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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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么说,生活如此紧凑忙碌,再没有时间停下来犹疑,那些念头一闪即逝,并没过多困扰她。她由衷觉得,接受来香港培训的安排是正确的。
三月初,张志铭有一个出差香港的机会,他办完公事后过来跟任苒见面,两人在中环吃过饭后出来,坐上维多利亚港内的观光轮渡,正赶上“幻彩咏香江”多媒体灯光表演时间。
虽然下着小小的雨,气温略低,但并不妨碍游人的兴致,观光船上坐满了人。华灯霓虹辉映之间,两岸高大的建筑突然声光交织,灯光有序变幻,不同角度的镭射光线从天际扫向海面,伴随音乐缤纷闪烁,瑰丽得不可方物。
伴随身边中外游客的拍照欢呼,任苒告诉张志铭:“去年才开始这种灯光表演,要赶上节日晚上,还会放烟花。”
“这城市,已经繁华热闹到极致,偏还要声光电齐上,务必让人眼花缭乱才肯干休。”张志铭笑道,“风有点大,你站过来一点。”
他伸手将她拢到身边来,之前两人始终保持着一个合理的距离,突然靠近,不免都有一些异样感觉。任苒能感觉到他的手在她腰际稍微犹疑,然后停留在了那里。
她感觉到了他身体传来的温度,这是与她暌违久矣的跟异性亲密的感觉,在这个温度里,她却感到异样的紧张,只能提醒自己尽量放松,不要紧绷。
他轻声在她耳边说:“Reenee,以后千万别跟别的男人坐观光船,灯光衬得你真美,又有些脆弱,会让人把持不住自己。”
这样的赞美让她意外,她抬头看他,如此目眩神离的背景中,光影次第掠过,隔得再近,呼吸相触,也看不清彼此眼底。他将她抱得更紧一点,她在他怀中,有说不清的惘然。
也许这才是平凡的爱情,没有那样汹涌无法抗拒的激情,一点一点接近,一点一点克服陌生与犹疑,一点一点建立信任。她这样告诉自己。
第二天一早,张志铭便转去英国,任苒要上班,并不能去送他,只能趁工作间隙在电话中道别,因为头天晚上那个拥抱,两人的声音都有一些不自觉的温情。
放下电话,她上网习惯性浏览着她常去的经济性报刊网站,突然一条题为“兄弟阋墙,姐妹反目——Z市最大的民营皮革出口加工企业陷入困境”的文章一下引起了她的注意,她匆匆点开。
报道声称,Z市最大的民营皮革出口加工企业从去年开始,总经理Q先生和弟弟、妹妹先是因经营方向不同而起争执,随后又陷入财产分割的纷争。今年年初,担任董事长的Q先生老父突然去世,兄妹三人拿出三份内容完全不同的遗嘱,各执一词,只能诉诸法庭。然而未及开庭,一向负责公司财务的总经理夫人的妹夫神秘失踪,公司大笔流动资金凭空蒸发,几笔合同出口交货期耽搁面临巨额赔偿,随之又暴露出工业园土地证已经被总经理的弟弟偷偷重复抵押,套取款项投入另一起非法集资之中,无法收回,恐怕很快会被银行收走。至此,这个曾经在Z市盛极一时的民营企业全面陷入困境之中。
在叙述完事件后,下面是长篇大论的分析,试图总结中国家族式民营企业共同面对的问题。
任苒再无心看下去了。不用指名,她也知道,这篇报道的主角Q先生是祁家骏的父亲祁汉明。她只在春节时给祁家打电话拜年,与祁家骏已经很久没有通话,没想到竟然有如此大的变故。
她匆匆出来,到楼梯间打祁家骏的手机,然而很长时间没有人接听。她想了想,再打父亲的电话。
任世晏证实了报道上说的一切,“情况很严重,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其实是很多问题累积爆发的结果。方平担任汉明的律师,在帮他打遗产官司,本来赢面不小,可是说实在的,发展到现在这一步,遗产全变成了大笔债务,争取已经意义不大了。我提出借钱给你祁伯伯,他不肯拿,说我毕竟是工薪阶层,那点钱投进去杯水车薪,拖老友下水没有意义。家骏也特意嘱咐我,不要把这些事告诉你。”
结束通话后,任苒回办公室向上司请假,马上赶向机场,买了最近一班飞往Z市的航班机票。
随着飞机呼啸着起飞,任苒再度陷入了飞行恐惧症之中。她查过资料,知道像自己这样对于飞行有着病态恐惧并不算稀奇,相比那些甚至不敢登机或者全程产生幻觉的人,她的症状并不算特别严重。她去澳洲留学往返,都是吃了安眠药一直睡,有祁家骏在旁边照料,尽可放心。但短途飞行,显然不能用这一招。
来香港时,她要么与同事闲谈分散注意力,要么看喜剧片放松。现在她独自一人,出来得匆忙,什么也没准备,只能紧紧闭上眼睛,手指交握着,试图按专家开出的方子,想想其他事情,尽量放松。
然而她心里乱纷纷的,唯一清晰的想法是,如果真的以投行为职业,以后出差就是家常便饭,她不怕辛苦,可是如果每次出差都受这份恐惧折磨,就真的比任何辛苦都来得要命了,也许她也得去看看心理医生才行。
飞机降落到Z市机场,已经是午后两点,她带着满额满手的冷汗出来,因为高度紧张,疲惫得近乎虚脱。这时是三月份,Z市是犹带寒意的早春,她来不及回去换衣服,穿的是适合香港温度的小西装外套加裙子,腿上是薄薄丝袜,冷风一吹,顿时打了个寒噤。
她小跑着出去,坐上出租车到祁家别墅,刚按响门铃,门突然打开,以前赵晓越开的丰田驶出来,马上停住,从里面走出来的却是莫敏仪。两人面对面站着,都有些惊异。
“敏仪,阿骏在家吗?我打他手机一直没有接。”
“他和爸爸今天都在公司开会。”
“哦,请把地址告诉我,我现在过去。”
“上车吧,我送你过去,这边不好拦出租车。”
“我在网上看到了报道。”上车后,任苒解释着,“只是想弄清楚公司目前的情况到底怎么了。”
莫敏仪发动车子,淡淡地说:“不用解释,你这个时候赶回来,当然是因为关心阿骏,我能理解。公司情况很不好,官司没完没了,听说工业园那边天天有人闹事。不过还是让阿骏跟你说吧,我先送你过去再去医院,妈妈正在住院。”
“赵阿姨怎么了?”
“她脑出血,有中风症状,左边半身活动不便,医生说目前没生命危险,只是需要静养。”
“那小宝谁在照顾?”
“还是在我父母那边,他们肯放我过来已经不错了。”
很快到了地处郊区的祁家工业园,两人都大吃一惊,只见工业园大门紧闭,大门一侧至少聚集了几百名工人,但都是静静地排队,场面并不算混乱,旁边停了不少看似属于政府的车辆和警车,有警察正在维持秩序。
莫敏仪将车开到大门口,保安正在严词拒绝放两个拿着相机的人入内:“现在工人正在排队领工资,供应商也在经理那边登记;如果您是记者,请直接找开发区领导谈。我接到的指令是不放任何陌生人进去。”
莫敏仪探头出去鸣一下喇叭,保安开启了伸缩门,车子穿过前方的院子,居然没看到一个人,整个工业园里静悄悄的,生产车间看上去已经完全停工,透着萧条气息。
她们两人下车走进办公楼里,里面同样安静得诡异,只有走廊左边尽头一个房间门虚掩着,透出灯光,挂着会议室的牌子。她们走了过去,只听室内传来一个喑哑的男人声音,听得出来是祁汉明在说话。
“公司其实出口形势不错,订单不断,只是有交货问题。如果能恢复生产,还有希望。目前我们急需一笔流动资金。”
“是吗?”一个低沉的声音轻轻一笑,“不过就我现在看到的情况是,官司什么时候了结遥遥无期,银行随时可能收回工业园,公司人员流失严重,供应商集体停止供应原材料。恐怕这些问题不是一笔流动资金能解决的。”
任苒一下定住,她不会弄错,这个声音是祁家骢——或者说陈华的。她马上想到,祁家碰到这样大的变故,陈华过来也说得过去。
只听祁汉明急迫地说:“所以我才急于恢复生产,只要重新开工,工人情绪稳定下来,开发区领导许诺可以负责协调银行进行债务重组。”
“不好意思,祁总。”陈华的声音仍旧平淡,“我今天看家母面子过来,祁家的生意一向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的同情只限于替祁家解决最急迫的几笔债务,发放工人工资,别激起变故,让供应商跟律师核对合同,确定付款期限和金额,你们抵押的房产,我乐意替你们赎回,不至于让你们一家三代真给逼到去租房子住。剩下的事情就是自助者天助了。”
一阵沉默后,祁家骏的声音响起,“算了爸爸,这种时候还求人有什么意思,这段时间你还没受够吗?”
“阿骏,这个工业园是你爷爷一生的心血,我也为它操劳了半辈子,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它完蛋。”
任苒猛然伸手推开了门,小小的会议室里面坐了祁汉明、祁家骏与陈华三个人,祁家父子明显憔悴消瘦,迎面而坐的正是陈华,他穿着白色衬衫,脸上带着淡淡厌倦靠在椅背上。两人视线碰到一起,陈华明显有些意外,却也没说什么。
祁家骏一下站起了身,“小苒,敏仪,你们怎么来了?”
“我送小苒过来的,我这就去医院照顾妈妈。”
祁汉明连忙说:“敏仪,这些天辛苦你了。”
莫敏仪勉强一笑说:“爸,您别这么说。”
“敏仪,替我问阿姨好,让她安心休息,我今天恐怕赶不及去看她,很抱歉。”
莫敏仪点点头,匆匆离去。任苒与脸色明显憔悴的祁汉明打招呼,“祁伯伯,不好意思打搅了,麻烦让阿骏出来一下,我耽误他一会儿时间。”
两人走到走廊另一端,祁家骏脱下西装外套给任苒披上,“你怎么突然回来了?还穿这么少,当心着凉。”
“我看到报道了,现在情况怎么样?”祁家骏犹豫不语,任苒着急地说:“阿骏,不要瞒我。”
“你都看到了,工厂停产,除了自家人的官司没有了结,很可能马上面临好几起诉讼。如果你早一点过来,还会看到供应商封门、工人讨要工资的场面。可是陈华突然出现,拿钱救急,现在正在发工资,算是过了一关。”
任苒想,以陈华目前的实力,如果肯出手,那么局面应该能够挽回,然而以陈华一向对祁家视同路人的态度,似乎不会热衷于扮演救世主的角色。她还是问,“他只肯帮到这个程度吗?”
“按以前他落难时我妈妈的态度,他这样做已经算是非常宽宏大量了。”
“现在重新开工需要多少流动资金?”
“初步估算一下,前期至少需要300万以上,如果再接订单,可能会需要更多。”
任苒松了口气,“这个数字并不惊人,应该可以筹到啊。”
“小苒,这谈何容易。”祁家骏痛苦地将头扭向一边,“现在根本不可能指望银行发贷款,能借的地方我们全借到了,家里的几处房产已经全部抵押,勉强维持运作到现在,再要筹钱,恐怕只有去借高利贷,以现在出口加工的微薄利润和不确定因素来讲,那才是找死。”
“你马上跟我去一趟银行。”
“小苒,我怎么可能去拿你的钱?我们家生活没问题的,我姐姐明天会带一笔钱回国,你别担心。”
“我现在可以提30万现金给你,接下来几天,我会处理手头的基金和债券,应该能套将近200万现金出来,你把账号给我,我全转给你,多少能解决一点问题吧。”
祁家骏大吃一惊,“小苒,你才工作不到两年,哪来这么多钱?”
“基本上全是投资收入。”任苒蓦地想到了会议室中坐着的那个男人,不禁涩然,马上收回思绪。
祁家骏断然摇头,“我不能要你的钱。小苒,这件事你别管了,你现在就回香港去。”
“阿骏——”她生气地瞪着他,“你是要我自己一个人去银行取了现金再拿过来交给祁伯伯吗?那好,随便你。”
她拔腿要走,祁家骏只好拖住了她,“小苒,我家面临的情况太复杂,哪怕拿到这钱恢复生产,也不能保证就此转危为安,后续还有一系列官司要打。这些天我已经焦头烂额了,我准备明天等姐姐回来后,跟她商量一下,劝爸爸放弃。”
任苒愕然,“你知道放弃意味着什么吗?”
“宣布破产,等待清算转让。”祁家骏干巴巴地说,“这样也许才是一个解脱。官司也不用再打下去,根本没意义。”
任苒没想到祁家骏已经如此意气消沉,“阿骏,按照祁伯伯的说法,事态没有到最悲观的时候。”
“还要怎么悲观,小苒?眼睁睁看着亲人相互欺骗,反目成仇,以前的朋友纷纷闪避,敏仪的哥哥甚至也来找我,要我尽快抽时间去澳洲跟莫敏仪办理离婚手续,同时一定要转出足够的生活费用保证他们母子的生活。”祁家骏惨淡地一笑,“你看,之前我求而不得的事,现在不等我提,他们已经在催促我了。”
“这只是敏仪哥哥的说法,不代表敏仪这么想。她天天去医院照顾阿姨就是证明。”
“是的,我完全没有埋怨敏仪的意思,她这段时间做得很好,我和爸爸成天在外面奔走,妈妈全靠她照顾,的确很辛苦。而且她也说了,不会在这种情况下离开我。不过她怎么想都没关系,我当然不会拖累她。处理完善后,我可以把父母接到澳洲去,在那边找份工作,养家糊口、付赡养费应该没什么问题。”
“可是祁伯伯不过五十来岁,你让他去澳洲养老,他能甘心吗?”
“他当然不愿意。现在就是他在坚持,我希望姐姐能说服他,她一向不理会家里的生意,肯定会同意我的建议。我实在是烦透了这一切,越早了结越好。”
“阿骏,你这是在逃避。”
“没错,我是想逃避。我从来就没有对这份生意有过兴趣。有时我甚至想,这样很好,我可以解脱了。”
“你忘了我们在墨尔本亚拉河边说的话吗,阿骏?”任苒直视着他的眼睛,“不管走多远,我们最多只能离开,没法逃避。”
“小苒,你又要来给我励志吗?我确实觉得,我很失败。”
“我没励志,阿骏,我知道你从来就不在乎钱,钱在我看来,也不是衡量一个人成功失败的标准。不过这是祁伯伯一生的事业,也是你一直打算回国接手的工作,谁也没权利要求交到自己手里的就是现成一份不用付出只需享受的产业。就算你能让祁伯伯、赵阿姨去异国了结余生,可是你还有儿子,你连他也要轻易放弃吗?那生活里究竟还有没有一样东西是你珍惜并愿意付出代价坚持的?”
祁家骏一下子默然。
“阿骏,不要跟我争,我们现在马上去银行取钱,我已经订了晚上七点的返程机票,今天还得赶回香港,明天要上班。快走。”
她一转身,却看到陈华正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走廊上光线昏暗,他的脸隐在暗处,看不清楚神情,也不知道他在那里站了多久。
她没有理会他,拉着祁家骏的手疾步往外走。
第二十六章
从银行出来,任苒坚决不让祁家骏送她去机场,让他回去处理公司的事情。她乘出租车到机场,时间还早,她长长吁了口气,这时才觉得头痛,鼻子也有些堵塞不通了。
她知道恐怕是穿着单薄的衣服,受不了两地过大的温差着了凉。她先找到机场附设的药店,买了感冒药吃下去,再找一家快餐店,草草吃了碗汤面。换登机牌进去后,时间还早,她在登机口附近找张椅子坐下,将祁家骏的西装搭在身上,闭目养神。
广播里不时响起登机通知,她先还警惕着,后来药力发作,便有些听而不闻,打起盹来。
突然一只手轻轻拍她,“到时间登机了。”
她慌忙睁开眼睛说谢谢,然而却马上吓得呆住,坐在她身边的人竟然是陈华。他若无其事地替她捡起滑落下去的西装,交到她手里,然后站起了身,向登机口走去。
任苒脑袋昏昏沉沉的,看着他高大的背影,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发烧起了幻觉。她核对一下自己的登机牌,确实是这个登机口,广播也再次响起她这个航班的登机提示,陈华已经顾自走了进去。她无暇再想什么,提起背包走过去。
上飞机后,她一眼看到陈华在前排公务舱坐下,她装作没看见,向后面经济舱走,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系上安全带,再次合上眼睛,希望感冒药的余威犹在,可以避开对于飞行的恐慌。
可是见到陈华登上同一架飞机带来的冲击似乎让药力消散了。
随着飞机起飞,她仍然陷入了紧张得全身绷紧的状态,两只手紧紧绞在了一起。到飞机爬升到一定高度开始平稳飞行,她仍然没法松弛下来。
一条毛巾轻轻覆到她额上,擦去了她额角沁出的冷汗,她悚然睁开眼睛,发现飞机起飞时坐在身边的中年男人不知什么时候换成了陈华,他正倾过身体看着她,她退无可退,好在他马上坐正,拿开毛巾,递给她一瓶水。
“放松,喝点水。”
她接过去,大口喝着,放下水瓶后,心神不宁地问:“你去香港吗?”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坐在直飞香港的航班上,这当然是一句纯属多余的废话,可是陈华认真地点头,“对。还是害怕坐飞机吗?”
“一直怕,明知道这恐惧很病态,就是克服不了。如果不是赶时间回去上班,我情愿坐火车。”
“你现在在香港工作吗?”
“嗯,受银行派遣过去参加八个月的培训。”她实在太需要谈话转移注意力,哪怕谈话的对象是陈华,“你是去出差吗?”
“算是吧。你从澳洲回来就在北京工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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