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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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泛:查案的时候!

隋州:也就那么一小会。

第93章

谁也不会想到,在整座大同城里权势熏天,人见人怕的汪直汪公公,竟然以这种方式出现。

当庞齐将人带进来的时候,唐泛一时还没注意到跟在他后面那个青衣小帽的人,所以只是笑着招呼道:“老庞,用过早饭了没,一起过来吃罢!”

“什么时候了,还吃!胖不死你!”熟悉的声音从庞齐身后冒出来。

唐泛一口豆浆差点呛入鼻子,不由得连连咳嗽。

隋州抚上他的背部帮他顺气,一面冷眼瞥过去:“形迹鬼祟。”

汪直从庞齐身后大步走出去,直接在桌子旁边坐下,闻言气笑了:“若不是怕被人发现,我何必乔装打扮!”

唐泛顺过气,瞅了瞅门口,问:“丁容呢,他也知道你出来的事情?”

汪直:“不知道,我将他支开了。不过话说回来,我不明白你为何要我连丁容也瞒着,他跟了我不少年,忠心毋庸置疑,足可信任。”

唐泛:“在真相尚未查明之前,任何人都有嫌疑,若不是知道你不会干这种事,其实你的嫌疑比丁容或任何人都大。”

汪直怒视他:“本公何时有嫌疑了?!”

唐泛将碗里的豆浆喝完,接过隋州递来的湿帕子抹了抹嘴,而后道:“首先,你是大同镇守太监,在大同城内位高权重,任何人都管不了你,连王越都不敢管你。你若想传给消息出去,那是相当容易的事情。其次,我还在京城的时候,就已经听说有人弹劾你与王越里通鞑靼人,说你们前面的胜利都来自于鞑靼人拱手相让,作为交易的回报,你们给他们送去布匹钱粮。”

汪直大怒:“谁说这番话的,其心可诛!”

唐泛慢条斯理:“确实其心可诛,但你不要觉得我在危言耸听,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们在大同的表现太显眼了,许多人都不想看着你们加官进爵,平步青云,所以必然要想方设法给你们一点绊子使使。这种奏疏,我在都察院时没少见过。许多人既不希望你们立功,又不想看到你们回京,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你们背上污名,获罪免职。”

他见汪直默然不语,便继续道:“你与王越自然不可能里通外敌,但我相信你们,不等于别人也相信你们,而且你能保证你和王越手下的人,也都是绝对忠心耿耿吗?多谢你相信我,所以对我的话照做无误,我也会尽力将此案查明,以免延误了战事的。”

唐泛义正言辞地说完这席话,还没来得及让汪直生出几分知己感慨,他便拿起一个包子咬下去。

“好了,昨日的情况,劳烦你说一说罢。”

汪直看得有些手痒,碍于隋州在旁边,没法再揍他一顿,他先瞪了唐泛一眼,才道:“王管家我们去查了,他之所以去当铺,是因为近来周转不灵,所以拿了王越赐给他的东西去当掉。”

唐泛闻言露出疑惑的神色。

汪直:“他素来有小赌一把的习惯,经常都会欠下赌债,不过数目不多,这次也是赌坊那边催得紧,他又不愿劳烦王越费心,才会去当东西。”

唐泛将包子咽下去,又喝了口豆浆,朝旁边给他倒豆浆的人笑了笑,表示谢意,然后问:“那他进来行迹可疑与否?”

汪直:“暂时没有发现,你为何会盯上他?”

唐泛将包子咽下去:“因为我在跟着王管家的时候,就遇上了打劫的小贼,对方正好就拖延了时间,让我没法顾得上再去跟踪他,你说天底下哪里有这么巧的事情?”

汪直:“但是那小贼昨日找到的时候,已经死了。”

唐泛:“怎么死的?”

汪直:“这就要问你了。”

唐泛眨眼:“啊?”

汪直:“他死的时候,手里还捏着你的钱袋。仵作说是银子上面抹了剧毒,那小贼在查验银子成色的时候将银子放入口,结果身中剧毒,当即就倒毙了。”

官府定铸的银元宝是成色上好的纹银,上面还会有官府印记,但这一般拿到大户人家手里,他们会选择收藏起来,先将成色不好的花出去,到了民间流通的层面,这些银子因为分量太重,一般都会按照重量被绞成几块来使用,民间不乏还有私铸银两的,当然质量跟官方发行的肯定没法比。

许多人为了分辨成色和银子的真假,就会采取最简单方便的办法,用牙齿咬。

唐泛:“……怎么说了半天反倒绕到我头上来了?那银子呢,你可曾带来了?”

汪直从怀中摸出一块用帕子包裹着的小物事。

他将帕子打开,露出了里面几块碎银子。

唐泛:“哪块是有毒的?”

汪直:“你猜。”

唐泛无语地瞅了他一眼,指了指其中最大的两块:“这两块不是我的。”

汪直:“喔,这两块就是抹了毒的,你在太阳底下对着照,可以发现上面有一层灰蒙蒙的雾色。”

唐泛:“会是谁给他的?那小贼不过是抢了我的钱袋而已,他知道了什么,要被杀人灭口?”

默不吭声的隋州忽然道:“你方才说那人与你跟踪王管家的时间吻合,会不会是王管家为了不让你追上他,找了个盗贼去抢你的钱,事后又为了不让盗贼供出他,就将人一杀了事?”

唐泛摇摇头:“这样太明显了,反而没有必要,其实当时王管家的脚程特别快,我已经快要追不上他了,他又何必特意找个人来引开我呢,这很不合理……”

他看向汪直:“能将王管家找来问话么?”

汪直道:“最好不要,你也说了,不知道内贼到底是谁,而且王越现在不在大同,我越过他直接去抓他的人,这样说不太过去,也很容易打草惊蛇。不过我还是那句话,我觉得王管家不太可能干这种事,因为他年轻时曾是王越的亲兵,为了王越受过不少伤,王越待他如同家人一般,他实在没有必要背叛王越,而且我派人调查过他,他除了平日偶尔去赌坊之外,也别无可疑行径。”

唐泛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如果不是王管家,那就是另有其人了。

可为什么会那么巧呢,杀盗贼的人到底想掩盖什么?

他记得当时自己站在药铺门口,目送着邢嫂子走出去,然后就顺势也瞧见了王管家……

他蓦地回身看住汪直,脱口而出:“邢嫂子!”

汪直莫名其妙:“什么?”

唐泛道:“那个邢嫂子有问题!杜姑娘明明说过她是住在广灵县乡下的,就算出城,也应该从南门或东门出去,而她又说自己的丈夫还在家里等着自己回去熬药,出去之后却往城西的方向走。”

隋州想了想:“也许她想起有什么东西忘了买,特地绕道去城西?”

唐泛颔首:“也有可能,但我方才又想起另外一件事,现在需要先证实我的猜测。”

汪直比他们之中任何人更想早日将内贼揪出来,闻言就问:“什么猜测?”

唐泛看隋州:“一般药铺里对每一位客人带来的药方都会另抄备份,你能从杜姑娘那里拿到邢嫂子给杜姑娘的方子么?”

隋州道:“可以是可以,但现在还未能证明她也没有嫌疑之前,去拿方子肯定会引起她的疑惑和不必要的猜测,若她与内应有关,可能就会打草惊蛇。”

唐泛一愣,想想也是,便有点犯愁起来。

“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隋州说着,目光却投向汪直。

汪直:“……”

唐泛:“啊?”

“等着罢,明日就将药方给你!”汪直忽然恶声恶气起来,“我不能在这里逗留太久,先走了!”

说罢也不等唐泛他们回应,直接起身就离开了。

唐泛还有点茫然和迷惑:“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隋州微微一笑:“只要让仲景堂起火或失窃就可以了,不过失窃的话还是有些麻烦,药铺晚上肯定会留人看守,连药方都偷走也不大合理,所以还是起火比较容易,这种事情交给他,自然是最合适的了。”

末了还要不着痕迹地黑汪直一把。

唐泛无语,这种办法果然不是他能想出来的。

“你们还真是……”唐泛努力斟酌措辞,好不容易才将“不择手段”换成——

“真是别出心裁啊!”

“过奖,豆浆凉了,不要喝了。”

隋州表情自然地将他手里的碗顺走,换成一个包子。

汪公公的动作果然迅速,隔天一大早,唐泛和隋州就听说昨夜仲景堂走水的消息。

据说幸亏发现得早,没有出人命,只是烧了一些药材,还有一些账册和方子,这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所以今日仲景堂外头就挂出牌子,宣布闭馆歇业,现在杜瑰儿正带着人在里头收拾。

唐泛与隋州也没有出去,就在客栈里闲聊打发时间。

到了晌午时分,庞齐就从外面回来了,除了带回一大堆唐泛交代他买的零嘴之外,还带回了几张方子。

唐泛拿来一瞧,果然是邢嫂子前几次去仲景堂抓药的副方。

方子一共有五张,上面按照日期分类,十分清晰明了。

“你瞧,好生奇怪,这几张方子上面用的药各不相同,所治的病症也完全不一样,就算一个人体弱多病,总不可能每次生的病都八竿子打不着罢。”唐泛指着方子对隋州道。

隋州随手拿起其中一张,日期上来看,应该是邢嫂子上回到药铺抓药时用的方子。

“这是治什么的?”他问。

隋州知道唐泛博闻强识,涉猎广泛,也略通医理,虽说还没到坐堂看病的程度,不过从药方上来辨别药性与病症,是绰绰有余的。

“川芎,柴胡,白芷,香附,白芍,郁李仁,白芥子,甘草……”

唐泛念出声,一边微微皱眉:“这是散偏汤的药方。”

隋州:“散偏汤?”

唐泛:“这是一则古方,专门治偏头痛的……等等,上回鞑靼人去了大同府的哪里?”

隋州:“偏关县。”

白皙修长的指节敲在桌面上,唐泛喃喃将偏关县这几个字反复念了几遍,忽然问道:“偏关县仿佛是因其境内有个关隘而得名的,那关隘叫……”

隋州接道:“偏关,又叫偏头关。”

二人对视一眼,唐泛随即抓起最近那张药方。

“怀牛膝,甘草,金银花,太子参,桂枝,枸杞,牡蛎,砂仁。这张方子应该是主治养胃温脾,活血化瘀的,昨日邢嫂子也说了,她的丈夫因为在山上待了一夜,入了湿气,腿脚不好,所以给自己开了这个方子,这倒是对症的,方子也没有什么典故……”

唐泛蹙眉,又觉得他们方才的发现好像只是巧合。

他揉着额头冥思苦想,隋州反倒比他更快反应过来:“怀牛膝,砂仁,各取头尾一个,便是怀仁。”

唐泛恍然:“是了!先前汪直有意散布出去的消息,正是说怀仁县兵力最弱!”

如此想来,这些药方里分明是暗藏玄机,要么用药材来作标记,要么以汤方来暗喻,全都是与军情有关的!

这个法子相当隐蔽。

一来全城搜查的时候,士兵们就算发现邢嫂子身上带的方子,也压根不会发现方子中还藏着这些讯息,就连唐泛,要不是昨日在药铺里正好碰见邢嫂子,同样不会注意到这个平平无奇的女人。

二来仲景堂的目标实在过于显眼,隋州也正是因为仲景堂与王越的关系,因为那药铺能自由进出城门,所以盯上了它,正所谓大树底下好乘凉,有了仲景堂,还有那些先前身上藏着书信又被抓住的细作来转移所有人的注意力,邢嫂子这条暗线反而深得不能再深了。

唐泛抓着药方在房间里走来走去:“那么昨天偷我钱袋,后来又死了的小贼,肯定也不是巧合,他背后一定有人指使,那个指使的人……”

他蓦地望向隋州:“是那个当铺掌柜!”

隋州目光一凝:“嗯?”

经由邢嫂子这个人,整条线得以串连起来,唐泛也有些兴奋:“是了,没错,十有八九就是他!你记得昨日杜姑娘说的么,她说邢嫂子每回来药铺抓药前,总要先去当铺当点东西,才有钱抓药,那间当铺位于仲景堂所在的街口,许多人要来仲景堂,必然得经过那间当铺。昨天我也是看见王管家从当铺出来,才会追上去,当时我曾路过当铺门口,那掌柜同样看见了我。”

“如果王管家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邢嫂子,那个当铺掌柜一定是瞧见我追出去,以为我要追的是邢嫂子,所以找了那个小贼,让他去抢我的钱袋,以便让邢嫂子有时间甩掉我逃走,却没想到我要追的其实是王管家,反倒做贼心虚,自己暴露了。”

不管他的推断是否正确,当铺掌柜的嫌疑都是很大的。

邢嫂子,王管家,和唐泛自己,他们唯一的交集就是那间当铺。

隋州也站了起来:“我现在带人过去。”

唐泛道:“我与你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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