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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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邦伸出黑暗中的魔爪,从不离身的折扇,“啪”的一下打在为首者的头上。

平时他打我,总是轻而又轻,连我的头发都不带乱。但现在这下可是狠的,那学子的发髻都被打歪了。好在这位同学的忍耐功力很好,硬是没痛叫出声,手上的琴却迅速拉了起来。

音乐一起,大大小小鲜艳的蝴蝶就从另一侧舞台跑出来,做飞翔状。那都是女生部的同学扮演的,因为自愿参加演出的人员不够,身段比较瘦小的男同学也混迹其中,包括一向正派敢言的木头同学。她(他)们身上穿的是临时缝制的服装,很是偷工减料,就是在后背上架着竹枝,挂了彩绸,随着又臂的上下晃动,给人以蝴蝶翩翩起舞的感觉。

这本来是有点可笑的,但前面有故事铺垫,后面有梁祝的小提琴协奏曲优美调子相伴,倒让人觉得很协调。同时,蝴蝶一出,我和公羊潇洒就被淹没了。我和他在台上拥抱的一幕终于被遮挡了过去。

我松了口气,“放开我。”

“这时候放,你不会摔倒吗?”他突然轻笑一下。

我这才发现自己整个人都吊在他身上,吓得腿都软了。但没关系,只要能摆脱他就好。

“少废话。快放开!”我低吼着坚持。

他松开缠在我腰上的手臂,我果然跌坐在地上。但,没关系,爬行还是可以的。于是我手脚并用,先是扒拉开我面前的他的双脚,然后在“蝴蝶们”的脚下快速爬向阿邦。

“什么时候又演小虫了?”阿邦扶起来。

我抓住他的衣服前襟。急得不行,“阿邦,快想想说辞,要怎么解释刚才的事?”

“解释什么?”阿邦眼里闪过莫名的光。然后,指了指台下。

欢声雷动。

我愕然。怎么?没人注意到公羊潇洒抱着我是多么的……多么的……那啥吗?

再看向台上。众位演员正纷纷上台,谢幕、鞠躬、微笑,接受掌声。

阿邦轻轻推我,我下意识的迈步,也走了过去,机械的跟别人做着一样的动作。我这才意识到,我觉得天塌地陷般的“重大事故”,其实只是让所有人愣了片刻。我觉得漫长到地老天荒的时间。也只不过十几秒钟。当阿邦提醒琴师们演奏,当“蝴蝶”们展示出象征意义上的爱情自由,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的观众。以这那一个拥抱只是剧情而已。

何况,两个男人抱一抱,有什么关系?

是我自己心虚了。是我自己糊涂了。忘记了自己的秘密,其实还没有当众揭开。

只是,公羊潇洒并没有照着剧本演。他为什么要抱我?甚至,他为什么非要演这出戏?他是想表达什么吗?还是。有其他意义?

想到这里,我侧过头。望向身边的他。他面朝观众,我只看到他的侧脸。微笑着,很礼貌的笑容,没什么真诚,但仍然光华灿烂。这个男人,本来就应该是万众瞩目的,是我遮挡了他的光芒吗?我父皇已经有意传位于他,当他坐在那把龙椅上,就该他遮挡我了吧?

他的黑夜,我的白天。我的黑夜,他的白天。我们所交集的,永远只是黑白转换的那一瞬间。尽管那是最美丽的、其他时光都无法比拟的时刻,可终究眨眼即过。就好比这次,我所能表达和释放的感情,我心中的爱,都只是借着这出戏而已。戏落幕,我又回到从前。

说不出的怅然,却也有些解脱。我终于,算是对他表白过了。

尊师节过后很久,《梁祝》的红火程度仍然还在持续。甚至,国子监的学子们自发组建了戏剧社,没有人想到,一出爱情剧目,居然令下九流的行业进入了全国首位的高等学府。而且我们的剧本流出了监外,被大燕国的各色戏班子拿到手,于是纷纷改良为适合自己曲目,传扬开来。但不管是哪种种类的剧,编剧栏都注定是太子殿下。无意中,我的风头一时无二。

不过在国子监内,学习生活还在继续。公羊潇洒自那天拥抱我之后,又变回从前笑眯眯让我摸不透的模样,似乎十二姑娘山事件和初一大朝的对望事件没发生过,梁祝那出戏时的临场发挥也不过是一时失常。

我被他忽冷忽热的态度搞得无比混乱,之后就无比火大,干脆也回到从前对他恶声恶气的样子。我常想,天下间所有的年轻人加在一起,也没有我们俩这么反复的。今天这样,明天那样,前一刻还**深情,后一刻就跟彼此不认识似的。

怪不得有人说:生命在于运动,爱情在于折腾。

若论起折腾一字,我们俩若自认第二,相信没有人敢排第一。

最最让我奇怪的是,我发现阿邦最近对我有些疏远,倒是和公羊潇洒亲近起来。我有好几次,看到他们两个在一起说话,很隐蔽、很秘密的样子。我问阿邦,他又不肯告诉我,只说是随便聊了几句。

我没再深究,因为我信任阿邦。这种信任是深入骨血里的,就像我相信父皇和母后死都不会害我是一样的。阿邦也好,小武也好,都是我的亲人,那是绝对不会背叛的感情。但,每个人都有不能告诉别人的秘密,我不也一样吗?所以,阿邦不说,我就不问。至于说疏远……我猜阿邦是在忙什么事情,并不觉得他是有意如此,所以很谅解。毕竟,他还帮我管理着身为太子东宫的一些还潜于暗处的力量。

☆、第一二三章做善事还是摆谱?

反正,小武还是一如往常,我们俩成日价上下课都勾肩搭背,之后还一起温书。晚上照旧一起翻墙跑出去玩,吃各种小吃。有时候我去女生部看曹远芳,顺便逗一些女同学。

舞台上那个拥抱,曹远芳是比较在意的,但她也以为那是剧情的需要,暗中嘲笑我借机揩公羊潇洒的油,还很八卦的问我拥抱的感觉怎么样?我直接给顶回去:去抱顾司业试试?我这样一说,她就很沮丧,因为她和顾荒城还是没有进展。比较古怪的是,顾荒城最近对我比较冷淡,害我想拉红线也不成。

时间匆匆而过,眼看就要到放暑假的日子了。暑假期间,很多外地学子并不离校,毕竟一来一往的路程,就会耽误不少时间,不如借机读书,到附近游玩,泡泡妞,再联络一下同学之间的感情。以后到官场上,这都是人脉啊。

可惜,这一学年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年,眼看就要放假,同学们已经开始计划怎么玩,怎么渡过这美丽假期了,京城却下起雨来。雨很大,就像从天上往下倒,看起来水帘都冒起淡淡的白烟似的。不仅如此,持续的时间还长,两天两夜没有停。京城周边的河流涨水严重,还淹没了几处低洼地段。

大燕京城的水务局是很不错的,抢救及时,没有造成大的生命财产损失,户部拔款也非常迅速,受灾户的安置妥当。可是这场雨并非局部性的,而是全国性,特别是南部诸省,汛期来得又快又猛。多地发生洪涝灾害。

大燕年年防汛,加上吏治清明,朝堂上又重视,以至成果不错。但尽管如此,还是需要派人员到当地去赈灾。以示朝廷的安抚,顺便帮忙地方进行灾后重建的工作。

往年,都是朝廷大员们轮流去,官位还不能低,反正与国子监没什么关系。今年不知阿邦想到了什么,非要我和我父皇建议。让国子监的学子们积极参加赈灾。

“每回赈灾,都得动用当地的驻军。在学期初的时候,顾司业不是提出要学农、学工、学军吗?”阿邦跟我解释,“学农和学工都进行得不错,学军说要研究。这不正是个好机会?所谓学军,并非一定要把我们训练成士兵,做出士兵的事,经历了士兵们的艰苦也行。若是考虑到安全问题的话,学子们在后方帮忙就可以了。救灾、安置灾民、维持灾区的秩序,运送救灾物资、还有灾后的恢复,全需要人手。你呢?身为太子殿下,要体验人间疾苦。还有比这个更直接的吗?”

我想想,也对,很羞愧自己没有想到这些。平时。我也想着要帮助百姓,要为大燕做点事情,好无愧于自己太子的称号,无愧于百姓们纳税的奉养。但我只停留在说和想的阶段,却没有做。如今阿邦提出这个建议,正是我应该做的。虽然说毁了大家的暑假。但我觉得同学们也不会有什么意见。到底救灾才是重要的,什么时候玩乐不行?

顺便说一句。我学农的作业得的是优先,因为蔬菜长得可好了。还特供了皇上皇后。我学工的作业,是给前线战士做的一床被子,布是自纺的,棉花填充得厚厚的,针脚虽然歪了,但好在缝得结实,也得了个优减。

对阿邦的提议,我很痛快的答应,也没问阿邦是怎么想到的这一点,当晚就请假,直接去向父皇做了请求。当然,无论是请假还是这个提议,我都提前和曹大祭酒报告过。毕竟,我只能代表我自己,顶多再代表上阿邦和小武。要知道我们三个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行动永远一致。但国子监内其他学子可不归我管,要听曹大祭酒的,我有必要和他商量。

当时顾荒城也在,一听我的提议,他第一个表示赞成,曹大祭酒犹豫片刻,也点了头。最近,国子监在全国的声名鹊起,本来就是学问的圣地,现在人气更高。若是在救灾时出力,曹大祭酒似乎能看到自己的乌纱不仅越来越稳,还有向高阶进级的可能。学子爱国,百姓们对国家的未来就感觉更有希望。而培养出这样学子的人,肯定也是一位大圣贤啊,哈哈哈……

不过这件事在我父皇那儿受到了一点阻力,起因不过是慈父之心。我是他惟一的孩子,宝贝了快十八年,还委屈我女扮男装了这么久,他真的心疼,不想让我吃苦,更不想我面临危险。

“皇儿啊,虽然父皇对南部的堤坝很有信心,可天有不测之风云,万一有点意外,你让父皇和母后怎么活啊。再说,你在外头时没人回护,万一被人发现……父皇还没有准备好,难保你全身而退啊。”我父皇苦口婆心。

我很理解他对我的疼爱,但我已经下定决心,因而劝道,“父皇,若天有不测风云,我就算藏在皇宫,风云要来,也是会来的。再者,既然我现在身为太子,怎么可能为了自己的安危而不顾百姓?说句不恰当的比喻,如果大燕是一条船,它若沉,咱们一家三口也必须是最后撤离的。大燕,别人都可以不管,唯独父皇不行,唯独我不行。”

“可是皇儿,你还小哪,十八岁的生日都没到。”父皇还在纠结。

“我都是有老婆的人了,哪还是小孩子。父皇,您不是忘了曹远芳吧?”我挤眉弄眼的跟我父皇开玩笑,“太子亲临灾区,才显得父皇重视百姓。顶多,我答应您,有危险的话,第一时间就跑路,保证跑得比兔子还快行不?”

见我父皇不语,我又加了句,“我知道您疼我,可是君为轻,社稷为重啊父皇。”

这一句,成了压倒我父皇心理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但他终究是不放心,跟我讨价还价很久,硬是派了五十名武功绝顶的侍卫保护我。我努力,争取换成暗卫,我可不想我在这儿登记灾民姓名时,后面站着一大群如狼似虎的皇家侍卫。这是做善事啊,还是摆谱啊?

☆、第一二四章心一点不痛

其实我的安全,当地官员肯定会重视的,我若有个三长两短,他们不怕陪葬吗?其实,如果不是为了公关效应和安抚民心的目的,我必须打着太子的名号前去,用普通的国子监学子的身份,反而更好更安全。而这些暗卫的存在,是为了防止不怀好意的刺杀的。这种事,我也不是没遇到过。去年八月十五,我就遇刺。那时候,公羊潇洒和顾荒城联手救了我,我也是在那次认识的曹远芳。

想到那时,我脑海中又浮现公羊潇洒的脸。啊啊,不痛,不痛。心一点不痛。没事。

第二天,我父皇颁旨,声明南方诸省的赈灾,由曹大祭酒及下属官员九名,带领国子监的学子们前往。同行的,还有户部委派的官员。人家是内行,对我们这些外行起引导作用。

朝堂上一片哗然,后来听说这是我提出的,而且我主动要求前去,立即又是歌功颂德,马屁狂拍,听得我父皇心情好多了。

除曹明朗外,那九名国子监的官员都是有正式品级的,当然包括了顾荒城。至于前往的学子,采取自愿报名的方式。由于灾情不等人,一天报名,一天准备,第三天就出发。

我觉得,学生总是社会各阶层中最热血,最关心国家和民族命运的一群。所以,征集赈灾的人员应该不难。没想到的是,何止不难,简直是十分踊跃,最后人满为患,差不多所有人都报了员,限于人员有限。只好抽签,最后定下三百人,专业人才的比例较大。比方学医的、学建筑的、武学馆的、学水利天文的……

没抽中的学子很沮丧,是我说在后方也要做赈灾的工作,前方需要人手。后方更需要无名英雄,他们才重新振作。毕竟,他们可以募捐,可以写些歌颂救灾官兵的诗文、戏剧,要知道灾民是很需要精神鼓励的。

受灾最重的是三个省份,所以国子监的人也分为三部分。为了我的安全着想。父皇坚持阿邦和小武跟着我。第二部分由张书玉、宋先华为首。第三部分是何藻搭了赵关。本来是我大燕的灾情与赵关无关,他毕竟是外国人。可他态度积极,又通过他们的使者上书我父皇,这才得以成行。

“找人盯着他了吗?”看着赵关背着行囊去自己那一队集合,我问阿邦。不是我漠视赵关的人道主义精神。更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是不能放松警惕。我国的先进文化可以让他学习,民情也可以让他体验,可万一他进行间谍活动呢?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放心吧,我派了我们的人。”阿邦低声说,虽然凑得我很近,却拿扇子挡在我们的脸中间。好像要防止和我的皮肤碰上。

好奇怪,他从前不这样,总是拿扇子挡在我们面前。外人都看不到我们是在说话,还是在笑。现在突然改了方式,似乎有点避嫌的感觉。可是他避的是什么嫌呢?这点小改变,别人甚至无法发现,但我很快就感觉到了不同。

“再说。”他继续道,“他好歹也是一国太子。真在咱们大燕领土上出点事,自然是不好交待的。当地官府对他的重视。可不逊于对你呢。”

阿邦这一说话,把我那点异样感遮掩下去了。我点头。“如果他真是为我大燕的灾民出了力,不是借机要搞事的话,我会记着他的恩情,将来必还的。”

“是啊,希望他识实务吧。”一边的小武道。他正蹲在地上,一边嚼草根,一边看热闹。

今天早上是出发的大日子,我昨天晚上就从皇宫回了国子监,拒绝我父皇母后要亲送的意思,要和其他同学一样,不搞特权。只是那五十侍卫,化妆成校工,就在附近转悠。

实话说,国子监内从来没出现过如此英俊矫健的校工,大部分还只有二十来岁。外人是看不出来,但监内人没有猜不出他们身份的。看,女生部的学生来了好多,傻子才相信她们是为我们送行的。

真是,就不能扮成随行的户部官员,或者押运粮草的吗?

这是暗卫吗?明明是明卫啊!

灾情,听别人描述或者听闻,甚至在电视画面上看到,也不及亲自在灾区走一遭,那种感觉来得更直接,更切实。

这次的洪灾,南方受灾挺严重,虽然远远没到哀鸿遍野、饿殍满地的程度,但也有大量的百姓家园被毁,无家可归。

学子们亲眼看到这些,心神剧震之下,立即投身到救灾活动中。当地官员本来还抱着怀疑的态度,以为一群不知人间愁滋味的学子们帮不了忙,只会帮乱,特别是其中有许多京城的贵族纨绔,我们来之前还抱怨和不满来着,但我们国子监之前想到了这一点,对人员早就做好了安排,所以很快就上了手。

这也是本太子的功劳,因为在前生看过太多救灾的事,思想自然比大燕的本土人士更宽泛一些。曹大祭酒和顾荒城对我制订的计划书很是赞赏,等到了救灾地,更显出我的高瞻远瞩来。

我被分派做账目的工作,也就是纪录来往物资,有点像出纳,过手的全是救灾物和赈灾的银子。这样做自然是为了我的安全考虑,毕竟是做内务工作,天天坐在衙门中就行,不必出去变成活靶子。而且县衙的官差和帮闲们都去河堤了,也只有我有私人的保镖,就是那五十个侍卫。他们有任务在身,直接听命于我父皇,不会也不敢、不能被分派做别的事。可是,日常的嚼用得有啊。不工作,只吃饭在灾区就是废物,于是废物利用,跟我守在衙门里,最大限度的节省了资源,也省得有屑小之辈搞事。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大家心明眼亮。是个人就知道,救灾什么的,最容易出现贪污的事情了,可我是太子,我来坐镇的话,旁人说不出什么,真有问题,我父皇直接问我就行。

☆、第一二五章你说话注意点

阿邦被分到负责卫生防疫工作,他学过医,跟同监的学医的学子又合得来,配合起当地的大夫来,完全不成问题。小武则因为身强力壮,和大多数武学弟子一起,被派去巡逻城镇,以维持治安。

无论古今中外,只要有灾难的地方,就有流氓坏蛋趁机发财,治安员管的就是这批人。我一直不明白,都这样惨了,居然还有人在悲惨的人身上压榨利益。依我看,这种人得重惩,因为实在是太可恨了。听说,附近没受灾的村镇,有村民拉帮结伙,偷、抢救灾物资呢。

其实,小武本来很想去帮助加固河堤,但这些最危险的一线工作,当地官府绝不肯安排国子监督的人去。当地官员说得好:你们没有第一手抗洪经验,回头再让洪水卷走,我们还得救你们,得耽误多少时间。

人家顾虑得对,所以叫我负责账目时,虽然我不想闷坐着,对着大批数字头都大了,但还是规规矩矩的应下。我是来救灾的,做什么不重要。如果我天天在街上晃,官府还得派人员保护我,那我就真成添乱的了。

瞧,在大是大非上,在事关国家的重大利益上,我是非常懂事而稳重的。

不过,虽然我做的是文书类工作,却并不比其他人的工作量低。阿邦和小武他们,天天起五更,睡半夜,我也同样。因为救灾是项大工作,每天的细致又繁琐的事务特别多,账目上还不能错。偏偏,我在前世和后世学的全是文科。最厉害的就是写作文、做诗,数学方面一向很差。此时赶鸭子上架,说不出有多痛苦和吃力。若不是有九九乘法表那种基础计算能力,连算盘也不会打的我,真的要死在账本上了。

县衙门的做账高手本来就少。只给我两个打下手的。咳咳,其实人家才是主力。可是来往的物资特别多,每天的支出又复杂而细碎,我夜以继日的工作,甚至那五十个侍卫都被我支得团团转,做点端茶递水、看管货仓、或者把账目先分类等简单事情。我身边的帐册却还是越堆越多,形成数字的洪水,都快把我淹死了。又想到还有救灾物源源而来,外头好多人排队等着我签字、好提走货物或者银钱救人,手头却积压这么多事。我连死的心都有了。

“我来帮你吧。”正埋头于数字中,头顶有人说。

我抬头,一开始都没认出来人是谁。尽管他一袭白衣胜雪,长得那样英俊又妖孽,那双眼睛散发着熠熠的神采,我还是怔怔愣了会儿,才认出来人,“公羊潇洒!”

“就不能叫我一声表哥吗?”他连叹气的样子都那么优雅。

不知为什么。我想起一句话:别哥哥妹妹的,容易出事。何况,严格说他应该算我的堂兄吧?虽然我们都出了五服了。毕竟全姓公羊。

“你怎么来了?”我坐着不动,抬头问他。

这次赈灾活动,他没有报名。其实我理解,因为他身子不大好,再到潮湿的地方来,恐怕会雪上加霜。况且。灾区往往意味着疫区,有道是大灾之后有大疫嘛。因此。身体素质差的不应该来。尽管我们早防着这一点,阿邦天天忙碌的就是防疫工作。

另一方面。他快成亲了,他爹一字并肩王大约也不放他出来。

想到这儿,我心如针刺。还好,没有喘不过气来的感觉,因为这些日子太忙太累了,感情的痛苦反射到身体上,麻木了许多。

“哎呀,好大的黑眼圈。”他不回答我,而是伸手托起我的下巴,凝视我。

皮肤的触碰,令我感觉下巴要着火了。况且这动作很**,半点不庄重。我连忙站起,顺便闪开他这个动作,往四周一看,也不知他哪那么大本事,我的“暗卫”们不见了。而我本来就是一个人占了一间屋子办公,此时除他之外,再无第三个人。

“我样子很糟糕?”见他不停的望我,我拘谨了起来,上下打量自己。

“嗯。”他点头,“瘦了,睡眠不足,眼下发青,头发都乱了。”

因为我很有预见性的躲开,他没有摸到我的头,手在半空停了会儿,终究缓缓落下,“纷纷,你这样我会心疼的。”

我哆嗦了一下,不是恶心,就是身上发麻,“你说话注意点,我不想和你吵架。”

“为什么我真心的话,你就不信呢。”他似乎是烦恼的皱皱眉,下一刻却展开,“你不想跟我吵架,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们的关系亲近许多。”

“我是累的得没力气。”我连忙摆出一幅你离我远点的态度,“我不管你为什么开始没报名参加赈灾,现在又跑过来。但,算我求你了,别来吵我,我一大堆事没做,还都是要命的事!”

他没有离我远点,反而更近了,两步就绕过桌子,把我打横抱起。在我还没意识到什么的时候,就来了个公主抱。然后在我还没考虑要不要挣扎的时候说,“你去睡一会儿,我帮你做。”

“不行!你也不行!”前面是说我不能放下工作去睡觉,后面是怕他不会做账目。

“行。我也行。”他回答,对我少见的强势,把我直接放在平时我休息的小短塌上,按着我,不许我动。

我怕挣扎的话,他又会做出什么“无礼”的举动,只好暂时安静一下。哪想到头一挨那个不怎么舒服的竹枕,一下子就进入了梦想。后来回想,大概在我躺下的过程中,就已经睡着了。

我实在是太累了,记账是很费脑子的,再加上我精神压力巨大的缘故。

等我醒来,屋里已经点了灯。从窗子上看,雨还在下,只是小多了,但天上无月,只有水光反射进来。

我先是舒服的又闭了下眼,仿佛一辈子没这么睡过了。但马上我惊醒,腾的坐起来。我一刻不停,还做不完工作呢,何况我足足睡了一天。我记得见到公羊潇洒时,才辰时中(上午八点),现在看样子至少要戌时中(晚上八点)。整整十二个小时,六个时辰,得落下多少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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