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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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敬言可以对陈主摆脸色,却不能对沈晏二人不假辞色,她非但没有变色,还温和柔善,以一国太后之尊向沈峤还礼:“沈道尊客气了,道尊肯百忙之中拨冗对小儿指点,乃小儿之幸。”

若以“掌教”称呼沈峤,一方面显得陈国招呼不周,另一方面,沈峤与晏无师坐在这里,陈国却毫无防备,说出来未免尴尬,所以柳敬言称呼“道尊”,则表示对沈峤个人的尊重,十分明智。

她又对晏无师道:“晏宗主一代宗师,身份不凡,沈道尊德高望重,人所景仰,我儿有眼不识泰山,未能以重礼相待,以致怠慢二位,还请贵客勿怪,我愿代他赔礼。”

众人见堂堂一国太后,对晏无师与沈峤客客气气,已是惊诧不小,又听得二人身份,更是万分吃惊,其中更以陈叔宝为最。

他此时如何不知,自己是给蒙骗了,当即怒气上涌,面色潮红:“此等隐瞒身份,欺君罔上的宵小之徒,母后何以待他们如此客气,左右金吾卫何在,还不给朕拿下!”

柳敬言变色怒斥:“谁人敢动!”

皇帝与太后的命令相悖,侍卫面面相觑,左右为难,那些刚刚踏出半步的,脚就那么顿在半空,好不尴尬。

晏无师哂笑一声,长身而起:“柳太后果决不逊男子,难怪本座曾听说临川学宫上一代宫主曾想将衣钵传给你,可惜你后来嫁入宫闱,方才让汝鄢克惠得了便宜,如今看来,当初若由你继承临川学宫,说不定今日临川学宫早已将影响遍布大江南北,甚至渗透北朝,力压佛道了,何至于还在南朝裹足不前!”

明知这是挑拨之言,柳敬言依旧面色不变,还微微一笑:“多谢晏宗主抬爱,汝鄢师兄武功比我高,在学问上也比我好,理应继承宫主之位,将儒门发扬光大,我已命人在别殿另辟一席酒肴,二位若不嫌弃,能否稍移尊驾,好让我亲自招待。”

柳敬言有礼有节,并未倚仗身份盛气凌人,更未指责他们冒充身份入宫,沈峤自不愿令对方难堪,未等晏无师说出什么难听话,便道:“那就有劳太后了。”

陈主腾地起身:“母后,这二人视皇宫为自家庭院,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怎可轻易放走!”

晏无师看也不看他一眼,却是对柳敬言笑道:“陈朝先帝陈顼,本座也曾见过一面,进退有据,不失为守成之主,怎么父母俱是人中龙凤,生出来的儿子却不过尔尔,可见虎父无犬子一说,实在不足为信!”

陈叔宝堂堂天子,何曾被人这样当面数落过,当即便勃然大怒:“放肆,左右还不将他们拿下!”

皇帝二度发话,左右侍卫未敢再犹豫,当即便手持枪戟团团围上前来。

那些原本坐在沈峤晏无师旁边的道士,见状哪里还敢凑上前被人当做乱贼,赶紧纷纷躲避,生怕殃及池鱼。

谁知眼前一花,众人还未回过神来,那些冲着沈峤晏无师二人而去的侍卫,转眼已经悉数往后跌倒在地,刀枪剑戟触地响动,痛呼声此起彼伏,再看沈晏二人,纹丝未动,行止从容,连袖子都不曾振动一下。

柳敬言实在看不下去,冷声道:“陛下身体未愈,理应多加休养,怎能再听伤神的话,来人,将这些道士送出宫去!”

她本想说“逐出宫”的,转念一想沈峤也是道士,为免对方误会,才更客气一些。

陈叔宝这才发现自己所以为的精兵勇将,在这些江湖高手面前完全不值一提。

他自幼师从汝鄢克惠,但作为未来的皇帝,没有人认为他应该学习武功,成为江湖高手,而比起武功,陈叔宝也对琴棋书画更感兴趣,以至于他周围虽然有许多武学高人,却与江湖半点不涉。

然而这个曾经看起来很遥远的江湖,现在似乎却变得很近。

他看着母亲将道士驱逐,又将沈峤晏无师二人请走,后者不曾将他放在眼里,而他母亲,也从头到尾没有征求过他的意见,当着所有人的面,将他这个皇帝的尊严视如无物。

“陛下,您要不要回承香殿?”内侍近前来,怯生生问。

陈叔宝看了他一眼:“回去,怎么不回,你敢违抗太后?”

内侍不敢说话。

陈叔宝:“去拿酒来,朕要编舞写词,没酒写不出来!”

内侍为难:“可太后那边……”

他不敢再说下去了,因为陈叔宝正瞪着他:“你是朕的人,还是太后的人,真要这么忠心,去太后那儿听差岂非更好!”

内侍连称不敢,赶紧退去找酒。

另外一边柳敬言将二人迎至别殿,美酒佳肴早已备好,她将左右挥退,侍女略有迟疑,柳敬言一笑:“不必如此,以晏宗主沈道尊的武功,想要杀我不费吹灰之力,何必等到现在,不要枉做小人,下去罢!”

待闲人退尽,柳敬言道:“我儿无状,让两位见笑,不知二位入宫有何要事,若是我这一介妇人也能办到的,但讲无妨,我定会尽力相助。”

沈峤:“贫道的确自北方游历而来,客居于白门观,正好遇上陛下征召道人入宫,贫道一时好奇,便随同入宫,仅此而已,太后不必多虑,我等并无恶意。”

柳敬言略有意外,在她想来,这二人身份非同等闲,入宫自然必有目的。

“如此说来,晏宗主也是如此?”

晏无师道:“我若想杀陈叔宝,就不必等到现在。”

柳敬言也是微微一笑:“别人说这句话,我未必相信,但晏宗主的话,我却深信不疑,试问当今天下,谁能与晏宗主匹敌,听闻半步峰上,晏宗主打赢狐鹿估,此乃中原之盛事,我深感钦佩,深恨身份所限,未能亲眼目睹,眼下有幸得见晏宗主,当以此酒相敬。”

她见晏无师举起杯子,虽然没有喝,但也表明态度,不由放下心来。

沈峤:“方才那些道士,虽然典籍不精,才学不足,但毕竟没有伤天害理之举,只因对仰慕天颜,方才入宫觐见,还请太后看在我的薄面上,饶过他们一次,勿伤其性命。”

柳敬言:“此事全因皇帝而起,这一点我还是明白的,并不会做迁怒之举,沈道尊放心便是。”

她叹了口气:“皇帝诞于深宫,从未经历过风雨,是以贪恋富贵享乐,于国事却兴趣平平,我与先帝也始料未及,此番实让二位见笑了。”

对方如此明理通达,沈峤反倒有些过意不去,安慰道:“陛下才华横溢,只因年轻气盛,方才不肯将心思放在正道上,若能得人引导,必将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这话显然也说到柳敬言心坎上去了,她黯然道:“若留在皇帝身边的,是沈道尊这样的人,我又有何不放心的!”

沈峤正要开口,晏无师却已淡淡道:“陈朝已有儒门,汝鄢克惠将他这一亩三分地看作宝贝一般,谁能插足?沈峤心软,阁下就免开尊口了。”

被一语挑破心思,柳敬言有点尴尬,却也不怒,依旧神色温和:“是我孟浪了,二位勿怪。”

晏无师:“你是个聪明人,虽然依旧拘泥世俗之见,但我看你,却比看汝鄢克惠要顺眼多了。”

柳敬言笑道:“多谢晏宗主抬爱。”

她知道自己虽是一国太后,对方却完全不必看自己的脸色,是以将态度应对都调整得很好。

道不同不相为谋,三人实在没什么话题可聊,沈峤主动提出告辞,柳敬言也没有挽留,还亲自将两人送至宫殿门口,又交代贴身婢女亲自将人送出宫,须态度恭敬不可造次云云。

末了柳敬言道:“二位乃是贵客,下次若要进宫,大可让侍卫通禀,我自会以礼相迎,如此隐藏身份,反是委屈了二位。”

晏无师:“你也不必出言试探,本座此番入宫,只不过是为了寻一人,如今人已找到,往后自不会再入此地。”

柳敬言疑惑:“晏宗主想找的人是?”

晏无师忽然笑了:“这陈宫上下,除了沈峤沈道长,哪里还有值得我找的?”

沈峤不得不在旁边为他补话:“我与晏宗主在抚宁县分道扬镳,他一路南下寻来,想必是在宫外听说道士应召入宫,知晓我定会赴会,是以也跟着进来一探究竟,不曾想因此惊扰了太后,我等始料未及,还望见谅。”

柳敬言:“道尊客气了,既是如此,我便不妨碍二位叙旧,晏宗主沈道尊慢走,后会有期。”

她虽与晏无师没有深交,但也时常听闻此人脾性狂傲,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反是沈峤颇有涵养礼貌,又与柳敬言客气几句,这才告辞离去。

出了宫,晏无师又不太爱搭理沈峤了,沈峤无奈,只好走快几步追上对方。

“你果真是入宫去寻我的?”

晏无师没说话。

沈峤:“你怎知我一定会入宫?”

对方还是不理他。

沈峤无奈,不得不伸手扯住他的袖子:“晏无师,我有话与你说。”

此时两人已走至护城河畔,柳叶飘扬,青葱嫩绿,犹如一簇簇下垂的碧玉,河面上波纹涟涟,正是和风日历的好时候。

二人身着道袍,面容俊美,不知引来多少年轻小娘子含情脉脉的注目。

可惜这两位道长都未曾回望一眼。

晏无师终于应声止步,故作疑惑:“沈道长在叫我?”

沈峤:“……是。”

晏无师:“那说罢,说完我好赶路。”

沈峤:“你要去哪里?”

晏无师:“先说你要说的话。”

沈峤面薄,一句话哪怕在心里转上千回百遍,也每每到了嘴边就说不出口,所以才需要打岔转移话题。

他左右看了一下,迟疑道:“此处大庭广众,说话不便,能否换一处地方?”

晏无师面露不耐:“你不说,我便走了。”

转身说走就走。

沈峤忙抓住他的手:“你、你留步!”

在对方看不见的角度,晏无师嘴角微微一提,旋即又隐没无踪,扭过头时还蹙着眉。

沈峤低着头踟蹰半晌,终于冒出一句话:“你还好吗?”

晏无师:“……”

这么问好像不对,沈峤苦恼想道,又问:“你喜欢吃糖人吗?”

晏无师:“……”

他冷笑一声:“谢陵喜欢!”

转身又要走。

果然又说错话了,沈道长简直纠结得不行,明白心意是一回事,可真要把话说出来,他又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他咬咬牙,直接将人拉走,快步走到一条无人小巷里。

晏无师竟也毫无反抗,任由他拉来,脸上神色却一点点冷下去。

“我在宫中为你解围,沈道长就是这样回报我的吗?”

什么解围,明明是你自己也想入宫看热闹!

沈峤腹诽道,把心一横,二话不说,直接捧住对方的脸,蜻蜓点水般在那唇上点了一下。

晏无师面色一顿,那点故意凝聚起来的冷厉,霎时烟消云散。

第135章 番外7

沈峤刚要退开,腰上一紧,整个人随之天旋地转,下一刻就被压在旁边的石墙上。

晏无师自然不会给他任何反抗的机会,两人的身体紧紧相贴,拉在地上的影子几乎融合在一起,沈峤还未回过神,双腿甚至已经被对方强行份开,并单腿牢牢卡在中间,令他动弹不得。

沈峤瞬间懵了,他突然觉得自己方才有些冲动。不过已经来不及了,对方直接以唇舌覆住他的话语,将所有声音悉数吞没。

这种具有十足侵略性的行为在晏无师做来却令人面红耳热,他仿佛在品尝一道上好菜肴,先狂风扫荡,确立自己的所有权,然后再放缓动作,细嚼慢咽,深入品味这道菜肴的精髓。

与沈峤相比,晏无师的经验无疑要丰富得多,可正因为他阅遍千帆,才能够步步为营,精心计划,最终引得沈峤自己主动送上门来,能够令这道“佳肴”由里到外属于自己,品尝起来自然更加回味无穷。

他撬开沈峤唇齿,一手捏住对方下巴,唇舌在内里尽情搅弄,对方在最初的发蒙之后,开始学着他舌头的轨迹,试图笨拙模仿起来,但晏无师却不给他任何模仿学习的机会,略带恶意而决绝地撤了出来,转而咬住他的下巴,以舌尖吮吸,慢慢往下。

嘴巴在动,手也没闲着,原本握住沈峤手腕将他抵在墙上的那一只手,拇指与食指细细摩挲,把玩流连。

沈峤的手因练武而骨节分明,却并不硌手,反倒像一尊上好羊脂玉像,温润细腻,又比玉像多了几分暖意人气,真正是万金也买不来的无价之宝。

晏无师的手从宽大袍袖滑了进去,一路缓缓往上,托住对方的手肘,另一只手则在沈峤腰际摩挲揉弄,半点没有弄皱他的衣裳,但动作实在是一言难尽,连沈峤这样从未经人事的人,都被他这样的挑逗弄得满面潮红,眼角泛水,整个人彻底软了下来。

“你知道我现在最后悔的一件事是什么吗?”晏无师忽然道。

沈峤不明所以地回望,他的思路仿佛彻底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搅成浆糊,眼神也随之流露出茫然,鬓角被揉得微乱,看起来就像一只无害又无辜的小动物,正等着心怀不轨的人下手蹂躏。

晏无师:“早知如此,当初就该将这一条巷子的宅子都买下来。”

买宅子和后悔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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