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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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沉鱼还没说话,昭尹又道: “这事本该姬忽去做,但她自从得知弟弟的噩耗后就病倒了。而姬氏一族的宗家,也没有更亲的了。其他人去我也不放心,所以,沉鱼……”

他的话没有说完,姜沉鱼已屈膝跪倒在地,斩钉截铁道: “臣妾愿往!”

昭尹停下来,凝视着她,过得片刻,将手缓缓搭在了她的肩头。

姜沉鱼抬起头,眼圈湿红,声近哽咽:“谢、谢谢……皇上。”

这一刻,不管昭尹最初的用意是什么,是想试探她还是因为对姬婴心怀内疚真的想为他做些什么,但因为他选了自己去为姬婴做这件事情,姜沉鱼就决定要感恩。

她实在是……太喜欢这个机会了。

喜欢到,情不自禁地在帝王跟前哭泣。

昭尹没有责怪她,茶色的眼瞳里,阴影深幽,令人无法看清楚他的表情,但他搭在姜沉鱼肩膀上的手,轻轻地拍了拍,用他独有的方式表达了温柔。

无论他和姜沉鱼之间,存在着怎样的差异,性格多不相同,在这一刻,有一种情绪是相同的。

那就是——悲伤。

姜沉鱼第二天在听完早朝后,回到瑶光殿匆匆更换了套白衣,披上黑色的斗蓬就出了宫。马车行了一个时辰后,抵达淇奥侯府。

天色阴霾,云厚无雨,压得整个世界都覆上了一层青灰色。

她自车窗处看着熟悉的建筑由远而近,一颗心,如滚动在盘子上的珍珠,久不能平静。

淇奥侯府——她当然不是第一次来。

在入宫前,她曾来过一次。那一次,她向姬婴要了一份礼物,而那份礼物至今还留在她的耳朵上。

姜沉鱼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左耳,明明早已愈合的伤口,却仿佛再次疼痛了起来,疼痛过后,则是久久的空虚。

那个人,怎么会突然……就不在了呢?

那个人,明明替她穿过耳洞,在她被杀手追杀时救过她,他拉着她的手去跟赫奕他们讨价还价,他的体温似乎从来没有消退过,依旧残留在她的身体里……可是那个人,怎么就,突然不在了呢?

太监放下垫脚石,姜沉鱼推门而出,仰望着侯府,门口挂着两盏白灯笼,被风一吹,摇摇晃晃,显得说不出的凄凉。

一个年约六旬的老妇人脚步蹒跚地来开门,自称是侯府的管家,接下去便由这位崔姓的妇人领着她进去。

先去的祠堂。

祠堂位于府邸的正北方,并不像寻常人家的祠堂那么阴暗偏僻,上百支蜡烛摆放得整整齐齐,映照着罗列如林的牌位,显得庄严肃穆。

这里,就是姬家的祠堂……每个牌位上的名字,都曾显赫一时。令姜沉鱼有些意外的是,女主人的牌位也有,分别放在各代当家之主旁边。

也就是说,如果当年她与姬婴的姻缘未断的话,这里,本也有她的一席之地的……而此刻,最末端的牌位是空的,还没有往上填字,姜沉鱼忍不住抬起手摸了摸,感应着细腻的纹理自指尖滑过,忽然就哭了。

断断续续的、压抑着的哽咽声,不受控制地自喉咙里冒出来。她一边想着这可怎么办呢自己竟然如此失态,一边却任凭眼泪继续哗啦啦地流下来。

一旁的崔氏妇人很识趣地没有劝阻,只是说了句: “我带你去公子的书房吧。”就把她从那个悲伤的地方领了出去。

姜沉鱼用手帕擦干眼泪,这才得以好好观察一下姬婴的住处。

这里……是姬婴的家。

是她最爱最爱的那个男子的家……她还是第一次,能有这样的机会好好浏览,走过他曾经走过无数次的鹅卵石小径,抚摸他曾经抚摸过的栏杆,偶尔吹过衣角的风,曾经也这样吹过他的长袍……一想到这些,姜沉鱼的心就软软地融化了,满是温柔。

公子小时候肯定在这棵树下看过书,也曾在那个石桌旁用过点心,修长的竹枝郁郁葱葱,素洁的屋舍极尽雅致,这里的一石一木,看在她眼里,都是如此称心。

就像那个她昕喜欢的人一样,浑身上下从头到脚无不美好。

不多会儿,一行人等来到一座小小院落前,里面三间瓦房,依竹而建,门窗也全都雕琢成竹子的模样,与竹林几乎融为一体。门上一块琉璃匾额,用绿漆填涂着“有所思”三个阴文大字,字迹苍劲文秀,极具功底。姜沉鱼心知——这,便是姬婴的书房了。

崔氏推开房门,先进去将里面的香点上,这才转身道: “娘娘请。”

姜沉鱼慢慢地踏进门监,一股熟悉的佛手柑香味扑面而至,首先映入眼中的,是书。

与墙壁等高的竹架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上千本书,每隔一层都挂着块小小竹片,上面写着分类。书架旁边是尺许高的螭首古鼎,此刻鼎内焚了香,白烟自镂空的花纹中袅袅升起,令得眼前的一切看上去好不真实,恍如梦中。

她……真的到了姬婴的书房么?

还是,因为实在太过想念,所以老天可怜她,赐她这样一个梦?

姜沉鱼不由自主地走过去,摸了摸古鼎下面的软榻,被褥冰凉,是了,耶个人,已经很久都没有回来了……不,那个人,永远都不能回来了……昭尹的话于此刻回响在耳边,一字一句,越发凄凉: “你也知道,姬婴他……只剩下了一个头颅……昕以,我要你去一趟淇奥侯府,看看有什么可以跟他一起下葬的东西,多放一些,好让他此去天上,不要太过寂寞……”

有什么东西可以让公子带走呢?这香必定是要带的吧……崔氏在一旁幽幽道: “公子小时候除了先天的心疾之外,还有哮喘。于是大夫就给他开了佛手柑这种药,随身携带,后来就慢慢地好了。结果传到了外头,很多王孙公子们都争相效仿,弄得一时间京都香贵。哎……”

姜沉鱼走到书案前,旁边立着个半人高的花瓶,瓶里没有插花,而是放了许多卷轴。她顺手拿出一卷,打开来,里面是一幅画。

姜沉鱼“啊”了一声,持画的手,顿时颤抖了起来。

那是一幅碧荷图。

但确切来说,并不是一幅“画”。

因为,它是粘上去的。

也就是说,画的主人剪了真正的荷花和荷叶,并将它们粘在画纸上,再用一种独特的方法抽去空气,令它们保持着活着时的矫艳。

而姜沉鱼之所以颤抖,是因为这样的画,她不是第一次见到。就在几天前,她还在宝华宫陪另一个人玩过。那个人的名字叫——曦禾。

崔氏平静无波的声音又轻轻地响了起来,仿佛是在怀念,又仿佛只是在陈述而已: “公子从小对画画最是头疼,为此没少被老侯爷教训。后来,有人教他这样作画,他便学会了,用这个去应付老师。夫子看后一笑,自那之后就再也没让他画画了。反倒是公子自己,时不时还会剪粘一番。这一幅是他去程国前做的。那时候的荷花还刚冒出一个角,公子说先做一半,剩下的等他回来再做。但谁知……他这一走就再也没回来……”

姜沉鱼慢慢地将画卷起来,递给身后的宫人。这幅末完成的新荷图,也陪着公子一起上路吧……书房的墙上,还挂着一把弓,异常精致小巧,通常是孩童或女子用的。

崔氏道: “这是薛采的弓。”

姜沉鱼稍稍惊讶了一下。

崔氏解释道: “这是薛采当年御前扬名的宝弓,他就是用这把弓射死了一只老虎。薛家被抄后,此弓几经周折进了当铺,公子正好路过,就买回来了。后来薛采被送到姬家为奴时,公子对他说,什么时候他做好心理准备了,能放得下过去的一切了,就把这弓还给他。”

姜沉鱼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弓,身后的宫人问道: “要收吗?”

收,就意味着给公子陪葬。

姜沉鱼摇了摇头,这把弓,还是留待薛采亲自取回吧。

这是公子的希望。

也是她的希望。

接下去的半个时辰内姜沉鱼又翻查了遍书房,没再找到更多东西。虽然屋内的陈设都很讲究,但并无出挑之物,古董珍宝更是一件也没有。崔氏见她找不出更多有意义的东西出来,便提议道: “咱们再去卧室看看吧。”

此言正合姜沉鱼的心意,当即随她去了姬婴的卧室。卧室距离书房很近,就在书房后方隔了一道曲廊的主屋。这样的设计自然是方便姬婴休息与办公。卧室与书房相比,少了那些书,多了一张床,床头还有个衣柜,崔氏上前打开,里面是叠得整整齐齐的一箱白衣。

姜沉鱼取过一件,抖开,白泽图案映入眼帘,回想起那人生前的风采,不由得有些痴了。

崔氏在一旁道: “世人都道公子喜白,其实公子并不喜欢白衣,嫌它易脏难洗。但是老侯爷生前交代,既然先帝以白泽图腾赐予姬家,就是姬家的荣耀,要时时刻刻都记着这荣耀,不能忘怀。公子无奈,只好定制了一批一模一样的衣裳,期间为他绣衣的绣娘集体病倒,延误了整整三个月才交衣,结果流传出去,就不知怎的变成了‘淇奥侯光一件衣服就要耗费巨资绣上三个月’那样的传闻……”说到这里,忽然颤颤巍巍的跪了下去。

姜沉鱼吓了一眺,连忙伸手搀扶: “老管家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娘娘,老奴有一事相求,还请娘娘答应。”

“你先起来,有事好说。”

崔氏摇头,双腿都直打哆嗦了,仍不肯站起来,一边流泪一边沉声道: “老奴知道最近外头有些不好的谣言,都是在诋毁我们家公子的。所谓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我家公子生前也得罪了不少人,现在他死了,那些人就开始来落井下石……这些都没什么。但是,老奴不甘心,不甘心我清清白白日月可鉴的公子,被人家这样冤枉。正巧今日里娘娘替皇上来为公子收拾遗物,老奴就让娘娘看看,我家公子他生前究竟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究竟有没有像外头说的那样贪污受贿!我想,这也是皇上不派别个,单单派娘娘前来的理由。”

姜沉鱼醍醐灌顶,一语惊醒梦中人。

之前,她一味地沉浸在悲伤之中,只顾着感受此地主人留下的气息,而今被崔氏这么一说,才意识到自己有更重要的使命在身。诚然,如崔氏昕言,自姬婴死后,不利姬家的流言四起,再加上国库真的是空了,一时间,官宦贪污就成了很严重的一项罪名。昭尹之所以派她前来,想必真正的用意是借她之口辟谣。

因为她姓姜。还有什么,能比一个姜家的入去为姬氏正名更有效?

昭尹……果然处处都有心机啊……一念至此,姜沉鱼深吸口气,将崔氏扶了起来: “我明白了。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崔氏泪光盈盈地看着她,哽咽道:“老奴,替我家公子,谢谢娘娘!”

姜沉鱼最后挑的是三管秃了毛的笔,一箱绣着白泽图案的白衣,一幅新荷图,和一匣子佛手柑香,便离开了侯府。

等她回到宫中将这些东西交给负责葬礼的官吏时,已近亥时了,整个人像打了一场大仗一般,浑身虚脱无力。拖着沉重的双褪返回瑶光宫,还没到门口,就看见里面一片灯火通明——怎么回事?

怀瑾小跑着迎出来道: “小姐小姐,你可算回来了,曦禾夫人她……”

怀瑾的话还没说完,另一个人影便从殿内飞快扑了出来,一把抱住她,嘴里不停喊道:“娘!娘……”

姜沉鱼定睛一看,原来是曦禾,只穿着一件单衣,还光着双脚。怀瑾在一旁道:“曦禾夫人申时就来找小姐了,一直等在里头,无论我们怎么劝都不肯回去,我们取了衣服和鞋子来,她也不让我们碰.我们没办法,只好让她这么待着……”

“把衣服和鞋子拿来给我。”姜沉鱼一边如此吩咐,一边拉着曦禾的手走进屋内。

握瑜取来衣服鞋袜,她伸手接过,一件件地帮曦禾穿上。

曦禾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乌溜溜地看着她,忽又雀跃道: “娘!看!看!”

怀瑾取来一幅画,展开给她看: “这是夫人下午做的。”

姜沉鱼一扭头,就再次看见了那种以独特方式粘贴出来的图画。她的视线有一瞬间的恍惚。偏偏曦禾还一直拉着她的手道:“画画!画画!娘,画画!”

姜沉鱼打量那幅画,左边是个绿色的圆圈,由好几块碎布拼凑而战,中间还一了一块;右边的好认,是本书,曦禾直接撕了一页书的封皮粘上去的。

曦禾叫道:“娘!娘!”

“好画。画得真好。”姜沉鱼安慰她,曦禾一听,立刻就高兴地笑了。清澈得像水晶一样的眼眸,和灿烂得春花一般的笑容,映人姜沉鱼眼中,却越发辛酸了起来。

她伸出手,慢慢地摸了摸曦禾的头,最后一把将她搂人怀中,泣声道: “曦禾……我、我……我好羡慕你……我真的、真的……好羡慕你……”

被她搂住的曦禾先是莫名其妙地睁大了眼睛,然后,防佛感应到了沉鱼的痛苦一般,仰起脸庞,静静地注视着姜沉鱼,吻了吻她的额头。

“娘……不哭……不痛、不痛……”夜光里,曦禾的声音沙哑低柔,溢满伤悲。

姜沉鱼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异常明亮的光线令她不由自主地抬手遮了下眼睛,然后才看到窗前依稀站了个人。她眨眨眼睛,以为又是曦禾,便出声道:

“曦禾?”

“醒了?”耶人转过身来,一袭黄袍,尊贵如斯。

“皇上?”姜沉鱼大惊,连忙起身,再看一眼几上的沙漏,吓出一身冷汗,“臣妾睡过头了,误了皇上的早朝,罪该万死,还望皇上恕罪!”

原来不知不觉的,她竟一觉睡到了巳时,为什么怀瑾她们不叫她?

昭尹看出她的想法,淡淡道: “是朕让她们不用叫你的,昨儿你大忙一场,也累了,该多休息休息才是。怎么样?现在觉得好点儿了么?”

姜沉鱼捧着脑袋,愁眉苦脸道: “不知为何,竟是头疼得厉害。”

昭尹扑哧一笑,牵着她的手把她从床上拉了起来: “快梳洗更衣,跟朕去听个好消息,你的头就不疼了。”

姜沉鱼连忙应了一句是。其实她心里多少有点猜到了皇上昕谓的好消息是什么,算算时间江都那边新的消息该到了,既然昭尹说是好消息,大概就是指该事件快解决了吧。

等她随同昭尹一起走进百言堂时,七子已在等候。照例行礼后,依旧是由坐在末首的紫衣人发言: “启禀皇上,今日早上接到飞鸽,已经证实关东山给了姜孝成一百万两作为订金买《围色天香赋》的手稿,等到手稿一到,就支付剩余的一百四十万两。

昭尹悠悠道: “原来姬爱妃的字竟耶么值钱,那让她多写几篇,璧国也就省事褐衣人赔笑道: “是关东山利令智昏,想赚宜王陛下耶五百万两嘛。”

昭尹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哼道: “区区一个江都城主,竟然随随便便就能拿一百万出来当订金,监察司都是做什么吃的?”

七子见他生气,顿时不敢吱声。

姜沉鱼见这么僵着下去也不是办法,便开口道: “薛采此行用的计谋可谓是一环扣一环,异常精彩。换了大多数人,明知有两百六十万的利润在那儿摆着,便是砸锅卖铁的也要一搏了。关东山人在局中,越陷越深,也属正常。现在与其追究监祭司没有尽到监督官员廉洁奉公的职责,不如想想有没有地方可以帮帮薛采的。早日将江都一事解决,皇上也好早日去掉一块心病。”

这一番话说得是柔中带刚,令人无可辩驳,便只有点头称是,昭尹的面色也缓和了许多。

紫衣人道: “不错,薛采此番用的乃是连环计。他与姜孝成抵达江都后,既不勘察旱情,也不追究责任,而是花天酒地,大快朵颐。让当地官员觉得他们不过是昏庸之辈。继而他又立刻宣布朝廷会拨款赈灾,消除了众人的戒心。等到混熟之后,他开始表现出他在古玩字画方面的卓越见解与精准眼光。那个盛狗食的盘子,也许是事先安排,但歌姬的镯子却真的是赝品,被他一眼看出,当众说穿。事后我们查知,那个假镯子,正是关东山送的。也就是说,从假芙蓉冰王镯上,薛采看出了关东山此人虚荣肤浅、贪婪无耻的一面,便选中他,成为这次骗局的主角。”

一绿衣人抚着美须,不屑道: “关东山连送给姘头的礼物都敢弄假,的确是卑鄙到了一定地步。”

姜沉鱼在一旁听着,心中不禁有些奸笑:男人的心理有时候真的是限奇怪的,欺上瞒下在他们看来还没什么,不过是官场的一种生存方式,但如果连送女人的东西也作假,就会受到唾弃鄙夷。真是,作假就是作假,都是一样卑劣的行径,还有什么高低之分么?可笑。

紫衣人的分析仍在继续: “因此,当晚当关东山按捺不住邀请薛采参观他的收藏品时,薛采故意不发表看法,目的有两个。一是拖着他,要知道当一个人的疑惑得不到解答时,时间拖得越久,他对答案的真实度就会越深信不疑;第二个目的则是要看看其他人的收藏品如何,挑选其中最好骗也最值得骗的对象下手。就这样,最后锁定了关东山。”

褐衣人补充道: “薛采知道光凭他一个人说,是骗不了关东山那样的老弧狸的,纵然一时上钩,但很快就会警觉。昕以,他打铁趁热,立刻下了第二个诱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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