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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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并没有正面回答，但有时候此时无声胜有声，沉默就是肯定。

于是山田的脸色骤然变白，整个人向后连退了两步。

他是如此惊讶，动作又如此突然，推得辛火火的房间门向内甩去，正撞到墙边，发出咣的一声。

而他的表现确实吓到了辛火火，这就像你本来感觉还不错，可有人指着你背后露出一脸惊恐的样子，正常人都会被感染到恐惧那样。

“你到底怎么了？”她一个箭步跑出房间，才不会承认是被吓到了，后背发毛，好像房间里突然间多了怪物似的。

她表现得很生气，甚至扯住了山田的衣领，“有话就快说，你不睡，别人还要睡。”其实她很怀疑，今晚她还睡得着吗？

又是“咔哒”一声，因为辛火火整个人都跑到走廊里，门就悄无声息的自动闭合了。

突然之间，就感觉有点瘆的慌。

其实酒店的门轴里似乎有弹簧似的设计，没有顶到后方的门吸上，确实是会慢慢关掉的，这是很合理的解释。

只是现在气氛诡异，所以这情形就显得不同寻常。

“三年前的事，对不起。”山田忽然道起歉来，“但我并非故意如此，我也是个有责任心的男人。所以，你要不要听我解释？”

辛火火挑眉。

山田今晚这样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让她有点摸不到头脑。只是她倒真有点好奇，那样无耻的事情做出来了，居然还有解释吗？不是应该直接跪地，请求原谅才对？

“房间反锁，我没穿外套。”她知道离酒店不远，有一家彻夜开放的小小居酒屋。看山田这样子，她实在对他怕不起来，若手机在手，就算他临时发难，她也无惧。倒是山田，像是受了什么巨大惊吓一样。若人类是只鸟，恐怕他的脑袋早缩进脖腔子了。

她很想知道，是什么把他吓成这样子？与这家酒店有关吗？若有离奇事件发生，岂不是这一趟不算白跑？

“找服务员开房间，拿件衣服就可以了吧？”山田看来铁了心要暂时离开这地方了，所以建议。

辛火火无可无不可。

山田就立即跑进自己房间，打电话叫来前台。他倒是出门带房卡，身上的衣服也穿得相对整齐，似乎就没有脱衣就寝过。

拿了衣服，辛火火就跟着山田到居酒屋去。之前前台服务员来开门时，因为人多，胆气壮，辛火火还有闲心特意看了下房间，并没有发现意外闯入者。

“你一定觉得，当年游客被困电梯事件，我把自己该承担的责任全部推卸给你，自己还逃跑了，简直是卑鄙到极点了对不对？”几杯清酒下肚，还因为店里有其他三四名顾客，人类气息浓厚，山田无论声音还是情绪都稳定了下来。

“跟你比起来，我们总经理才卑鄙。”辛火火哼了声，酒只沾了沾唇，因为不喜欢日本酒的味道，“你只是跑了，他却让我承担一切。然后，现在又若无其事的再雇佣了你。”

“我便宜又好用啊。”山田苦笑，“对于他这样的生意人来说，利润是第一位的，哪管其他。”

“你又在闲聊了。”辛火火皱眉，打定主意要与山田保持距离，绝不轻易原谅，“你如果没有有用的话说，我就回去睡觉了。”

“别回去！别回去睡觉！至少今天不要！”山田立即激动起来，抓住辛火火的手腕。

他的动静引来其他人还酒屋老板娘的好奇目光，他又意识到无意中冒犯了辛火火，连忙松开手，喃喃的道，“相信我一次，就相信我这一次……”

“你让我相信你什么，倒是说呀。”辛火火压低了声音。

山田举起酒杯，又是一杯清酒下肚，连着深吸了几口气，像是鼓足了勇气似的说，“那次出了事，我逃走，并不是为了推卸责任，真的。我只是快被吓破胆了。我以为，我看到了那件事就会倒霉，会死。所以我要逃，逃得远远的，不想再看到，不想再看到那些，不想……”

“不想看到什么啊？”

“鞋子。”

“鞋子？”辛火火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山田却吁了口气，仿佛说出了这两个字，就卸下了心理重担似的，“你别着急，听我慢慢讲给你听。三年前，我是你们旅行社的专门地陪，跟你们合作也不是一回两回了，走这条线也是经常。但说起遇到你，我是第一次。”

第469章 469 红色高跟鞋

辛火火点头。

因为上次出事，确实是他们第一回 合作。之前，她不跑这条线。

“那天，我其实是给游客们讲过电梯的注意事项的。不管你信与不信，我是真的讲过了，而且不止一回。”山田说到这儿，很认真盯着辛火火，生怕她不相信似的，“所以出了那件事，我也非常意外。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们完全记不起我说的话，当时电梯里那么多人，不可能没有一个人想起来。就算是焦虑可以传染，那种情况也太出乎预料了。最重要的是事后，我问起当时被困的人，他们全部否定我说的话，完全不记得我提醒过他们。”

“是你记错了吧？”

“不不不，我非常肯定，我真的对他们反复讲解过。对这种事，我是有强迫症的。所以几乎是一种本能，绝不会忘记一次。再说，后来的事情也证明出问题的并不是我。”

辛火火干脆不说话了，又是鞋子又是生死又是发誓的，她已经彻底懵圈。只是感觉，山田当初那样做有难言之隐，或者遇到了什么奇怪的事。他跑，并非因为旅客被困事件本身。

果然，她的安静让山田也轻松了些，沉吟了片刻道，“你知道异女传说吗？”

“异女？”辛火火摇了摇头。

小孩子都听过鬼怪故事，不过她从小就不喜欢日本系列的，因为太阴森，而且透着说不出的变态。若论挖掘人性之黑暗，日本人说自己第二，没有人敢称为第一。哪怕，其实人性没那么多黑暗。即使有，也有相应的光辉。

所以说中国的道教就科学的多，讲究万物有生必有克，极暗之处也有光。就算再毒的东西，百丈之内必有解。没有什么是无敌的，这才是天道呀。

“异女是一种鬼魂。”山田突然放小了声音，似乎怕被什么东西听到。可他越是这样，越让人觉得心头发毛。

“不知道她是什么东西变的，也没人知道她的死因，生前遭受过什么样的折磨，死了有多少年。她，就是四处游荡的鬼，只是希望有人能看见。但是，大部分人是看不见她的。若看到了，她就会追着你。所以她的可怕并不在于凶残，而是在于纠缠，不断的，不断的，不断的……至死方休。”

“难不成三年前的事，你有看到什么特别的？非物理性的，或者难以用科学理论解释的？”辛火火终于明白了。

山田点点头，嘴唇的血色全褪去了。过去了这么久，还能感觉那种恐惧紧紧扼住了他的心脏。

“那天出事之前，一切是正常的。”他的喉头滚动了几下道，“不过就在接待旅行团之前，我因为要过来先安排一下，就在酒店提前住了一晚。晚上，我听到了奇怪的脚步声。”

辛火火心头一紧。

她今晚听到的声音也似乎是脚步声，但也不确定，或者是敲墙壁。不过她走出房间时看到了山田，难道他也……

“你今天又听到了吗？”她问。

“我没敢睡觉，没敢，一直穿着衣服躺在那里。”寒冷的春夜，山田的额头上冒出一滴汗来，“然后我听到了，真的听到了。不是我的房间，是你……你的。”

即使已经远离刚才的异常，甚至离开了那家酒店，辛火火还是感觉心头骤然发紧，“或许只是凑巧，是有什么人回来了，又没什么公德，走路太重。但，请你把当年的事情讲完整好吗？你这样遮遮掩掩，我完全没有概念。”

“好吧，既然如此，我还有什么好隐瞒的？”山田一幅豁出去的样子，“你可以骂我卑鄙，但在死亡面前，没有人是不卑鄙的。异女每次只缠一人，她的脚步声在你的房间出现，就证明已经放过了我，转为盯上了你。所以我虽然为你担心，但请你原谅，我也是松了一口气的。我不是说我幸灾乐祸，可我确实感到有些庆幸，对不起。”

辛火火翻了个大白眼。

她很清楚，有些事不是用好坏二字可以分辨、判断的，因为悦生而恶死，损人而利己是人类的普遍天性。何况，山田对她也并没有主动性伤害，只好比猛兽追击，你不必跑得最快，只要有人跑得比你慢就行了。

现在她是跑得最慢的那个，山田在她前面，自然会感到轻松。但是，不必要这么直白的说出来吧。有些事，有些话，彼此心照不宣的好，不然友谊的小船容易翻，而且还打击抗击恶势力的积极性。

“那天晚上，我听到高跟鞋走动的声音。开始和你一样，我以为只是房子不够隔音。你知道的，这家酒店虽然维护的不错，但年代久远，又是木质，相对来说有利于声音的传播。”山田继续道，“但是，那声音走来走去，来来回回，似乎就在我房间里转悠，困住了似的，并不走远。最近的时候，几乎就站在我床边了。”

刚才，她也有这样的感觉！

“这样，我就被吓到了，赶紧把灯打开。你猜，我看到什么？”

“有人，有影子，还是……”

“鞋子！我刚才说了鞋子！我看到有一双鞋就立在我的床边。”山田哆嗦了一下，心有余悸的样子。

“是不是你自己的鞋丢在那儿，你忘记了？”辛火火难以相信。

“并不是丢在那儿？我说了立字。鞋尖冲着床，相隔十几厘米远，两鞋之间分开，微微外扭，就是站立的姿势。”山田激烈反驳，“而且，那不是一双普通的男人鞋，而是一双高跟鞋，红色的高跟鞋！”

一个单身男人的房间，大半夜听到脚步声。打开灯看，鬼影子也没看到一只半只，却看到一双红色高跟鞋“站”在床边……

好吧，山田成功的吓到她了。辛火火咽了咽口水，只觉得脖子后面的汗毛一根根竖了起来。在那种情况下，红色代表的绝不是喜庆，而是凄厉什么的。

“然后呢？然后发生了什么事？”她紧着问。

第470章 470 某某罐头

“我晕了。我活活给吓得晕了过去。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天亮。那时，那双红色高跟鞋已经不在了，完全没了踪影。”

“你是不是做了噩梦？”这是另一种可能。

“开始时我也这样想。”山田平静了些，点头，“因为这太没有逻辑了！如果真的有鬼，她为什么找上我？就算找上我，怎么可能让我毫发无伤就离开了？所以，我真的以为是做了噩梦。或者，是人就会这么想。人总是这样，希望可怕的事情是假的，情不自禁就会为那些事实开脱，存着侥幸心理。”

“然而它并不是梦对不对？”

“对，它不是梦！不是梦！因为，我很快就又见到了同样的情景。”山田清了清喉咙，因为回忆的紧张，他已经变声到说不出话，“就在，那个电梯里。”

“哪个电梯？”辛火火一惊，“出事的电梯？当时关了好多人，还有老人因此发作心脏病的电梯？”

“对。”山田很肯定，“第二天你们就来了，我整天都在忙碌着接待团队，把昨晚发生的事就暂时扔到了一边。因为太累了，客人们都回去休息后，我就到这里喝了几杯。”

辛火火记起来，那天安顿好之后，她就去购物了。很多人到日本就是买买买来的，当时好多朋友让她捎带东西，她记录在手机里，因为之后行程安排紧，就打算借此机会采购完毕，也算了了心事。日本和中国的电话制式不一样，手机不能通话，只能买新的电话卡或者移动wifi才能彼此联络。但当时电梯里打不出电话来，所以她根本没有接到过求助信息。

其实现在想想，整件事情确实透着诡异，虽说电梯里信号可能受到一定程度的屏蔽，但也不可能像在深山老林里那样，那么多人、那么长时间却一点办法没有。只不过那件事闹得挺大，就算当时有怀疑也并没有多想，好多念头不过是在脑海里一闪而过，接着就被现实轰得焦头烂额。现在再回忆，才发觉出很多不对劲儿的地方来。当时那么多人肯定也有砸门，就算电梯一直没人用，离服务台又远，但夜深之后声音传播清晰，也不会完全听不到呀。

除非……声音被隔绝，或者全体中邪，根本没有试图弄出声响！

“那天，我本来喝得有点醉了，离开的时候走路都有点摇晃。”山田苦笑起来，“到酒店后发现其中一部电梯坏了，另一部就停在五层的地方。我想，没人按的话，它就会空空的，停留在最后的服务区。然后我按了，电梯也乖乖的下来来。但当我打开门，差点把我吓得跳起来。”

原来那些游客团员被发现，还是山田的功劳。不然，还不知要被困多久。其实当时她已经购物完毕，巧的是在半路遇到了大学同学，正在日本留学，就一起聊天喝酒，哈皮到很晚很晚，耽误了回来的时间。

“人！本来以为空空的电梯里有好多好多的人。因为被困的时间太久，脸色都变了，面孔也扭曲了。虽然才见过不久，我还蛮会记人脸的，却一个也认不出来。他们个个脸色发青，神情呆滞的挤在一起，电梯门已经开了，却都不会走出来。”山田仔细回忆那天的场景，“当时我有种奇怪的感觉，我就仿佛打开了一个死尸罐头，他们全是死肉，没有一个是活的。”

辛火火情不自禁抱住双臂，为这个比喻感到恶寒。

死尸罐头！听山田这么说，也许当时那些人愤怒的描述一直在试图与外界联络，真的根本没有。他们进入那个电梯，就被迷惑或者冰封了。是什么力量？一定是有力量的。既然山田特意说起，那电梯就不可能没问题。

她这辈子，怎么就跟电梯事故黏上了呢？第一次意识到手机灵异了，也是因为在坐电梯的时候意识到发生了奇怪的事。

“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我也发呆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我大叫着让他们都出来，问他们出了什么事。他们就像全体梦游，突然被惊醒了似的，争先恐后的从电梯里挤出来。他们又是生气，又是惊慌，就像一股洪流，把我都撞倒了。我趴在地上，下意识的护住头。也正因为这个角度，我看不到人们的脸，看到他们的脚，还有……鞋。我看到……我看到在很多很多双舒适的旅行鞋子里，掺杂着一双红色高跟鞋，就是我昨晚在床边见到的那一双。同样的式样和颜色，出样的大小，甚至走路的角度。”

“有人吗？或者说，你有看到人影吗？”辛火火问到关键问题。

山田摇头，“不，人太多了，也太乱了，那电梯差不多挤到了能承受的最高人数。他们一下子冲出来，我分辨不出哪双脚属于谁，更看不清里面的人。我只看到无数双鞋子在我面前踏过去，都是慌张混乱的，唯有那双红色高跟鞋不紧不慢的踱出来，就夹在人群中，似乎还在我面前停了一下。而鞋里面，根本就没有脚！再抬头看，那两位心脏病发作的老人就倒下来了，砸到我身上。可是我似乎……我不确定，但我真的感觉有个女人在我耳边说：你呀，真可爱呢，跟我走吧，我一个人好寂寞呀。”

“你不用模仿她的语气和声音。”辛火火打断山田，因为感到极其不适。

“好好，我太投入了，想到那天的场景，就像才发生的一样。快三年了，根本就忘不掉，怎么也忘不掉！”山田倒了一大杯酒，灌下去，“我要吓死了，连工作也顾不得，直接跑到这家居酒屋来。”

“是啊，当时联络我的，本来应该是身为导游的你，可结果却是警察。就连警察，也是酒店的服务员叫来的，还有救护车。”辛火火忍不住讽刺。

山田露出惭愧地神情，“对不起，对不起，可是你不懂那种惊吓。我不是故意要这样的，我只是吓傻了，根本没办法理智的思考问题。”

第471章 471 异女

“那你为什么跑到这里？”辛火火好奇。

“因为老板娘啊。”山田转过头，望向五十岁上下，风韵犹存，穿着传统和服，姿态优雅，虽然长了皱纹，但皮肤仍然白皙的老板娘。

那老板娘似乎知道这边有人说她，侧过头来嫣然一笑，温柔有礼，动人心魄。

可不知是不是心里有事，辛火火总觉得她笑得诡异。事实上，很多穿着传统服饰的日本中老年妇女这样温婉一笑，配着特定的情形，总有些莫名阴森感。

大概因为笑得太标准了，不多一分，不少一分，眼睛的弯度，嘴角的弧度都经过严重训练，看似美丽，却有些发僵，像是用笔画在木偶脸上的。

所以说，笑容发自真心，不那么格式化才好呀。

“我经常来这里，知道她见多识广，年轻时侍候过一位巫觋。若有异事，找她问问总没错。关于异女的传说，罕有人知道，就是她告诉我的。我问她有没有办法，她说：你就逃吧。有多远就走多远，逃是惟一的办法，让那个红鞋女鬼追不上你。有一天她厌倦了你，就会去缠别人。异女并不会固定出现在一处，不像中国人所说的地缚灵，她是四处游荡的，可能出现在任何地方，也绝不会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事实上，她三年内两次出现在这里，已经是例外。”

“现在你觉得她盯上我了？”

“是。”

“所以我也要逃吗？”

“最好是这样。你放心，我帮你盯着这个团，绝对不会再出事了。”

“那我觉得我最好是立即回中国。”辛火火歪过头，露出个笑意，“她再厉害也不敢踩到我们的地盘，哪怕百鬼夜行，到底有个领地意识吧。”

山田怔了怔。

“怎么，当初你没想到去中国吗？”辛火火挑眉，“你也是半个中国人，怎么就没想到投奔娘家呢？说到底，我们中国人从小到大被各种鬼怪文化吓大，多少有三分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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