弄瓶酒进来,麻烦吗?”

“公子想要喝酒吗?”小全儿高兴得脸都红了,“小人即可给您买去,啊,不,守备大哥那里有,我去赊一瓶没问题。只是,”他忽然想到一点,低头小声说:“没有什么好酒,想来又要委屈公子爷……”

“不碍事,有酒就好。”萧墨存打断了他,笑笑说:“谢谢你,小全儿。”

小全儿兴奋地点了点头,高高兴兴跑了出去。

“有酒即可,什么酒的,兄台不会嫌弃,对吧?”萧墨存待小全儿锁了门,才回头对隔壁牢房的江洋大盗说。

那人却没有回答,隔了半天,才回答说:“你的仆人,倒是听话得很,这会只怕你叫他杀人劫狱,这小衙役眉头也不带皱一下。”

“不是我的仆人。”萧墨存纠正说:“这孩子,我今儿个也是头一回见。”

“是么,”那人话锋一转,说道:“才刚听你吟诗,名岂文章著,官应老病休一句,大妙,想不到,你才学这么好。”

“哪里,那不是我写的。”萧墨存赶紧摆手撇清说:“我只是值此星夜,心略有感,随口吟出罢了。”

那人呵呵一笑,嘶哑的声调放缓,道:“你适才多念了一遍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怎么,难道年纪轻轻的,已经有了退居山野的归隐之心了?”

“不敢,你说到归隐,我便想到进取。”萧墨存微微一笑,淡淡地说:“世人个个寻思进取,挤破脑袋要做这人上之人,但是,何为进取呢?高居庙堂,手握权柄,位极人臣,一呼百应,得到这的荣誉,是一种进取。良田百顷,锦衣玉食,仆役成群,娇妻美妾,得到这样的生活,也是一种进取。但是,人们似乎都忘了,这个世界的结构,就如高塔耸立,一层一层往上收,最后到达塔尖的,只有那么寥寥数人,大部分人都注定要充当塔层、塔基,或者根本连塔基都算不上,只能是那高塔下的一点小沙土。”

那人一听,点头道:“正因为这样,人人才要力争我夺,抢那权位上寥寥可数的几把椅子。”

“是啊,”萧墨存叹了口气,说:“我只是在想,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能换一种进取的呢?不涉庙堂,不落江湖,只身遨游天地之间,自由自在,心无挂碍,无有恐怖,来去之间,只做我自己。如沙鸥一样无拘无束,岂不妙哉。”

那人似乎轻笑了一声,道:“别忘了,沙鸥飞翔是自由,可天上水底,多少双眼睛盯住,只等这只笨鸟乐呵过头,一个不着意,立即会有飞禽猛兽伺机而动,分而食之。”

萧墨存一呆,随即一笑,道:“也是,没有天敌,沙鸥繁殖过多,也会成祸害。”

“呃?”那人没有听懂,问道:“何为繁殖?”

“没什么,你说得对,我不羡慕沙鸥了。”萧墨存话音未落,只能牢门又一声“哐当”,小全儿拎着灯笼渐行渐近,跑到萧墨存牢门边,悄悄道:“公子爷,等久了吧。换班的时辰快到,小的久候不得。这是您要的酒。”他将藏在怀里的一个小长嘴瓷瓶递过来,赫颜道:“小的没用,只弄到这么点,公子尝了要觉着好,小的明儿个再想法……”

“没事,谢谢你,辛苦你了。”萧墨存接过瓶子,微笑道:“快回去吧,今儿个晚上的事,让你当风险了。”

“公子爷,这是小的本份。”小全儿答道,忽然嘿嘿一笑,说:“公子爷,说句不怕您恼的话,这酒不是什么好物件,夜深露重的,您莫要贪杯啊。”

“知道了,谢谢。”萧墨存点点头,说:“那个,还是把灯笼留下吧。”

“诶,小的知道了。”小全儿垫起脚尖,把灯笼挂在牢门顶上,又躬身行礼,这才匆匆离去。

“你的酒。”萧墨存待小全儿走后,转头对那人说。

耳边听得一阵锁链叮铛乱响,夹杂着挪动身躯的摩擦声,那人的声音,从两间监牢相隔的栅栏边响起:“给我。”

萧墨存走了过去,借着黯淡的灯笼,只见那人披头散发,胡子拉扎,根本瞧不清长相。只一双眼睛,隐藏于毛发丛中,炯炯有神地盯着自己,目光犀利如剑。萧墨存被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心下一顿,递上酒瓶的手停在半空。

“拔开盖子,递给我。”那人仍旧看着他,口气放缓。

萧墨存拔了盖子,一股酒香涌了出来,手握瓷瓶,小心递过栅栏,那人并不接过,说了声:“喂我。”

“啊?”

“喂我,我拿不了。”那人动了动桎梏在木枷上的手指头,声线转低,语调中带着难耐和渴望。萧墨存迟疑了一下,凑近木栅栏,将瓶子对准了那人龟裂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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