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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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叫什么名字?”

连声音亦是冰冷淡漠,不带一丝烟火气。

第5章

陈白注意到这人一出现,萧阑马上就两眼发光,忽然觉得有点牙疼。

果不其然,对方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萧阑兴高采烈地回道:“虽然这话有点俗,可我觉得咱们是不是在哪见过,像你这么漂亮的人我肯定不会错认的,要不就是上辈子修来的缘分,不如我们先找个地方坐下来好好交流一下心事感情,你的家庭住址是什么,电话号码是多少?”

这会儿还有一把枪抵在他脑袋上,可萧阑说话就像喝水似的张口就来,脸不红气不喘,说话内容配上那一副猥琐笑容,十足流氓模样,还是个唇红齿白的流氓。

那人眼底掀不起一丝波澜,又重复了一遍:“你叫什么名字?”

话语之中有着隐隐的危险。

萧阑眨眼,从善如流:“萧阑,无边落木萧萧下的萧,阑尾炎的阑。”

那人又看了他半晌,一言不发,转身回到车上。

老头莫名地松了口气,这人虽然是他们请来帮忙的,可向来有点敬而远之,如今他不插手,自然是最好的。

他咳了一声望向刘教授:“不知您贵姓?”

话说得很客气,但自己的生命安全还被威胁着,刘教授感到万分不舒服,脸色自然也不会好看到哪里去。“我姓刘。”

“刘教授,事非得已,先兵后礼,还请您谅解,我们也是为了寻找一样东西。”老头笑了一下,说话慢条斯理。“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见过一块玉?”

刘教授一愣。“什么玉?”

于叔一听,就知道要糟,可也没法提醒刘教授,只能任那老头继续说下去。

“一块雕着楼兰拜月祭礼的古玉,上面还有红丝血线。”

老头说得清清楚楚,分明指的是他们一路上带过来的那块楼兰古玉,刘教授看成宝贝一样,几乎片刻不离身。

这帮人显然是冲着古玉来的,刘教授反射性地就说:“没有见过。”

可那老头何等精明,话刚落音,目光就往他们身上扫了一圈,几个学生不善遮掩表情,立刻被他看出端倪。

老头慢吞吞道:“刘教授,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考你的古,我们找我们的东西,这玉交出来,咱们也相安无事不是?不然你的学生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就不美了。”

刘教授大怒,又奈何不了他们,想要跳脚叫骂,眼看着几个学生还在对方手上,气势就短了半截,最后颓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布包。

中年人眼神示意,马上有人拿过布包递过来,他没打开,反而交给那老头。

老头接过手,马上解开包在上面的布巾,古玉映入眼帘,他不由喜上眉梢。

“老爷子,这是真货?”中年人也凑过来看。

老头深吸了口气,点点头:“没错,就是它。”

又重新包好收起来,这才把注意力重新放在敢怒不敢言的刘教授一行人身上。

“多谢了,这块玉对我们来说很重要,您爽快,我们也不会白拿,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不妨说一声。”

“老爷子……”中年人惊讶出声。

赵老爷子摆摆手,制止中年人的疑问。

他说这话,其实是看中了刘教授本身的作用,能带着学生来这里考察,想必是对这块古玉也有了一定研究,他们这边正好还有些疑问未解,说不定能从刘教授他们身上得到什么线索。

刘教授哼了一声,正想回绝,于叔却抢声说:“我们队里有个女生半夜失踪了,正到处找不到,不知道几位能不能帮忙找找?”

刘教授也才想起这茬,忙急道:“对,我们正要去找,就被你们拦下了!”

他说完,发现赵老爷子那帮人都露出古怪的神情。

“我们这里也有两个人半夜失踪了。”

赵家明面上从事的是古董买卖,实际上家族祖上却是盗墓出身的,赵老爷子继承了一身手艺,早年也没少干过这种勾当。近些年国家对古迹遗址的保护力度越来越大,盗墓这种见不得光的营生,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再者他们如今也慢慢做起正经生意,实在没有必要去冒着风险占便宜,所以赵家也渐渐很少去涉及这些勾当。

但他们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还得从一件往事说起。

早在年轻的时候,赵老爷子曾经看过一本手记。

那手记残缺不全,是西晋一位叫明空的僧人写的,他在公元300年前后,曾经到过西域这附近一带,回到中原之后,就把自己所见所闻记录下来。在他那个时代,楼兰古国还没有彻底消失,因此在他的手记里,也保留了一些关于古楼兰的极珍贵的资料。里头特别提到,楼兰人崇拜月亮,于是他们耗费数十年的时间,在地底又建造了一座规模不逊于楼兰主城的城池,并且在里头藏了无数珍宝,用以祭月。

时过境迁,楼兰古国忽然从史书上消失,湮灭于茫茫年月之中,那座神秘的地下城池也只是在僧人明空的手记中昙花一现,再也没有出现过。

赵老爷子记忆力相当好,几乎到了过目不忘的地步,手记的内容,当时他只作消遣杂书来看,也不当回事。直到一年前传来消息,说有人在罗布泊那里挖到一块玉,玉上面刻着一座古城,还有一群人在拜月,当时赵老爷子一个激灵,马上就想起自己很多年前看过的那本手记。

手记在十年动乱中早就不知下落,但里面的内容他却没有忘记,这一来二去,心里就惦记上了,又亲自去搜罗了不少关于楼兰古国的资料,越琢磨就越觉得那本手记上写的东西都是真的。

人一旦心里有了念想,越想去忘记,它反而会时时在你脑海里浮现出来,赵老爷子便是如此,在听到楼兰古玉的消息后,他更是辗转难眠,不止是他,几个收到消息的盗墓家族同样也蠢蠢欲动,甚至还派人来请赵老爷子出山,一起去罗布泊。

赵老爷子终究敌不过自己内心的欲念,带上几个徒弟,加上另外两个盗墓门派,李家和陈家的一些人,就朝罗布泊出发。

要找到楼兰古城,就少不了那块玉,赵老爷子派人去收购那块古玉,却从对方口中得知,玉已经卖给别人了,他大吃一惊,又四处追查,终于摸到刘教授这条线上,但那会儿刘教授一行已经往楼兰这里来了,所以赵老爷子后脚就带人跟来了。

没想到刚进罗布泊就碰见罕见的风沙,没能马上找到刘教授不说,他们还折了两个人,出师不利,赵老爷子心里也觉得晦气,这才会一碰到刘教授他们就动枪威胁。

大陆虽然禁止枪械流通,但他们有枪在手并不奇怪,盗墓这种营生其实风险很大,既要预防明面上的人,也就是警察和同行,又得应付那些盗墓过程中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危险,所以集团作案的盗墓贼经常会想方设法带上枪械,比如赵老爷子他们。

虽然赵老爷子详细解释了一番缘由,刘教授还是觉得很不爽,考古的人最恨盗墓的,但赵老爷子恂恂儒雅,身上看不出一点南爬子的痕迹,再者现在他们想请对方帮忙找人,玉也在对方手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当务之急,是先找到我的学生。”

赵老爷子苦笑:“不瞒您说,我比您还急,我们这边失踪的两个人,不是我自己的徒弟,而是李家的人。”

这次他带出来的人里就有三家人,分别是赵、李、陈三家,刚才那个中年人,就是李家的大徒弟李欣,陈家则是陈老六带头,这三家都是南派盗墓里出了名的世家,这一次因着共同目标出来,倒也算跨派别合作,赵老爷子虽然名义上指挥着所有人,但李家折了人,他们坚持要找,赵老爷子也不能反对。

刘教授并不清楚他们那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关系,当下就说:“那依你看,我们该从哪里找起?”

“我倒是有个想法,不妨上车再说。”

刘教授犹豫了一下,同意了,他跟于柳一道坐赵老爷子的车,那头几个学生则还是坐原来那辆。

这时从一辆车子上下来个人,对着赵老爷子附耳说了几句,赵老爷子对萧阑露出笑容:“小娃娃,我那位朋友,希望你跟他过去坐一辆车,你看呢?”

他那位朋友,就是刚才下车问了萧阑姓名的黑衣人。

萧阑眼睛一亮,就要跟过去。

陈白忙拉住他:“对方来历不明,还有枪在身,你去做什么!”

萧阑委屈道:“我一没钱二没色,他能对我做什么?”

随即又低下头作娇羞状:“就算他想做什么,人家也认了。”

说罢无视众人一脸天雷滚滚的表情,屁颠屁颠上了那辆车。

也许倒霉的不是萧阑而是那个人,陈白销魂地想。

一上车,刘教授就忙不迭发问:“我们上哪找人?”

于叔却想起另外一个问题。“你们不是有三家人么,怎么刚才那个人,不像是你们这群人里的?”

赵老爷子叹了口气:“实不相瞒,因为这次的行程有些艰险,所以贺先生是我们请来帮忙的。”

刘教授和于叔面面相觑,莫非他们已经探到与古玉关联的所在。

赵老爷子看出他们神色,沉声道:“两位先别急,听我慢慢说。”

“来之前,我曾经查找过一番资料,发现这一片地区,除了楼兰之外,曾经也有车师、拘弥、于阗这些小国,它们后来的去向下落,也都有史料记载,惟独楼兰是如何衰落消失的,连只言片语也没有……”

刘教授打断道:“不是惟独楼兰,还有精绝,这个小国后来也没有记载。”

赵老爷子摇头:“精绝与其说是国,倒不如说是城,《史记》中说,精绝的人口共三千多人,而楼兰的人口约四万四千多,单就数量上的比较,就不在一个水平线上,一座城池的消失,自然很难寻到痕迹,但楼兰人口比精绝多了十倍有余,还曾协助匈奴攻打汉朝,这样一个在丝绸之路咽喉上的国家,怎么都不该不明不白就消失了。”

刘教授一愣,没想到他竟是如此论调,一时倒也没想出反驳的词来。

赵老爷子见两人都被吸引住,不由满意一笑,续道:“所以我认为,楼兰不是因为人口减少,日积月累慢慢荒芜湮灭,而是在一夜之间消失的!”

刘教授忍不住顺着他的思路跟他讨论起来:“你是说楼兰古国的人,在突然之间消失?”

赵老爷子点点头:“对,我有几点依据。一是这块古玉和我刚才说的那份手记,根据记载,楼兰应该还有一个庞大的地下城池,那些古楼兰人,极有可能集体迁移到地下。二是我看过关于罗布泊地形的资料,这里是一个游移湖,会根据塔里木河与孔雀河水的迁移而变换位置,根据官方说法,1970年之后,罗布泊就彻底干涸了,但是当地居民却说,他们曾经不止一次在夜里听到这附近有极大水流流动的声音,也就是说,罗布泊其实并没有干涸,只不过会根据时间和季节的不同出现。”

“假设这个想法成立的话,那么地下必定有一条错综复杂而且庞大的河道,楼兰地下城的存在也是极有可能的。”

赵老爷子一口气说完,刘教授和于叔却听得瞠目结舌,有些反应不过来。

那头萧阑上了车,嘴巴就没停过。

“美人,你叫什么名字,小黑?黑黑?你不说就是默认了?那我叫你小黑了?我说小黑,你为什么不跟我说话,你让我来跟你坐一辆车,难道不是为了让我跟你聊天吗,你今年几岁了,家住哪里啊,你也是来楼兰玩吗,要不要……”

“闭嘴。”贺渊冷冷道。

萧阑果然住了嘴,却是看了他半晌,同情地说道:“小黑,你为什么不会笑,你是不是面部神经麻痹,以前我有个表姐的邻居的二姨的儿子也得了这种病,我跟你说,有病就得治,不能讳疾忌医,要不然以后老了很难看的,当然,我不是说你老了就变丑了,只是说要以防万一,这种可能性不是不存在的,所以我们要……”

贺渊还能维持着面无表情,其他人的功力就没这么好了,每个人的表情开始有了微妙的扭曲,如果不是赵老爷子有吩咐,旁边李欣真想给他来一枪托,现在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刚才这小子上车的时候,跟他同来的那几个人全是一脸同情的模样。

“你是不是三破日出生?”贺渊冷不防问道。

第6章

萧阑眨眼,一脸不解:“什么是三破日?”

“破月破日破时,每一甲子循环一次,照你的年龄算,应该是丙寅年冬至的前一天,百鬼夜行,魑魅重生,在这一日出生的人,克父克母克妻克子,六亲皆不得力,一生孤苦终老无所依靠。”贺渊冷冷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李欣是知道这位的本事的,这次能请到他,也算是运气,却没想到他一张口就给萧阑下了如此论断,看他的眼光难免也带上几分同情。

萧阑惊叹:“小黑,想不到你不仅人长得好看,原来还会算命!”

贺渊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你这样的命格,只怕抚养你长大的至亲也对你厌恶至极,将来就算娶妻生子,也终将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你就不问问怎么才能改变?”

改命一说并非妄想。

在命相学上有句俗话: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人先天的命格是在出生的时候就已经定了的,就像摸骨算命,算的是你天生的运气,但是后天的命格,却可以通过其他方法来改变。阴德就是积德,也是后天改变命运的一种方式,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你做了一件好事,保不准以后的某一天,从前做过的这桩好事反而会变成救命的转机。然而积德毕竟过于虚无缥缈,比如说你去修桥铺路,赈灾捐钱,谁也说不清楚积了多少德就可以抵消多少厄运,短期内没什么效果,所以许多人最常用的办法,是改风水。

小到家居摆设,大到给自家祖坟找个好位置,都是通过风水来改变命运的一种方法。

从刚才他们俩对话开始,李欣就一直在听,直到贺渊说起改命,他更忍不住竖起耳朵集中十二分精神,想听听他有什么法子能改变萧阑的命格。

虽然贺渊的语气有些刻薄,但若真能改命,那也足够萧阑一世受用的了。

“人活一辈子也就几十年,改变再多,到头来也要死,何必那么费事?”

这句话如果是赵老爷子说的不奇怪,但是从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嘴里说出来,不免让李欣愣了一下,他无法理解萧阑为什么能用慵懒到几近淡漠的语气来评论自己的命运。

贺渊也有点意外,只是他情绪内敛,旁人根本看不出来。

不过短短几秒钟,仿佛只是错觉,萧阑又恢复了那副不着调的模样:“克父克母克妻克子,也没说克朋友,所以小黑你跟我在一起,只管安心好了!”

贺渊嘴角抽动的一下,终归没有表情。“贺渊,我的名字。”

“那我以后喊你贺贺还是渊渊?其实我觉得这两个都不如小黑好听,还是喊你小黑吧。小黑,我跟你说,罗布泊这里我虽然没有来过,不过出发前刘老头逼着我我做了不少功课,对这一带还是挺熟悉的,你要有什么不明白的就来问我,咱俩谁跟谁啊,我……”

他喋喋不休地说着,顺带附上眉飞色舞的表情和手势。

贺渊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有种想掐死一个人的欲望,偏偏这个人还是他叫上车的,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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