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书农小说网友上传整理梦溪石作品麟趾全文在线阅读,希望您喜欢,记住本站加入收藏下次阅读。

贺湛与他并肩在床头坐下:“三哥,依你看,父亲会不会照你说的,拒绝马宏的提议?”

贺融:“会的,就算父亲不想说,大哥也会劝说他的。”

贺湛:“其实父亲也不是不疼阿姊,在这里过了那么久的苦日子,任谁有希望脱离苦海,心里都会忍不住动摇的。”

贺融:“我知道,如果父亲坚决拒绝马宏的提议,也许一时半会回不了京城,但从长远看,其实对父亲是件好事,起码他不会给人留下卖女求荣的不堪印象。至于陛下的决定,我们左右不了,如果朝廷决意让阿嘉去和亲,最后她也只能听从。”

贺湛点点头:“父亲只是一时转不过弯,他会明白你的苦心。”

他觉得有些冷,索性也脱靴除袜,将脚放入桶内。

桶不大,再加入一双脚,就只能是叠在贺融的脚面上了。

贺湛外表斯文,却经常跟着二哥贺秀上山打猎,没少日晒雨淋,相较起来,贺融不常出门,肤色更白一些。

水中微微荡起涟漪,映出两人越发分明的肤色。

贺湛忽然想起小时候,他经常会像现在这样,跟贺融同在一个桶里泡脚,不知不觉,他们在这里已经度过了整整十一年。

“我还记得,前任房州刺史对我们看管甚严,我们刚到房州,就派人过来,借口搜查逆案证据,将我们偷偷藏在身上的书全都抄走了,我和四哥想读书识字,都找不到一本书,还是你和大哥手把手,教我们一个字一个字地学。”

贺融:“那时候我也还小,能教得了你多少?多亏大哥,将自己从前看过的书默写下来,还有二哥,白天跑去人家学堂外面偷听偷学,再回来教我们。”

贺湛忍不住笑:“可惜二哥记性不好,又没有纸笔,往往回来就忘了大半。”

贺融也笑:“最后他被逼无法,夜晚跑去偷书回来给我们抄写背诵,天快亮的时候再还回去。”

贺湛感叹:“后来我们大一些,就自己去学堂外偷听先生上课,也幸好三哥你建议父亲向陛下写信,陛下回信之后,房州刺史和本县县令也换了个好说话的,对我们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想想,我们没成为睁眼瞎,可真是幸运!”

片刻没听见回应,贺湛一看,贺融的脑袋微微点着,满脸困倦,正在打瞌睡。

贺湛失笑,弯腰先将贺融的脚从水里扶起来,帮他擦干,又服侍他在内侧睡下,为兄长盖上被子。

正当他准备弯腰脱鞋时,外面忽然传来一声断喝:“什么人!”

是二哥贺秀的声音。

贺融也被惊醒了,迷迷糊糊睁眼。

贺湛忙按住他:“你躺着吧,我出去看看。”

话虽如此,贺融还是披衣起身,跟在贺湛后面。

兄弟俩来到院子,就看见贺泰与马宏等人也已被惊动了,都站在院子里。

贺泰见贺秀从外头进来,忙问:“怎么回事?”

贺秀恨恨道:“方才我起夜,看见外头有人窥视,那人也贼机灵,待我追出去时,已没了踪迹!”

“该不会是认出了你的身份……?”贺泰面露惶然,随即望向马宏。

马宏意识到,很可能是自己与齐太医的到来,触动了某些人的神经。

他让众人先进屋,又叮嘱道:“无妨,我与齐太医明日就走,无论谁来问,你们只说是从前的王府仆人被遣散后不忘旧情,过来探望,现在已经回乡了。”

贺泰握住马宏的手,手还在微微颤抖:“马内侍,你也看到了,我在这里,日日寝食不安,就怕有人想要害我……如今我也老了,只盼临死前,还能落叶归根,见陛下一面,以全孝心……如此、如此也就死而无憾了!”

马宏忙道:“郎君不必如此,您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他拉着贺泰好一通安慰,才将对方给安抚下来。

众人各自回屋之后,贺湛越想越奇怪,不禁问:“方才会是谁人的耳目?马宏一行来时,着装与马车皆简陋寻常,难不成是他们的言行举止露了破绽,让人给盯上?对方动作就这么快?”

话未说话,对上贺融毫不意外的表情,贺湛恍然大悟,忙压低声音:“是你跟二哥合演的一出戏?”

贺融:“我只跟大哥提了一句,想必是大哥交代二哥去做的,经此一事,马宏一定也吓得不轻,肯定会回京禀报,说不定父亲能提前回京。”

贺湛恍然:“父亲从善如流,方才我还以为他也吓得不轻!”

贺融戏谑道:“要想骗过马宏那等人精,不知情比知情要更逼真些,父亲这是真情实感,发自肺腑。”

太促狭了,还调侃老爹!贺湛忍住笑,对他比了一个夸赞的手势。

……

隔天一大早,马宏与齐太医就匆匆上路,他们不仅留下米面,还留下了一些钱财,为免引人注意,贺泰也没有亲自出来送行,只让贺穆将他们送出城外。

回程时,贺穆顺道去了一趟县衙,将近日弟弟们打来的猎物送些过去,算是感谢县令这几年对他们的照顾,结果回到贺家时,他身上还多了一张请帖。

八月十五中秋之夜,房州刺史设宴,宴请本州大小官员,世家名流。

往年这种事,素来是没有贺家的份的,虽然现在的房州官员对贺家的管制比之前宽松许多,但他们依旧不敢跟贺泰过从甚密,甚至有意无意撇清关系,假装忘记自己治下还有这么一户人家。

但今年,贺泰居然也在受邀之列。

作者有话要说:3

第 5 章

中秋之夜,灯火万家。

哪怕房州这样远离京城的内陆州县,家家户户未等月上中天,便已经有许多人迫不及待将桌椅搬到院中摆放,安上贡品,焚香拜月。

在房州刺史府,则是另外一番景象。

门口早早挂上新糊好的灯笼,里头特意用了儿臂粗的蜡烛,烛光透过纱绢发出盈盈之光,柔丽温腻,又因车水马龙,人来人往而显得越发热闹。

房州虽非富庶之地,却不乏士族富贾,使君于府中设中秋宴,房州但凡有些名气的人,都被邀请过来了。

古来宴会,无非借花赏景,借山水寄情,唯独元宵赏灯,中秋赏月,须得天黑了之后才能进行,里里外外,人声鼎沸,没有半分秋夜寂寞。

刺史府的仆役站在门口接名帖,几乎笑僵了脸。

停在刺史府门口的马车络绎不绝,来者非富即贵,这些马车用的自然都是上好木料,车辕窗沿,稍有讲究的人家,甚至雕上细腻纹理,生动异常。

唯独眼前这一辆,貌不惊人,朴素得近乎简陋,就连挂在车窗内的布帘,都是粗麻所制,整辆马车摇摇晃晃,仿佛下一刻就要散架。

看到这辆马车,仆役立马笑不出来了,他疑心马车停错了位置。

正想着要不要找人过来将其驱赶,车夫从前边跳下来,绕到后部,掀起车帘子,里面下来两个人,一老一少,那少年人随即又将手伸向车厢里头,又有一名少年搭着他的手出来,只不过他的动作要迟缓许多,仔细一看,对方手里拿着竹杖,明显是腿脚有问题的。

左右前后,也有许多被这老少三人吸引了注意力的人,俱都往这边看过来。

仆役面色一沉,上前道:“来者何人,你们可知此地是刺史府?”

今日府中本就派了不少仆役在大门内外招呼客人,眼见这一行人衣着比刺史府下人还要简陋,仆役们都面色不善围上来,随时准备将他们赶走。

车夫伸手往怀里一摸,居然摸出一张名刺:“你们刺史亲手所书,邀我家主人前来赴宴。”

仆役将信将疑,接过一看,不由瞪大眼,又上下打量贺泰父子三人。

贺家来历,整个房州,不知道的人太少,刺史府仆役自然也听说过,但他只是一个仆役,不会有上位者那么多的考虑,单看眼前贺氏一家的穿着打扮,心想皇帝儿子不过如此,一旦落难,谁也没比谁高贵。

换作从前,堂堂鲁王何曾受过这等目光,只怕早就让人拖下去杖打了,但十余年的苦难磨平了贺泰所有的棱角,他甚至已经习惯了。

贺穆心中有气,见父亲与三弟都面色如常,还是忍了下来。

仆役慢吞吞道:“原来是贺郎君,既然是使君有邀,还请里边走。”

“贺郎君”三个字一出,周围人瞬间都知道贺泰他们的身份,打量目光越发灼灼,各种各样的眼神集中过来,或有同情的,也不乏带着看好戏的恶意。

贺泰被看得不舒服,忙低下头,随着引路的刺史府仆人往里走,贺穆却不由自主挺直胸膛,跟在父亲后面,昂首进去。

刺史府内并不因夜幕降临而暗沉,反是各式各样的灯笼挂满目光所及之处,屋内、廊下、园林,乃至园林中的假山凉亭,灯火通明,竟如白昼,哪怕京城豪富之家,也不过如此。

贺泰心中赞叹,隐约想起当年在鲁王府的生活,越发唏嘘。

宴会就设在府中园林,刺史府原本没有这么大,是前任刺史上任之后扩建的,现任刺史沾了光,得以享受这片胜境。

假山池水旁边空出了一大块空地,又有花木环盛为景,用来设宴再适合不过,但因今日客人委实太多,不得不由一人一案,改成两三人一案。自然而然的,贺氏父子被分到了一起。

三人衣着过于简朴,与在场宾客格格不入,但又被分到一个比较显眼靠前的位置,是以人人注目,知道贺氏父子身份的,也无一人上前招呼——无它,大家都知道贺泰是因罪被流放而来的,跟他亲近没什么好处,反倒有可能惹上祸患。

现任房州刺史司马匀到任之后,与前任处处打压刁难贺泰不同,他似乎压根忘了这个人的存在,逢年过节,筵席座上宾也不会有他,但今天不知刮的什么风,贺氏居然出现在宾客中,这实在不能不令人称奇。

就在众人疑惑之际,刺史司马匀姗姗来迟,大家忙起身行礼,司马匀抬手压了压,又笑道:“今日乃团圆之夜,本该团坐赏月,无尊卑上下之分,诸位不必多礼,还请畅饮,不醉不归。”

众人纷纷谦逊,重新落座,有些机灵的,便单独起身感谢司马匀,称赞他这一年政绩斐然,治下太平云云,司马匀显然心情不错,同样一一回应,语气和蔼。

贺泰拿捏不准自己是否也要起身寒暄,他多年鲜与外人打交道,此时禁不住忐忑,又不能转身走人,心里微微焦虑,不由看向旁边的贺穆贺融二子。

贺穆正也望着司马匀那处,见状不悦道:“司马匀既然不将父亲放在眼里,为何又宴请我们?我不喜此人。”

贺融:“既来之,则安之,就当过来吃一顿饭吧,等回去之后,二哥必然要追问我们吃了什么。”

贺穆笑道:“二郎素来好吃,这次没有带他出来,他必定在家里抓心挠肝。”

贺泰想想也释然一笑,紧张焦虑的心情随之缓解不少。

就在这时,侍女呈上一道菜,盘中肉片金黄流溢,中有糯米,似肉而非肉,香味奇特,却又令人食指大动。

众人看得大奇,却又说不出名头,不由议论纷纷,有人尝试之后随即赞叹:“肉肥而不腻,似鹅肉却又有羊肉之鲜!敢问使君,此菜何名?”

司马匀见大家都猜不出来,大感得意,他环顾一周,忽然问贺泰:“贺郎君可知,此菜何名?”

贺泰一愣,迟疑道:“莫不是浑羊殁忽?”

司马匀含笑:“我就知道贺郎君定会晓得,这道菜的做法极为繁琐,得先将鹅的内脏洗净掏空,塞入糯米花菇及各色香料,再取一头羊羔,如法炮制,最后将鹅放入羊羔腹中进行炙烤。如此一来,羊肉内部烤出来的羊油与鲜味,俱都渗透鹅身,所以吃起来既是鹅肉,又如羊肉,最妙的是,没了羊肉那股膻味,鲜嫩无比,回味无穷。想当年,这可是名噪一时的京城名菜呢!”

贺泰点头:“的确如此,使君渊博。”

众人恍然,纷纷恭维使君博闻强识。

其实京城很多公侯之家的厨子都会做这道菜,只是制法麻烦,吃多了觉得味道也就那样,久而久之反倒没多少人吃,贺泰早年也早就吃得腻了,但如今时隔多年,难得尝到一点荤腥美味,竟多了几分怀旧的味道,不由五味杂陈。

有客人高声道:“使君仁厚,无以回报,今夜有月岂可无香,小人特地寻来一盒马牙香,呈赠使君!”

司马匀出了名的爱香,听说这话,立马喜动颜色:“此言当真?快快拿来我一观!”

贺穆低声问:“这马牙香有何稀奇,怎么司马匀就高兴成那样?”

贺泰:“此香是前朝皇室供香,早已失落多年,香方中有益母、宜男等材料,所以又被称为吉祥香,兆头甚好。”

说话间,一方香盒放在司马匀案头,他打开之后,拿出一方香牌,细细嗅闻,却不置可否,只道:“还请贺郎君共赏。”

他让人将香盒捧到贺泰面前,贺泰推却不过,只好拿起来,闻了闻:“的确香味奇特,但我从未见过马牙香,也不知真假与否。”

司马匀有点失望,没说什么。

送香的宾客却很不痛快,什么叫“不知真假与否”,主人家又没让你鉴别真假,你的意思是我送赝品糊弄刺史了?

此人微微冷笑:“敢问贺郎君,又给刺史送了什么好香?想必以贺郎君身份眼界,当不与我等同流。”

贺泰愕然片刻,不知如何作答。

上门不能空手,这是基本礼数,贺家也准备了礼物,但这礼物说出来却有点难以启齿,因为那只是几罐野茶,还是贺秀贺湛他们上山采摘来的,根本不值钱。

对方明明知道贺泰身份,却还这样问,明显是要他难堪的。

此时宴会刚刚开始,歌舞还未上,对方这一声诘问实在惹眼,立时引来旁人瞩目。

司马匀高踞座席,竟也未出声解围。

贺泰只觉一股怒火涌上心头,脑子嗡嗡作响,一时想起自己被逐出京城的情景,一时又想起自己当年还是鲁王的威风,心中呐喊:陛下,你看见了吗?你的儿子虎落平阳,现在竟被一介商贾欺压到头上来了!

他脸色涨红,诸般怒骂到了嘴边,又悉数化作悲哀和自暴自弃。

贺穆不知父亲心思,见他迟迟没有应答,便冷笑道:“我们是使君客人,你也是使君客人,你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我们?”

  如果觉得麟趾小说不错,请推荐给朋友欣赏。更多阅读推荐:梦溪石小说全集麟趾九霄幻音之境国色顾念的奇缘成化十四年曾是惊鸿照影来步天纲, 点击左边的书名直接进入全文阅读。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方向键翻页,回车键返回目录)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