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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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去。”于萱拉下脸来。

王铮狠狠瞪她,于萱有些气急败坏,乱七八糟地说:“不准去,真的,就坐这,就坐我对面,你要觉得我不好,对我有意见,尽管骂,好过你一个人憋屈对吧?你要还不解气,照我脸上抽巴掌都没问题,就是别现在离开这张桌子,我说你他妈听见没有?”

王铮被她一番话搅起一股怒气,嘴唇哆嗦,已经说不出一句囫囵话来,一股怒火涌了上来,夹杂着痛心,不舍,无措和难过,甚至还有这么几年独自一人咽下所有情绪的委屈。他抖着手举起茶杯,还没凑近嘴唇,却一滑,直直砸到眼前的寿司盘上,发出好大一阵声响,餐厅周围许多人纷纷转过头来,一旁的侍应生立即赶过来收拾。

王铮默不作声,心里的闷气却渐渐消弭,终于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他闭上眼,又睁开,正想说什么,却突然见到对面的于萱一脸见了鬼的表情,突然捂住自己的腹部说:“哎呦,好难受,哎呦……”

王铮大惊,忙站起来连声问:“怎么啦?是不是,是不是不舒服?”

“哎呦,快带我回医院,不行了,难受死我了……”

王铮慌里慌张地越过桌子扶住她,惶急地招呼侍应生过来结账,身边的于萱一个劲地喊:“快点快点,哎呦,难受死我,你倒是让他们快点啊……”

“知道了,你先忍一下,马上就好啊,”王铮急得不行,问:“咱们叫救护车吧,好不好?”

“救护车占纳税人多大资源啊,叫个屁!”于萱没好气地骂:“快付钱走人,就这么着……”

“好好,你忍一下,就好了就好了,”王铮一迭连声地安慰她,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偏偏那结账的迟迟没算完,平时无所谓浪费的时间,现在却觉得分秒漫长。好容易看到侍应生托着盘子将自己这一桌的账单送来,王铮已跳了起来,从皮包里掏出刚取出来过年用的补贴,数了数丢过去,喊了声“不用找了”,这才得以扶起于萱走。

王铮边走边担忧地看着于萱,她脸上脂粉均匀,倒没觉得脸色难看,而且虽说扶着,但也没觉得她如何步履漂浮,只是捂住腹部一个劲嚷嚷要快点回医院,也不知哪里出了问题。王铮越想越怕,难道刚刚让她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了?还是突然之间病情恶化?

他一面胡思乱想,一面紧赶慢赶扶着于萱要出餐厅,就在此时,忽然身后传来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一如记忆中的磁性醇厚,夹杂着惊喜:“小铮?小铮,你怎么在这?”

王铮全身僵直,如被人点穴了一般无法动弹。餐厅周遭嘈杂的聊天声,点菜声,杯盘磕碰声,刹那间都仿佛隔了水,变得扭曲而飘渺,只剩下那个男人的声音,和自己心中伤口扯裂的破碎声。

“小铮,小铮……”那声音在身后一如梦魇般响起。王铮扶着于萱的手不可抑制地哆嗦起来,像罹患风湿的老人那样艰难地转过身,蓦然回首,李天阳就站在自己不远处,轮廓鲜明的脸上带着没一丝阴郁的微笑,魁梧的身板没有穿外套,衬衫袖子一只放下一只挽起,显然匆忙跑过来,正视王铮的脸后,嘴角的笑纹更深,暖得像晃伤人的眼睛,柔声说:“我刚刚瞧着就像是你,还不敢确定,想你不是胃不好吗,不该来吃生冷的东西,没想到还真的是你,太好了。怎么就走了?先别走吧,咱们多久没见了,一起坐下聊聊?”

一如既往的温柔多情。

只是,这算什么?

一瞬间王铮有点想笑,想仰天大笑,这么多年来,一个人实在熬得难受时,他也曾幻想过若再重遇李天阳会怎么样。

他特别羡慕那种分了手再见了,还能云淡风轻说一句你好吗,好久不见的人。他们多么进退维度,拿捏得当,多么游刃有余,聪明而能自我保护。

但他王铮生来就比别人笨,哪怕在一个快餐爱情的时代,他也做不到对着曾经深爱过也痛恨过的人若无其事。

原因很简单,当你在对爱情还心存幻想的年纪把所有能给的都给了一个人时,那就不仅包括感情,还有你对生活的设想,对希望的理解,对美好的信念。那么,突然之间,那些东西都崩塌殆尽,千辛万苦想去重建,却也只能修些断壁残垣,就这样,你还怎么云淡风轻从容不迫?

但李天阳可以做到,他一向成熟自信,所以才能在如此伤害了一个人后,还能转眼若无其事,他若无其事之余,还要求别人也同样若无其事,必须跟着他的游戏规则假装彼此是相熟的老朋友。

否则就是不成熟,不豁达,不从容,不自如。

王铮忽然觉得,心里涌上来说不出的恨意。

就在此时,他的手被人狠狠掐了一把,疼得险些叫出声来。耳边却传来于萱娇滴滴的声音:“铮,改天再会你的朋友吧,人家不舒服呢。”

王铮吓了一跳,瞬间清醒过来,深吸一口气,淡淡地说:“是你啊,不好意思,我朋友身体不太舒服,我先带她去医院,下回再聊好吗?”

李天阳眼光一闪,却立即恢复如常,笑中带了三分关怀,热心地说:“当然当然,女士优先嘛,对了,你们没开车吧,等等,我跟朋友借一下,先送你们去医院?”

王铮还未说话,于萱却嗲声嗲气地说:“谢谢你啦,不过不用麻烦了,没多大事,我就是刚才太贪吃了,有些胀气。”她俏皮地嘟起嘴,嗔怪地看了王铮一眼说:“都是他不好啦,整天说怀孩子了就该多吃,现在才几个月就整天又是煲汤,又是逼着我吃东西,等将来生了,我还不得成大母猪啊。”

王铮惊诧了几秒,立即明白于萱的用心,垂头苦笑,搂住她的肩膀温和地说:“不好意思啊,让你看笑话了,这家伙跟小孩儿似的不听话,就我天天盯着照顾还不肯好好吃东西,真是头疼。不说这些,谢谢你邀请,但我真的不能耽误了,得赶紧把她送医院才放心,下回联系吧。”

李天阳脸色变了几变,唇线紧绷,片刻之后却扯着嘴角笑说:“没事,我这次过来会呆到春节完,再给你打电话好吗?”

王铮一呆,敷衍地笑了笑说:“再说吧。”

作者有话要说:唠叨水又来了:

回答几个大家关心的问题啊,第一,这个文的小受不是强受,平胸啊小白啊圣母啊之流不无可能,一句话,没准会雷到你哦,嘿嘿。

第二,渣攻肯定会虐,但感情都有变质的可能,靠爱情是拴不住一个男人想搞小三的欲望的,所以李天阳也不见得多渣,(表扔砖头啊喂……)

第三,我从来没说过会扶正渣攻,也从来没说过不会扶正渣攻,一切都凭故事走向,由王铮自己选择。

第四,没有第四,等劳资想到再说……

第6章

王铮的笑如此勉强,仿佛嘴角再往上裂一公分,那笑就变了形。

李天阳心里发闷,站在门口,目送那对身材瘦削的男女互相扶持着进了一辆出租车,小铮替女孩开了车门,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坐进去,眉眼之间,有不加掩饰的心疼和焦虑。

看得出,王铮很在乎那女孩,在乎到有些过了头。

李天阳还记得,小铮其实是个很会操心的人。当初一块住的时候,经常看他为蒸鱼是用寸长的葱段好还是切碎成葱花好而忧心忡忡。这种性格,往好里说是温柔细腻,往不好了说就是墨迹犹豫,诚然,他一开始确实让李天阳觉得新鲜,因为历任男朋友,从来没谁这么将他摆在心上。不可否认,他也很享受被人这么照顾的感觉。

有一回,俩人好容易抽空,一块去郊区农庄乐玩,统共不超过两天的短途旅行,王铮的旅行包里能备下感冒药胃药抗过敏药湿纸巾驱蚊水等等你想也想不到的东西,更绝的是,竟然连他喝惯的咖啡牌子,没事嚼的口香糖,用惯的须后水都备得齐全。

那时候李天阳就想,找了这么个伴,比自家妈还细心,又不敢跟女人似的冲自己唠叨,挺好的。

但时候一长,那些细心就变成婆妈,那些体贴就变成啰嗦,啰嗦又引发厌烦,厌烦导致嫌恶,李天阳也记不得,从什么时候开始,连王铮多打个电话问一句今天要吃什么,他就会不耐烦吼一句:随便!我这电话少接一个要损失几十万,你就别为这点破事打来占线行不行?

就连王铮老炖的那些个看不出食材的汤水,到后来,都成了一种负担。

那时候他说过的呛人话不少,比如:

你别老浪费时间在这种老娘们的事行不行?

我爱喝就喝,你别跟讨债公司似的老盯着行不行?

我都说了晚回来,你这么大一人不会自己先睡吗?别连睡觉这钟点都看得这么紧行不行?

我不想跟你在一起了,行不行?

每一句,都令他现在想起来汗颜。

怎么会这样?

这样的话不该是自己能说的,尤其是,不该对着一个那么爱着自己的孩子说。

但那时候就是说了,着魔一样脱口而出,一开始还有些心虚,但他李天阳是什么人?他是头顶天脚踏地堂堂正正的爷们,便是心虚,也做得理直气壮,而且慢慢地,心虚到底了,就反倒浮上来一派无赖,挑刺挑得越发顺溜,越发非挑不可。

谁让你心甘情愿,这么依赖着我?

现在想来,他这辈子,都没对谁这么混蛋过。

他想起自己那一句句脱口而出的行不行?

仿佛忍耐到了极点,其实却色厉内荏。

根本就不是行不行的问题,是人太习惯,习惯别人对你全心全意的好,习惯那种好下面诚惶诚恐的小心,习惯了,可以不在乎,可以糟践那种好。

现在,那个对自己好的人,将那些好全部拿去对别人,那女孩哪怕抱怨着也是一脸甜蜜。李天阳心里猫抓一般难受,他明白,哪怕不涉及吃醋,不涉及心胸,他还是感到一种事过境迁,往事不再的怅然若失。

李天阳叹了口气,定了定心,踏步走回卡座。一桌子坐着的,是这座城市跟他有生意关系的供应商和运营商,一帮老男人谈完了正事,吆五喝六喝得正痛快,也没人留心李天阳情绪不高。李天阳自己两杯米酒下肚,脸上该笑笑,该调侃调侃,该斗富斗富,该讲点带色的话也毫不含糊。这么多年来,应酬几乎成了本能,就是闭着眼,也能知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怎么说有用怎么说有合适,他这辈子几乎都用在审度合适二字上,便是当初那么爱于书澈,却也进退得度,由始至终,行为堪称完美。

这么多年,身边的人来来去去,也没人相怨,圈里谁不知道李天阳仗义豪爽,慷慨豁达,做情人一流,做不成情人,做朋友也不错。

唯独王铮,见识了他恶劣的一面,见识了他深埋在面具之下的懦弱。

一行人吃喝得差不多,就有人提议上夜总会消遣,这几个都是G城的地头蛇,对城市里头吃的玩的莫不熟稔于心,他们个个兜里有几个钱,为人有精明强干的一面,却也不失蛮横僻陋。李天阳在里头算年轻的,他代理的品牌在沿海地区的销售大多攥在这些人手中,所以个个不好得罪。他正心里烦闷,想着从善如流,去玩一把也没什么。进了娱乐城,自然有少爷公主过来服侍,堂皇冠冕叫小男孩,也不过是风月场上的一种玩法,没人疑心到性取向上头来。

就这么闹哄哄地正要走,坐在李天阳边上一个姓侯的供应商手机突然响了,他接听了会,笑着柔声说了什么,接着挂了电话,对在座那些人说:“不好意思啊各位,老婆在家煲了汤,我得回去喝汤。”

众人哄笑起来,个个拿他开涮,那人想也习惯这等场面,笑嘻嘻地任人奚落,偶尔骂几句回去:“你们懂个屁,早几年不是有只广告吗?给你倒酒的女人未必是你要的女人,给你倒牛奶那个,才是你要对她好的。”

李天阳心里咯噔一下,笑笑说:“侯哥还是二十四孝老公,真想不到啊。”

“什么二十四孝,简直就是老婆奴。”另一位代理商笑骂了起来。

“操,你小子想给人做奴还不知有没人收留呢,”侯哥笑嘻嘻地骂回去:“你们整班猥琐佬,别仗着现在腰力行,搏命乱搞,惹不惹事我不说,只告诉你,总有你搞不动的时候,到那一天你还能干嘛?搞来搞去,最终还不就是找个人陪着你说说话过日子?”

在场好几个都自负花花公子,年纪不小,但一起玩高级交际花,一起包小明星过夜的胡闹事没少干,此时听侯哥这么一说,都有些脸上下不来台。李天阳一下攥紧酒杯,猛地灌了自己一口酒,笑了起来,说:“侯哥说得是,过日子的伴才实在,想来嫂夫人的手艺很不错,不然怎么能拴住你的心?”

侯哥笑呵呵地起身穿了外套,对李天阳低声抱怨说:“其实我老婆煮饭很难吃,就是舍得放贵东西,你想,整只二头鲍拿去炖汤,这种事别人干得出来?”

李天阳笑了笑,说:“那你就别让她瞎忙活了。”

“那又不行,”老侯笑说:“她炖得再难喝,那也是只给我做的,别处喝不到。”

还没说话,一旁的人早嚷嚷起来:“行了老侯,快点回家给你老婆请安吧,顺便问一下她今晚要不要翻你的牌子,如果不翻,记得打个电话回来,我们给你留个好的。”

“去你妈的,”老侯哈哈大笑,扬了扬手里的车钥匙,说:“不阻碍你们风流快活了,我走了,别太过火啊,小心肾亏。”

“亏你老母,快滚吧。”众人笑骂起来。

老侯这才扬长而去,背影看上去倒是喜滋滋的,大家一时间有些沉默,忽然角落里有人装模作样叹了口气说:“操,老子泡的妞从来只会脱衣服上床开搞,完事了一起出去吃酒楼,怎么就没人想到给我煲汤呢?”

“得了吧你,要喝汤还不容易,头啖汤里头什么靓汤没有,明码标价,童叟无欺,你花钱他服务,多好。”另一位笑着说:“没理由为了一碗汤,套死在一个人身上,运气好点还能找个共患难的,运气如果背,又要跟你分身家,又要你负责任照顾她,还有七姨妈八姑姐的一堆穷亲戚,烦都烦死你,要来干嘛?”

……

李天阳静静地听着,一言不发,结账完毕后,他跟着这帮人驱车前往娱乐场。一行人个个是老手,早有熟悉的相好贴了上去。李天阳漠然的目光掠过那些浓妆艳抹的小姐们不动声色。G城风月场中的妈妈桑都是人精,看了他这样,早笑开了出去,回来时倒带了三个窈窕身段的男孩来。那几个老板一阵哄笑,直道看不出李老板还这么前卫,李天阳自嘲地勾起嘴角,挑了一个妆化得不那么浓,眉眼间有些像王铮的男孩,喝了一轮酒,等时候差不多了,再跟他们挥手告别,带了那男孩出场。

俩人也不多话,直接上附近的酒店开了房。那孩子表情清纯,可技术却很老道,一进酒店房间就迫不及待拉李天阳挤进浴室开始洗鸳鸯澡。自己脱了衣服跪下去吞吐他腿间的玩意儿都不用人敦促,口活做得也不差,只是在热水氤氲中,看着那张有点像王铮的脸情色而淫靡的表情令李天阳愈加烦闷,也没耐烦按程序来,被舔硬后便把那孩子按在瓷砖墙上狠狠干了起来。

大力鞑伐之间,男孩也不知痛到还是爽到,依依呀呀叫个不停。李天阳不曾觉有多大欢愉,反倒要痛苦地闭上眼,在冲撞之间不自觉地想起王铮。那张微笑很淡,忧伤却很浓的脸不知为何,竟然无比清晰起来,渐渐与身下这具身体重叠,他在恍惚之间,觉得仿佛干的就是昔日那个情人,一样瘦削的腰肢,一样修长柔白的四肢。

那时候岁月静好,无波无浪,他享受着来得太轻易的宁馨,却渴望有激情四溢的时刻;那时候他千方百计想要甩了王铮,坚持认为与他的关系,不过是许多平淡无奇的恋爱中的一次;那时候他自认为找到生命中真正激荡人心的东西,哪怕踩着王铮的伤口,也要一往无前。

但为什么,想要的得到了,渴望的经历了,时间过去了,你能记住的,却永远是那些原本以为平淡无奇的片段?

比如,第一次一块过年,王铮包给他吃的热腾腾的白菜猪肉饺,里头加了虾皮鱼干,特殊的香味至今忘不了;比如第一次跟王铮去挑床单,王铮看中蓝白交叉的,他却存心挑了能突显王铮细白肤色的紫红,未了随口忽悠说这颜色耐脏,难为那傻小子,竟然也全信;再比如,第一次俩人一块给冰箱除霜,王铮掰不动,他过去用力一扒拉,咵嚓咵嚓的冰块从冷凝管上掰下来的脆响……

还有,第一次跟王铮在浴室里做爱,迫使他跪着从背后大力弄,完事后,那傻子膝盖跪得红肿也不声不响。

那么多的,第一次。

李天阳眼睛有些湿润,大吼一声,狠狠射在那男孩体内,射完后,内心里头反倒有无穷无尽的空虚涌上来,挡也挡不住,年近岁末,已经能听到几声零星鞭炮,三十几岁的人生,破天荒地,头一回在达到高潮后,觉得自己是一个人。

孤零零的,一个人。

李天阳轻轻推开那男孩,重新冲洗了身体,扯过浴巾围在腰际走了出去。他坐在床边抽烟,抽了半响,那男孩也洗完了,妖娆地围着浴衣出来,媚声叫了句:“老板……”

李天阳倒尽胃口,从皮夹里抽出薄薄一叠钱,递给那男孩说:“快过年,给自己买件好衣服吧。”

那孩子高兴地笑了起来,接过钱也不数,塞往自己牛仔裤兜里,媚笑着靠过来说:“谢谢老板,您真厉害,刚刚操得人家差点吃不消呢。”

李天阳愣了一下,又从皮夹里抽出几张钞票,递过去,那男孩眉开眼笑,接过来媚声说:“老板,谢谢啦,您想试试我别的服务吗?不是我吹,这一片我可是出了名的技术好……”

“不,”李天阳吁出一口气,站起来拍拍那男孩的肩膀,说:“拿了钱,给自己放个假吧。”

那男孩瞬间有些呆滞,媚笑登时僵硬着挂脸上,张嘴“啊?”了一声。

李天阳笑了笑,自顾自开始穿衣服,说:“我说真的,给自己放个假,爱岗敬业也不用拼到这份上。”

男孩噗嗤一笑,扬了扬手里的钞票说:“明白了,那谢谢您。”

李天阳也笑了笑,拿起大衣,围上围巾,拎起包走了出来。那男孩追了几步,笑着说:“老板,我给你留个电话吧,有空常来找我,我给你打折。”

李天阳转头,看了看他,灯光暗影中,那类似王铮的轮廓令他心中莫名一软,嘴角笑了笑,声音意外温和说:“不用了,我知道怎么找你。再见。”

“再见。”

他轻轻带上门,大踏步走出酒店,按了电梯直接下楼,穿过大堂,门童殷勤地替他拉开了门,一阵南方特有的湿润阴冷的空气扑面而来。李天阳穿上大衣,随手招了辆出租车坐进去,司机说着生硬的普通话:“请问去哪?”

是啊,去哪呢?李天阳恍若站在时光交错的分岔口,后面是分毫毕现,无以遁形的往事,前面是一派迷雾,无从探究的明天,他到底该去哪,怎么做,这一步踏出去,怎么才能确保,稳稳当当能落在实地上?

“去xx路xx小区。”李天阳沉吟了片刻,念出一个陌生的地址,他其实只看过一遍,却不知为何,记得分外牢。

那是,王铮在G市的住所,九年楼龄的二手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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