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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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家人本来就不看好为父,他们这样也是正常,不来就不来罢,反正你将来是要跟姬辞成亲的,又不是与他家人成亲,管他们作甚!”刘远安慰道,安慰的话既粗俗又直白。

他现在也正烦躁着呢,能这么安慰闺女,已经很不错了。

两张同样郁闷的脸面面相觑,半晌,突然不约而同地笑了出来。

好吧,刘桢觉得自己的心情好多了,尤其是看到老爹也在郁闷——两个人心情不好,跟一个人心情不好,感觉上就像有人比你更倒霉似的,虽然这样想有点缺德,但不可否认,心理上确实舒服了很多。

“阿父有何事烦心?”礼尚往来,刘桢决定也安慰一下老爹好了。

“是否出兵驰援绳池一事,宋先生反对,你三叔赞成。”刘远言简意赅道。

这件事刘桢是知道的,她每天上课学习之余,只要有空,一定会关心一下政务,刘远并没有禁止她出入正堂旁听或者翻看书简文件,久而久之,刘桢对时局的了解与日俱增,就连刘远和宋谐他们谈正事的时候,她偶尔还会厚着脸皮在旁边蹭一个席位,当然,这种场合从头到尾都要安安静静地当一个隐形人,她的年纪和性别摆在那里,刘远再喜爱她,也不可能任由刘桢放肆。

“那二叔的意见呢?”刘桢问。

“你二叔是偏向宋先生的,他也觉得周文必败,没有必要救。”刘远叹了口气,“但你三叔说的亦不是没有道理。”

刘桢沉默了一下,“阿父,我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刘远:“讲。”

刘桢一针见血地道:“你不信宋文君。”

“!!!”刘远浓眉一扬,先是怒形于色,张口欲斥,神情噬人,然而刘桢动也不动,冷静地与他对视,毫无惧怕之意,少顷,刘远握紧拳头,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了出来,沉声道:“何以见得?”

刘桢知道自己说中了刘远的心事,否则他不会是这么大的反应,而且这件事,宋谐未必看不出来,安正未必看不出来,甚至是许众芳,也未必看不出来,可是他们都不能说,不敢说。

只有刘桢能说。

“阿父虽对宋先生处处礼敬,但从奉宋先生为师以来,除了颍川庶务之外,但凡对外事宜,听从宋先生的次数却并不多。”刘桢很平静地点出事实。

刘远哑然。

因为刘桢说的都没有错,他确实不信宋谐。

在他心中,论信任度,如果安正和许众芳各算一个的话,那么宋谐充其量只能算半个。

因为宋谐是前秦官吏,也是颍川郡的前任最高行政长官,如果不是想要招徕人才,安定人心,刘远很可能都不会选择拜宋谐为先生。

因为宋谐不是一开始就跟随他的,他甚至是不得已才被迫“上了贼船”的。

因为宋谐直到现在,仍然对刘楠与宋家女的婚事含糊其辞,没有明确答应。

真要追究起来,原因是很多的。

这些因素导致了刘远没有办法像信任安正许众芳那样去信任宋谐。

他可以尊重对方,给对方高规格待遇,但是在真正碰上决断生死的大事时,刘远打从心底排斥宋谐的意见。

所以刘桢一语中的。

“没错。”刘远终于承认,面对女儿,他可以比面对安正和许众芳时还要更坦白一点。

宋谐原来的身份决定了他随时都可以接手刘远的势力,重新坐上原来的位置,除了现在手下没有兵马之外,宋谐拥有比刘远更多的人望,所以他注定要被刘远猜忌。

刘桢道:“阿父想为人雄,还是想为枭雄?”

“……”刘远现在每天的学习课程已经排得很满了,不过内容基本都是跟实际用途有关的,而不是这种文字游戏,所以刘文盲根本就不知道人雄和枭雄的区别是什么。

如果不是对刘桢有所了解,他现在根本不会有耐心回答:“愿闻其详?”

刘桢道:“若是想为人雄,阿父喜欢谁,信任谁,自然可以随着心意来,宋先生的存在既然是威胁,那就干脆杀掉他好了,也免得阿父时常还要分神为他担忧,连同阳翟其他忠于旧秦,不愿依从阿父的前秦旧吏,也大可一杀了事。”

刘远来了兴趣:“那如果想当枭雄呢?”

刘桢微微一笑:“枭雄者,自当容人之所不能容,忍人之所不能忍,纵然立场不同,但只要能为我所用,就一用到底。阿父试想,你如今为了一个宋谐便耿耿于怀,日后若是治下不止颍川一郡,还有更多的陈谐,刘谐,赵谐,阿父又当如何是好?岂不得日日忧烦,辗转反侧,连觉都睡不了了?若是这样,我劝阿父还是不要想着天下了,老老实实守着颍川郡便是。”

这番话毫不客气,但刘远听完,却只是愣了一下,继而哈哈大笑。

“真是放肆!哪有做女儿的如此劝谏父亲的?!”

话虽如此,语气却殊无怒意。

刘桢见老爹把自己的劝告听进去了,也挺欣慰的。

“阿父,你怪宋先生不肯全心为你所用,其实也无可厚非,但追根究底,无非是我们现在还不够强,若是阿父你如今已经如张楚王一般强大,像宋先生这样的人才,非但会一个接一个,千里迢迢赶来投奔阿父,甚至还会争相与刘家结亲。”

说到底,在碰到挫折的时候,先不要急着埋怨别人,而应该反省自身。譬如在刘桢前世所处的时代,总有很多男人埋怨女人太势利,所以自己才找不到老婆云云,却从不反省在自己身上找原因。世间一切烦恼,殊途同归,大同小异,无非都是自己寻来的。

像刘远,假使他的实力足够强大,那宋谐是不是全心全意投靠他,又有什么要紧的呢?无非是人尽其才,才尽其用,到了那个时候,只怕刘远根本就不会纠结这种小事了。

刘桢又道:“这世上如阿父一般坐到颍川郡守之位的,寥寥无几,如此已可见阿父才干,因此阿父遇事尽可果决些,左右的意见纵然要参考,也不必纠结于心,犹豫迟疑太久。否则,就算是刘宋结为儿女亲家,只怕宋先生也会看轻阿父,觉得阿父不值得辅佐了。”

“吾家阿桢有大才,惜非男儿也!”这样的概叹,刘远已经不是第一次说了,他对刘桢笑道:“你既说得头头是道,又会劝我,我便拿你的话开导你,这天底下的好儿郎多得是,不独姬小郎一人,阿桢又这般聪慧,何愁找不到比他更好的?你不必为了此事念念不忘,他若敢负你,我必不饶他!大不了以后为父多找些好儿郎来,任你挑选个够便是!”

为什么说着说着,又绕到自己身上来了?

刘桢有点无语,但是莫名的,又有点感动。

第37章

宋谐首先发现了刘远的改变。

如果说昨天刘远还处于焦虑不安的状态,那么今天的刘远明显已经将自己的情绪平稳下来,呈现出前所未有的镇定和自信。

宋谐有点惊讶,但并没有多问,多年的官宦生涯让他知道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应该闭嘴。

但是接下来的发展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刘远端端正正对他行了一个跪拜大礼。

“郡守为何如此!”宋谐大吃一惊,连忙上前跟着跪倒。

“我是诚心向宋先生道声不是的。”刘远望住他,一字一顿道,“先前我因心存疑虑,奉先生为师,却未能全然信赖先生,此是我的过错,所以特地向先生赔不是,希望先生能原谅我!”

宋谐的嘴唇阖动了两下,以他的口才,竟然也有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时候,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双手按在刘远的臂膀上,用力想要扶起他。

“……郡守言重了,何至于此?”

刘远顺势握住他的手,诚挚道:“想当初,我请先生留下来辅佐于我,为此信誓旦旦许下诸多诺言,实际上对于先生的意见却置若罔闻,屡屡没有听从,这是我的过错。”

听到这段话,宋谐终于动容了。

起事以来,想当皇帝的人比比皆是,想自立为王的人更是不在少数,刘远不是唯一的一个,更不会是最后的一个,他的出身很低微,这常常成为阳翟那些世族口中的谈资,他也没有什么令人惊艳的大才,别说跟战国诸子百家相比,可能连竹简上的字都认不全,但这样一个人,却有一个别人没有的优点。

不可讳言,宋谐之前虽然也答应辅佐刘远左右,但在他内心深处,却总抱着一种高高在上的优越心态在旁观刘远,即使对方没有认同或采纳自己的意见,他也没有努力去劝谏对方,因为宋谐总是认为,即使这个天下终将被一个新的王朝来统治,又或者说回到秦灭六国之前的割据局面,刘远也不会是胜利者之一。

但是现在想想,他实在是太自以为是了,一个能够正视自己的短处,并且具有包容别人胸襟的人,怎么会没有人君之象?

宋谐虽然没有亲眼见过陈胜吴广等人,也没见过自立为王的其他六国旧贵族,但是他敢打赌,那些人当中,也许没有一个人具备刘远的这个优点。

“若说郡守有错,我亦有错。”宋谐也放下身段,开始反省。“虽说郡守抬爱,尊我为先生,我却没有尽到自己的职责,在出兵援救周文的事情上没有坚决劝谏,以至于郡守受其所累,难以决断!”

宋谐肯说出这样的话,说明他是诚心想要修补与刘远之间的关系。

刘远笑了,这个颍川郡守简直像从天上掉下来砸到他头上的,在那之前他没有接受过一点当官的基本培训,而宋谐同样也还没有适应幕僚这样一个角色,不管是谁,他们都在慢慢地摸索和学习,中间难免会有摩擦和阻隔,但是现在能说开来,就意味着一切都能冰释前嫌。

每个人都不是天生的主角,不可能王霸之气一开,所有人就立刻臣服,如果没有刘桢那番话,刘远未必能这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局限性,但是现在,在宋谐看来,这位郡守已经不复往日的犹疑焦虑,如今在他身上所能看到的,更多是从容与自信。

而这正是一个领导者所应该具备的东西。

经过一番长谈,两人彻底消除了嫌隙,宋谐这一次是真心诚意地想要辅佐刘远,将自己绑上这条姓刘的船了,他道:“敢问郡守,大郎的婚事是否定下来了?”

刘远现在也能拽几句斯文话了,就道:“犬子不才,尚未婚配。”

宋谐笑道:“郡守先前曾言,欲结刘宋两姓之好,未知此话是否还有效?”

刘远大喜,忙道:“有效,自然有效!若能得先生佳女,是阿楠几世修来的福气呢!”

宋谐拱手笑道:“郡守言重了,大郎我也是见过的,此子心性疏阔豁达,颇得郡守真传,当也是我宋家女的福分。”

二人相视一笑,亲事就此定了下来,虽然只是口头要约,但以两人的身份而言,如无意外,基本也不会有什么变动了。

待到安正与许众芳陆续来到郡守府议事,他们便发现宋谐和刘远之间仿佛多了一层前所未有的默契,氛围也比以往更加和谐了,简直可以称得上和乐融融。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许众芳以眼神问安正。

我怎么知道?安正白了他一眼。

没等他们用“眉目传情”进行更深入的交流,就听见刘远道:“我决意不发兵救周文。”

短短一宿,刘远就下定决心,而且宣布来得如此突然,语气也如此坚决,似乎毫无转寰的余地。

许众芳吃了一惊,也顾不上揣摩刘远和宋谐之间的氛围变化,忙问:“大兄,这是为何?”

刘远道:“我已仔细考虑过,周文此仗败象已露,即便我们现在驰援,只怕也远水救不了近火,倒不如屯兵固城,坚守阳翟,秦军若是打不过周文部,那是最好,若是周文一败,秦军十有八九便要东进,届时我们以逸待劳,与秦军一战,未必没有胜算。”

宋谐拈须点头表示赞赏:“郡守所言甚是,如今天下大势如此,颍川郡也不可能独善其身,或迟或早都要卷入战争,既然如此不如早作准备!”

安正本来就是站在宋谐一边的,三对一,许众芳孤掌难鸣,再说刘远已经作出决定,他多说也无益,就问:“大兄,那魏豹那边又该如何回复他?”

刘远:“要留要走都随他。你去与他说明,他若想留,偌大一个颍川郡也不至于养不起一个闲人,他若是要走,那就更好,我分你五百兵马,你带人护送他至荥阳再回来便是。”

许众芳点点头:“我省得。”

刘远又道:“三郎,万一途中遇到秦军,你当以自己的安危为上,那五百兵马,是为了保护你,而非保护他的。”

许众芳心中感动,大声道:“大兄放心,我当不负所望!”

早在昨日刘远拒绝他的请求之后,魏豹就已经萌生去意,他甚至吩咐薄氏将行李都收拾好,等到许众芳过来,向他确认了颍川这边不发兵驰援周文之后,他的脸上终于流露出难以言喻的激愤。

“我没想到刘远竟然这般鼠目寸光,只知道守在颍川过他的好日子,连同气连枝的盟友都不管了,如此下去,等到周将军抵挡不住秦军的攻势,颍川郡必定就要遭殃!一个守狱小儿,难道还妄想据地为王,逐鹿天下不成?”

因为刘远曾经当过治狱吏,所以魏豹称他为“守狱小儿”,这个称谓带着明显的贬义色彩。

许众芳虽然这些日子跟魏豹脾气相投,挺合得来,但交情再好,肯定也亲不过刘远,一听这话就不痛快了,可他仍然记得刘远嘱咐自己不要彻底跟魏豹闹翻,于是强捺不快,冷冷道:“郡守对魏公子极为尊重,若是你想走,明日我便派兵一路护送你到荥阳!”

魏豹本想拒绝,但此行他带来的亲兵本就不多,现在外面局势乱,还要照应随行的薄姬等女眷,多一些人当然就多一些安全保障,所以最后也没有硬气地顶回去。

两人不欢而散,隔日魏豹就准备启程离开,许众芳与他一路行至阳翟城门处,便见安正骑马而来,后面跟着一个规模不大的车队。

“魏公子,”安正朝魏豹拱了拱手,“郡守有言,颍川形势严峻,借兵之事恐不得公子所愿,不过郡守考虑到义军之间当守望相助,因此从粮仓调出一批谷物,命我为公子送来,也好让公子回去对魏王有个交待。东西不多,还望公子不要嫌弃!”

魏豹性格不是个心机深沉之人,这从他的一些行为就能看出来,他没有想到自己跟刘远闹得如此僵,刘远竟然还愿意送一批粮食给他,虽然最后还是不肯借兵,不过正如安正所说,他回去之后,总算也能回禀兄长,不至于一无所获,反观自己,昨天还当着许众芳的面讥讽刘远,实在太没风度了。

魏豹觉得很不好意思,拱手朝安正深深一揖,叹道:“刘郡守胸襟广阔,不计前嫌,我实不如也!”

安正笑了笑,他也觉得刘远做事确实越来越大气了,放了以往,刘远肯定舍不得这批粮食的。

“如此,某祝公子一路平安!”

这些日子,张氏和薄姬也相处的不错,薄姬出身比张氏好,可她从来没有在张氏面前炫耀过,两人相处的时候,薄氏反而总能微笑耐心倾听张氏在说,因此她这一走,张氏也是颇为不舍,要知道偌大阳翟,可再找不到一个像薄氏这样身份相当,又好相处的人了。

薄氏走后,张氏还跟刘桢念叨了好几日,说是不知道薄氏他们平安到达没有,路上有没有碰到什么危险。

不过张氏很快就没有精力去关心别人了,因为就在十二月底,西边传来消息,说周文率领的义军在渑池为秦军所败,而且败得很惨,作为那支队伍的首领,周文没有等到任何援兵,在被团团包围的情况下,终于绝望自杀。

第38章

之前义军觉得秦军不顶用了,其实也不是他们太狂妄,因为不单是义军,就连许多官吏百姓也都这么认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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