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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厅内众人,也齐齐的将手中酒洒落,敬给了逝者。

其间,老白将目光投向二公子柏轩,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模样和当年没有任何变化,就连眉宇间的那丝轻佻和至始至终都挂着的漫不经心,都如出一辙。随意的跪在灵堂一侧,偶尔还浅浅的打个哈欠。

祭奠自己的父亲,也这般不上心吗?老白微微眯起眼睛,心里有些不舒服。一想到自己的玉佩是带给这样的家伙,就有些气不顺。

不过很快老白又想开了,既然柏老庄主拼了命的也要把玉佩传给这小儿子,定是有他的道理的,或许还有什么是自己这个外人看不透的。

第一杯酒开了席,之后柏谨也跪过去,与柏轩一起给父亲烧纸。七净大师端坐灵堂一角,带着众僧开始念起了往生咒,一声声木鱼,敲得人心情无论如何也飞扬不起来。

堂下的众江湖客似乎也没了什么好胃口,一个个都安静的杵着,那筷子是再也伸不出去了。

诵经开始后不久,帐房就将来客登记时收取的悼念信封一大后摞搬了上来。帐房于灵堂一角跟七净大师遥遥相对,开始一封封拆信,诵读悼词。

来这里悼念的,都是或多或少与翠柏山庄有交情的人,字里行间也尽是对柏老庄主的敬重和缅怀。

“……余多年前尝与柏庄主一叙,相谈甚欢直结交为异姓兄弟,后又多次得兄长相助……”

“……世人皆谓,大义者,不以私利为先,不以私情为首,不以……”

“……柏兄殁,江湖恸,风乍起,雨骤至,悲从中来,寒梦惊醒,再不能……”

温浅敛下眼,认命似的轻轻叹口气,生意铁定是砸了。就目前状况而言只有两种可能,其一,老白已经来了且已成功混迹于众人之中;其二,老白压根就没来,至于玉佩呢,也许是托别人带来,也许是压根就不准备送了。玉佩下落如何温浅不感兴趣,他的任务是杀老白,限期九月初九之前,因此,无论是其一还是其二,他这笔买卖算是泡汤了。

柏谨还在烧纸,一派孝子贤孙的温敦,与找自己谈生意时的狠烈判若两人。温浅夹了块怪味鸡放进嘴里,酸甜苦辣咸麻香,就像在嚼着江湖。

大多数人的悼词都书写得繁复冗长,老白听得实在有些困,回过头却见温浅吃得正香。老白觉得这个人对什么似乎都看得很淡,有那么点无欲无求的味道。比如此刻,他明明连自己的影子都没抓到,却吃得开怀。不是认命的那种颓丧,更像无所谓的坦然。

老白觉得有点馋了。他的毛病不多,受不了别人在他面前胡吃海喝而自己不动算是醒目的一条。狼抓狐狸,饿狼都不急,后路早已铺完的狐狸更不急。耸耸肩,老白也开吃。

偶尔筷子碰上了筷子,两位食客还有礼的相视而笑,有礼避让。

再后来,食客变成了三人行。言是非咬牙切齿却又骂不得那个要吃不要命的家伙,索性把愤怒转向食物,想象着嘴里的鸡爪子是老白的胳膊腿儿。

“……吾终生谨记,南山翁贵真。”四十来岁的帐房精气神儿令人叹为观止,信封下去了一半,此人声音依旧底气十足圆润洪亮,“下一封,翠柏山庄传于二子柏轩……咦?”

帐房忽的没了声音,老白维持着夹菜的姿势,却清晰的瞥见温浅握紧了剑。

大厅开始嘈杂,很多走神儿多时的人都在问怎么了怎么了,得到答案后则都把目光紧紧投向了灵堂。很快,聚义厅里死寂一片。

柏谨的脸色很难看,相比之下,柏轩悠然得多。他拍拍烧纸烧得满是灰的手,神情微妙的望着帐房道:“怎么不往下读了?”

帐房这才回过神来,他跟着老庄主多年,认得那确是庄主的笔迹。老帐房对于这两位少爷其实都没多大好感,如果非要从中选一个做下任庄主,他自然愿意听老爷的。

“翠柏山庄传于二子柏轩,以白山千翠芙蓉佩为信物。柏寒松于七月二十九。”

帐房语毕,全场哗然。早有耳闻和亲见变故自然不可同日而语的,况且这变故来得太突然,几乎没有任何前兆。

不知堂下谁喊了一句:“那玉佩呢!”

帐房这才发现信封中还有第二张纸,连忙抽出。狂草般显然不是老爷的字迹,他辨识了许久才磕磕巴巴的念道:“玉佩、玉佩就在……帐房身上?!”

老帐房傻了,下意识的就在自己身上胡乱去摸。

很快,那东西就被帐房从后腰带里摸了出来。由于老帐房先摸到的是玉佩穗子,因此玉佩是被倒着提溜出来的。纵然如此,嫩粉色的荧光还是照亮了整个灵堂,于众人眼中,似比大厅中熊熊燃烧的几十根蜡烛还要亮。

第7章 白山千翠芙蓉佩(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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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夕之间,山庄易主。这样说似乎也并不准确,因为山庄原本还未到柏谨的手里。

柏轩漫不经心的为柏老庄主烧完最后的纸钱,神色自若的起身过来将帐房手中的玉佩取走,然后提着那细细的红绳一下下的轻轻晃着,嘴角慢慢的,勾起抹心满意足的笑。

“诸位今日在场的江湖朋友都算鉴证人,承蒙父亲错爱将山庄交与我打理,但柏轩初出江湖历练甚少,今后有什么做得不对不妥的地方还望同道前辈们批评指正。在下这厢先行道谢,也希望翠柏山庄能像家父在世时,为武林的繁荣贡献一份力量。”

柏轩的声音不高不低,字正腔圆分寸拿捏的刚刚好,多一分则狂妄,少一则怯懦。可配上那绝顶的美艳容貌,映在老白眼里则不那么顺溜了。

就像言是非说的,看人不看脸,看眼。说实话,柏轩已经表现出了他这个年纪少有的沉稳,但那眼还是隐约泄露了他的心情。狭长的眸子里除了愉悦满足,还透出了那么一点点的喜出望外。使得他整个人在老白看来就像只芦花鸡,且刚刚战斗胜利趾高气昂的那种。老白想,如果给他两个翅膀,保不齐那人就会扑啦啦的扇呼起来,从东扑拉到西,从南扑拉到北。

目光转向柏谨,男人已退至一旁,有些失神的坐在下人们早已备好的水柳圈椅中。眼睛失去了不久前的英气,嘴唇不知是气得还是被打击得太多,微微泛着青色。

不知怎的,平静如水的心就起了些许涟漪,那粼粼的波纹中,有不忍,有愧疚,还有那么一点点对自己这门行当的厌恶。老白几不可闻的叹口气,欲敛下眸子,却在下个瞬间将眼睛瞪得溜圆,紧紧盯着柏谨。

男人嘴角先是微微抽搐,缓缓淌下一丝鲜血,很快竟一口血喷了出来。刺目的血红溅在雪白的灵幔上,煞是骇人。

全场惊了,老白傻了,连一直神色淡然的温浅都破天荒的皱起了眉。聚义厅里安静得像块巨大的墓地,众僧似有若无的往生咒吟诵将柏谨急促而艰难的咳嗽声映得更加痛苦。

“大哥,你这是何苦呢,无论谁做庄主,咱这兄弟情分总是不会变的啊。”刚上任的新庄主终于出了声,一脸关切的凑过去,用素白的袖口帮大哥擦拭了嘴角的血渍,末了吩咐左右,“先扶大哥下去歇着吧,记得找陆大夫好生瞧瞧,看究竟犯了什么病症。”

下人得令,很快将柏谨搀扶了下去。柏轩回过头来一脸抱歉道:“实在对不住,家兄一向身体不好,谁曾想……唉……”

老白眯起眸子,柏轩狭长凤眼中闪烁的,明明是满满从容。此刻,映着他素白衣袖上如梅花般的点点血渍,透着骇人的诡异。

大厅内的炭火烧得正旺,老白却从头到脚透心凉。

柏轩忽然向这边望过来,老白一惊,竟忘了躲。穿过层层江湖客,二人四目相对,老白忽然觉得自己就像只肉虫,被那芦花鸡用锋利的爪子从地底下刨出来,无所遁形。

意外的,柏轩的目光又很快转移了方向。过程太过短暂而急促,以至于老白有些不确定刚刚是否真的和那人对视过。

芦花鸡这一次,挑中的是温浅。老白看着柏轩的眼神忽的幽暗下来,就像西南洞窟中的深潭,透不出丝毫光亮。而被芦花鸡相中的温浅似毫无所觉,坦然的迎着,看得累了就眨眨眼,缓解酸涩。

老白不知此君是淡定还是迟钝,不过从几次打交道来看,兴许二者兼而有之。

柏轩没有在聚义厅停留多久,便以要去照看大哥为由,先行离去了。七净大师带着他的众僧连眼睛都没有抬一下,往生咒从头到尾都没断过。直至法事全部结束,众僧连山庄预备的斋菜都没进,便在七净的带领下收拾衣钵出了山庄。

有了带头的,众宾客亦不多留,纷纷告辞离去。言是非本想找个僻静的地方拉老白叙叙旧,也连带给自己的通风报信邀邀功。却在见到对方脸上的愁云惨雾后瞬间明白了什么,赶紧打消了念头。来日方长,此刻显然时机不对。

言是非几乎和大半个江湖的人打过交道,所处的朋友里更是三教九流什么行当都有,但老白算是他认识的人里最特别的一个。这特别不在于他固执的生意经或者高超的易容术,而在于他自己跟自己的过不去。换一个人,但凡有了老白这般的生意手段必定过得逍遥自在,不说腰缠万贯美女如云,却也应威震江湖名利双收。但老白偏偏喜欢在那深山老林里,带着言是非看来完全不相干的两个人,一守就是十余年。这还不算,那人明明总以生意人自居,明明把不趟江湖浑水当作自己的座右铭,却又每每因生意中他人的种种境遇把自己弄得伤心伤肺,有时候很长时间都还不过来那劲儿。这不没事吃饱了撑得,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吗!

翻身跃上自己的雪狐马,言是非想着,这叙旧恐怕要等到开春儿喽。思及此,男人略带叹息的往东南方向奔去。他有些想念江南的冬雨了,就像老白一提起他那山上的冬雪便一副欣欣然的表情一样,谁不喜欢自己的家呢。

“老白,这边。”

伊贝琦在马车里冲略带茫然的老白招手,好一会儿老白才反应过来,连忙掀开帘子进车,此刻的周小村已经换上了马夫的装束,配上他粗犷的脸,甚是搭调。

待老白坐进车里,周小村赶着马车飞速的奔跑起来。

“刚才想什么呢,要不是我出声,你恐怕要进人家仙素派的轿子里了。”伊贝琦语带责备,“怎么着,人家的轿子比咱的舒服是吧?”

“一时恍惚了。”老白呐呐的,有些窘。按说平时他口齿也算得上伶俐,可不知为什么,对上伊贝琦通常就只有耷拉脑袋的份儿。

“是不是心里又不痛快了?”伊贝琦把那原本就是摆设的剑放到一边,然后对着老白轻轻叹气,“被柏大少爷那口血给吓着了?”

老白刚要说话,一开口却打了个大大的喷嚏,随后连忙又作地主老财状把手插进袖口取暖,嘟嘟囔囔道:“那么一大口鲜血呢,你说这人得是多大的气性,唉……”

后面半句老白没说,但伊贝琦用头发丝儿都猜得出来,还不就是把那儿罪过又揽自个儿身上了。

伊贝琦丢过去一记妩媚的白眼,之后望向马车窗外远处起伏的群山,状似无意的嘀咕着:“回头可别怨我没告诉你,人家柏家大少才没闲功夫跟你计较呢,他那是中了毒……”

老白闻言猛的抬起头:“中毒?”

伊贝琦收回远眺目光,好整以暇道:“对,我坐很近,看得一清二楚,他不只嘴唇发青,指甲也染上了淡淡的乌紫。”

“怎么会……”老白有些惊讶的沉吟着,他开始回忆刚刚白事宴上的每一个细节,试图从中探寻到蛛丝马迹。

忽然,有些什么东西在老白的脑袋里炸开,柏轩一开始漫不经心的调调,接着得到玉佩后的浅浅惊喜,最后应对大哥吐血时的从容……在这一连串的变故面前,柏轩都太过沉稳,冷静过了头。似乎他原本就对那结果胸有成竹的,老白没有为他雪中送炭,充其量也不过算是锦上添花。

柏轩,他才二十出头啊,怎么就能对自己的亲哥哥下如此手段!老白觉得有些苦从嗓子眼里往上涌,很是难受。

“老白?”伊贝琦看出不妥,有些担忧的唤道。

老白深吸口气,良久才抬头对上伊贝琦关切的眼,强打精神道:“管他谁当庄主呢,咱过咱的年!”

听老白这么说,伊贝琦才放下心来。这人就这样,但凡遇见个什么,难受个三五日,心气儿也就顺溜了。不然又怎么能把生意经营了如此多个年头。

“话说,为了塞玉佩本姑娘可是蹲着陪那帐房捡了半天散落的信封,回头下山置办年货时多捎上点胭脂水粉,应该的吧?”

“嗯嗯,你可劲儿打扮,我和小村就等着看仙女儿了。”老白略带调笑的揶揄着。

马车外传来周小村的声音:“老白,我把这马车都快赶出八里地了,你什么时候出来换手啊!”

“等你叫了师傅再说!”老白没好气的回了一句。

几乎同时,周小村又吼了:“我最最敬仰最最厉害的师傅,徒儿这手都快冻麻了!”

伊贝琦和老白笑作一团,欢快的声音飘出窗子,随着马车的疾驰,洒了一路。

温浅是第一个离开聚义厅的人,却也是最后一个离开翠柏山庄的人。玉佩出现,生意自行终止。他对此谈不上气恼,说出天来不过是有些遗憾罢了,但对老白,说句实在话,他少见的燃起了些许兴趣。所以他出了聚义厅后,便伏在山庄前院屋顶的暗处。从那里看过去,山庄正门一览无余,他也就真真切切的把所有宾客又过了一遍筛子。直到最后一只鸟,从房檐下飞走。

一无所获,期待外却也是意料中的。

温浅这一年过得不大顺,而这不顺在年关将近时到达了顶峰。他想着也许年底之前应该再接笔生意,不为赚钱,权当冲喜。

当然,最好不要再跟老白扯上关系。

——年少气盛死不服输之类的词跟温浅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他这人几乎可以说是没什么气性,为人处世力求简单,生意往来但求顺当。所以遇着高山,他的方法通常是绕路而行。拿铁锹去移?抱歉,他真使不出那把子力气。

以翠柏山庄为中心,各路的武林朋友们向四面八方散去。有往东北的,有往西北的,有往江南水乡的,有往漠北草原的。江湖怕是要安静些日子了,寒冬降至,没几个人还愿意出来奔波,况且,哪家不想稳稳当当过个年呢。

第8章 小村学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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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十一月,白家镇上的门店都支起了门板打烊谢客,白家茶铺自然也不例外。对于祖祖辈辈作息在这冬寒之地的人们,过冬是件极其惬意的事。收了铺子,囤了粮食,捂着棉袄在自家热炕头上嗑瓜子唠闲篇儿,就这么修养过一年中最冷的日子,开春儿再看,那每个人脸上准保多出几两肉。

第一场雪迟迟未到,山中的寒风倒比往年的这个时候弱了些。老白坐在院中的椅子上闭目养神,汲取冬日难得的阳光。间或抬眼,满意的欣赏人们劳作的美好身影。

“老白,你又在偷懒!”伊贝琦气喘吁吁的从地窖里爬上来,一眼就瞅见某人正舒服的晒太阳,立刻气不打一处来,“信不信我把你丢地窖里跟那些大白菜作伴!”

伊贝琦那婆娘凡事说到做到,而变成大白菜又不是老白的追求,为今之计便只有听话了。

不太甘愿的叹口气,老白慢腾腾的从椅子上起来,本来想着再磨蹭磨蹭,结果就听见不远处周小村的喊声:“伊姐姐,白菜就剩八颗了,你再不把老白叫过来可就都让我搬完了!”

伊贝琦想也不想立刻回道:“小村你站那儿别动,剩下的全让你师傅搬!”

老白本来还想悲壮的迎风流泪一小会儿,却在接收到伊贝琦虎视眈眈的目光后立刻三步并作两步的奔去拥抱那些大白菜。

囤积过冬的粮食用了整整两天,在伊贝琦的有序安排下,一切妥当。按理说之后就该早睡晚起只吃不动的安逸过冬了,可那是对普通人家。老白一年中难得有了闲暇时光,便恨不得一日当作三日用的把自己的技艺全部传给宝贝徒弟。

有门手艺的人大体都存在些共同点的,而这其中最共通的地方,便是希望哪怕有天自己没了,手艺还在。老白自然也未能免俗。可下定决心把手艺传给周小村,却真是让老白踌躇了很久。周小村五岁半的时候被老白带上山,却是在十二岁才开始学的易容。老白知道,但凡有第二人选,他都不会把周小村带进这行当。

这是一个晴朗的上午,冬日暖暖,冷风中还带着丝丝和煦。整座山都安静的像进入了酣眠,偶尔几声不知什么动物的低吼,反而更衬出几许宁静。伊贝琦一如既往的在自己的炼药房中东弄弄西弄弄,而老白则把睡得正香的周小村从被窝里揪了出来。

周小村莫名其妙的被抓进院子,头未梳脸未洗连眼睛都是一只睁开而一只半闭着。老白也不急,惬意的坐在椅子里徐徐喝茶。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周小村险些一头栽倒睡过去时,来了阵邪风,又疾又冷,竟是瞬间便把周小村给惊醒了,眼睛瞪得,煞是精神。

恶趣味被满足的老白乐出了声,周小村也总算明白过来,环抱着肩膀哆哆嗦嗦:“师傅,你这也太狠了,有这么折腾自个儿徒弟的嘛!”

“这回肯定精神了,”老白煞有介事的点点头,严肃道,“进屋加上几件衣服,速速回来。”

周小村一溜烟儿的没影了,而老白那刚绷了片刻的脸,又溢出了笑模样。

待周小村再回院子里时,神清气爽连目光都炯炯的。老白险些看出了神。

周小村今年十七,个头却已经和老白齐平,还隐隐有赶超之势,身材则不用说,虽不壮却也精干,比之老白那宣纸似的仙风道骨,不知强了多少倍。老白时常想,这孩子若是再大一些,怕是要英武非凡了。那么到时候,自己这个师傅是否也该功成身退?

老白知道周小村有自己的抱负自己的前程,别的不说,光是十一年前周家的灭门惨案就已经是那孩子的一块心病。他能拖得了一时,却拖不了一世。可每次一想到再也看不见这孩子,再也听不到他淘气的叫自己老白,老白那心又堵得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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