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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丈夫不再体贴,弟弟又远在外地,儿子便成了她唯一的指望。

《大明律》规定,凡男子年满四十,而无后嗣者,得纳妾。

但这里不是说四十岁无子才能纳妾,而是说男人如果四十岁还没孩子,就必须纳妾,以延续子嗣血脉。

当然,有些人没到四十,妻子能生育,他同样要纳妾,有些人即使有这条律法限制,他也照样能一心一意守着妻子一人,顶多从族里过继子嗣。

所以说,纳妾这回事,看的不是律法,而是人心。

对于许多大户人家的男人而言,有这个条件,不用白不用,能够拥有森林,干嘛要独自守着一棵树呢?像先前严礼看上的贺家八姑娘,不也是贺老爷子老当益壮,生下来的庶女。

而贺霖能够许下不纳妾的诺言,并且坚持履行,确实是比较难得的。

唐泛听了唐瑜的话,脸色终于稍稍缓和下来:“这样说来,其实姐夫并非无药可救,只是这么多年屡试不第的事实,令他一而再,再而三受挫,这才鬼迷心窍,做出这等糊涂事来。”

一个男人最看重的就是面子。

之前唐泛看到贺澄被打成那样,所以才会当着众人的面说贺霖屡试不第,这等于是跟姐夫彻底撕破了脸面,而贺霖在唐泛这里受了气,回头肯定要发泄在妻儿身上。

唐泛看出唐瑜情绪低落,便道:“要不我回头去给姐夫道歉罢?”

唐瑜摇摇头:“你道什么歉,你把我不能说的话都说了,我应该谢谢你替我出气才是!”

她顿了顿,神色哀婉:“你也不必为他说好话了,七郎就是我的命根子,他为了他和贺家的面子,竟对七郎下如此狠手,纵是有再多的夫妻情义,也都让他给打没了。”

唐泛见她终于醒悟,不再隐忍,心中也有些安慰:“那姐姐如今是怎么打算的?”

他握住唐瑜的手:“我原是准备带你与七郎离开这里,到京城住一段时日,但这事不是我说了算,还要听你的。无论如何,你都不必担心,有我这个弟弟在,你就永远都有娘家。”

唐瑜忍不住抱住唐泛,哭了起来。

唐泛拍着她的背,笑道:“我还没告诉你,其实我现在虽然身无官职,但是我在京城也不是没有朋友的,今日严礼他们的身份你也知道了,锦衣卫镇抚使确实是我好友,若是贺家或贺霖敢为难你,我便能让人将他们家闹个天翻地覆,所以你无须担心,往后也不必为了那些闲言闲语自个儿难过,谁敢说你是没娘家的人,整个锦衣卫可都是你的娘家,这大明还有比你更威风的么?”

唐瑜明知道他在开解自己,仍是被逗得噗嗤一声,破涕为笑。

“好毛毛,姐姐知道你疼我和七郎,可我就算要走,也不能这样窝囊地走,你告诉我,我能与你姐夫和离,并带走七郎么?”

看着姐姐一脸期盼地望着自己,唐泛虽然很想说可以,但最终也只能缓缓道:“你想和离或义绝,我都可以办到,但如果和离之后还要带走七郎,恐怕就有些难度了。因为不管怎么说,七郎都是贺家的人,就算姐夫肯,贺老爷子他们也不会肯的。这事放到哪里去说,都是我们不占理。”

唐瑜有些失望,但她知道弟弟熟谙律法,绝不会欺骗自己。

“那怎么办?”唐瑜问。

“若是暂时不能和离,只是以回娘家的名义离开,你愿意么?”唐泛道。

唐瑜想也不想就点头,为了七郎,她苦苦忍耐数年,如今弟弟一来,她就仿佛有了主心骨,也不想再忍耐了。

得到姐姐的肯定答复,唐泛也高兴起来:“那我来想办法,姐你就等着好消息罢。”

二人正说着话,钱三儿在外面敲门道:“大人,翁县令那边派了人过来。”

唐泛道:“让他进来。”

唐瑜擦干眼泪,避入内室,钱三儿则带着来人进屋。

对方姓黄,是翁县令身边的随从,唐泛刚刚才见过他。

老黄拜了拜,行过礼,然后道:“唐公子,我们大人请您到韦家一趟。”

唐泛一愣:“这不是刚从那里回来么?”

老黄愁眉苦脸:“可不,但刚刚又有人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唐泛:姐,咱们打个商量,以后有外人在,别叫我小名成不?

隋州:我不是外人。

贺澄:毛毛舅,我也不是。

汪直:呵呵,我就不叫,毛毛有瓜娃子好听么?

唐泛:……

一个人的性格是有多面性的,他在一方面很渣的同时,肯定有另一方面有可取之处,但这并不代表说姐夫的做法可以被原谅。

第78章

先前唐泛在韦家的时候,通过韦朱娘指甲里的玄机,就已经将凶手的范围给划出来了。

凶手九成九是男人。

凶手必然跟韦朱娘有嫌隙,但韦朱娘只是一个小女孩,又会跟谁有深仇大恨呢?所以唐泛建议翁县令从韦朱娘的生母和周围相识的人开始查起。

更重要的是,凶手应该对韦家有相当程度上的熟悉,否则他根本没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跟踪韦朱娘,杀死她,并且在其他人发现之前逃走。

只要翁县令不太昏庸,按照唐泛划出来的线索和范围,找出凶手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然而这个时候,翁县令派人来跟唐泛说,韦家又出事了。

等唐泛来到韦家的时候,便被翁县令的随从一路引到了韦家的大厅。

此时韦家内外乱纷纷的,有些宾客已经走了,有些还没被得到离开的允可,不得不滞留在韦家,难免怨言载道,看得唐泛心中皱眉连连。

按照他的想法,在没有将凶手找出来之前,最好一个人也不要放走。

不过这明显是不可能的,因为这里头的宾客都是县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在县城中几乎垄断了大部分田地,翁县令每年的政绩,官府能收上多少粮税,都还要靠他们捧场,这就是翁县令弹压不住他们的原因。

唐泛现在已经不是昔日的朝廷命官了,就算看不惯,也轮不到他来插手。之前提醒线索倒也罢了,管得太多就是逾矩了。

韦家大厅里此时坐了两个人,除了面色凝重的翁县令之外,还有一脸悲痛的韦策,他瘫坐在椅子上,旁边的婢女正在往他额头上抹薄荷膏。

在唐泛离开之前,韦策虽然难过,可也没有到这种地步。

可见第二个出事的人,必然是对韦策来说很重要的人物。

见唐泛到来,翁县令起身迎了一下:“唐贤弟。”

唐泛:“翁兄,听说又出事了。”

翁县令一脸沉重地点点头:“死的是韦家今日正好满月的幼子。”

唐泛啊了一声。

原来在唐泛离去之后,翁县令按照之前跟唐泛商议好的,开始排查府中的嫌疑人员。

结果就在这个时候,韦家照顾小少爷的乳母和婢女们就匆匆来报,说小少爷出事了。

韦策晚年得子,对这个儿子爱若珍宝,特意安排了一个乳母和两个丫鬟照顾,这在大户人家里,也算是比较奢侈的待遇了。

伺候韦家小儿的乳母胡氏是孩子生母娘家带过来的,忠心耿耿,两个丫鬟分别叫小露和小霜,是韦家的家生子,忠诚度也都毋庸置疑。

今日是满月酒宴,韦小少爷身为主角,那些美味佳肴却与他无缘。他被抱出去给宾客们看一圈之后,便被安置在自己的小屋里睡觉,他的生母李氏过来看过一回。

之后就传来了韦朱娘落井而死的消息,胡氏三人惶惑不已,便派小露去打听情况,因为小少爷身边还有乳母和小霜在,所以也没有大碍。

过了一会儿,李氏那边的人来找,说有事找胡氏,就把胡氏给叫了过去。

碰巧这个时候,韦小少爷尿床,另外一个丫鬟小霜便起身去隔壁屋给他找新的被褥来置换。

以前也不是没有出现过这样凑巧三个人都不在的情况,因为这中间不过片刻工夫,一般不会出什么事情,然而今天却是例外。

等小霜拿着被褥回到原来屋子的时候,像往常那样去看看小床里的少爷,却震惊地发现小婴儿已经没气了。

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韦朱娘的事情还没水落石出呢,就又出了韦家小儿这档子事。

一听说消息,孩子的生母当即就晕了过去。

韦策更是如同晴天霹雳。

一天之内,他失去了两个孩子,这其中还包括延续韦家香火的希望。

翁县令也遇到了难题。

他已经让人一一查验过,韦家上下的男丁,男性客人,以及他们带来的随从里,根本就没有一个手臂有抓痕的,也就是说唐泛的推断有可能是错误的。

另外一方面,就在这个时候,韦家小儿又死了,这使得翁县令几乎焦头烂额,不得不再次将唐泛找来,其实也有求助之意。

唐泛听完他们的述说,不由也皱起眉头:“查验确认没有漏掉一个人吗?”

翁县令点点头:“是,我亲自从旁监督,照着名字一个个看的,确实没有手上有抓痕的人,只有三个人之前被热汤烫到了手,大夫刚来看过,如今手背上还缠着一圈纱布。”

唐泛眉毛一扬:“那三人是谁?”

回答他的却是韦策:“一个是拙荆的表兄,姓柴,其余两个,都是韦某在生意场上的伙伴。”

翁县令:“但他们却不太可能是杀害韦家小儿的凶手。”

唐泛:“为何?”

翁县令:“因为韦家小儿死的时候,这三个人都在大厅中,当时正好出了韦朱娘的事情,厅中乱哄哄的,大家都赶着过来看热闹,有许多人亲眼看到这三个人被热汤泼洒了,所以他们根本不可能有分身之术。”

唐泛沉吟道:“我想见见那三个人。”

翁县令颔首:“他们就在偏厅等候,老黄,你去把他们叫过来。”

趁着长随去叫人的当口,他又问唐泛:“你有什么头绪没有?”

唐泛摇头苦笑:“就听了这么一段来龙去脉,只怕很难有什么头绪,韦家小儿又是如何死的?”

翁县令道:“被襁褓上的布捂住口鼻处窒息而死。”

唐泛:“会不会是乳母或丫鬟不小心,将被子盖得太高了?以前这样的案例也不是没有。”

韦策插口道:“唐公子,这绝无可能,因为小霜那死丫头信誓旦旦地说她去拿置换被褥的时候,确认过小儿的被子是被拉到脖子下面的,可等她回来的时候,那被子就已经盖在嘴巴那里了,可见期间一定有人来过!”

说话间,那三人被带了过来,唐泛看了一下,果然瞧见他们手上都缠着绷带。

那三人神情萎靡,一一行礼之后,翁县令便让他们分头坐下。

唐泛问他们:“当时那热汤是怎么泼的,就算你们三人连坐在一起,又怎会同时都被泼中了手?”

柴泽,也就是韦策老婆的表兄苦笑道:“我当时没跟他们坐在一起,只是从旁边经过,也不知道是哪个没长眼的碰到了那个盛汤的瓦罐,当即就洒到我手上,王兄就在我旁边,也被波及了。”

另外一人道:“我原本是坐在那里的,看见他们被烫到,赶忙起身去扶那个瓦罐,结果里面还有残余的汤汁,也被泼到手上。”

唐泛道:“劳烦三位将绷带解下来让我看一看。”

三人都是一愣,这才是刚包扎上去的呢。

但翁县令在一旁也道:“解下来罢。”

他们只好不情不愿地解下绷带。

三人烫伤的位置虽然都是手,但左右手不一,位置也各不相同。

柴泽是伤在右手手背,王达是伤在小臂上,因为当时王达走在柴泽后面,柴泽首先被烫到之后,惨叫一声就往旁边躲,后面的人涌上来,正好将王达推上最前面,那些汤汁就洒到他的前臂上。

另外一人则是鲍义,正如他说的那样,当时他伸手去拦,却忘了瓦罐里的汤水滚烫,结果也被烫了下,他伤到的是手掌心,手背也有一部分伤及。

绷带下面的伤处脓肿通红,有些地方皮都烫没了,又沾上深色的药膏,看上去有点血肉模糊。

唐泛仔细察看了一下,然后才让他们重新缠上,又让三个人下去。

翁县令迫不及待地问:“如何?”

唐泛摇摇头,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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