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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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琰不禁轻笑起来,拍手道,“好,不至于到了年底,赏钱都发不出来。”说着,拿出棋盘,与朱厚照下起了象棋,朱厚照中午听完经筵,就带着刘瑾出宫游荡去了,买了一大包小玩具,此时都拿出来炫耀给乐琰看,什么草做的小人,还穿了缎子做的鞋袍,什么会车上人会自己打鼓的小车,乐琰眉开眼笑,都珍重收了起来,两人聚精会神下起象棋,直到晚饭时分,乐琰想得脑袋疼,朱厚照方才放她去吃饭,不时还道,“这盘可算你输了啊。”

乐琰无奈道,“算我输了,好吧?算我输了。”说着,又指了好几色青菜放到自己的案头,他们夫妻虽然在一起吃饭,但施行的仍然是分餐制,朱厚照看乐琰案头一样荤菜都没有,皱眉道,“难怪这么瘦骨如柴的。”指着一盘麻辣活兔,叫今日刚走马上任的尚膳放到乐琰桌上,乐琰报复道,“不爱吃青菜,难怪一嘴大燎泡。”说着,连指几盘青菜。两夫妻望着案头的食物,都是愁眉苦脸,乐琰埋怨道,“这个麻辣活兔,兔肉又腥,又有芥末,哪里好吃了?换狍子肉与螃蟹来也罢了。”说着,带头吃了几口肉,朱厚照无奈,也就吃了些青菜,宫人们暗地里偷笑。

饭后,自然也没什么娱乐活动,两人下了几盘围棋,乐琰大发神威,连连中盘得胜,朱厚照玩上兴头,直到九点多还拉着乐琰研究,偏偏明天秦氏要进宫的,乐琰不好赖床,只得又含泪许了他一些不平等条款,好歹结束了棋局,两夫妻上床,在床头说些私话,乐琰一长一短,把自己几个姐妹的现状说给朱厚照听,扳着手指道,“丽雪现下,娃娃已经满月了,要不是纹贤的事,镇远侯府真是喜事连连。那可是个大胖小子,据说小侯爷爱得不得了,取了个单名叫顾寰,说是将来有了弟弟,便叫顾宇。”

朱厚照心思却活动开了,摸着乐琰的肚子,沉思不语,半晌才道,“我们可别这么早就生小娃娃,好不好?”

乐琰已是说起了南京的甜雪、兰雪定亲的事,被朱厚照的话吓了一跳,半日才道,“子嗣为大,你怎么会这样想?”古人有这种想法的虽然不少,但泰半都是家里人口繁多,不差一个承嗣的

74、肉麻永远没够...

子孙,朱家现在可是单传,朱厚照居然还不着急,想着过上几年再生娃?

朱厚照也知道自己想的没有道理,红了脸把头埋在乐琰颈窝,含混道,“有了身孕,你就不能……不能……”

乐琰笑道,“谁说不能?”不过,她到底也接受不了自己十六七岁就顶着个大肚子到处走,活脱脱的失足少女形象,半日才道,“娃娃的事嘛,再说好了。你现在这样缠着我……要怀上也难吧……”

朱厚照倒是不知道这个道理,奇道,“这话怎么说?”乐琰便告诉了他房事过于频密反而很难受孕的道理,朱厚照听了,大笑道,“原来还有这样的事,好哇,那不就更有缘由加把劲了?”乐琰随手捶了他一下,两人说说笑笑,乐琰又想到秦氏来了,自己可能要留她吃饭的,便叮嘱道,“你明儿中午到咸熙宫、仁寿宫去用饭吧,我要招待继母,有你在,她又拘束得很了。”

朱厚照对秦氏本就没什么印象,无可无不可地应了,寻思片刻,问道,“怎么不找英国公老夫人进宫说话?”

“张家的丧事还不满三年,怎么好叫进来的。”乐琰无奈道,“你当我就不想与她说说话?可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啊,唉。”

朱厚照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抚着乐琰的秀发,轻声道,“你若是要在内库的事上有什么动作,最好是忍到张家出了孝。”

乐琰动了动,转头专注地望着皇帝的侧脸,一时忽然走了神,心想,“原来他长得这么好看……”半晌才回神道,“怎么忽然说起了这种事?”

朱厚照叹了口气,把乐琰拥得更紧了点,喃喃道,“有时,我真觉得自己渺小得很,他们虽然面上对我恭恭敬敬的,心里,却都算计着我。”

乐琰顿了顿,才搂住他的头,感受着那温煦的香味,不断地填补着,笼罩着她周身方圆,半日,才闭上眼轻声道,“可我会一直站在你身后的。”她苦笑了一下,“只可惜,你是天子,你身前是天下万民,身后,却没几个人。”

小皇帝闭上眼,抱着她的手又紧了紧,两人居然也就这么渐渐迷糊了过去。

秦氏与乐琰,却是自从她出嫁后就没有再见几次,自然,皇宫中的各色庆典,有时也需要她这个新兴的皇帝岳母出来撑撑场面,但与乐琰都不过是匆匆一见,一句私话未曾说得。此次进宫,却也是满腹的心事,脸上的笑容,大半是做出来的,她是乐琰的长辈,张太后的亲家母,不过是到仁寿宫与太皇太后王氏互相见过,再和张太后对行了礼,便到坤宁宫探访继女去了。虽说在京中加减也住了快十年,但秦氏还真没进过后宫,一路走来,只见夏末秋初,天高云散

74、肉麻永远没够...

,湛蓝的天空下,那金碧辉煌的琉璃瓦,在阳光下闪着金光,穿着打扮甚至比得上中等家庭主妇的女官带着宫女们在清扫街道,见秦氏来了,都忙住了手,退到两边行礼,才一进得坤宁宫,一屋子的人都跪下了,唯有乐琰满面笑容,款款立起身来。

秦氏留神看时,见乐琰比出嫁时,倒要清瘦了些,穿着重阳景菊花补子大红罗衣,外罩了天青色的比甲,头上戴了个小小的金丝狄髻,上头不过是分心挑心并顶簪罢了,连金三事都没挂,却越发显得眼若秋水,唇似渥丹,便上前笑着拉住乐琰,道,“何必还行礼呢?我们娘俩好久不见,怎么你出嫁后,反而瘦了些。”

乐琰略带尴尬地笑了笑,低头摆弄衣角,秦氏见她穿着高领衣裳,本就猜到了点,乐琰这一低头,便露出了脖子上的一块红肿,秦氏也是过来人,心下了然,拍了拍乐琰的手,笑道,“这是好事儿。”又转头看了看一屋子的人,见她们行完了礼,都各自起身,继续做事,宫女们,都是举止灵便,满面含笑,女官们也有一两个,远远的站在屋角,人人进出,都是有条不紊,不露一点忙乱,暗自点了头,这才低声道,“男人的心在你身上,那是只有好,没有坏的,若是能生下太子,便一生无忧了。你素来聪明,这些话,想必也不用我多说的。”

这才是明朝人应有的态度,乐琰红着脸点了点头,又问秦氏乐琼的事,秦氏苦笑道,“他还不是老样子?成日闹着要学武,做大将军,我也懒得管束了。现在请了教头来,在家教他些功夫。”

乐琼作为外戚,其实是根本不会有任何仕途上的晋升机会的,乐琰顿了顿,慢慢道,“也是好事,习武防身嘛。爹最近怎么样?”

秦氏的满面愁容,顿时就是藏也藏不住,乐琰看了,如何不知道她是有话要说?当下忙笑道,“我新得了些衣料,来人啊,去拿来给母亲挑选,有合意的,便带回家给乐琼裁点衣服,也算是我这个做姐姐的一番心意。”

能到坤宁宫服侍的宫人,有几个不是聪明的?当下全都退了出去,秦氏与乐琰进了里间,方道,“也该留几个心腹守门。”

乐琰苦笑道,“心腹也不是那么好找的。”秦氏便不再说这事,长叹了声,握住乐琰的手,愧疚道,“是我对不住你,你爹爹他,唉,不听我的劝,也不知被谁蛊惑了,已是开始在京郊大肆占地,排挤得好几户人家,家破人亡了。”

乐琰晃了晃,惊得是回不过神来,半晌,才愣愣地道,“这才第几天啊?”夏儒占地,她并不讶异,当时豪门仕宦,占地成风,不但占小地主的,互相之间也常有纠纷,之前夏二叔一家在南京占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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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琰就没当回事,顶多不愿意为了夏二叔的好处买单罢了,如今夏儒是她的亲爹,那是惹什么事情出来都得兜着的,这夏儒就这么叫人不省心?她才过门不到两个月,就在京郊大肆占地了?

秦氏满面愧色,张了张嘴,未能说得出话来,又想了想,才苦涩道,“地,倒不算什么,退掉也就是了。但有几个性烈的,已是碰死在了我们家前,现下闹得沸沸扬扬,都说我们夏家……”她迟疑了片刻,终于是没说出口。

乐琰恨得是直咬牙,冲口骂道,“老贼!难怪气死我娘,还真是不能让他得意了,该死!真该死!”找了半日,把几本账册全丢到地上,踩了几脚,这才气平下来,埋怨道,“继母就是当时不上去拦着,也该早点让我知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正是昨儿晚上才出的事。”秦氏叹道,“我也是越发看不懂你爹了,家里又不缺银少米,况且,他占着的地,好些原本也是官宦人家的……”

乐琰咬了咬牙,终究是把难听的话忍了下去,起身踱了踱步,半晌才道,“地,回去全都退了。回去告诉那个老畜生,不想被自己女儿送来的毒酒药死,就他妈给我老实点!没坐三天金椅子,就真把自己当人物了?”说着,到底是忍不下这口气,拿过茶杯狠狠地摔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陷入了所谓的低潮期,觉得自己写得可垃圾的心情完全占据主导地位。

憋屈地倒><

下午2点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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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吵出新意,吵出水平...

秦氏到底先是夏儒的继室,再是乐琰的继母,听了乐琰这话,一时就尴尬起来,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便低头吃茶。乐琰望了她一眼,勉强捺下心中的火气,放缓了语气道,“爹爹这样做,实在是太过分了些,诚然,咱们家现在,也是正港的皇亲国戚,论起身份,并不比什么人低,可这也不是说,就能胡作非为。女儿在宫中立足尚且不稳,哪有就摆起国丈威风的道理?”见秦氏满面羞愧,便不再数落,问道,“爹爹的性子,我是挺了解的,若是没人怂恿,他断断不敢这样胡作非为——是谁在他耳边吹的风那?”

乐琰这样发作,秦氏心里,早是慌了,她虽然知道乐琰必定不喜欢夏儒的作为,但也没想到会生气到这个地步,在心中暗暗猜测了半日,才道,“是新投来的清客相公,贾什么什么,专会带着你父亲出去吃喝嫖赌,我久已觉得这个人很不地道,没想到,心也黑成这个样子。”

乐琰沉吟半晌,才换了笑脸出来,道,“这事儿,想必也不过是赔几两银子罢了。那强占的地都退了,再赔农户们些钱,也不会有什么不得了的结果的。若是有那一等泼皮要借机来闹的,便到府衙去把事儿说清楚。我们家可不能被看成是仗势欺人,鱼肉乡里之辈。要知道这外戚的风光,不过是一时,到底比不过豪门大族,世代富贵,乐琼将来总是要接手爵位的,到时候该怎么办那?”

但凡女人,总是更看重小孩的,秦氏本来有些不以为然,此时也连声称是,又拿了甜雪、兰雪的婚事与乐琰说了几句,见乐琰眉宇之间犹是郁郁不乐,便找了话出来道,“那年家四娘,近日常被张老夫人接到张家去说话,与我也见过几次的,也不知道老夫人是否有意将她说给张小公爷。”

张仑的父亲去世,他就成了小公爷,说的,自然是他了。乐琰眉头挑了挑,讶异道,“是了,先怎么没想到,也有可能是他的。”年永夏之前也在张家出入过,和张仑巧合下碰面,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丽雪与纹贤,都同她交好,没准是问了出来,这才想撮合此事。张仑性格敦厚温柔,与年永夏倒是良配,只是……到时候,年永夏便有机会,时常出入宫闱了。

乐琰沉吟片刻,料得丽雪没与她说,怕也是不想她反而多心,便也释然。她也不是那一等幼稚的小姑娘,觉得和谁做了朋友,就要掏心挖肺,不计自身地为她着想。丽雪嫁到顾家,就是顾家的人,有能力为哥哥说到这样优秀的女孩子做妻子,是一桩好事之余,未来的英国公夫人,是她顾家的亲眷,受过顾家的恩惠,两家的联系,也就更紧密了。这种有多重益处的事,她要是只是顾忌到自己的一点忌讳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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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弃了,那也就不是未来的镇远侯夫人啦。在乐琰自己来说,虽然有这样的担心,但抓不住男人的心,就算把一百个年永夏流放边疆,他也是可以找到别的替代品,抓得住男人的心,他身处美人堆里,也照样只是看看就罢了。虽然没有伟大到会亲自促成这桩婚事,但,装着不知道,也就是了,单纯作为年永夏的朋友,她还是满为这桩婚事开心的,郎才女貌,确是良配。

“的确是良配,只是算来小公爷后年才出孝,年姑娘那时,已经十八九岁,却是老了些。”乐琰笑着说了一句。

秦氏是不知道她与年永夏之间的那段公案的,闻言就笑道。“说来也是,可到现在,年家回绝的亲事,怕不有一百桩?到时候,除了小公爷之外,谁敢娶她啊?”说着,乐琰也欣羡道,“一家有女百家求,好事呢。你看纹贤,又是别样的冷清,到时候婚事怎么着落,还未可知呢。”

说到纹贤,秦氏也是叹息,她对这个文雅秀气的女孩子,倒是很有好感,点头称是之余,又与乐琰说了些亲戚家的琐事,见到了饭点,就起身告辞,乐琰还要留她吃饭,秦氏却道,“你说的话,很有道理,我着急回去告诉你父亲知道,便不多留了。下回再进宫与你好好说话吧。”乐琰便不再留,亲自把秦氏送到坤宁宫门口,看着她去了,方才满面阴霾地回到正殿坐下,众人还是第一次见她这样生气,你看我,我看你,顿时大气不敢出,半日,青红才奓着胆子上前问道,“娘娘,是摆膳的时辰了?”

乐琰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想了想,道,“传膳吧传膳吧……妈的,你先别走,陪我说几句话。”青红便抖抖索索地站在一边,低下头连望也不敢望乐琰。

乐琰又是寻思了半晌,心中直是腻味得不行,夏儒平时看着,不过是个没主见的烂好人,没想到没脑子到这个地步,只是,到底那是她的亲爹,这件事该怎么处理,还得先看看当年张太后的两个弟弟做了错事,她是怎么处置的才好,组织了一下语言,便对着青红,问了出来。

青红一听乐琰的话,就猜到了秦氏进宫,必定是带来了类似的坏消息,沉思了片刻,才反问道,“娘娘可知道,出了人命没有?”

“出了人命如何,没出又如何?”乐琰拧眉道,青红便笑道,“这没出人命嘛,不过是陛下一句话的事儿,陛下疼惜娘娘,算不得什么大事。一两条人命,也不过多费些周章罢了。只不要是当街打死人,都没什么难办的。奴婢跟着太后娘娘十多年,也就是国舅爷当街打死人那一回,先皇发了火,娘娘跪了半个时辰,才得了口风。”

她的语气是这样轻描淡写,乐琰不禁是目瞪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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呆,过了一会,才口吃道,“是,是有个人气不过,在我家门口吊死了,这怎么算?”

“他要寻死,那是他的事,与别人有什么关系么?自己受不得一点小气罢了。”青红的语调,便更是轻松了。乐琰瞠目结舌,心情却更坏了,她穿越到现在,手底下的人命,也有个一两条,当年给庶弟下砒霜时,心里想的是只有你们病了,我才能好好的活着,为的是挣扎求存,并无多少愧疚;处理那个多嘴的林家媳妇,也觉得这是为了姐姐着想,纵有不忍,但终究是因为这媳妇自己出言不慎,惹祸上身。只是那在夏家门口吊死的农户,又有什么错处?不过倒霉在被夏家看上了土地,便被逼上绝路,到了这个份上,却连秦氏这等明理的人,都不觉得是什么天大的事,这公道良心四个字,难道真是不存在的?

青红见她半晌不说话,脸色又很难看,便害怕了起来,不敢多说,乐琰僵了半日,打了个寒战,才起身道,“饭摆齐了?”说着,缓缓走到堂屋,果然尚膳与宦官们,正忙碌地把膳桌抬了上来,琳琅满目,都是珍馐。乐琰看了,仿佛眼前闪烁着民脂民膏几个大字,慢慢地吃了几口饭,就再也吃不下去了,放下碗叹气道,“这世道,真是该死极了!”

话尤未已,朱厚照便掀开帘子进了坤宁宫,也正黑煞着一张脸,听了乐琰的叹息,倒是怔了怔,打量了乐琰几眼,乐琰心情正是不好,也不理会他,自顾自把碗筷放下,挥手道,“都撤了吧。”

朱厚照也呆了下,看了乐琰碗里剩下的大半碗饭,哼了一声,却不说话,直入内间,撩起珠帘狠狠一摔,好几颗琉璃珠子,就这么被撞到地上粉身碎骨,众人气也不敢透,上前收拾饭桌地收拾饭桌,清扫地面的清扫地面。乐琰眉头紧皱,心道,“我还没发脾气,你又来发什么鬼脾气。”但终究,夏家的事,乃是夏家这边不对,她的闷气,也不知道该冲谁发去,也有些害怕朱厚照是为了这件事生气,踌躇了片刻,还是慢慢地进了里间,站在门口,望着脸冲里躺在床上的小皇帝,轻声问道,“吃过没有?”

朱厚照扭了扭身子,也不知道是吃了,还是没吃,乐琰见他没有不搭理自己,心里就知道,怕不是为了夏家的事发火,想来,他也没那么高的思想觉悟。心就放下了一半,倒有几分好奇起来,走到床边坐下,按着朱厚照的肩头柔声道,“怎么了,一回来就摆个脸色,是我长得难看,碍着你的眼了?”

朱厚照其实心里也是有几分虚,生怕这个脾气激烈的皇后,见自己不给她好脸,便闹起了性子,听乐琰这温柔的语气,不知怎么就是一阵委屈,翻了个身靠着床头半坐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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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旧是望着床顶不说话。乐琰看他眉头皱得死紧,不由得就把自己的那点委屈忘了,推了推他的眉头,问道,“怎么回事嘛。”

“……”皇上看着床顶,嘴里嘟囔了几句话。乐琰皱眉道,“什么?怎么了?”

朱厚照叹了口气,转过目光望着乐琰,轻声道,“崔杲盐引的事儿,被户部给驳了回来。”

乐琰顿时松了口气,笑开了又推了丈夫一把,“嗨,我当是什么大事儿,户部退你的旨意,难道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这回是怎么说的?”

朱厚照仍然是眉头深锁,拳头,也依然握得死紧,话似乎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们说,这,不合祖宗规矩。”

乐琰就呆了。

不合祖宗规矩?永乐开海禁,也不合朱元璋的规矩,宣宗让太监读书识字干涉政治,不合祖宗规矩。国朝到现在两百年了,还有多少事是合乎祖宗规矩的?户部这样说,是把朱厚照当傻子糊弄,还是怎么着?这么敷衍的答案,能不叫人生气?

“我……”乐琰硬生生把日字吞进肚内,“去,这帮子该死的官僚,脑子想的都是什么事儿,合乎祖宗规矩的事,到现在能有多少?你没应吧!这可不能由着他们去了,长此以往,谁还把你当回事儿?盐引事小,威严事大!”

或许是因为乐琰的反应,也实在是激烈得可以了,小皇帝嘴角绷紧的线条放松了下来,无奈地挥了挥手。“这我还能不坚持?户部昨日就上了奏折,今天阁相也都来劝我,叫我收回成命,我已是说了,旨意都下了,这盐引,我还非要不可!”

“就是!钱又不是我们两个花掉的,孝庙的丧事,把内库已是花得河干海落了,他们不知道是怎么地?这存心找碴啊!”乐琰气得捶了床栏一下,却不防用大了劲,痛呼了声,朱厚照忙起身笑道,“疼了吧?”说着,拿过她的小手,在自己手中一阵揉捏,又放到嘴边呵了几口气,一边道,“事儿要是能这么好办,那倒好了。麻烦就麻烦在连王岳那个老不死的,都站在内阁那边,说我不该无故动用盐引,我这是无故吗?难不成,我抄了他王岳的家去找银子?这帮子老家贼,想的就只有往自己家里搂好处,我才动了一点心思,就满口全是大道理,他妈的,当我不知道是吧,他们还不都是家财万贯?感情这穷的不是他们自己,话说得就响亮了?”

当时当阁相的,的确个个都是大地主,绝没有什么当到了首相,家里还一穷二白的事情,几千年来中国也不过就出了几个这样的完人而已。他们自己有钱,却恨不得皇家一穷二白,这实在是过分了,乐琰也道,“三相在前朝,也不至于这么跋扈吧,到了地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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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怎么去见孝庙啊?这样欺负你,真是过分了!”

朱厚照见小妻子气得满面通红,双颊鼓鼓的,好似颗红苹果,心中的气,却平了些,反过来劝道,“哪个皇帝不和内阁扯皮?我是皇帝,他们还能奈我何?倒是你,今儿怎么才进了那么点米粒?什么事闹得我的心肝这样不开心?——难道是你继母不识好歹,给你气受了?”说到后来,眉头却又皱紧了起来。

乐琰叹了口气,心道,“与其等他自己发现,倒不如主动坦白。”便爽爽快快地把事情原本说了出来,朱厚照的反应,与青红如出一辙,听了不但没什么不悦,反而笑道,“哦,这事,还当出了什么大事呢。说来,也是我小气,本来应该多给点田地的,现下岳父既然自己占了,那便就这么着吧。”见乐琰犹自皱眉,便又道,“你可自己掂量着,皇庄数目不多,要是再给他几个,咱们就不够使了。”

乐琰气得打了他几下,怒道,“人命关天啊!你怎么是这个态度!”

“我为你娘家着想,你反倒来怨我?”朱厚照深觉女人不可理喻,坐起身不可思议地怒视着乐琰,乐琰支支吾吾半晌,背转身气道,“我不管!反正我就是生气!这可是一条人命那!怎么你、你们都是这么草菅人命的?”

朱厚照甩了甩手,想要说什么,又气得想不到话来回,半晌才怒道,“懒得和你计较!”说着,甩门而去,乐琰扑到床上捶打着被褥,好半晌才平静下来,自己苦笑道。

“为了这种事吵架,我也太大公无私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依然在低潮着………………TT充满不确定感。

76

76、就欺负你是皇帝,怎么着了吧...

一整个下午,乐琰都是心神不宁的样子,账册看了一半,心不在焉地就乱翻起来,时时走到窗边,望着外头的风景。青红与芳华看在眼里,对视几眼,都知道她是在为什么心烦,却也都不敢劝的,还是芳华大胆些,见到了傍晚,朱厚照还不曾回来,便找了自己要好的小太监,让他出去打探消息,不多时,那小太监就回报道,“皇上下午召见了阁老们,现下,还在乾清宫未曾出来。”

他与芳华,就是在窗下对的话,乐琰正好站着看风景,如何听不到?知道朱厚照没有去玩乐,而是与阁老们在议事,她的心就定了下来。正好高艾两个女官,捧着一本新账册进来,笑道,“这是我们作得的总账,请娘娘过目。”乐琰便应了一声,拿过来专心翻看了起来,高艾两个女官整理出来的,乃是乐琰平时惯看的多栏式账本,一下就看出了点眉目,这内库一年的收入,大约在两百万两上下,支出却也惊人,到了年末,往往只剩五十万两,因为孝宗日常起居俭省,宫中人口也少,结余多年,也存了个三百多万两,丧事婚事后,便只余十多万两了。这还是宫中人口实在是太简单了,不过是两宫太后,与皇帝皇后,和两个未曾出嫁的公主,在弘治年间,再多个太子罢了。这些人每天支出的银子加在一起,就是小一千两,到了置装、出行时,银两还要翻番,夏日纳凉,冬日取暖,在在都是钱。乐琰是小家小户出身,自己当家过的人,看了一会,实在是心疼,啧啧连声道,“现在国力富强,还可以支撑得起,到了大灾年间,宫中是这个样子,民间,却都要易子而食了。”

高艾两女官对视了一眼,都笑道,“娘娘母仪天下,有这个想头,也不是错的,只是,皇家的体面,就是全天下人的体面,说不得有时也要打肿脸充胖子的。就是这样,前些时陛下还与太后娘娘说,想把现有的豹房扩建了,做个骑马射箭的地方,找些猛兽来骑射骑射呢。”

这就想建豹房了?乐琰手上的书册,就有些拿不稳,低首沉吟了半日,才道,“花钱的地方千百处呢,哪里有钱给他做这个事。汶川那里,才地震过,今年收成要是不好,内库要精光了。”

青红也道,“可不是?是以太后娘娘便回了说,要他自己弄钱来建,皇上方才罢了。”

乐琰本来打算彻底归置出一条充实内库的思路,现在就不这么积极了,要她为朱厚照赚钱来修豹房,除非她是傻瓜,便打发了高艾女官,只说自己要细细吃透这本账簿,满心里打算的却是要说服朱厚照放弃豹房那个荒谬的主意。不想到了晚间,朱厚照回来吃饭时,又是一脸的乌云,饭虽然未曾少吃,但吃过了饭,澡

76、就欺负你是皇帝,怎么着了吧...

也不洗,就闷闷不乐地到里间去,自己坐在那边生气,乐琰因为他要修豹房,就不像中午那样去哄着问他,先去洗了个澡,自在灯下取了账册来看。

朱厚照本来有几分怒气,也是为了叫乐琰来哄他格外装的,见乐琰不搭不理,反而没趣,东摔西打了一会,这才召唤道,“心肝,到相公这里啦。”乐琰叹了口气,放下账册,乖乖地挨到朱厚照身边,让他搂进怀里,一股汗味顿时扑鼻而来,乐琰挣扎了下,抱怨道,“臭死了。”

朱厚照闻了闻乐琰的头发,深吸了口气,道,“我怎么觉得香得很?”乐琰被他逗得笑起来,中午那一点气,就抛到了九霄云外去,偏头亲了亲他的下颚,笑道,“怎么,下午又在阁老手里吃瘪了?”

“就你聪明。”朱厚照嘀咕了一声,转头随手一拉,帘子就掉了下来,宫人们纷纷退到屋外,乐琰扭着道,“不成!去洗澡,去洗澡!”说着,到底是与他闹了一回,两人双双进了浴桶,朱厚照一边摩挲着她的肩膀,一边语气深沉地道,“阁老们今日下午道,若是我一意孤行,他们便不肯在盐引上盖印。”

这是在下最后通牒了,盐引没印,就是一张废纸,乐琰呆了呆,愕然道,“不过是几万两银子的事儿,户部抠门,我是知道的,他们是为了什么,至于和你闹得这么不愉快?”

小皇帝脸上也露出深思表情,过了一刻,又烦躁道,“好好的国不治,天底下那么多有趣的事情,想不了,就得把心思花在和一群老头子斗咳嗽上,烦死人了!”一双好看的丹凤眼里,流露出无限委屈与郁闷,乐琰看了,心都要软了,抱住他轻声道,“人生在世,哪有那么多快活的时光?你看看我爹,家里缺银少米了?非得贪那一点点地,贪出人命来,又一推二五六,把烂摊子交给我来收拾,我又犯着谁了?”

朱厚照这才想到还有这么一滩子事,他对夏儒,本来就是无可无不可,纯粹看在乐琰面子上才另眼相待,听乐琰是这个口风,便道,“你的意思是,要杀杀他的威风?”

乐琰冷笑道,“不乘开头就把这个势头掐掉,将来管你要一个省的地,都有这个胆子的,去他娘的,他以为他不要脸,就天下无敌了?他不要脸,我就让他更没脸!”说着,在朱厚照耳朵边说了几句话,听得小皇帝大皱其眉,“过分了点吧,他究竟是你爹呢。”

“你想再养出两个老国舅,那也由得你。”乐琰语气轻松地道,朱厚照想到自己那两个不成器的舅舅,顿时是一苦脸,下了决心,“成,我的心肝要做贤后,大义灭亲,我还有什么话说?”说着,也是有感而发,“阁老们若是都和你这么明理,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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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没那么多事了。”

其实归根到底,盐引的事,关系着的也有乐琰的贴身利益,内库没钱,卡的不止是朱厚照一人,因此她也极是关心,想了半日,才叹息道,“可惜了,这事要真的成不了,那就只能先从我这边开源节流了,不然十一月太后的生日,真的连赏钱都发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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