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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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广哈哈一笑:“好好!你我二人同用一字,也算有缘了!”

刘远:“俗话说得好,有缘千里来相会,我本还想亲自到辽东拜访阿兄的,若不是今日,你我也难得相遇啊!”

韩广:“若是遐方得空,不妨到辽东走上一走,我必扫榻相迎!”

刘远:“一定一定!”

……

各怀鬼胎的两个人因为有了共同利益与目标,瞬间摒弃前嫌,笑得那叫一个亲热,就差没有手握着手斩鸡头烧黄纸结拜兄弟了。

在拜访了韩广之后,刘远又接连走了几处营地,直到东方吐白之时,他才又在随从的陪伴下静悄悄地回到城内。

而这一切,项羽那边直到代王赵歇等人前来向他辞行才得知。

诸侯王是跟随项羽而来的,出于礼貌,他们要撤兵,也不可能不跟项羽说一声,但实际上已经不是征询项羽同意了,而只是通知他一声而已。

项羽万万没有想到,前一日自己明明还胜券在握,结果一觉醒来,竟然已经换了一番情势。

在最后一个前来辞行的诸侯王离去之后,怒气勃发的项羽将书案上的东西统统扫落在地,又从牙缝里一字一顿地迸出一个名字:“刘、远!”

姬平叹道:“没想到刘远竟然舍得将秦王宫那些财富全数分出来给诸侯王,也难怪他们会动心了!”

范增肃容:“舍小得大,此人所谋甚远,不可不防!”

项羽冷笑:“不管他谋的是什么,我就要他有来无回!那些人见钱眼开,退兵便退兵了,我也用不着他们,对付刘远,我这四十万大军足矣!”

一听项羽还想自己单干,范增忙道:“大王息怒!如今秦王宫的财物已被刘远悉数分了出去,我们即便破城而入,也得不到任何好处,更勿论刘远同样为陛下和大王也各准备了一份财物,听说远比诸侯王丰厚,若大王兴兵讨伐刘远,只怕天下舆论都不会站在大王一边!”

他说得已经很委婉了,实际上诸侯王一退兵,项羽根本就不占优势,虽然号称四十万大军,但是要知道,这是攻城,不是两军交战,攻城战里,攻城的一方总是要吃亏一些的,咸阳作为秦国都城,经过一代代的经营,如今已是墙坚壁稳,要想花费很小的代价去攻陷很难,更不要说这四十万大军的粮草补给问题。

“王上,范先生所言甚是!楚帝之言在先,刘远占据咸阳,虽说非你我所愿,却也顺理成章,无可指摘,如今诸侯皆退,若楚军独进,怕是旁人都会说大王刻薄寡恩,秦朝方灭,就急于同室操戈!”

姬平是姬辞的二叔,自从分家出走投奔项羽之后,他一心想要建功立业,让父亲与大兄都心悦诚服,所以经常都会鼓励项羽锐意进取,但是项羽现在想要撇开诸侯王单独打刘远,既不得人心又不得地利,他也实在看不出什么胜算,连忙跟着范增一道相劝。

项羽被这两人劝得心烦,又想起先前刘远派来的使者那看似恭谦实则不怀好意的嘴脸,不由怒声道:“刘远卑鄙小人,难道我们明知中计,也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姬平笑道:“如今刘远分了秦王宫的财宝,这咸阳就除了坚城之外也就无甚出奇了,送他也无妨,但是他自以为占了咸阳便万事大吉,我们不妨顺水推舟,也让他尝尝哑巴吃黄连的滋味!”

项羽挑眉:“有何妙计?速速讲来!”

姬平将自己的想法如此这般说了一番,项羽转怒为喜,抚掌大笑:“果然妙计!”

再看范增,也是含笑点头,表示赞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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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张氏等人,他们只知道刘远占了咸阳城,刘桢担心的事情也并没有发生,从许众芳带来的消息里,各路诸侯已经陆续离开,回返自己的地盘,连带西楚霸王项羽在内,最后也没有为难刘远,咸阳城的危机已解,这座天下之都正等着他们前去。

而此时,张氏他们已经行至半路了。

刘远看来是准备在咸阳城长期驻扎下来,并且将其作为治所了,否则也不会想把自己的家人也接过去,从咸阳到南阳的道路已经被打通,基本上这一路就没有什么障碍了。

不过这段迁徙的路程比当初从颍川到衡山要麻烦多了,所以刘薪刘弛那些人依然还留在衡山,刘远的意思是先将张氏刘桢他们接过去,其余的人再慢慢来。

当然,随行的还有宋谐安正等人,对刘远来说,这些人的重要性甚至超过张氏他们。

许众芳和刘楠受命护送,但是前行的速度要比他们想象中慢多了,因为这里头大多是女眷幼童不说,甚至还有怀孕了的陶氏。

是的,刘远的其他姬妾,张氏都没有带,独独带上了被刘远另眼相看的陶氏。

陶氏的身孕已经六月有余,行动不便,有时候连走一小会路都要满头大汗,只能成日待在车上,此时道路崎岖不平,为了照顾她,车子慢了又慢,几乎就像是蜗牛在挪动了。

饶是如此,陶氏依旧非常辛苦,她捧着肚子,倚靠在车厢内,闷热的天气使得车厢更加窒闷,她感受着身下的颠簸,不由捂住嘴,脑袋别向一边。

侍婢阿薛熟稔地端起盂盆往她眼前一递,陶氏呕了几声,实在呕不出什么东西了,只能脱力地往后一靠,昏昏欲睡。

阿薛抚着她的背帮她顺气,一面小声抱怨:“娘子明明有孕,主母却还非要娘子同行,实在也是太为难人了!”

陶氏睁开眼,虚弱地斥责她:“勿要胡言,若是被人听到……”

阿薛飞快地接上:“娘子放心,出了这小车,我保管一句都不会多说的!”

宋弘与刘槿等人同乘一车,陶氏因有孕在身,得到独乘一车的优待,又因行速最慢,所以落在车队最后。

外面轰隆隆巨响,阿薛往外探头一看,哎呀道:“天都黑下来了,只怕等会要有暴雨呢!”

她话刚落音,就听见一阵劈里啪啦的声响砸在车厢之上,牛车陡然停了下来,外头车夫叫嚷起来,好像要去取蓑衣。

热气被突如其来的暴雨一扫而空,丝丝凉风伴随着雨点刮了进来,阿薛连忙将帘子掩上,免得雨水弄湿了车内,令陶氏受寒。

天气变凉,陶氏脸上却依旧是一阵阵细密的汗水,并没有因此舒缓半分,而且随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她的表情渐渐变得痛苦起来。

“娘子!”阿薛慌了起来,伸手去拭她脸上的汗,一摸一手冰凉。“娘子你怎么了!你千万别动,我去找主母!”

陶氏已经没法出声喊她了,她捂着腹部,脸色惨白。

雨势非常大,触目所及的一切景物全都被模糊掉了,雨水落在泥黄的土地上,打出一个又一个的水坑,阿薛用袖子挡着头发急急下了牛车,又绕到前头,原想让车夫去喊人的,结果话还没喊出来,她直接就呆住了。

不止前头的车夫没了踪影,连带原本走在她们前面的车队,不知道什么时候也都消失不见了。

白茫茫的天地之间,仿佛就剩下这孤零零的一辆马车。

第55章

很难有人不在牛车慢吞吞又摇摇晃晃的前进速度下打瞌睡的,刚上车没超过一个时辰,前一晚睡得并不好的刘桢就没能抵抗住睡意,直接在车厢里睡着了,连那场狂风暴雨都没能吵醒她,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夜色降临了,许众芳找到了一间歇脚的小驿馆,众人都住了进去,准备隔日一早再继续赶路。

而刘桢这才得知在她睡觉的这一个下午里发生了什么大事。

“陶姬与我们走散了?”刘桢喝着热腾腾的鱼汤,吃惊地瞪大了眼。

“已经找回来了!”阿津拍拍胸口,嘴快地道,“据说因为她们的车行得最慢,加上突下暴雨,车夫本想去取蓑衣,结果却失足跌下山崖,许将军发现之后也吓了一跳,赶忙就发动众人去找,就刚刚才找到呢!陶姬动了胎气,眼下正在休息,不过这附近都找不到医者,只怕不太好说!”

刘桢问:“那车夫如何了?”

阿津道:“人没死呢,就是受了重伤,好像跌下去的时候撞到头了,到现在都没醒过来,真是可怜呢!”

刘桢听罢,手指摩挲着陶碗粗糙的边沿,半晌没有说话。

左右没有旁人,阿津便小声道:“小娘子,我瞧这件事蹊跷得很,只怕是……”

刘桢竖起耳朵,以为她们知道了什么:“嗯?怎讲?”

阿津:“只怕是怨魂作祟啊!”

刘桢:“……这跟怨魂又有什么关系?”

阿津言之凿凿,“怎么没关系呢?听说秦人当年在此地杀了不少傒子,孕妇体弱,不就刚好就撞上了嘛!”

刘桢抽了抽嘴角:“我还是孩童呢,怎么就没撞上?”

阿津理所当然地道:“小娘子是贵人啊,命格贵重,自然有神明庇佑!”

刘桢无力地挥挥手:“你们还没用饭罢?先去用了饭食再说,不必在这里伺候了!”

阿津道:“可是小娘子你一个人在这里,万一怨魂……”

话还没说完,就被刘桢白了一眼,她只得把未竟的话都吞回去。

“这种话私下说说也就罢了,不要跟着旁人一道嚼舌根。”刘桢淡淡道,现在张氏和陶氏之间看似平和,实际上绷着一根看不见的丝线,这种话传出去,说不定会被人利用,纵然难以避免,刘桢也不洗碗这种事出在自己人身上。

见她如此认真地吩咐,桂香和阿津都敛了笑,双双应是。

待得二人出了外面,阿津才敢抚着胸口,长出了口气:“小娘子真是越发有威严了,刚才吓了我老大一跳呢!”

桂香轻轻拍了她的脑袋一下,“明明知道小娘子不喜我们随意议论那些事情的,你还管不住嘴!”

阿津笑嘻嘻:“我晓得,我晓得,小娘子是为了我们好!”

婢女们在外头说笑,刘桢在里屋却笑不出来,没了阿津在旁边插科打诨,她默默地喝着鱼汤,将方才阿津所说的话从头到尾理了一遍,心中的疑窦越来越深。

若说这一切是张氏有意为之,那也未免太着痕迹了,若要说不是张氏做的……那车子突然与众人失散,车夫跌落悬崖,重伤未醒,陶氏动了胎气,再结合先前张氏要带上陶氏,却又没有寻个医婆同行的种种行径,很容易让人有所联想刘桢不由叹了口气。

自从上次于氏和娄氏来闹过一回之后,刘桢就明显感觉到张氏的处事手法有所变化。

毕竟之前张氏即使管理郡守府和豫王府,也都是照着姜主事的指导按部就班,说白了,就是没有自己的风格,然而换宅子的风波过后,张氏就开始树立起自己的威严了,连带处事手法,也逐渐有了雷厉风行的感觉。

这种变化不是不好,随着刘远身份水涨船高,作为他的正妻,张氏要撑起这偌大一个家,就不可能永远善良软弱。

但是这件事……

刘桢又叹了口气。

陶氏没有死,那个车夫也没有死,这种事情可一不可再,许众芳虽然大大咧咧,可陶氏是刘远的姬妾,他也有责任护住对方周全,肯定不会允许自己眼皮底下再度发生这样的事情。

要么不做,要么就干脆做绝,如果真是张氏的手笔,那只能说太失败了。

没能把眼中钉除掉,反倒打草惊蛇,如果陶氏没有小产,那张氏等于白白拉了一回仇恨值。

喔对了,还有宋弘,宋弘小小年纪,却早慧得很,未必不会有所联想。

刘桢心想,从张氏带陶氏上路开始,这一切就是个错误,即使这件事跟张氏一点关系也没有,但这个黑锅她也注定是要背上的了。

虽然事不关己,但是刘桢以她特有的成人思维,免不了总要把每件事都琢磨透了,但这件事她越是琢磨,就越觉得不对劲,具体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驿馆条件简陋,她与刘婉刘妆都要共用一个屋子,都说由奢入俭难,三人已经习惯了舒适的环境,突然又要在这种潮湿难耐的地方过夜,实在难以适应,加上刘桢已经睡了一下午,到了晚上就殊无睡意。

入夜之后,外头还乱糟糟的,好似一整夜都有人在奔走说话,刘婉和刘妆也睡得很不安稳,到了隔天婢女来喊她们的时候,三个人眼皮底下都挂着硕大的黑眼圈,连带呵欠连天。

阿津趁着为刘桢端来朝食的时候,对刘桢道:“昨夜主母去为陶姬请医婆了!”

如今医疗条件不发达,穷乡僻壤哪来的医生,说是医婆,多数还带了巫医的色彩,而且就算想请个巫医也不容易,所以她们昨夜才听到那么大的动静。

旁边刘婉听到了,瞪大了眼睛道:“区区一个姬妾,阿母管她作甚!”

刘婉不是非常受刘远喜欢的孩子,但她也知道,孩子越多,老爹分在她身上的注意力只会越少,出于这种隐隐的危机感,加上对母亲地位的维护,她对老爹那些姬妾同样一点好感也无。

刘妆扯了扯她的袖子:“阿姊,她是阿弘的阿母呢!”

刘婉翻了个白眼:“那又如何,宋弘又不是刘家的孩子!阿父收留他们母子,已经是天大的恩德了!”

刘桢没管她们,径自问阿津:“那陶姬如何了?”

她那位继母不会趁机把人给弄小产了吧?

阿津咋舌:“陶姬痛了大半夜,听说痛得一直叫嚷呢,许多人都还以为这回不好了,直到快天亮的时候,才听说已经无事了!”

刘婉嘴快道:“贱命可真耐熬啊!”

刘桢作势要打她:“韩傅姆的教导你都学到狗腹里去了?!”

刘婉偏头躲过:“阿姊,韩傅姆也没教过我们说狗腹呀!”

刘桢简直要被她气笑了,直起身体就要追过去打她,刘婉这才吓得躲到门外去了。

刘桢转头问阿津:“现在已经无事了?那我们今日还能赶路吗?”

阿津不确定:“待婢子去问问。”

阿津蹬蹬蹬跑去问人,等刘桢她们快用完朝食,她才又回来。

“小娘子,主母说陶姬走不动了,要歇息几日呢!”

刘婉哀叹一声:“不是罢!我可腻了这鬼地方了,凭什么要我们全家人等她一个姬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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