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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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沫拿出随身携带的眼药水递给伍春秋,伍春秋摇手道:“没用的,肯定是有事要发生,点什么都没用。”
周沫脑中一晃而过数日前在机场遇到的那一幕,连忙甩开,说:“还能有什么事,你和成非已经注册结婚,法律上是合法夫妻。现在连婚宴也大办了,民间传统也承认了。还能有什么事啊?别瞎想,我看你只是太累了,需要休息。”
伍春秋揉揉太阳穴:“嗯,也许吧,我最近都没怎么睡,估计就是太累了,是视神经在警告我。”
话音方落,伍春秋就从伍母随身的皮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这个是夏行止托我交给你的。”
周沫一愣,伸手接过,手心全是汗,不知该不该打开。
“他本来是寄给你的,但是你换了房子,快递被退了回去,所以只好寄到我家。我已经把你的新地址告诉他了,到底以后该怎么做,你还是自己决定吧。”
不消说,盒子里装的就是第二枚戒指,是九枚戒指中克拉数最小的一个,却也是颜色最鲜艳的一个。
那是沙弗莱石,也叫钙铝榴石,一种新生宝石,价格却可以一飞冲天,颗颗难求,因为它的高亮度、高纯净度,以及高饱和度。
它和别的珍贵宝石不同,克拉数能超过2克拉市场上不超过2.5%,便连钻石大鳄手中的珍品也不过是8点多克拉。曾有一枚举世夺目的沙弗莱石(10.30克拉)于09年经苏富比拍卖,以170500法郎成交,到如今,价格翻了何止百倍。
周沫只在夏行止设计过的珠宝上,见过一些细碎的沙弗莱石,估计不超过一克拉,如今亲眼见到有58个切面的整颗沙弗莱石,呼吸也不由得一紧,人也仿佛石化,顿在那里一言不发。
连伍春秋都说:“真亮真艳啊!这是什么石头,祖母绿吗?”
周沫轻声道:“不,是沙佛莱石,不管是纯净度,还是折射率,都高于祖母绿,是所有宝石中,唯一一种没有经过人工处理的。只是开采很难,只在国外市场大放异彩。在中国,大多数人对它闻所未闻,却不知道,它的收藏价值早已超过祖母绿。”
沙弗莱石的光芒仿佛晃伤了周沫的眼,令她不敢再看,迅速合上盒子,匆匆告别了伍春秋。
回家路上,出租车司机从后照镜看了周沫数次,也忍不住说道:“姑娘,有什么事过不去的,看开点!”
周沫伸手一摸,脸上冰冷,她吸了吸鼻子,从包里拿出纸巾,不经意又翻到那个盒子,指间一烫,急忙闪开。
她清楚的记得沙弗莱石之所以身价倍增是因为“物以稀为贵”的道理,清楚的记得那些经由夏行止口中得到的数字,更清楚的记得,他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在我眼里,它就像是位美丽的姑娘,世上仅此一位,难求,难伺候,可一旦遇见了便忘不掉,穷尽一生也难找到可以替代它光芒的另一个。”
人说祖母绿耀眼,它却比钻石更耀眼,人说红宝石稀有,它却比红宝石更稀有。在夏行止心目中,任何人都不能替代任何人,何况宝石,何况爱情。
无暇理会周沫的反常,成非和伍春秋拖着疲惫的筋骨回了家,已经累得直不起腰,各自梳洗后很快睡下,直到第二天下午被一阵门铃声吵醒,两人才头昏脑胀的爬起身。
本以为是迟来道贺的亲朋,成非先一步去开门见客,伍春秋在屋内梳洗,却迟迟不见成非回屋叫她,客厅那边也听不到丝毫动静。
伍春秋擦净了脸,走出去一看,不由得愣在门边。
成非面无血色的瘫坐在沙发上,旁边坐着米兰,满脸泪痕。
这是怎么回事?
米兰为什么又回来了?
他们不是说开了么?
问题就像温泉泉眼泛起的泡泡,层出不穷,直到突如其来的预感瞬间席卷,冻结了泉眼,也冰封了伍春秋的肢体。
她不得不扶着门框支撑自己,攥着门框的手也渐起青筋。
此情此景都在告诉她,这个坎儿他们可能过不去了。
第六十五章 一期一会 05
——Men can't ait but alays say “I'll spend my life to ait for you”.Women can't ait either but they ait for the hole life.男人等不了,却时常说“等你一辈子”,女人等不起,却等了一辈子。
*
记得2003年非典无孔不入的出现在所有媒体的话题中时,伍春秋也曾这样恐惧过。当时他们学校也查出了几例疑似,其中一个女生还曾和她们有过接触,就在几天前还一起唱过K。然而谁也没料到,不过三五日的功夫,那个女生就被急救人员用担架抬出了宿舍,高烧不退。
米兰怕的直哭,搂着伍春秋低声问:“怎么办,万一她真的中招了,咱们会不会有事?”
伍春秋安慰道:“不会这么巧的。”
“可我听说这个传染率是百分之百……”
“没事没事,别怕。”
几分钟后,米兰稳定了情绪,给成非宿舍打了个电话,说了没几句情绪又被挑起。成非在电话那边安慰了好久都没能安抚,只好从宿舍里拿了点吃的,又跑去小卖店买了两瓶热牛奶,就着一肚子的寒风冲到女生宿舍外,交给米兰。
米兰吸吸鼻子,冲进成非怀里,成非就势打开羽绒服把她装了进去。
伍春秋就站在几步之外,手里拿着零食,对成非扬扬手,转身先回了宿舍。
那天晚上,就和数年后的现在一样,绝望,孤独,寒冷。
有所不同的是,那晚的冷,是冷风的冷;绝望,是因病毒而产生的恐惧;孤独,是形单影只。而现在的冷,就像是有人将绝对零度的液体注射到体内,感觉沸腾的热血被逐渐冻僵,因而绝望的迎接更大的绝望。而那些将你震颤的浑身发麻的“事实”,也正漫不经心的将你拽向深渊。虽然有只手想将你救上去,你却看不到一丝希望,只觉濒临死亡般的孤独。
或许,这种感觉比非典更可怕。
伍春秋看向成非,又看向米兰。米兰依然在哭,成非却没有像当初一样敞开怀抱。但他们是否依偎在一起,于伍春秋,都已不再重要。
那天,伍春秋一句话都没有说,连个轻哼都吝于吐出,但心里却像是无数个弹珠坠落地面琮琤跳蹦,不得安生。可能心越乱,身体越平静,精神不能同时负担两边。
米兰走后,成非看着伍春秋的模样,心里犯慌,但是任凭他如何解释,伍春秋也不看他一眼,只是闭着嘴望着一角发呆。
成非预感伍春秋会做出什么极端的事,第二天便找米兰出来谈判,拿出一笔钱交给她,不管她是生下孩子还是拿掉,他都会负起责任,但只限于金钱上。
米兰将存折揉烂了扔了回去,撂下狠话,拂袖而去。
成非无功而返,回家后不见伍春秋,连忙打她手机,关机,又打给周沫,也是关机,只好打回伍家询问,二老皆不知她的去向。成非不敢多言,手里也没有伍春秋其它友人的联系方式,只好在家里空等。他检查过浴室、衣柜,东西都在,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而此时的伍春秋正和周沫在一起。伍春秋需要倾诉的对象,需要指路明灯,而最了解这段三角恋情,并且能为她解惑的人,唯有周沫。
看着蓬头垢面枯萎如干花的伍春秋,周沫深有体会,就像是当初她和夏行止分手前的状态,心累到一定的程度,连开口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此情此景若是换做电影里,一定会搭配着毫无预兆倾斜而下的雨水,以吨计算,让你连睁开眼睛都成了难事,只能透过弥漫的水雾看着远处被晕染开的景物,任凭雨水渗透进身上的每个缝隙,好像能淹没每个细胞,却流不进心里。
伍春秋开口说话时,是从“米兰”开始的:“我记得上学那会儿,米兰就预言过,她说她要成为成非最心动的开始,最不舍得别离。当时我还取笑她,不要随便说这些,小心一语中的,要是真的别离了,不定怎么哭!”
一些早已忘记的事,此时纷纷涌上心头,好像它们都是为了应验日后的噩梦而存在一般,化作一张张嘲笑的嘴脸,对她摇旗呐喊。
周沫道:“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她知道比起失去,这一点更重要。
“我不知道。”伍春秋垂下头:“只是昨天晚上想了很多,也想通了很多,就是没想过以后该怎么办。”
“那你都想通了什么?”
“想通了……总有一天,一切都会好起来,只是不是现在,不是今天。明天早晚会到来,只是有的人等得到,有的人等不到。不过我知道,我一定是那个等得到的。”
“还有呢?”
“我还想到一句名言,人说,要忘记一个人很简单,也很难,‘不要见,不要贱’,就行了。”
周沫轻笑,瞬间又敛去,问道:“说得好,还有么?”
“还有……”伍春秋抬起头,扯扯嘴角:“对了,当初你决定和夏行止分手的时候,是怎么想的?不知道是不是岁数大了,记性不好了,现在我记不太清了。”
周沫一阵恍惚,别说伍春秋,就连她自己也忘了大半了,也许是忘记的事情越多,伤口便愈合的越快。
周沫说:“哦,可能是觉得……与其找个错误的人相伴一生,还不如选择单身,与其每天痛苦的度过,还不如放弃那个带给你痛苦的人,去选择让你快乐的。”
“那分手后,你快乐么?”伍春秋问。
周沫一怔,轻声道:“没痛苦了,也不比以前更快乐,可能……可以让我们快乐的人,也有能力让我们痛苦吧。快乐和痛苦,本来就是一对孪生兄弟,来会一起来,走会一起走。我们只能选择两个都要,或者两个都不要。”
伍春秋漾出笑容:“周沫,你变得豁达了。”
周沫也笑了:“是长大了,成熟了。”
“那……如果将来夏行止回来了,你们会再在一起么?”
“将来啊?”周沫半真半假道:“那要看我等不等的到那个时候,没准明天我就爱上别人了呢?”
伍春秋抿抿嘴道:“Men can't ait but alays say ”I'll spend my life to ait for you“.Women can't ait either but they ait for the hole life.”
“什么什么?”
“这句话的意思是说,男人等不了,却时常说‘等你一辈子’,女人等不起,却等了一辈子。”
周沫半响不语,然后轻呼口气:“有时候啊真不想长大,也不想经一事长一智,最好永远傻傻的活着,活的越简单越好。”就像那句话说的一样——小时候,幸福是一件简单的事,长大后,简单是一件幸福的事。
几天后,伍春秋和夏行止一样,从这座城市人间蒸发。伍家父母绝口不提她的去向,也对成非闭门不见,直到数日后成非接到伍春秋的电话。
伍春秋提议离婚,成非不愿,伍春秋却很平静:“那就只有分居了,过两年我会向法院申请离婚。”
成非怔怔无言,想挽回,想道歉,只是话到嘴边却像是被掐住了脖子,吐不出一个字。
可能这世上最痛苦的“再见”,大抵是不用说出口,却早已结束,而这世上最痛苦的爱情,大抵是还没有结束,便要说“分手”。
伍春秋觉得自己真傻,成非真傻,米兰真傻,觉得自己错了,成非错了,米兰错了。接着又自问,如果她不介入,如果她早点放弃,是否就不会受到伤害,也不会伤害别人?
可惜,没有如果,也没有什么过不去,只是……再也回不去罢。
成非,其实你不知道,我曾经毫无指望的喜欢过你,只是这样简单。
第六十六章 一期一会 06
长大就是,痛而不言,笑而不语,爱而不藏,恨而不宣。——周沫*
伍春秋走了,周沫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她只知道,和伍春秋的一席话,令她失眠了整整一夜,思想总在脑回路里来回的转悠,停不下来。
人只要心里有事,就算身体再累,精神也难以休息,就算勉强睡着了,也会噩梦连连。就像周沫。伍春秋的离开没有带走周沫的烦恼,反而给她的精神增添了新的压力。
周沫相信,这世界上的大部分人都带着情伤生活。不信出去一问,有几个人是谈恋爱是一次就成功的,又有谁敢说结婚后就不担心爱情消逝的。但是尽管这样,人们还是日复一日的恋爱,失恋,结婚,失婚,不思疲倦。
周沫不想谴责成非,也没立场,他是伍春秋的选择,除了伍春秋,没有人有资格指责。就像周沫曾经选择过夏行止,后来后悔了一样,任谁说什么都好,周沫都只相信自己的决定。
但是周沫也不得不承认,夏行止先后寄来的两枚戒指,对她的杀伤力很大。如果说她不是个贪图物质享受的女人,可为什么会因为这两枚戒指动摇?如果说是,那她为什么不转头投向商陆的怀抱?
想到这里,周沫突然发觉,她是一个什么都想要,所以什么都得不到的女人。
没过几天,公司组织众人去做身体检查,本来是例行公事的事,周沫也没想到自己会中标。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照B超的时候,医生说子宫里有肌瘤,不会影响正常生活,也不用开刀。
周沫回家躺在床上,一手摸着小腹,心想,哎,果然啊,女人的肚子,不是生仔,就是生瘤。当然,就算你生了孩子,也未必不生瘤。
但无论如何自我安慰,检查报告依旧令周沫不安,她赶在周六一大早到妇科做二次检查。复查结果和上次一样,妇科大夫也说了同样的话,劝周沫不要太在意肌瘤,大部分人都是带瘤生活的,何况这种肌瘤对女性来说,就像是伤风感冒一样的常见,只要不持续长大,每年例行检查就不用开刀。
周沫这才稍稍放宽了心,在家休息了一天,哪儿也没去。直到一觉醒来后,她捂着咕咕叫的肚子跨出大门,到楼下的小馆子吃了个撑,整个人都好像重新活过来一样。
她想,有肌瘤不要紧,没准一辈子都没事,但要是饿死了,最多就是三五七天的事。
反正,生活还在继续,任何痛苦都会消失,只是迟早的问题。
翌日下午,周沫见完客户赶回公司复命,在办公室外撞到一位女同事。周沫已经记不清对方的全名,全公司的人都叫她小丽,周沫也跟着这么叫。
小丽见到周沫,一脸慌张,眼神闪烁,低头快步走开。
周沫正在疑惑,正巧梅津走了过来,跟着周沫走进办公室,拉下百叶窗,笑容诡异。
梅津问:“知道为什么小丽见你就像是见到鬼么?”
周沫很茫然,梅津却还要卖关子:“哎呦说起来真是笑死我了,太逗了!”
等梅津笑够了,她忍着残余的笑意揭晓了谜底:“今天上午小丽在qq上问我一些工作的事,然后话赶话的说到了你,我就随口打了一句‘周沫这个烂货’……”
“烂货”二字一出,周沫瞪大了眼睛,还没来得及说话,梅津已经抢白道:“当然,我要打的不是‘烂货’,而是‘懒货’。我本来想说,‘周沫这个懒货,大好的周末从不去玩,就知道窝在家里睡觉’,结果你知道,输入法跟我开了个玩笑,也跟小丽开了个玩笑。”
梅津简直乐得合不拢嘴:“你猜怎么着,小丽看到我打了‘烂货’,立刻回我说‘是啊,周沫这个人工作能力不怎么样,人品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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