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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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惦记到了这个地步,特别找自己来说话,要把她妹妹塞到这么好的去处?

梁妈妈心下一阵阵的发寒,看着七娘子的眼色,就有些异样了。

从前只觉得这孩子大方得体,行事叫人放心。

不想年岁越大,越觉得她的心机之深,竟到了让人难以捉摸的地步……

很多事都是影影绰绰透了嫌疑,要细思又抓不住丝毫把柄,若有若无之间,草蛇灰线千里伏脉,到末了却是都遂了七娘子的心愿。

“梁妈妈?”七娘子见梁妈妈出神,倒有些好笑。

本来想把小雪的妹妹放到小香雪,也算是兑现了当初对小雪的承诺。

只是六娘子身边的丫鬟年纪都不太大,这一次配人的名册上没有她们的名字,要硬塞一个小丫鬟进去,操作上难度很高。

正好,余容苑是个安闲体面的去处,倒是要比小香雪更清闲得多。

她又提起了立冬的婚事。

很多事就是这样,下人们对你有所求才靠过来的,吃了好处,也要为人办事。

“听说娘屋里的立冬,今年也到了配人的年纪。服侍过娘的一等丫鬟,结亲的时候都有体面,由娘亲自指配——只是这一向事儿也多,不晓得娘心里有了成算没有。”

人事上的事,大太太和梁妈妈商量的机会很大。

“这一向实在是忙,家里又有这么多客人,太太好像还没虑到这儿。”梁妈妈也就顺水推舟,把刚才的走神给掩饰了过去。“说起来,还有事想请七娘子帮一句……这白露……”

七娘子微微讶异。

就扭头看着白露笑了起来。

白露就脸红起来,跺着脚出了屋子,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白露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梁妈妈也是一脸的笑,“也不怕您笑话,自小我们家的二小子就觉得白露这孩子是个好的,只是……”

就絮絮叨叨地把白露和自己的二小子之间的那点青梅竹马的事,说给七娘子听。

七娘子又哪里不懂梁妈妈的意思。

“要是白露姐心里也愿意,我这里是一准放人的。”她也应得爽快。

虽说白露今年也到了可以配人的年纪,但要是七娘子执意让她再服侍几年,也没有人敢多说什么。

不过,白露最大的心愿就是有个好归宿,这样两厢情愿的美事,七娘子当然不会从中作梗。

梁妈妈顿时千恩万谢,又拍着胸脯打包票,“糯米的事,就包在老奴身上……”

七娘子亲自起身要送梁妈妈出门,又被她再四按住,也就顺水推舟,叫白露把梁妈妈送出了玉雨轩。

回头就笑问立夏,“你要是也看中了谁,尽管和我说,到时候啊,就找梁妈妈做媒,把你体体面面地配出去!”

立夏镇定逾恒,眉毛也没动一根,“姑娘说笑了,立夏年纪还小,还想再服侍姑娘几年。”

说起来,立夏也就是比七娘子大一岁,按杨家的规矩,离配人还有五六年的时间,现在说这话,的确是早了些。

倒比不得白露,今年都二十二了,的确也该嫁人了。

七娘子倒很赞赏立夏的稳重。

就问立夏,“你看着咱们院子里的小丫鬟,有谁能提拔上来,填补白露姐的缺?”

立夏面露沉吟,“这个还是先问过白露姐的意思……”

两个人正在计较,白露就脸红红地进了屋子。

立刻就进了里屋打点起了针线。

小女儿情态,看得七娘子不禁会心一笑。

说起来,这年头的丫鬟倒是多数比小姐更幸运。

除了那些挑出来做通房的丫鬟外,多半都是服侍到二十多岁才被放出去配人。

至少不需要十几岁就面对生育压力。

好比二娘子,因为定国侯身子不好,心急着要个孙子,才十五岁就嫁进孙家。

今年不过二十出头,已经生育过两次。

第一次生下的长子还没有站住……

还好次子延平就比较康健,今年也两岁了,最容易夭折的周岁,算是已平安度过。

连三娘子都是才出嫁没多久,就传了喜讯回来。

放在现代社会,都是才念初高中的小姑娘,在古代已经为人母了。

就连五娘子,在七娘子看来还是一脸的稚气,她的亲事也都提到了日程上……

七娘子连忙甩了甩头,把涌起的思绪给压了下去。

就指派白露,“去问问立冬看中了哪一户人家,若是有相中的,就叫他们择一日进来恳求,事前送个信来,到时候我亲身过去说几句好话……”

又翻找出针线来有一下没一下地扎着花儿。

“乘还没进正月多绣几针,免得到了五姐生辰的时候赶着绣。”

一边绣花,一边和两个丫鬟说话。

到了下午,大老爷派人来召唤七娘子到外偏院去服侍。

内外有别,几个总管有时候会进正院回话,却是从不进百芳园一步。进来传唤的是专管内外院消息沟通的童妈妈。

七娘子不敢怠慢,自己进了屋子换衣服,打发立夏和白露双双陪童妈妈闲话,又上了待客用的茶款待童妈妈。

总督府的下人,多半是大太太从娘家带来的陪嫁。

也有自己卖身投靠的、采买进来签了死契的……

大老爷身边的老人,说起来也就是张总管和童妈妈了。

童妈妈的父亲就是当年太老爷身边的总管,说起来,是七八辈子的老人了,在整个杨家都是独一份的老辈。

虽说这些年来不显山不露水,只是做这个传递内外消息的闲职,但七娘子却一向对她有格外的尊重。

童妈妈也很受用,笑眯眯地用过了茶水,见七娘子出了屋子,忙起身夸奖,“七娘子越发是出落得和一朵芙蓉花似的,瞧瞧这气度、这人品……无怪乎老爷太太都是越来越宠爱……”

两个人就一路说话,一路出了玉雨轩。

七娘子本待从浣纱坞出正院,童妈妈却带了她直接出了外墙上开的小南门,进了夹道。

“太太在前院见西北来的庄头,满院子的东西,还有好些年轻外男。”董妈妈解释,“方才进来的时候就觉得扰乱,七娘子您水做的人儿,可别被冲犯了——从这儿走倒还更近些。”

虽说玉雨轩的下人时常从夹道进出,但七娘子本人还是第一次走这条夹道。

不禁好奇地环顾左右。

这条内夹道和正院、外院之间的外夹道遥遥对照,两边夹住正院,外夹道往左走,就是七娘子上了多年课的家学,往右走是往翰林府的小门,内夹道往左是余容苑,往右是垂阳斋。小南门就开在垂阳斋外侧,只要拐几步就是夹道门,出去直通衣锦坊,守夹道门的婆子若是愿意行个方便,玉雨轩的下人进出就相当方便了。

“倒是从来没有从这里过外偏院。”她和童妈妈闲话。

这条外夹道也显得很是荒凉,一条路上就只有董妈妈和七娘子两个人,远远的夹道那头,还能看着守门的婆子。

童妈妈也笑,“垂阳斋没收拾起来之前,也不愿意从这里过,一整个院子被封着,难免荒凉。”

就指点给七娘子看,“垂阳斋里的两株柳树,多年来一直半死不活的,说来也怪,前年把翰林府买下来以后,太太请了道士来看风水改格局,那边一改,这边的两株柳树倒活了。老爷知道了,都笑说是奇事。”

七娘子也驻足往垂阳斋里看。

许凤佳白天是从来不在总督府呆着的,倒没什么好忌讳的地方。

正巧迎面来了两个仆妇,向七娘子见过礼,又拉了董妈妈,“今年正月里办喜酒……”

都是下等仆妇,嗓门也大,董妈妈扫了七娘子一眼,见七娘子还在打量那两株柳树,就把几个相识带到了通往垂阳斋的月洞门边上,低低地说了几句话。

七娘子也只好继续做观赏状,一边思忖着董妈妈话里的意思。

才一分家,杨家的地气就盛,柳树就活。这事,也有几分玄妙的味道。

正在出神,就看到许凤佳一边和九哥说笑,一边从屋角绕到了院子里。

大冷的天,他却光了上身,露出了一身的修长紧实的肌肉。还有大滴大滴的汗不断自下颚滚落,滴到蜜色胸膛上,再一路滚下劲瘦腰肢,消失在淡金红色的下裳中。

一并九哥都是满头满脸的红涨,虽没有如许凤佳一样豪放,却也只穿了中衣,把外袍挽在手中。

七娘子不禁瞠目结舌,露出了难得的震惊。

许凤佳原本边行边说,倒也没有注意到院门口,无意间一个扭头,就和七娘子对上了眼。

117隐私

七娘子进了外偏院还有些脸红心跳。

给大老爷念信的时候,一不留神就读串了行,跳掉了两句。

忙红了脸向大老爷致歉,“是小七走神了。”

大老爷就格外多看了七娘子一眼,“咱们家小七今儿有心事?”

话里倒多出了难得的兴味。

七娘子一下就出了一身的冷汗。

在大老爷跟前,她一向是规行矩步,从来不敢放松。

和这个老狐狸江南王比,自己的那点手段,不过初级中的初级……一双眼一扫过来,好像就能看穿自己心底的那些弯弯绕绕。

她连忙收摄心神,笑着推脱,“进了腊月,家里的事也多,玉雨轩的人事又有变动,女儿就走了神了……”

“噢。”大老爷也不知信了没有,笑着长吟了一声,也就不再理会。

七娘子忙找到了跳过的那一行,重新为大老爷念了起来。

“连年西北收成都不大好,眼下江南又有盛事,愚弟不才,盼望领略江南风景,已有多年……”

这个人文理不好,写得信直如一篇大白话,语意又重复拖沓,七娘子读着读着,不禁就又走了神。

想起了许凤佳讶然的神色。

不知不觉,她又跳读了一行,前言,已是搭不上后语了。

大老爷不由掀了眼皮,带了三分慎重地打量起了七娘子。

这个女儿素来是文雅娴静,处事之仔细,竟是不下于衙门里最得重用的那一批师爷,不论是什么工作交代到她头上,从来都是兢兢业业,用了十二分心思,几乎从不出错。

否则自己也不会这样看重,一径试用,就屡屡让她来外偏院侍奉。

怎么今天一反常态,频频走神……

玉雨轩的人事变动,就这样让她费心?

他就又垂了眼,不动声色地思忖起来。

还是七娘子自己读了几句,才发觉了不对。

不由红了脸喃喃请罪,“女儿心绪浮动,叫父亲见笑了。”

就咬着唇垂下头,望住了脚尖,一脸的愧疚。

七娘子转过年就十四岁了。

虽然比不上六娘子的容色,但也自有过人之处,此时再一咬唇,洁白的贝齿轻轻陷在花瓣一样的双唇里……

也有了一股婉转动人、袅袅娜娜的豆蔻风姿。

大老爷心中一动。

一时之间,真是心绪万千。

面上却是分毫不露,款款起身,亲自携了七娘子的手走到书案前,温言安慰,“人呢,都有心浮气躁的时候。犯错,也是难免的事,给爹爹念信,就算念错了几回,也都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又亲自动手,拾掇起了书案前散放着的各色信件。

七娘子就默不做声地给大老爷打起了下手。

“只是将来出嫁了,到了夫家,就不能像在娘家一样随性了,有什么事儿,都要压在心底,回了自己的屋里,再行发作。”

大老爷就亲自执了墨条,七娘子忙执盏往砚盘上倒了少许清水,他就一手捏了松烟古墨,缓缓在端砚上绕起了圈儿。

“须知道,修身养性,靠的就是水磨工夫,”他注视着墨色丝丝缕缕地在清水中漾开,一面缓缓地道,“年轻的时候,你爹也是性如烈火,这么多年的养气功夫下来,又何曾看得到一丝火气?大户人家的闺女,最讲从容二字。今日爹就送你一卷小轴,日后悬在案头,有什么烦心事,你就多想想这两个字……但凡世上的事,急躁时想不透的,从容时往往就能想透,贪婪时悟不出的,从容时往往就能悟出。”

七娘子纷乱的心绪,随着大老爷低声的开解,竟也真丝丝缕缕消散了开来。

她沉下眸子,轻轻地应了一声是。

大老爷就选了一根上好的大排狼毫,饱蘸了浓墨,屏息静气,在白若玉版的宣州蝉翼纸上,缓缓地写下了从容二字。

待得墨干了,才细细卷起来,笑向七娘子道,“眼下还不能给你,等装裱过后,我再派人送到玉雨轩去。”

合家上下,能得大老爷墨宝见赐的,七娘子还是头一份。

“女儿先谢过父亲的美意。”她抿唇一笑。

就又拿起信为大老爷轻声念了起来。

沁凉的声音不疾不徐地传进大老爷耳朵里,让他又惬意地闭上了眼睛。

到了向晚时分,才打发七娘子回内院。

“也快到给你娘请安的时辰了。你带了我的话,说我今晚就不进内院了,腊月里还有些琐事,越性乘今晚劲头足,一口气安排下去。”

待七娘子出了内院,才吩咐身边的老长随,“一会儿等董妈妈送人回来,让她进来见我。”

大太太今天情绪也不错。

七娘子才进正房,就听到了她的笑声。

“现在的天下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四姨已经老啦!”透过珠帘,大太太的话声有些模糊,只能隐隐约约听到个大概。

七娘子却是才听明白了四姨两个字,就有掉头出门的冲动。

但立冬却已是喜眉喜眼地为她挑高了琉璃帘,一脸殷勤地问候。“七娘子来了。”

她也只好转身进了东次间,微笑着给大太太请安,“给娘请安了。”

又往大太太脸上相了相,才笑,“娘今早起来说头疼,晚上看着,气色倒好多了。”

说着,就顺势坐到了大太太身边。

今晚人齐全,五娘子和六娘子在大太太左边下手顺序而坐,三个侄少爷在大太太右边下首坐着,许凤佳同九哥却是一左一右,坐在梅花桌边,侧身与众人说笑。

七娘子本来就该坐在六娘子下首——却是与梅花桌比邻的座位。

大太太是一点异状也没察觉出来。

七娘子坐到她身边,她就把七娘子揽在怀里,也相了相七娘子的脸色,“你父亲又把你叫到外偏院去念信了?”

“是,父亲说今晚就不进来了,外头事多,乘着今儿精神好,就索性一道吩咐了算数。”七娘子乘机传递大老爷的口信。

大太太也不着意。

大老爷公务繁忙,有时候连着大半个月,只在外偏院和小花园之间来往,虽然人在总督府,但也很少进内院。

“让你读了半下午的字,可曾赏你几口好茶?”就和七娘子开玩笑。

看得出,大太太的心情相当好。

七娘子不禁有几分诧异。

朝局晦暗,大太太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开怀了。

“倒是没有赏茶。”她笑,“是赏了我一幅字。”

众人都有些讶异。

大老爷的书法在大秦都是有名的。

当年还在做翰林的时候,一手楷书就已经得到当时的太子,如今的昭明帝亲口称赞。后来登上江南总督的位置,一时兴起给几间佛寺留下的匾额,也都得到了江南文士的交口称赞。

只是大老爷素来珍重墨宝,平时轻易,是不会赐字于人的。

没想到家里的几个孩子,倒是七娘子得到了这样的殊荣。

大太太看着七娘子的眼神,就有些幽深起来。

回头一想,倒也释然。

怕是也体谅七娘子这一阵侍奉笔墨的辛苦吧。

“好,连九哥都没有得过你父亲的字,不想倒是小七先拔头筹。写的是什么?”她也为七娘子高兴起来。

七娘子不禁就看了看许凤佳。

许凤佳已是打扮齐整,换上了家常玄青色百宝纹直缀。

年纪越长,这人好像就越来越喜爱深色衣物。

越发显得一双眼亮得好似烧化的琉璃,七娘子真怕什么东西被他看久了,甚至会自燃起来。

他神色自若,似乎并不以刚才的尴尬为意,规规矩矩地看着手边的黑瓷兔毫茶盏,眼神是一点都没有不规矩。

九哥却是贼忒兮兮,一双眼珠子看了自己,又看看许凤佳,再看看五娘子,又看看大太太……

“是从容两个字。”她垂下眼望住了鞋尖,轻声回答。

大太太愣了愣。

一般说来,长辈赐下的字,都包含了自己的美好祝愿。

就好比大老爷是决不会给九哥写淡泊两个字一样,写给七娘子的从容,肯定是希望她能在未来的日子里,努力往这两个字靠拢。

“看来你父亲对你期望不小啊。”她就好笑,“我们家七娘难道还不够从容?”

大家都跟着笑,“就是,若是七娘子还不从容,那五娘子可就真不知道怎么办了。”

五娘子哼了一声,别过了脸,“才不和你们计较。”

大太太越发开心起来,就连敏哥都不禁微微发噱,更不要提达哥、弘哥。

许凤佳也看着五娘子笑起来,却没有多说什么。

又坐了坐,就起身向大太太告辞,“快到饭时,也该回垂阳斋了。”

九哥跳起来,“表哥,今晚到及第居吃饭吧!”

又拉扯几个堂兄弟,“哥哥们也都一块,热闹有伴,在这女眷堆里坐了半日,倒坐得我浑身不自在……”

敏哥也就带着两个弟弟向大太太告辞。

几个少年郎一出东次间,就嘻嘻哈哈起来,笑声隔着玻璃帘子传进来,虽不那么响亮,但笑声里蕴含的那股少年所特有的青春,却是怎么都掩不住的。

七娘子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还真怕许凤佳和九哥有一个人没能把不对藏住。

在现代社会,不要说半/裸,就是正面全/裸,看过了就是看过了。

可是在古代……这件事要是传了开去,自己的名节可就全完了。

虽说也有许凤佳处事莽撞,光天化日之下赤身**的罪过,但自己窥视男眷居住的院子,说起来也是不庄重。

又怎么晓得他今天不在胥口,反而就在垂阳斋里和九哥搏击为戏?

七娘子就靠在大太太怀里,深深地长出了一口气。

旋即又振作起来,笑着听大太太关切五娘子,“今儿的话怎么这么少?”

五娘子今天的确是安分得有些古怪了。

往常请安的时候,偌大一个屋子,常常只听得到她的声音。

“表哥虽然是亲戚,但到底大了。”五娘子提起许凤佳时的语气,已有亲切随意,变作了疏远冷漠。“也不好当着他的面多说什么,我们女儿家,自有女儿家的矜持要守。”

六娘子不禁偷笑,正要打趣五娘子几句,七娘子忙直起身给她使眼色。

大太太却是没留意到两个小女儿之间的你来我往,径自好笑,“没想到小五也懂得了女儿家的矜持——也是,转过年就十六了,是个二八年华的小佳人了!”

五娘子就别过头,抿着唇冷冷地,只是不说话。

七娘子忙打岔,“听说今天有庄头送年货过来……”

作好作歹,才把局面缓和了下来,没让大太太觉出不对。

大太太是真高兴,难得留了三个女儿一道晚饭,席间七娘子才晓得,今年天下大熟,几个庄子都没有打饥荒。

“眼见着就要开办百年难得一遇的盛事,年成又好……说不定你们还真有福气见识到前朝的福船下海的盛况!”

又惦记着在莆田做官的大姑爷,“莆田虽在福建,但到底靠海,我想着明年你们大姐夫的三年考勤就到了,倒是和你们父亲说一说,把他运动到海边去,最好是在泉州做个小官——船队是一定要在泉州靠岸补给的,这就是多难得的热闹?到时候等船队回来,就便托下人做些小生意……这一笔说不准就是十多万银子的进账。”

五娘子这才打叠起精神附和大太太,“就算不望着十多万,好歹泉州要比莆田富庶得多,这个官当得也省心些,大姐写了几次信过来,都说莆田山高水远,当地匪患不浅,闹得她战战兢兢……”

几母女就议论起了几个姐妹的动向。

初娘子跟着丈夫在莆田任上已有两年,先且不说,二娘子去年生下定国侯府的嫡长子——之前夭折的那个年岁太小,还没有序齿,眼下也常写信回来报平安,在信中只说生活平静,请爹娘不必挂心。

三娘子本来随丈夫在江西任上,眼下应该已经回到关陇守孝,这一守孝就是三年。关陇又远,音信自然也少了,不过上一次信来的时候,说是儿子年纪虽小,但也已经相当壮实,一路颠簸都未曾生病,倒是三娘子自己上吐下泻,闹腾得不轻。

四娘子在余杭做大少奶奶,日子倒是过得顺心,就在今年中秋还带了四姑爷回了苏州一次,人倒是开朗了不少,见了姐妹们,脸上也带了笑,虽说暂时还没有身孕,但古家人也是看得和眼珠子一样,倒没有受过什么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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