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书农小说网友上传整理青衫落拓作品在时间的荒野上全文在线阅读，希望您喜欢，一秒钟记住本站，书农的拼音（shunong.com）记住本站加入收藏下次阅读。

她对程虹说：“我有点事情想跟您和爸爸说。”

程虹放下手里正在洗的菜，默默带她穿过卧室去了后面。那里是两栋楼房之间夹缝形成的一个梯形的小小死角，勉强能称为院子，上方牵了绳子可以晾晒衣物，王水生和往常一样坐在那里，专心地把旧衣物剪成一根根布条，再扎成拖把。

“不用这么麻烦，我可以买一个过来。”

王水生摇头：“别乱花钱，自己扎的更结实好用。”

如何和妈妈交流，对于程嘉璎来讲，始终是件困难的事情。她的记忆仍停留在七岁那年，程虹从她身上一划而过的眼神。现在她讲话还是无法直视着妈妈，她知道，妈妈同样也没有看着她。

她只能谁也不看，开始讲姨妈的提议，等她说完，程虹一语不发，她想，这大概就是一个拒绝了。不过王水生却表现出了浓厚兴趣，一下抬起头：“你是说你姨妈愿意把房子借给我们住？”

“嗯，她是这个意思。”

“那好啊，这边周围邻居都慢慢开始搬了，我打听了一下，现在方便一点的房子很难租。你带我们去看看吧。”

还没等程嘉璎松一口气，程虹已经霍地站了起来：“不，嘉珞说过，不要去求人帮忙救济。”

王水生横她一眼：“她现在要在这里，自然不用找人帮忙。”

“我早就声明跟姐姐断绝关系了，怎么能再厚着脸皮去住她的房子。”

“那我们住哪里，以后怎么交房租？”

“房子慢慢找，我会去找一份工作。”

这甚至比一个直截了当的拒绝来得更结实，程嘉璎想，妈妈不仅拒绝了程莉，同时也告诉她，同样不需要她的帮助。

“妈妈，我是你的女儿吗？”她积蓄心底已久的话终于冲口而出。

程虹似乎一下僵住了，王水生怔了一下，连忙说：“这是什么话？你不是你妈的女儿还能是谁的？”

“我不知道。我没指望过妈妈像爱嘉珞一样对我，可如果我和她一样是女儿，那请不要这样对我。”

程嘉璎再也说不下去，站起来离开狭小的院子，穿过卧室准备出去，正在客厅内看电视节目的王嘉明抬头看她：“好吃。”

这是弟弟头一次主动跟她说话，他吃的是她买来的一种薯片，碎屑洒在胸前的衣服上。尽管父母亲都绝口不提，但她看得出来，这个弟弟的智力发育在某个阶段停滞了。父亲似乎有一种奇怪的信心，儿子只是生病了，总归是会好起来的；而母亲照顾嘉明一如他还是婴儿般无微不至。她当然也不再询问什么。

她在王嘉明身边蹲下，替他拂一下衣服，指着塑料袋里另一包拆了但没吃几片的薯片：“那这个呢？”

他摇头：“辣。”

她并没买偏辣刺激的口味，拿起来一看：“哦，我知道了，你跟我一样，也不喜欢咖喱，那下次不买这种了。”

王嘉明使劲点头，笑了。和一般人不同，他的所有表情都来得迟缓一些，先是咧开嘴，再扬起眉毛，眯起眼睛，笑意一点点爬满全脸，然后停留在上面，如同定格了一样，于是喜悦显得更加持久充盈。程嘉璎几乎想伸手去捏一下眼前这个松软肥胖、完全不设防的面孔，然而也只是动一下念头而已。

王水生跟了出来：“别听你妈的，我带嘉明跟你一起过去看看房子。”

“妈妈会生气吧？”

“有什么好气的，她说要找工作，可城里哪有工作会给她这样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的女人？以前她给早点摊洗碗，后来卖早点的都改用那种用了就扔的纸盒子，她就只能打扫一下卫生，人家还嫌她动作不麻利。”

“您劝劝她，不用去做那些工作，太辛苦了。”

“没有种地苦，能够找到事，我也愿意去做啊。”

“不不不，你们都不要去找了，钱不够用就跟我说。”

“钱能省就省，你带我们去看看那房子，合适就搬过去。”

程嘉璎看得出来：在王家洼村时，父亲与村里其他男人一样，有说一不二的权威，母亲永远沉默，对任何决定都不想参与；到了汉江市这个陌生的环境，父亲多少识时务地收缩了昔日下命令的口气，但不肯完全放弃做决定的权力，而且考虑问题要现实得多。

这时程虹也走了出来，分明听到了王水生的话，却什么也不说，谁也不看，自顾自去继续洗菜，只留给他们一个瘦而略为佝偻的后背。

程嘉璎看看她，再看看父亲，突然有一点赌气地点点头：“好，我给姨妈打电话。”

接到程嘉璎的电话，程莉沉吟一下：“你确定你妈妈同意了？”

程嘉璎不想说谎：“没有，但我爸爸同意了，我想带他和弟弟去那边看看，也许他能说服我妈妈。”

“哦，那你现在带他们过来吧。”

“您在那里？”

“嗯，我叫了清洁公司过来做保洁，顺便让物业修理安防报警系统。”

程嘉璎带着父亲和弟弟打车到了南山居，程莉出来给他们开门，程嘉璎想给他们做介绍，但突然记起，其实姨妈与父亲以前在王家洼村是见过一面的。程莉显然也完全不愿意再要一个正式的介绍，低着头说：“你带他们随便看，我先上楼收拾要带走的东西。”便顾自匆匆进去了。

王水生艰难地挪动残疾的双腿走进去，一下呆住了，喃喃地说：“你姨妈住得这么阔气啊。”

其实这是一套有些年头的两层带阁楼联排别墅，面积并不算大，外立面已经略显陈旧，装修也很低调平实，说不上豪华，但有一个近四十平方米的花园，摆放了户外桌椅，种了一棵柚子树和各种藤本月季，此刻花开得正好，与王水生进城之后唯一居住过的化工厂宿舍区那些局促狭小的房子当然有很大区别。

“您就在楼下看看好了。”

王水生挨个房间参观着室内，不停发出惊叹。王嘉明对里面没兴趣，留在了外面花园。程嘉璎站在客厅门口，看着脚下已经被打扫得光可鉴人的地板，正心神不宁之间，只听父亲出来，兴冲冲说：“这么大院子，以后可以种好多菜，不用买了。”

她吓一跳：“不行，千万不能把姨妈家种的花给毁了。”

“种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吃不能吃喝不能喝。这里雨水足，种什么菜都好长，冬天还可以搭个大棚，一年四季不用花钱买菜。你跟你姨妈说，我们也住不了这么大房子，只给我们楼下一间就可以了。”

她被父亲的话弄得呆住，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再看看蹲在那里看蚂蚁爬行的弟弟，突然满心都是苦涩，一直蔓延在口腔里。

几年前王嘉珞横眉冷眼说的那句话一下又出现在她耳朵里：“我们家里，有一个人接受施舍就够了。”

她当然清楚，她努力表现出的坚强自立更多时候只是一个脆弱的姿态，从本质上讲，她确实是靠亲人的仁慈才长大的。一定要把那些善意与施舍区别开来，也只是维护她可怜的自尊罢了，只有事实才能让她有如此深切的刺痛感。

16岁时，她在舅舅的坚持下来这里度过一个暑假，就再也不愿意过来，努力与姨妈一家保持距离。现在这套房子对她妈妈来说，何尝不同样是种施舍，她就能拿艰难的现实当借口逼妈妈接受下来吗？

正在心神纷乱之际，虚掩着的院门被推开，一个拖着大行李箱的青年男子走了进来。

“你们是谁？”

程嘉璎一眼认出，站在那里的是她的表弟刘铮，尽管他们已经有七八年不见，而刘铮从调皮的中学生长成了一个成年男子，衣着时尚，戴着耳钉，还将头发染成了灰绿色。刘铮走过来看看她，并没有认出她来，皱紧眉头，视线落到了王水生身上，表情更加困惑。

“刘铮，我是程嘉璎，”想了想，她还是加一个注解，“你的表姐。”

然而刘铮听到她的名字，像骤然被雷劈了一下，僵立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开了口：“你为什么在这里？我妈妈呢？”

“姨妈在楼上。你从日本回来了？”

刘铮不答，看看他，再看看她身边的王水生，张张嘴却又马上闭上，这时王嘉明站了起来，拈着一个蜗牛走过来，喜滋滋向程嘉璎展示着：“大虫子，大虫子。”

程嘉璎避开一点，说：“放了吧，嘉明，去洗洗手。”

“他是谁？”

程嘉璎反而镇定下来，看着刘铮：“他叫王嘉明，是我和王嘉珞的弟弟。”

刘铮的面孔一点点变得惨白，死死盯着王嘉明，而程嘉璎的心也一点点沉了下去，哑声说：“这么说你知道李洛就是我妹妹王嘉珞。”

刘铮后退了一步，正要说话，一个尖厉的声音打断了他：“小铮，你怎么回来了？”

程莉跑了出来，喘着气一把抓住儿子的手，一叠声问：“谁让你回来的？我不是叫你好好待在那里，我不叫绝对不要回来吗？”

刘铮闭紧嘴唇一言不发，程莉拖着他的手：“你跟我走。”

“等一下，姨妈。”程嘉璎走上前去，直视着刘铮，“请告诉我，你知道嘉珞去哪里了吗？”

程莉急急地说：“你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程嘉璎不理会她，只是牢牢看着刘铮，刘铮面色惨白，猛地摇头：“不不不，我什么也不知道。”他甩脱程莉的手，遽然转身跑了出去。

程莉追到院门处，他已经跑远，而她气力不支，只能站定，面色惨白如纸，扶住门框大口喘息着，回头看着程嘉璎：“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只想找到我妹妹。”

“小铮怎么可能知道她在哪里？李洛就是王嘉珞这件事，警察告诉我之后，我才告诉他的。他是个单纯的孩子，根本理解不了你妹妹为什么要化名接近他。你能告诉我原因吗？你也不能吧。再去追问他又有什么用？”

程嘉璎哑口无言，心里乱成一团。

程莉努力调整着气息，让声音低缓下来：“我是想帮你，帮你们一家人的。可你不能把我们一家的生活搅成一团糟，那对谁也没好处。”

“我知道。”

“那就好，钥匙和房卡我放在门厅那里了，我先走了。”

程莉将那个行李箱放上车，匆匆离去。王水生过来问：“怎么回事？你姨妈改主意了？”

她摇摇头：“爸爸，化工厂那边的房子租到什么时候？”

“两个月后到期。”

“嗯，那就再住两个月，我也再找找看还有没有其他房子。”

“为什么？这里不挺好吗，又不用花钱。”

“再好也是别人的房子，再说妈妈也不同意，还是自己花钱租住得安心一些。”

“以后要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我工资够用的，放心。”

王水生不满地说：“你弟弟要治病，以后还要成家，需要存好多钱。你最好每个月多给我一些钱。”

她没被父亲直接要钱吓到，还是大吃一惊：“成家？他怎么可能成家？”

王水生瞪着她：“你瞎说啥，怎么跟你妹一个腔调。我们王家靠你弟弟传宗接代，他怎么能不成家。”

父亲的理所当然弄得她瞠目结舌，但她此时满腹心事，不想再多纠结，摆一摆手：“再说吧，不管住哪里，都要妈妈同意才行。”

5

陆晋回到局里，一眼看到程虹像平常一样坐在大厅靠角落的位置。自从案子由派出所移交过来正式立案，程虹也由在派出所守候改到了这里，包括副局长和队长在内，去温言劝她回家，一有消息马上会通知她，但她都默不作声，第二天照来不误。老齐最初吃惊，然后便无可奈何摇头感叹：“老太太看着不声不响，可真有套路，搬来报社总编立案还不够，天天静坐，简直是把我们架到火上烤了。”陆晋当然完全体会到了当时站北派出所老王感受的压力，不过他每次出入看到她，不管她是否理会，都会过去打个招呼。

看看时间已经将近中午12点，他过去说：“程阿姨，我们一起去食堂吃午饭吧。”

程虹摇头：“我吃过了。”

他还是递了一瓶水给她，一转头，看到老齐也回来了，正推着一个年轻男子进来，那人明显并不配合，他连忙过去，发现那人竟是吴家明。

“怎么了，老齐？”

“问问他干的好事。”

吴家明梗着脖子说：“我什么犯法的事都没干，你不能抓我。”

老齐气乐了：“我抓你？我不拎你上车，你就被人揍了知道吗？我是不是要等你被揍个半死再出手相救，你才会说谢谢啊？”

吴家明一脸的半信半疑，陆晋却知道，这几天老齐一直在监视孙刚林的动静，没想到吴家明也会跑去做同样的事，想必惊动了孙刚林，老齐不得不出手。

果然老齐叹气：“孙刚林猫在家里好多天，今天接了电话匆匆出门，应该是有所动作，这位小朋友二把刀玩跟踪，一下被发现，几个人眼看围上来，我只好赶上去，说他欠我的钱想跑路，拖他上了车。”

孙刚林几乎是目前最大的嫌疑人，却没有实质性线索，案子陷于胶着状态，还被吴家明这样横生枝节，孙刚林想必会更加小心，陆晋也好不恼火。但吴家明看上去却心不在焉，盯着大厅角落那边，小声问：“那是嘉珞的妈妈吗？”

“王嘉珞带你见过她妈妈？”

吴家明摇头，有点尴尬地说：“我偶尔见到的。”

“偶尔？是你跟踪人家吧？”

吴家明没有否认，老齐没好气说：“你还真是一向有跟踪的瘾头。”

陆晋说：“没错，她是王嘉珞的妈妈，为了找到女儿，天天来公安局里坐着等消息，你能不能像对我们说的那样，过去看着她的眼睛说：你女儿没事的。”

吴家明默然。

“你不会无端跑去跟踪孙刚林，想必也不确定自己之前的判断吧。孙刚林是干什么的你心里应该有数，不要妄想凭你自己的力量就能从他那里得到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吴家明才开口：“我确实不敢确定了。”

　　如果觉得在时间的荒野上小说不错，请推荐给朋友欣赏。更多阅读推荐：青衫落拓小说全集：在时间的荒野上， 一路繁花相送， 下一次爱情来的时候， 我的名字你的姓氏， 荏苒年华， 你的青梅她的竹马， 和你一起住下去， 灯火阑珊处， 我们的千阙歌， 谁在时间的彼岸， 若离于爱， 被遗忘的时光， 点击左边的书名直接进入全文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