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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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子晟!

此次西讨定不会如表面般简单,说不准这正是个陷阱,说不准下一刻流春王、奚云绶便会从后方突袭,包剿置子晟于死地!

“如今的时局,我只有与人为谋,联手协作,才能稳固仅有的筹码,逐一扩大,逐一吞并,云周也是这般想法,我们才会一拍即合。”奚云绶呵呵笑着,倒有些直言不讳了。

“云周这几年处处受制,无论成绩如何,得利的大多是云启,他早就厌倦了这般云启分大饼,他占小饼的现状。跟着云启前呼后拥,为其造势,他到头来也只是个跳梁小丑,最好的下场也不过是贤王罢了,可若想称霸一方首先就要摆脱云启——他缺的是个合伙人,而我正好能给他要的一切。”从奚云绶口中不难得知,奚云周同旁人一般,是嫌饼太小了,不够分了——可独吞,有本事吞的下么?

凤兮也笑了,额外诡异:“你会这么轻易帮他?你不过也是利用奚云周,利用流春王,利用我。等到你目的达成那日,我们这些棋子皆可弃之,兔死,狗烹,狐‘悲’,你真可笑!……”

奚云绶可以利用奚云周,奚云周亦可以依样画葫芦,他既能背叛奚云帝,便会背叛奚云绶,到头来究竟这两只狗谁反咬谁一口,就要看谁更狠、更毒——这一点凤兮相信奚云绶也心中有数。

“不,你是不一样的,我也许会对付自己的兄弟,却不会对付你。”奚云绶的声音忽而低柔,透着异样的迷离,透着梦幻般的柔情,似真似假,随着指尖轻触抚摸她的颈子,他低头附耳徐徐吹拂着发鬓:“只要你不负我,我也不会负你。”

凤兮心中顿觉可笑:一个连亲兄弟都可以说利用就利用的男人,又凭什么让一个女人毫无顾忌的立誓绝不负他?一个变脸如翻书般的男人,又怎能令人放下戒心?

奚家人或许自负,因他们本就有能力自负;奚家人或许狡诈,因环境使然,心性使然,互斗已成了生存的唯一桥梁,不斗即是输,然而他们谁也输不起;奚家人或许天真,因世上最为丑陋不堪的魔鬼,总是向往最纯洁美好的事物,以期被渗透漂白污垢的灵魂;奚家人或许痴情,各个自比情圣,总能编造出无数不得已的苦衷,时时刻刻扮演着宁人负我,我不负人的角色,足令天下女子甘为孺子牛。

然而,她景凤兮是谁,是一个先被奚云启以情谋事,又亲眼见证奚云腾之死,后被奚云绶装腔作势的演技险些糊弄的女人,又岂同一般女子轻易跌落陷阱,步上荥皇后那至今不知醒觉的老路?

这或许也是奚家人的悲哀,一面狡猾多端,尔虞我诈,猜忌多疑,一面又一厢情愿的过分肯定自己终能俘获想得到的一切,包括女人,却难免自欺其人,存有不实的幻想,兀自以为即便如凤兮这般心思狡诈,莫测多变的女人,也不过是个女人,迟早也会甘心顺服,反而忽略了为何他们会被这样女人吸引的原因,难道当真是因为美貌么,因为智慧么,还是因为同样的诡变,难测,才引起了征服,启发了掠夺的念头……

“怕我么?”奚云绶状似不经意的问,凤兮别开了头却在下一刻被倏地转回,逼迫着灼灼俯视,不容半分逆反。

奚云绶淡淡抚慰道:“别怕,只要你肯口头允诺,我便当你心甘情愿,不会再试探你,怀疑你……”

他却不知这般相貌在凤兮眼中额外可笑,一个过分谨慎的男人,往往会犯一个本不该犯的错误——当别人都是三岁小孩。

凤兮本想反问“如果我说不呢”,然转而一想又觉不妥,便问道:“你凭什么让我相信?用接连几日的做戏么?互信互利是如此建立么?你难道忘了我夫家姓谈,手握天下兵马大权么?指不定这会儿正剿了你的老巢呢!”

奚云绶蓦然大笑:“激将法?你想知道他现今如何?何须试探,我方才就说了,你大可直接问我,只要你问我都会告诉你……你怎么就是不信呢?”

凤兮隐隐看出些什么,仿佛她愈是多疑,愈是拐着弯的挑衅、周旋,这奚云绶愈是兴奋,愈是开怀,与其说他享受这种斗智的愉悦,更不如说这是病态的征兆,是陷入疯狂前的平静……

“不,我一点也不想知道,这些都是你们男人的事,与我无关。”思及此,她决定暂敛锋芒,以退为进,既然不能釜底抽薪,倒不如暂时缩回壳中,静观其变。

奚云绶顿了顿,观望她良久,有一瞬怀疑凤兮以守为攻,然心下不由自我唾弃,才说了不会再质疑,便险些自打嘴巴,遂暂敛心思,转而笑道:“其实,我可以透露一些,我也允许那点灯人安然前去报信,就算作为你们夫妻情断的条件……如何?”

赌,还是不赌,这是凤兮难以下断言的赌注,她赌的也许是谈辛之转危为安的切机,却也是奚云绶的赌注,赌一个女人是否真能轻易放下夫君转而投入他的怀抱,又或许正因为放不下才会暂时牺牲一切……一时间,奚云绶也不知自己究竟期盼哪种答案,他设了圈套,困住凤兮,也使自己陷入围城。

第四章

世间有些事讲求天时、地利、人和,比如凤兮被掠,燎城之貌,更如这消息如何传进谈辛之耳中的过程一般。

说起来,巧月倒作了穿针引线的关键。

自从跟随凤兮身边,巧月学了不少心机,虽非身处宫中繁杂之地,却难得有位老师作榜样令她想透许多事。往昔,巧月只觉丞相之才惊世难得,即便风流也属应该,何况当下世人皆如此,她也不觉有何不妥。然观望谈辛之、凤兮之相处,巧月顿觉不可思议、有伤体统,却也难耐艳羡。

凤兮这个主子一时冷的让巧月心底拔凉,一时又似冷似热更令她琢磨不透,往往只盼这般冷热交替去折磨旁人才好,她是消受不起的。可遇事急迫时,巧月却又庆幸凤兮庇护,比方那日书房外,西属大将军程远以剑相抵,她是极怕的,却在凤兮望不见喜怒的眸中化为无形。

此后的一日,凤兮品茗焚香,状似不经意的三言两语便将利害关系淡述给巧月,另其醍醐灌顶,幡然醒悟巧月之于丞相之倾慕仅乃年少情爱,并非情入心扉。

一时间,巧月回顾往昔,竟也觉摸不着半丝回味,懵懵懂懂的,又觉好似黄粱一梦,不禁自问是否真尝过何谓男女之情?但若说巧月因此便收了心转而效忠凤兮也是说笑的,人心若转变如此快,如此容易,又何来价值,还不是转瞬再变?

可有了凤兮的提醒,如巧月这般心思细腻的女子,再与丞相见面时,已在心里掂量起来,一面揣起几分闭口不提,一面细品丞相态度、言辞,虽尚有倾慕之意,却已能看出丞相关注并非在她;至此回顾,巧月顿觉以往的一厢情愿很是痴傻,不如现今看得通透。

不多久,谈辛之、凤兮因避孕香一事冷战数日,巧月心慌意乱,欲向凤兮澄清并非她有意告知淑瑾夫人,一切实乃巧合。

凤兮淡笑不语,不以为意。

巧月再三保证心不在旁,亦劝慰凤兮适时服软,以免冷战是小,令淑瑾夫人有机可乘是大。

凤兮徐徐望来,望不见底的眸中隐隐浮现笑意:“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巧月怔住,不禁暗叹她曾错付痴心于丞相,又何尝不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嘴里虽不愿承认,此时的巧月心如明镜,只道跟着凤兮方有来日,跟着丞相只怕终有一日鸟尽弓藏,非长远之计。于是,之后的会面,巧月只捡些无关痛痒的事稍加描述,与丞相玩起了太极。

可丞相心思颇深,观人于微,见巧月眼神闪烁,虽有力持稳定的意思,却始终碍于年岁、历练、世面等诸多限制,欲迂回周旋时显得自不量力。

丞相不作口头逼迫,心里明白这巧月怕是难控制了,一旦心思转了,人也就走不近了。

丞相表面安抚,内里试探,巧月警惕着不再上套,却也被哄出些不当讲的话,诚如谈辛之、凤兮之间似有不合,又如凤兮身子欠佳等——然而也正是这般稍加透露,又未透露太多,才令凤兮入宫迟迟未归的消息散的极快。

凤兮迟迟不归,巧月当下便告知丞相,其意是希望尽快将人找回。

丞相乍听之下确有愣了,巧月望的真真的,心里倒不慌了,沉淀片刻却有了主意。

只见巧月扑通下跪,掷地有声,又听她声情并茂的请丞相快些援助。

丞相反问巧月,何时竟这般关心凤兮。

巧月只道:这些均是为丞相着想,此时丢了关键之人,有碍大局,与他毫无益处,她只不过一心为主,别无他意。这番话说的乖巧合理,不卑不亢,比之昔日小院中,对凤兮冷言冷语的巧月倒不似同一人般,果真是历练到了,火候也便够了。

然请将不如激将,巧月此言无外乎也是救凤兮心切,病急乱投医,再无旁人可求。

丞相听着周旋之词,不禁称奇巧月之变,也甚为好奇凤兮如何调 教,可令这番言辞听的挑不出半丝毛病,隐隐夸在点上,令人纵然不想帮也有些说不过去了,更何况他确真有心寻回。可心思逆转间,丞相又唯恐亲自出马招人猜忌,更何况如今因西平王出逃之事,已令蜚短流长,只得称病在家,哪能妄自冒险。

巧的是,门人此时拿来信笺,说是宫里送出的,只交代必呈给丞相本人。

丞相接过一看,内里白纸一张,心里一凉。

此信乃费忠仁所交,意为人去楼空。

丞相即刻猜出,又立刻想到亲女荥皇后与那逃逸不久的西平王,然将事情串联一番得了结论——西平王失踪之快,隐秘莫测,丞相并未参与,荥皇后嫌疑则多些。可这番内情外人不知,他也是突生假设,却分外笃定,脑中即刻有了决断,转而问了下人这日城中可有奇事。

下人道,今日非良辰,适动土,于嫁娶并非首选,可却有一户人家大张旗鼓晃过半城,直奔城门,许是无知土财主家中有女嫁去外乡罢。

当下,丞相便令巧月直奔西属送信,只需交代一句:“军情有变,圈套。府中有变,人失。南方有变,合谋。”

更巧的是,巧月乘着相府找的马车一路西行,却不足一日便见虎啸营大营,似是扎营有些时日,心底疑惑何以大军不尽早西讨,反而不紧不慢晃在离京不远处。

还未行近,哨兵已将巧月拦下,见了书信、丞相印记,遂起了警惕。待上报副将夏允,夏允心道不好,恐有大事,连忙呈上与谈辛之。

待巧月道明原委,又将丞相口信告知后,就只见谈辛之沉默不语,神色肃穆,令她的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

片刻后,谈辛之忽而笑了:“狩猎的事看来要提前了,今夜拔营。”

夏允一怔,随即抱拳:“属下领命。”

这番默契巧月不懂,亦不知大军出京前,谈辛之便有了计策:声东击西。

此次,西讨是假,南驱为实,全因他早已获悉西平王与流春王勾结证据,然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一来若是上报朝廷再行问罪,只怕耽误,且奚云帝定会念及姻亲之情,更遑论有南溪王从中作梗,只会打草惊蛇;二来,趁机铲除流春王,不但等同先诛西平王、南溪王一足,也是免除后患,将南方三王的阵地打了突破口。

——三人鼎力,少一人,制衡瓦解,自乱阵脚,外敌可入。

这番计策已定,出兵后驻守野外,便是等前方探得流春王近日所在,方可直捣黄龙。可凤兮此时失踪等于暴露敌情:离京最近者当属燎城,西平王、流春王必相聚于此。

是以,谈辛之再作计策,欲一网打尽。

当夜,虎啸营挺进南地,前锋千余骑已在破晓前抵至燎城外。

*

且说此时的凤兮哪知谈辛之如是筹划,只顾着与奚云绶周旋。

奚云绶以谈辛之西讨之事作饵,刻意引她入瓮,无论同意与否都有不妥,然如何周旋也是因人而异,遇奚云绶此人更是难上加难。

奚云绶似颇有耐性,一下下把玩凤兮发尾,缠在手指、掌心,口中调戏:“其实全在你一句话,你痛快答允,我便痛快告知。可你知道,我并不想令你为难,见你如此心疼的还不是我么?”这话说得好笑,倒真有几分迫不得已、形式所逼的意味,但见他的微蹙眉,似不忍,全然一副为她着想的摸样。

凤兮懒懒笑了,心里颇急,面上却镇定异常:“你若当真心疼我,便该知一夜夫妻百日恩的道理,何苦逼我如此紧,不如等我细想考虑,那做出来的决定才不易改变.”她料准了奚云绶多疑性情,即便此时答了也躲不过在他心里掂量一番,倒不如拖上一拖,再思它法。

奚云绶一听,虽在理可也有敷衍的意味,心下不快,手中便也一紧,擒抓发梢的劲头重的出奇,扯住根部引来一阵痛麻。

凤兮不叫、不嚷、也不甩脸子,反而摆出似怨似娇的样儿,只道:“瞧瞧,我这话稍有不慎就得了你这般对待!你若如此计较,何不寻个清白女子,与我纠缠作甚?你若对我真心,又岂会怕等上一二日?再者,照你这言行,日后指不定如何对我,我就是有心也不敢答允,是不?”这话说得撒娇有些,愤恨有些,不似生气,倒似情人间小吵小闹,火候不大不小,正巧抓住了对方的心,只管叫你挠心挠肺挠不到痒处,可就是受用。

奚云绶转念一想,这妮子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蹦不欢了,如今局势在握,还怕一个女人动了歪心思?可心里也确是怕的,倒不怕她通风报信,只怕到头来自己费了心机却讨不得半丝欢心,可望着凤兮这般摸样,慧黠机敏,人就在身边,胸口也是暖的,如此患得患失令人烦躁,但仍缓了脸色,松了手劲,突生出一股调笑之心。

“等得,盼的,只管你如何想。对你,我有的是功夫磨合,一辈子呢,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咱们慢慢耗……”

凤兮脸上仍是笑着,心下却对奚云绶如此自负起了烦腻,然未等回话就见奚云绶俯身而来,连忙偏头闪避,对他这般嘴上说着慢慢耗,行动却分外猴急的言行不一彻底无语。

忽听门外一道声:“主子,出事了。”听声音该是西青。

屋内二人皆惊,奚云绶起身出门,凤兮却萌生一股兴奋,大有幸灾乐祸之意。心下一定,立刻起身轻脚跑至门口欲听墙角,然却与返回的奚云绶撞个正着。

她尚在奇怪,就被奚云绶一把揪住手臂,只见他怒目而向,双眸充满红丝,隐透着不敢置信与受伤:“你是何时报信的!说!”

凤兮脑中瞬间闪过诸多念头,确定有人来救,却以为绝不会是该远在西属谈辛之,心里正期待猜测是谁,手里挣扎,口中回嘴:“你时时刻刻盯梢,我要是还能有通天的本领干嘛不自己跑了,奚云绶,你别仗着体弱多病便以为我不敢还手!”

此言一出,奚云绶怔住,手中蓦然用力,平滑的指尖深嵌肉中,双目直直盯死凤兮。

凤兮顿觉不妥,手腕一挣,轻易的闪到一旁,却在回望时不由微微眯眼,仿佛被他宛如死水的眸子刺到一般,令人背脊盗汗,一抹念头快如闪电,脑中还未拿定主意,脚下已蓄势待发,刹时间回身夺门而出……

门口立着西青,也就是费刑,神色紧张,本就苍白的面几近透明,然眼中浮现的光一闪而逝,虽快已足以传递讯息,却见他豁然抓住凤兮的手腕,一转身施力推凤兮往廊道而去,顺带回话与紧追而来的奚云绶:“交给奴才了,她跑不了!”

半个时辰前奚云绶从别院返回进屋,不多会儿费刑就听楼下动静异常,遂逮住一人以命要挟,才得知有敌攻城,暂时未知何方神圣,只知来势汹汹,锐不可当。

费刑脑子转得快,有种与生俱来的警觉,加之后天秀卿的刻意培养、宫闱行走,那身手果断,思维敏捷已成一种定式,至此,费刑顿觉机会难得,正琢磨如何引出奚云绶,救走凤兮,恰遇到凤兮迎面逃出,便脑中一惊,手中一动,即刻反应。

可惜,费刑只知救人,不知奚云绶已知晓他身份以及来路报信之事。

费刑这么一推凤兮,已背对敌人,若遇高手,瞬息之间已可致命。

只听“嘶”的一声,利器入肉。

凤兮脚下顿住,回身瞬间正见费刑面色一紧,双目暴突。

奚云绶阴冷一笑,手中一撤,浓红色的液体星星点点自费刑身后喷出,血光四溅,沾染了玄色衣袍以及奚云绶阴晴不定的脸。

凤兮眼疾手快,上前扶住费刑,厉声喝道:“奚云绶!”

第五章

凤兮眼疾手快,上前扶住费刑,厉声大喝,正见奚云绶手握弯弯短刀,白晃晃的刀刃光亮可鉴,挂不住的血正滴滴答答坠于地面,形成一汪红中带黑的血水。

凤兮大惊,低头一望,费刑右侧背脊深深一道口子,鲜血汩汩外流,好在伤口偏离要害,暂无大碍。

费刑因秀卿服毒,导致先天不足,初生之时通体青黑,了无气息,稳婆大惊,当下啪啪几声猛拍婴孩后身,硬是令险些夭折的费行高声痛苦。而后,一云游郎中恰经门前,续几味毒草加入粥汤,徐徐哺喂,遂以毒攻毒延续了小命,并谆谆教导秀卿如何抚育这独特的孩子,万不得视其与旁人一般,忌讳颇多。

此时费行血中带黑,本因有毒体制,饶是奚云绶如何诡计多端,出其不意,也因这番景象惊住一瞬。

而许多事往往仅在一瞬定输赢。

凤兮早知秀卿服毒一事,其子费行深受其害,她以往耳听为虚,如今眼见为实,当下便比狐疑不定的奚云绶反应更快些,一眼望去已将奚云绶手执利刃、蓄势待发的姿态尽收眼底,遂立时明白一切——因奚云绶的手无意一松,她才有机会及时逃出,然转眼间未能提醒费行,才令他不防身后中了奚云绶偷袭之举,定是奚云绶故意为之,明里追她,实则为了偷袭费行。

未等奚云绶逼近,凤兮遂扶起费行一步步后退,面色阴沉凌厉,双目咄咄逼人,唇角一抹了然之笑,令奚云绶一时移不开眼:“我真好奇究竟是何人攻来,会让堂堂西平王如此着急,情愿先下手为强,打草惊蛇……你是怕西青坏你大事?还是怕再被这几人跟上早晚将性命送入敌手?”

凤兮料定此次定有强敌攻城,奚云绶慌乱之下阵脚紊乱,当下欲先除费行,以防他继续跟在身侧,泄行踪是小,扰大局是大,何况此时局面刻不容缓。

到底是何人,会令奚云绶做此釜底抽薪!

子晟的样貌一晃而入脑中,却立刻被凤兮否决。不会,不会是子晟,除非他有通天之术,否则断不会神速如此,究竟是谁?

奚云绶心下一惊,未料凤兮如此机敏,面上持稳,眸中精光一闪而过,千钧一发间手中弯刀蓦然砍出,嗖的擦过凤兮鬓角,却听身后高声惨叫,随从之一立时丧命。另两位随从及时赶到,互视一眼,遂将凤兮、费行护在身后,同时出招。凤兮窥见奚云绶抚在腰间的手,豁然一惊,大喝“回来”,然为时已晚,此二人被迎面而来的毒粉毒瞎了眼,痛如刀绞,于廊道间横冲直撞。

小川闻声而出,眨眼间手中利剑已急而稳的将欲上前的奚云绶挥退三步,后一脸谨慎的盯梢,不敢回头探视费刑之伤。

无论朝堂口舌之争、心机之斗,无论绿林武力之搏、刀刃之嗜,若说口舌伶俐亦或招式高超者才能稳操胜算,未免偏激。不知多少次高手轻敌,败于弱小者,也不知多少次,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老人亦能于顷刻间为求活命致敌死地。凤兮从小便听景如山说过:“最可怕的敌人往往存于暗处,愈是始料未及之人,愈是致命之徒。”

于此乱世,杀人成了某些人赖以生存的把戏、本领,成了某些人下意识的反应,也成了某些人“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的无奈之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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