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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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纪才不重要。老爷眼里全是夫人,看不到别人呢。”另一个丫鬟笑道。

“你这丫头也是个嘴上抹蜜的。”安夫人娇嗔道。一把年纪了,声音软中带媚,竟然没有半点违和感。

主仆三人就此说笑起来,之后又说了一大堆关于保养的话题。正当听得春荼蘼心烦,脚也蹲得麻了的时候,第一个丫鬟忽然又叹了口气道。“可惜夫人不能入潘府,不然,定然是正房夫人。老爷这么多年不曾续弦,那位子就是给夫人空着的。”

照理,一个丫鬟说这些话,实在太逾矩了。枉论主人的私事,严苛一点的家主,说不定打死她。可安夫人并没有喝斥。显然她胡人出身,没有这些汉人的忌讳,而这两个丫鬟又是她贴身的信任之人。彼此间说话很随便。

她只是叹了口气,“老爷对我有救命之恩,又对我好了三十多年,这辈子我就够了,什么正房夫人不夫人的,我也不在意。他许了我,死要同穴。所以这些话,以后还是不要说了,徒惹老爷伤怀,何必呢?”

这话。信息量很大。

现今是庆平十六年,此韩姓为天下之主的大唐,立国如今是三十二年,今上和其父,一人执政了一半时间。而安夫人和潘十老爷相好了三十多年,岂不是在立国初。或者前朝末的时候结的缘?

矮油,英雄美人,乱世红尘,听起来很有故事。还有救命之恩?再考虑到安夫人与众不同的气质与美貌,还有与潘十老爷生不能同衾,死却要同穴的遭遇……为什么?难道安夫人的身份有禁忌之处?禁忌到以潘家族长之位,也不能在婚姻事上为所欲为?

而安夫人说完这一句,就突然沉默了起来。过了片刻,有出水的声音。

情不自禁的,春荼蘼略站起身子,往里偷看。

浴房很大,却没有修建池子,而是摆了个比普通人家用的,更大更好的木桶。安夫人真当得起一句“侍儿扶起娇无力”,快五十岁的人,身材保持得相当好。但春荼蘼是女人,再美丽的身段也吸引不了她的眼神。此时,她的目光牢牢被安夫人后颈上的一处纹身所吸引。

像是八卦图,却不是圆的,而是方的,造型上又像文字,又像图画,野性中带着来自远古的优雅,和绿眼男人给她的那封信……确切地说是信封背面的字,十分有相似感。当然,图形是不一样的,就是感觉它们是一系列。

她灵机一动,对小凤挥挥手,在安夫人出浴房之前,快速跃到屋顶,之后顺原路,退出了院子。大萌和一刀在外面都等急了,见她们主仆平安归来,才算放下心。

“我记得,上回韩大人寄给过我一本洛阳名人录?”大家静默无言的回到家,别人还没说话,春荼蘼就问。

韩无畏一直跟她通信来着,虽然也是通过驿馆,但每封信上都有特殊标记,假公济私的算做重要公文往返。

那本册子上,纪录了洛阳的各大世家和显贵清流的简单情况。韩无畏此人外粗内细,很是体贴,怕她在洛阳遭遇地头蛇,所以先把他们的底透给她。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嘛。从这一点上看,韩无畏不反对她打官司,让她心头很熨帖。

“小姐,那本册子,奴婢替您收起来了。”过儿禀报道,“您现在要吗?”

“现在就要。”她说,因为恍惚记得,离春家的荣业坊只有两坊之隔的道化坊,住着一位很有名的大学究。据说学贯中西,曾做过处理突厥事务的官。

第五十六章王族标志

此人姓白,名为金刚。很别扭的名字,却懂得几国文字,对突厥的历史文化更是了解得很深。名人录上还说明,他个人的兴趣爱好,以及知交好友。当春荼蘼在上面发现一个熟悉的名字时,登时大为开心。

第二天一早,她备下几样即够档次又不太扎眼睛的礼物,只带着两个丫头登门求见,车夫由一刀担任。当然,这笔费用是算在诉讼费用中的。

“请问小姐是说……”门房有些不信的确认。

“康正源康大人。”春荼蘼撒谎撒得连眼睛也不眨,“是康大人托我来,拜见一下白大人的。”

他能不经过她同意,随便向人推荐她来做状师。那么,她自然可以利用他的名头,在案件的求证期间找人帮忙。

没错,白金刚大人的忘年交是康正源,韩无畏在册子中特意标注的。少年时的康正源曾游学洛阳,感受古都风采,英家的英离老爷和白金刚都是那时候结识的。想来,他少年有才,又是那样尊贵的身份,必是各大人物结交的对象吧?

巴结权贵很重要,巴结未来的权贵就更重要的,那是需要眼光的。当然,也有真正以心相交之人,但真心与假意,对春荼蘼来说并没有影响。关键是,说得上话。

果然,白府的大门很快打开了,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迎了出来,对春荼蘼恭敬地道,“春小姐,我们白老爷在书房候着呢,请您随小人来。”一边躬着身子施礼,一边用眼角余光偷瞄。

春荼蘼今天特意打扮得文雅素淡,努力塑造“腹有诗书气自华”的神态举止来。忍热戴了垂纱帷帽,遮盖住梳得整齐、只插了紫玉蝴蝶流苏簪的蝉髻。身上穿着月白色、深具汉风的曲裾宽袖袍裙,樱草色线鞋,手腕上套着一对翠色如烟的玉镯。

首饰是从她亲娘白氏留下的盒子里找到的。连她这不懂珠宝的人都看出不一般了,可见品质是极佳的。因为她知道,这种自诩有学问的清流人士最爱低调的奢华、不露形迹的傲慢,所以她不能失了身份。却也不能太张扬。求人的事,当然要投其所好了。

只是,她到底不能把自家朴实的平民马车也为此装饰起来,所以门房才会小看她,直到她报出康正源的名字来。

白府不愧是清名闻天下的书香门弟,与富豪之宅不同,而是闹中取静。内有乾坤。外面看着普通,但院内小桥流水,曲径通幽,虽占地不大,也没有北方那种规整大气的建筑风格,却处处透着雅意,显着别致的心思。

春荼蘼心中早有成算,因而举止神态都很平静。虽不轻佻地东张西望,却也大大方方的欣赏白府的美景,令那管家看得暗暗点头。心道真是有大家闺秀的风采,不愧是与康大人那样的人物相交的。只是自家老爷虽然还不到五十,却也是前年从长安致仕归隐的,没听过长安有姓春的望族小姐呀。而不等他猜测出春荼蘼的身份,外书房已经到了。

年轻女子登门,白金刚尽管年纪一把,也谨守着规矩。偏春荼蘼是顶着康正源之名,拜访之举透着正式,所以会面之处就选在此处。对面就是一个极小的莲池,青玉为栏。几枝白莲开得正好,衬着碧水,真是凉爽又清雅,果然是好地方。

春荼蘼到的时候,白金刚站在书房前的台阶上迎接。他五官清癯,身着魏晋风格的宽袍大袖袍。头发绾起,却没有束冠,插着古松木发簪,浑身上下透着轻松惬意,儒雅风流。好像在说:我是大文学家,我好有学问的,功名富贵于我如粪土,我就是隐于闹市的中隐啊。

反正不管怎么说,这个文名满天下的中年男,不管人品如何,外形还真能唬人,想来也是有真才实学的。

“小女春荼蘼,拜见白先生。”她上前一步,敛衽,执晚辈礼。

既然不在官场了,自然称不上大人。但名人录中说得明白,白金刚特别不喜欢人家称他为老爷,嫌弃带着市侩俗气劲。而称先生,却中他意,到底透着读书人的嘛。

而因为脱掉了帷帽,面容也露了出来。不算是顶美,却也清丽秀气,令人很生好感。而这幅身子被她占据前,受过严格的礼仪教导,只要她注意些,举止就能优雅大方,非常优美流畅。

“春小姐客气了,里面请。”白金刚微笑点头。

虽与康正源平辈论交,但面前女子太年轻了,白金刚就坦然受礼。反正站在门边迎客,也显出了足够的重视,事后不会令康正源不快。自然而然的,他认为面前女子与康正源有男女之间的某些特殊关系,只是看不透这女子的出身地位,但态度好些,总归将来没有亏吃的。

丫鬟上了清茶点心后,春荼蘼耐着性子与白金刚寒暄了几句,讨论了些诗词什么的。异时空大唐中,很多历史名人没有出现,春荼蘼把大学语言的那点底子拿出来,胡诌少许,竟然赢得白金刚的刮目相看,对她的态度愈发和蔼可亲了。

春荼蘼看时机挺好,立即直呈正事,“白先生,女在幽州时与康大人相识,他言谈中对先生之学问,极度钦佩推崇。他又知道我会来洛阳,嘱咐我若遇到学问上的难题,就来向先生请教。所以,今日我冒昧打扰。”

“学海浩瀚,谁人敢称明白,不知春小姐心中疑难为何呢?”白金刚抚了抚颚下黑须道。

话,虽然说得客气,但却并不反对康正源吹捧的话,可见是自傲之极的。其实,那哪里是康正源说的,不过是春荼蘼随口拍的马屁。

“其实我也说不清那难题是什么,就是从别处看到一个图形,或者说是文字,实在分辨不出来,分外好奇。若弄不明白,真是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着。”春荼蘼进入主题,“听闻先生会好几国的文字,特地来请先生解惑。”

她说得夸张,但白金刚是做学问的人,特别理解那种有题而无解、心痒难耐的滋味,反倒对春荼蘼又增加了几分好感。

于是他问,“那图形是什么样的?”

春荼蘼皱眉,“非常复杂,像是古文字。我眼掘,心又笨,没能完全记下来,只约摸有个大概的印象。”

听她这样说,白金刚也热切起来。他在诗文一道上水准极高,书画上也是大家,但私下最爱的却是西域文化,以及古老文字。闻此言,登时大感兴趣,“不如春小姐在纸上画出来,我再来看。其实很多古文字、古图画本就是残破的,不必追求完整。”

春荼蘼大喜,当下就到书桌那边,凭借昨晚不睡,努力加强的记忆,画出那个图形来。可惜照猫画虎,实在是非常不像。

可白金刚却两眼放光,凝视了半晌后道,“这个确实是个图形,却是由古文字组成,像是突厥那边的。”

“这个图形有什么特殊意义吗?”春荼蘼紧着问。

“春小姐稍待片刻,我去去就来。”沉吟了一下后,白金刚道。说着,快步走出屋子。

这一等,就有半个多时辰。春荼蘼不禁焦急,甚至以为她的问题难倒了这位白先生,导致他羞愧之下潜逃了的时候,白金刚终于回来了,手时捧着个两尺见方木匣子,看起来颇为沉重的样子。

小凤想上前帮忙,被春荼蘼眼神制止。谁知道里面是什么宝贝,绝不可主动出手,不然出了问题就麻烦了。

“快来。”白金刚咚的一声把匣子放在书桌上,气喘吁吁地打开盖子,露出里面的一部书来。精装,非常厚大,却不是刊印的,而是手写的。果然珍贵,因为手写的可能是孤本、绝本。

“人力有限,好多学问并不能记在脑子里,于是我经过多年研究,加上我老师的心得,写出了这部书,还没有给人看过。”白金刚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的翻到一处,“这几页,主要记录了突厥的古老图腾,你来看看,哪个是你见过的?”

春荼蘼连忙上前,随着白金刚的手轻轻翻动,仔细辨别那几十、上百种的图案。连看了三遍,她眼都花了,才终于有一个图形与她昨天从安夫人身上见到的,在脑海中重合了起来。

“就是这个。”她很肯定的指着那个图形,指尖却不敢触碰到纸上。

“你在哪儿看到的?”白金刚皱眉,却不见多兴奋,而是有些狐疑。

春荼蘼的话在舌尖上转了转,改道为,“年前,我无意中在集市上看到一块织着这种花纹的挂毯,觉得形状奇特,与八卦图接近,却又不是,好奇之下就记住了。”

“这是突厥王族的徽印,也是他们的图腾。”白金刚道,“就是三十多年前,占据我汉人河山的突厥王族。据说,只有血统最纯真的王族中人,才敢用这个。”

春荼蘼心头一凛,面儿上却只露出惊叹的样子来,“多谢先生了,不然我还以为是什么文字,原来只是突厥王族的标志!”说到这儿,突然灵机一动,拿笔在纸上写下两个字,问,“先生,这个也是徽印吗?”

“不,这个是字。突厥古字。”白金刚辩认了一下说,“意思为:夜叉。”

第五十七章此女,大不同啊

夜叉……

春荼蘼心里喃喃地念着。

她刚写的那两个字,是绿眼男留给她的信封上的。那么,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杀手组织的名称?特殊的代号?随便写写?还是……他的名字?为什么要告诉她名字?她记得在一部电影中看过,说如果不想有关系,就千万不要知道对方的名字,不然,就会记住,随后会生出感情。比如朋友,比如宠物,比如恋人。名字是一个人的符号,如果连符号也没有,就是虚无的存在,早晚会淡化。有了名字,就不容易了。

安夫人背上的符号她记不清,可那信封背面的两个字她每天晚上拿出来端详,想猜测出那是什么意思,所以才能提笔就写,不错分毫。

从白金刚家出来,她满心纠结的就是这两件事:突厥古文字夜叉和突厥王朝的徽印。不过到踏入家门时,她就把文字的事扔到脖子后头,关注起那标志。英、潘两家的争产案迫在眉睫了,其他事都很靠边站。这一案,她要一举数得,不然不但不能为父亲报仇,还得把自己陷于其中,以后的麻烦可就大了。甚至,连洛阳都无安身之所。

“大萌,我要你去查潘十老爷的外室安夫人。”她静坐不动的想了一个时辰后,到外书房来召集人手开会,“不用靠近,就调查外围的情况。比如里仁坊的那处院子是什么时候置办下来的,三十年来有没有人口流动,就是换没换过主人。如果换过。都是谁?安夫人是何时入住的,平时的日常起居,与邻居有无来往,有什么兴趣爱好。最重要的是。有没有亲戚来往。”

“是。”

“一刀,你去潘府走动走动。怎么做,我不管。但你要套出潘府重要下仆的话,看他们知不知道安夫人的存在,族中重要的族老是个什么态度。还有,潘十老爷对安夫人如何,是不是真的如表面上看到的那般宠爱?”

“查这些和案子有关吗?”一刀虽然点头,但仍然忍不住问。

春荼蘼点点头,却没有解释。因为她没办法说明白。有些明面儿上用不了的手段,在官司上却是很有用的。她可不是才从法学院毕业,满心正义的菜鸟,为了惩恶扬善,卑鄙无耻的黑暗手段。她运用起来也很自如,并且没有心理压力。

若以江湖的语言论起来,她算是亦正亦邪的人吧?

“小姐,我做什么?”小凤问。

她是个闲不住的,前些日子把那些开荒的农民纪录做表,她就做得很仔细认真,现在更是兴致勃勃的要再立新功。

春荼蘼却微笑道,“和英家约定的十日之期就要到了,明天你跟我去衙门投状纸。据我猜测。英老爷肯定在那边打好招呼了,也就是施过压了。咱们的状子一递上,窦县令八成会立即受理。这样的话,通知潘家应诉,让双方做准备,再开衙放告。需要三四天时间。因为算是正式进入了诉讼程序,我们便可到衙门的书档房去查阅相关资料,到时候也是你陪我。”

小凤哦了一声,但样子不太热衷。一边的过儿怕点到她名,赶紧也往回缩,减少自身的存在感。这两个都是爱动不爱静的,所以案头工作对于她们来说特别困难。

“不能小看咱们的任务哦,看起来没有一刀和大萌的威风、刺激,可往往是起最关键的作用的。律法,本来就是很枯燥。可是一旦找到窍门,就是特别有意思的,像解谜一样。”春荼蘼循循善诱,“想想,在大海里捞到针,成功了是多大的成就。”

“对啊。”小凤想到自己做的是那么重要的事,立即就高兴起来。

“小姐,我也要去?”过儿不比小凤单纯,没有被忽悠住,低声问。

“我人手够了,你就在家侍候我爹和爷爷,如果他们问起我的事……你知道怎么编出瞎话来,让他们即知道我的去处,也不必太过担心。”

“掩护!是掩护好不好!什么编瞎话!”过儿抗议。惹得一刀张口挖苦,于是又是一顿没头没脑的乱战。

春荼蘼也不理他们吵成一团,自行回屋休息。脑子天天这么飞速的转,也很累的。躺在床上时,她忍不住又拿出压下枕头下的信封看。那个绿眼男叫夜叉吗?哪有人会给自己的孩子起这样的名字,是代号或者化名的可能性比较大吧?她突然很好奇,但理智告诉她,绝不能调查现下有名的杀手组织,若被有心人看到,她不是被灭口,就是会引来关注。罗大都督想解决她的事还不曾彻底消除,她不能再惹麻烦了。

想起才从白府出来时的情形,她不禁暗笑。问了白金刚那么多有关突厥的事后,她故意透露了一点自己想做生意的想法。所以,她才关心印有突厥王族徽章的东西,因为那样的东西收入或者转卖,获利是最大的。

事关王族的物件,自然精美华贵,再加上有一种战利品的特殊感觉,价钱是很高的,一转手就能赚大钱。毕竟,以韩姓为首的大唐人,到底夺回了汉土的大片江山,把凶残的突厥人赶到了阿尔泰山脉那边。即使韩家本就有胡人血统,但终究是汉人嘛。

看出她的商人嘴脸,白金刚立即失了好脸色。这也是春荼蘼的目的,白金刚鄙视她,就不会怀疑她的目的。他不怀疑,就不会多嘴去问,省得节外生枝。将来在公堂上的事传来,以白家之清高,必然更不屑她这样的女状师,连她拜访过白府的事都成了污点。为了保护自家的清正名声,他们自然上下一心,绝口不提。

这,就是春荼蘼的目的。不过好巧,自家亲娘也姓白呢。

第二天一早,她穿了男装,打扮得清爽利索,到衙门递了状纸。果不其然,当天下午她就收到了衙门的告票,通知她三日后开审。仍然是三堂制,若掰扯不清,只好重要起告,再用同样的程序走一次。

春荼蘼是很理解的,在现代也是这样,程序错了,结果就会被推翻,所以程序很重要。

她上午回家后就没有换衣服,为的就是得到消息后到英府走一趟。虽然英大管家代表了英家,但她于情于理,也得见英离一面。

英家比白家又大得多了,在寸土寸金之地,英府却像个园林,四处透着富贵,但毫无暴发户的感觉,而是充满着士家大族的气派。

春荼蘼照例当做是逛公园了,拒绝乘坐软轿,就让英大管家亲自带着,沿着宽阔的风雨长廊步行,最终也被请进了外书房。她这种待遇在女性中是很少见的,毕竟很少有女客直接拜访男主人,何况她这还是工作约会,更为正式,也显出她的与众不同来。

“今天来,就是请问英老爷一件事。”见到英老爷后,她依然执晚辈礼,不卑不亢,落落大方,完全没有受雇佣于人者的那种低人一等感。到底,人人平等的观念,是深植于她骨子里的,做起来完全没有矫揉造作,自然而然,倒令英离眯起虽然老、却绝不昏花的眼来。

此女,大不同啊。

怪道康正源那种眼高于顶的天潢贵胄也放在心里,只可惜,到底是个女的。

“什么事,但说无防。”英离客气地说,但长辈的架子,士族的骄傲还是摆个十足。

面对这位英俊老年,春荼蘼在暗赞一声后,直率地说,“我想请问英老爷,对于这个争地案,什么样的结局不可接受?”

“输。”英离干脆利落。

借不上山川风水之力没关系,他英家底蕴浓厚,原也不是非得不可。但惟有一宗,绝不能让潘家成事,因为英家绝不能让潘家踩在脚下。

只一个字,他说得清楚,春荼蘼听得明白。

太浅显了,就是我得不到,你也不能得到,大家一拍两散。拼家世,拼根底?哼,一朝君子一朝臣,如今四海升平,突厥虽然贼心不死,终究难成气候,所以潘家军功有耗尽之时,英家的人才却是源源不断,慢慢就稳占上风了。

“做得到吗?”英离微微闭目,眼皮下的余光扫向春荼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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