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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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事，并不需要太多语言，成年男女就算没有经历过也会明白。于是路小凡在愣怔了片刻后，涨红了脸。
原来是说“那个那个”事情。
按江东明给人的轻浮印象来说，这时候他应该会调戏，至少也得调笑两句才对，可是他居然没有。而他的不理会，缓解了路小凡的尴尬。
“他们……吵架了？”路小凡问。
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去了解计肇钧过去，她发现自己远没有那么淡定。听到他之前有很多女人，她会犯酸，尽管知道那些都是往事。但听说计肇钧车祸后没有碰过自己的合法妻子，心里虽然觉得古怪，却也有些暗喜。
不过，戴欣荣连这些夫妻间的私密事都和江东明说，显然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很不一般。
“没吵，因为我表弟都不理我表弟媳妇，怎么吵得起来？”江东明似是开了句玩笑，“于是，戴欣荣提出了离婚。但离婚，意味着戴氏掌握的那些股票回不到计氏手里，我表弟当然是不答应的。正僵持着，戴欣荣不见了。”
“什么……什么叫不见了。”路小凡惊问。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觉得凉风嗖嗖的，似乎有呜咽声在黑暗中传送。
“就是四年前的某天，在两人大吵一架之后，戴欣荣离开了家。从此，就再也没有回来。”江东明从阳台门边转身，慢慢地走回房间正中。“就是在这个大屋里。她突然就消失了，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他抬着头，向四处望着。似乎能从这些墙壁中找到戴欣荣曾经的影子。他是那么怅然，声音里有着深深的遗憾。
路小凡则目瞪口呆。
尽管知道结局，但故事以这样的方式戛然而止，还是令人有意想不到的突兀感觉。而且她敏锐的感觉到。江东明说起往事时，虽然看似有些吊儿郎当的。但他心里对戴欣荣一定有几分真正的感情。
人非草木，除非十恶不赦的大奸大恶之人，对着张桌子超过三年都会觉得习惯了，何况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所以，计肇钧讨厌江东明，其实江东明也讨厌计肇钧吧？可他们又是姻亲的关系。表面上还得保持合作，这两个男人也都蛮难为的。
“没……”
“当然找过！”江东明似乎知道路小凡要说什么。干脆截断，“山上山下，她所有可能去的地方，她所有可能走的通路处的监控设备，所有通讯可能到达的角落，都地毯式的寻找过了。任何高科技的手段，各种能找到的民间方法，包括方术和巫术，都试过了。你想想，计氏财势多大？戴家不显山不露水，却也不是平凡人家，怎么可能不倾尽全力？”
然而……到如今却还是要向法院申请宣告死亡。
若非是死了，怎么可能不出现？怎么可能找不到？若是真死了，又是怎么死的！尸体在哪里？难道，这要成为永远的谜吗？
“现在，所有人放弃了吗？”不管戴欣荣是什么样的人，曾经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路小凡都觉得一个活生生的人以这种方式离开这个世界都是很可怜的。
“能如何？”江东明苦笑，“不然，咱们计大少作为第一利害关系人向法院申请宣告死亡，戴家怎么会没有反应？你以为他们是能忍气吞声的人吗？就是因为他们放弃了！再怎么不愿意承认，能用的方法都用了却还是找不到，该怀疑的也彻底排除了，于是在理智上早就放弃了。没有证据却还要再纠缠下去，伤害的不仅是两家的感情，还有商业上巨大的利益。在商言商，感情上可以疏远，买卖却不能不做。特别是我表弟全部接手公司以来，公司的业务简直算是蒸蒸日上。”
原来如此！
怪不得自从申请宣告死亡的新闻爆出来，戴家上下一声不吭。原来表面上平静，是因为私底下已经汹涌了四年之久。该煎熬的，该博斗的都已经过去，世人眼里的是不断妥协和平衡后的结果。
路小凡终于了然，却忍不住泛起了同情心。
江东明望着这样的她，心里忽然乱了起来。四年来第一次，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还是错。
他没有告诉她：所有人都停止了追寻，可他没有放弃！他还在怀疑！
可是他也知道，自己这么痛快的给路小凡讲解这段往事，并不是纯粹的好心。
自从戴欣荣失踪，或者说更早些，自从那场车祸以后，他就在寻找计肇钧的破绽。可是无论他明攻还是暗打，计肇钧就像一块坚硬的石壁，牢牢矗立在他的眼前，他的路上，从未倒下，甚至从未有过摇晃。就算他有足够的耐心，也知道再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他必须，找到计肇钧的弱点。就像千里长堤会毁于蚁穴一样，坚强到能抵挡惊涛骇浪的宽广堤坝，可能会倒塌于一个小小的裂纹。
计肇钧钢铁意志和超高智商上从没有过裂纹，直到路小凡出现。
他其实也不很确定路小凡会成为计肇钧的弱点，但，这是目前他惟一的突破口。其实，决定权还是掌握在计肇钧手里。会不会倒下，会不会被抓住把柄，全看他那位表弟对路小凡到底有多爱。
所以，路小凡才重要！
所以，朱迪也才针对她！
这就是怀壁其罪，路小凡本身并没有什么，渺小平凡到对谁也构不成真正的威胁，可谁让她爱上了计肇钧？偏偏，计肇钧似乎对她很在意。
成为了坚强者的弱点，自然会首先被攻击，这就是弱点的宿命。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和朱迪其实有一个共同的目标，也根本就是一路货色。
非要找出不同点，那就是：他真心不想伤害到路小凡。
第九十一章陌生人很安全
“你们怀疑计肇钧是伤害戴欣荣的人？”沉默了半晌，路小凡忽然问。
江东明耸耸肩，“是人就会这么怀疑吧？毕竟，戴欣荣死，他会得到最大的利益。毕竟，他之前不想结婚，差不多算是被逼婚。后来因为在病床上点头，怎么看怎么像是被趁火打劫。”
“他不会的！”路小凡突然站起来，有点生气。
“喂喂，你理智一点，不要感情用事好吗？”江东明被路小凡那种莫名其妙的信任和坚持逗笑了，“你平时看书和影视剧吧？但凡一个姑娘出事，首先被怀疑的一定是他的老公或者男朋友。警方也会从这方面入手，毕竟伤害我们的百分之七十以上是熟人，陌生人其实很安全。”
“你也看书和电影吧？知道什么是第六感吗？”路小凡很少和人这样针锋相对的，但是为了维护计肇钧，她都没发觉自己会突然变得勇敢，“我的第六感告诉我，他没有伤害过任何人！”虽然他看起来是那么冷酷无情，可他隐藏得很深的内心，她感觉到过。
有那样一颗温柔的心，有那样骄傲的个性，怎么会为和利益去杀人？这不合逻辑。历史教授教导学生们：不合逻辑的，都是站不住脚的。
“好吧，我不和你争论。”江东明举手做投降状，“但是我很好奇，你难道希望戴欣荣还活得好好的，不知哪一天就跑回来，然后要求恢复她与我表弟的婚姻关系吗？你真的这样希望吗？”
路小凡怔住，内心差点被羞愧淹没。
她当然不希望戴欣荣死，可也不希望她回来。那样，她所有的美梦都将停止。
原来她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善良。
“我不回答这种假设性的问题。”最后。她只得说。
还好经过这一番倾谈，她内心深处的恐惧慢慢消散了，这一晚顺利渡过。第二天早上她去给老钱送早餐时，正听到江东明大嘴巴的跟老钱说起昨晚她遇到的事，当笑话八卦讲出来。
路小凡气得不行。
昨晚她确实吓得够呛，但正所谓好了疮疤忘了疼，青天白日下就觉得是自己大惊小怪。真是糗死了。
“猫真的会敲门的。真的会，真的……”无人留意之下，也不知老冯怎么蹲在了旁边。而且全听到了。他面露惊恐之色的念叨，之后抢过自己的早餐就跑。
“他总这样神出鬼没吗？”江东明问。
“冯叔经常这样暴饮暴食吗？”路小凡问。
因为她注意到，老冯平时总是吃多少、拿多少，从不浪费食物。而且饭量比较小。但偶尔，他也会占用两个人份。也并没见他剩下，非常不规律。
“是。”老钱用一个字，回答两个问题，“老冯是这样的。除了侍候花草，平时找不到他在哪里，似乎这个家里到处是他能躲藏的地方。吃东西嘛。他这样一顿多一顿少的确实不好。但是，自从我来计家。他就已经这样了。”
随后他又取出个一寸大小，上面绣着平安两个字的小福袋对路小凡说，“这是我老婆给我求的道家平安符，气场很正，很灵验的。如果路小姐不嫌弃，就带在身上，害怕的时候念十字天经：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雷祖会保佑你不受邪祟的侵害，这样你就不怕啦。”
路小凡一想，神宵雷霆，鬼怪们都会害怕躲避，虽然有点不好意思，却还是不客气地收下了，并默念了两遍天经，以保证自己牢牢记住。
“谢谢钱叔。”她道谢，就是觉得老钱对她非常友善。至少，对今晚夜色降临后的隐约恐惧，别人没考虑过，老钱却为她想到了。
毕竟，在计肇钧回来之前，不管有多怕，她也不能离开计家大宅。当初她留下，就是向他承诺会照顾计维之的。但今天晚上，她不能再找借口，拉着人家江东明聊通宵了吧？
“你攥着平安符求保佑，不如晚上锁门。”江东明看路小凡喜滋滋的，不禁来了一句。
还真容易满足啊这个姑娘，看她开心的样子，心情也似乎跟着好起来。怪不得计肇钧把她当宝一样，果然有让人动心的地方。
“我喜欢平安符，不行吗？”路小凡呛了江东明一句，对老钱挥挥手，走了。
她很忙的好不好？早饭过去，还得准备午饭。再说这个时候，计维之该吃药了，之后还得按摩四脚，这些折腾下来得一个半小时。做完这些，她还得给刘春力打电话。这周刘春力上晚班，她要给他叫早，顺便汇报前一天的情况。刘春力说了，这是向家长报备，路小凡邓觉得他是控制欲太强。不过她向来随和，就由他摆足了小舅舅的款好了。
“门锁有用吗？”她前脚走，后脚老钱就冲着她的背影说。
“回头我给她换一把插销锁，十几块钱，又简单又管用。”江东明咬牙切齿地说，“计家这种高科技的锁看着好看，华丽又贵到死，可惜不利于防盗。万一有人掌握着所有钥匙……”
“你想说……”老钱立即意识到了什么，毕竟有人长年生活在这里，有的是时间动手脚。
“就是你想的那样。”江东明下意识的抽抽鼻子，“昨天我还闻到小凡房间的门上有鱼腥味，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那只黑猫要使劲扑挠。假如，它很饿，又有人故意把它放进大屋的话。”
“这是江湖手法。”老钱点点头，“老年间有人在仇家门前涂王八血，引得蝙蝠半夜去啄，就像敲门。主人一开门，蝙蝠快速飞走，门外自然看不到人。久而久之，加上过去的人迷信，生生把人吓死了。”
“但我猜猫不会敲门。”江东明眯了眯眼，“但如果掌握很多钥匙的话，敲几下门再迅速躲到别的房间，丢只猫在门前蹲着，也挺能唬人。计家这个大宅，空房间可多得很哪。可惜啊，又不是在户外泥地，无法提取脚印也就无法证明。”
第九十二章药补不如食补
“只要有仪器，用静电粉尘法也可以提取脚印，但那样有必要吗？”老钱也眯起眼，“吓唬人不违法，尤其是在没有后果的时候，只能证明某人是陷害者。”
“所以我没打算揭穿。”
“我比较好奇的是，手机短信是怎么回事？难道，真是心理暗示下的噩梦？”
“那个太随机了。”江东明摇头，“我比较怀疑小凡的手机被盗装了某些能自动发短信并删掉，顺便伪造号码的软件。因为，昨天我摸了一下她的手机，有点过热，耗电也非常的快。”
“应该拿手机来，找专业人员查一查。”
“她大概在等计肇钧的电话……”江东明无奈的笑笑，“手机一直带着，从不肯离开视线，我没有办法动手。若再耽误些时间，恐怕以那一位的谨慎，说不定已经给删掉了。”
“那一位到底要干什么呀？”老钱皱紧了眉。
“也未必有原因，有的人，做损人不利己的事，只是喜欢那种折磨的乐趣而已。不过……”江东明的声音和神情都冷下来，“我就是搞不懂她和计肇钧有什么瓜葛，所以一直没有去刺她。”
“你不是怀疑她和计肇钧联手对付戴欣荣？”
“没有证据，也找不到动机……”不知为什么，江东明脑海里浮现出路小凡说的话。
他不会的！
我的第六感告诉我，他没有伤害过任何人！
奇怪了，为什么会有一点点信任她的感觉呢？从前坚信的，现在发生了动摇。
“我以前一直试探，不愿意破釜沉舟。”江东明深吸一口气。“现在我棋差一招，惹怒了计肇钧，让他把我踢出公司。这样，我以后会越来越远离权利中心和真相。其实这算是撕破脸，那就干脆借这个机会，大家把这件事寻个了断吧？怎么样，最近心脏还好吧？”
“还好。”老钱轻轻按着自己的左胸。“我只希望这件事过后。我可以安安心心退休，不留下遗憾。”
在老钱和江东明说这番话的时候，路小凡已经上楼去照顾病人了。计维之的吞咽能力愈发的差。朱迪说再过些日子，搞不好只能靠鼻饲。
那样得多难受啊。
路小凡很同情，都替计维之难受得慌。即便是现在，她也觉得计维之在饮食上非常没有营养。就算吞咽不能，好歹是进胃的东西。流质食品也可以做得丰富一些啊。可现在呢，看起来浆糊不像浆糊，米汤不像米汤，闻起来。尝起来都没滋没味。她是照顾过年老的病人的，很清楚吃这种东西能养好身体才怪。
不过她没敢多嘴，毕竟是朱迪亲手做的。哪怕是在生病中也没假手他人。万一人家里面有营养素呢？国外的那种，进口的那种。贵得吓死人那种。万一这是人家贴身照顾了八年之后，所总结出来的最佳方案呢？她不过是帮把手，并没有深入了解之前，不好随意参与意见的。
尽管，她坚定的认为药补不如食补。
她只是觉得，计维之每天这样只是“活着”而已，完全没有“生活”，让她总是会产生深深的怜悯之心。而且，她发现了一个现象：计家的男人都拥有着急钢铁般的意志。
换成任何一个人，在这种活死人的状态下持续八年，都会觉得生不如死，对人生不会再有期待，求生的意志也不会这么顽强了吧？可计维之却不是。
别的事情就罢了，单指吃饭这一条。她看得出计老爷子有多么厌恶每天这粘稠的一陀东西，经常还会才吃下去又呕吐出来，可他却总是很努力的吃完它。
他明明说不了话，据朱迪说脑筋也在逐渐退化、萎缩，但路小凡敢肯定不是自己眼化，有好多次她看到他浑浊黯淡的眼睛里闪过坚定的光芒，那是和种要抗争和不服输的神情，出现在他这样比植物人多口气的病人身上，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生机勃勃的。
所以，路小凡觉得他从来没有放弃，他在努力恢复，他好像有话要说。他有一种不管多么痛苦，也要活下去的信念！
“没有考虑给他做复健吗？”路小凡问朱迪，随即就后悔了，觉得自己纯粹是多此一问。
计家那么有钱，什么样的复健做不了呢？什么样高级的理疗师请不起呢？
果然，朱迪点了点头道，“一切有利于计老先生健康的事，我们都做过。可惜不但没有效果，而且对于他越来越衰弱的体力来讲是种折磨，不得不放弃。”
话里的含意很明显：你白痴啊！你想得到的，我们难道想不到吗？你这样多嘴多舌对病人并非好事，你想让他在最后的时光还遭罪吗？
路小凡尴尬的抓抓额发，侧过脸看着计维之。
似乎吃个饭就耗尽他的体力，计维之的头像往常那样歪斜着，眼皮有气无力的耷拉着，他现在是清醒还是半梦半睡，从外表根本看不出来。
“我只是觉得他这样太辛苦了。”她情不自禁的辩解了一句。
“你是个善良的好姑娘，怪不得计先生喜欢你。”朱迪笑，但笑意却没达眼底，敷衍很很，“把你手机给我，把蓝牙打开，我传点东西给你。”她伸出手。
路小凡不疑有他，照做。
朱迪神态平静的操作了一下，因为隔得远，路小凡也没留意她做了什么。
很快手机还回来，朱迪才说，“给你传了一份文档，上面写着护理的基本常识。我看你很细心，将来你长久住到这个家里，照顾计老先生时说不定有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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